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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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青衣小丫鬟匆匆穿過走廊,到了惟芳園院門前才放慢了步子,兩個守門婆子見是自院的人,便沒有起來,繼續坐在一旁暖和的牆根下曬日頭。

  小丫鬟也沒理會二人,直接進去了。

  望著那丫鬟背影,瘦臉婆子小聲道:「從早上到現在,都跑了好幾趟了。」

  矮個子婆子撇撇嘴,將瓜子皮吐到手心,「侯府安生了這麼多年,如今大爺回來了,恐怕要熱鬧嘍,夫人身邊這些小丫鬟總算有事幹了,就是不知是福是禍。」

  瘦臉婆子笑了笑,幸災樂禍道:「反正無論如何都輪不到咱們。對了,我聽說大奶奶是個十足的大美人呢,把夫人都比下去了。」

  矮個子婆子繼續嗑起瓜子來,斷斷續續地說著:「她要是不美,能被大爺看上?可惜唯唯諾諾的,好像大爺讓她往東走三步她就不敢走兩步,這樣的性子,也就剛成親這會兒能把男人拴在身邊,再過一兩年,大爺准膩了。」

  京城裡美人有的是,哪家的主母只看臉了?裡頭那位臉就夠出彩了,結果呢,侯爺根本不往這邊來。有的有錢人喜歡美人見一個愛一個,有的根本不看臉,得合了人家的眼緣才行。

  瘦臉婆子搓搓手,往她身邊靠靠,抓了幾個瓜子道:「那可未必,興許大爺跟侯爺一樣,是個長情的呢?」

  兩個婆子竊竊私語,上房裡頭方才進去的小丫鬟正低低地說著話:「大爺院裡的陳管事出去了一趟,回來沒多久,那邊就備了馬車,大爺騎馬,大奶奶跟容夫人一起上了馬車,聽著是要去永昌侯府的。」

  秦氏哼了聲,把懷裡雪白的獅子狗抱了起來,邊順毛邊道:「才回來就去認親戚了,他倒是會討好人。看他人模狗樣的,我還以為多厲害呢,沒想是個傻的,領著義母去見嫡親的姨母,他真做得出來。」

  紫瑩坐在榻前錦凳上給她捶腿呢,想了想道:「郭夫人向來與侯爺不合,對大爺也不聞不問,大爺或許是料到了,所以把義母帶了過去?不是說容夫人貌似那位嗎,大爺敬重義母,正說明心裡記掛著那位,郭夫人也許會改觀?」

  秦氏一邊柳眉挑了挑,問小丫鬟:「可瞧見容夫人長相了?」

  小丫鬟搖搖頭:「戴著帷帽呢,我也沒敢靠得太近。」

  故弄玄虛,一個婦人,有啥好遮掩的?

  秦氏面露不屑,又問:「侯爺呢?」

  「侯 爺一早就出門了,不知去了哪裡。」小丫鬟聲音低了下來,惴惴瞧了秦氏一眼。整個侯府,除了惟芳園還有侯府花園等誰都可以去的地方,她們能自由出入的地方並 不多,像侯爺的正院原夫人住的馨蘭苑以及大爺的望竹軒,她們根本進不去,想打聽消息,守門婆子一個眼色飛過來,便把所有話都堵了回去。起初有膽子大的開口 問了,結果被人家提到侯爺身邊的趙管事面前,直接賣了。

  秦氏也想到了馨蘭苑,那是她想去一直沒能進去的地方,趙允廷看得跟寶貝似的,也不知這次趙沉用了什麼理由讓他鬆了口。思及此處,早上因為趙允廷替她說話生出來的那點開心就沒了。秦氏煩躁地擺擺手,紫瑩心領神會,從荷包里拿出一塊兒碎銀子賞了小丫鬟,示意她下去。

  外 面又安靜下來,看看閉上眼睛的主子,紫瑩小聲道:「夫人不用擔心,大爺回來也影響不了什麼,聖上不可能把被先帝親口削奪的世子之位再賞給大爺,侯爺又只有 三爺一個嫡子,哪怕現在心裡有些疙瘩,過兩年還是會給三爺請封世子的。夫人安心等著便是,等三爺當了家,其他的還不是夫人說了算?」

  侯爺一直不喜歡夫人,夫人如今只能靠三爺,只要夫人不犯錯,規規矩矩的別再觸犯侯爺逆鱗,侯爺再不喜也不能怎麼樣。夫人地位保住了,她們這些貼身伺候的丫鬟才有好果子吃。

  安心等著?

  趙沉回來就是搶世子之位來的,如果涵兒好好的,世子之位當然輪不到趙沉,萬一涵兒出了事,侯府只剩趙沉一個嫡子,趙允廷又是聖上面前的紅人,堅持幾次聖上說不準就答應了。

  為今之計,她只能儘快綁住趙允廷的心,讓他更加關心涵兒的安危,不給趙沉陷害的機會。外頭,父親鎮守西北,雖有兵權,卻解不了她的近憂,若能再找一個靠山就好了,幫她震懾趙沉,甚至是趙允廷。

  只可惜以如今趙允廷的地位,能震懾他的靠山不好找啊……

  秦氏望著窗子發起呆來。

  慢慢來吧,只要她有心,總會有機會的。

  永昌侯府門外,郭寶珠領著貼身丫鬟早就等著了,郭夫人並沒有出來,只讓身邊的管事嬤嬤陪著姑娘一起出來接人。


  沒等到趙家的馬車,倒是看到自家的馬車拐了過來。

  「是二夫人。」管事嬤嬤站在郭寶珠一側小聲道。

  郭寶珠專心望著巷子口,仿佛沒聽見。

  馬車慢慢停下,郭家二夫人許氏下了車,身側跟了個與郭寶珠年齡相近的姑娘,細長眉鵝蛋臉,淡妝素裙,跟她斗篷上繡的梅花相得益彰。姐妹倆目光相對,郭寶煙淺淺一笑,走過來問道:「妹妹站在門口做什麼?」

  其實兩個人相差只有三個月而已。

  郭寶珠並不喜歡這個堂姐。

  原因無他,只因郭寶煙跟母親一樣喜歡梅花,首飾也大多雕成梅花狀,就連舉止儀態都肖似母親,只比母親愛笑些而已。以前郭家宴請或女眷一同出去做客,旁人都打趣說她跟郭寶煙出生時是不是抱錯了。

  就為這個,郭寶珠有段時間刻意收斂了性子,儘量表現地跟個大家閨秀似的,可是沒過幾天她就堅持不住了,渾身不自在。郭寶珠委屈極了,再加上那時候年紀小,難過起來忍不住跑到母親身前哭問,她是不是真跟郭寶煙抱錯了。

  郭寶珠認真地盯了許氏幾天。許氏尖酸小氣嘴碎,許多婦人明面上跟她客套,許氏一轉身她們背地裡便諷刺起來,據說就連她的嫂子惠安侯夫人都不待見這個小姑子。

  郭寶珠很懷疑郭寶煙是不是也嫌棄親生母親,所以處處跟她娘看齊。

  此時郭寶煙問話,郭寶珠不想跟她解釋,隨口謅道:「不幹什麼,今天日頭好,我在這曬日頭呢,姐姐二嬸快回屋吧。」

  郭寶煙點點頭:「嗯,那你待一會兒就進去吧,將近年關,各府都有莊頭掌柜送年貨,街上人來人往,讓人瞧了去不好。對了妹妹,姑母送了我一匣子珠花,是江南送來的新樣子,等會你去我那裡挑兩朵?」

  惠安侯只在光祿寺領了個虛職,本身卻很精明,家裡幾處鋪子生意格外紅火。惠安侯夫人是江南望族,雖說如今家中沒有大官,家境卻殷實,聽說陪嫁鋪子合起來每年都有數千兩的進項,這夫妻倆可謂是富得流油。

  惠安侯府出來的東西肯定是好東西,可惜郭寶珠不稀罕,爹爹疼她,她想要什麼沒有,不至於跑去人家屋裡巴巴地挑東西。

  隨口應付過去,郭寶珠沒了繼續跟她說話的心思,目光再次投向巷子口。

  許氏見了,心思一動,朝女兒使了個眼色,笑道:「寶珠看什麼呢?今天有姐妹過來玩嗎?」

  郭 寶珠悄悄翻了個白眼,剛想隨便打發過去,前面巷子口忽然轉過來一輛馬車,隨著馬車整個轉進巷子,馬車旁邊騎馬的男子也映入了眼帘。只見他頭戴玉冠,一身雨 過天青色的錦袍,腳踏黑靴端坐於馬上,在這寒風裡越發顯得風姿颯爽。待他離得近了,長眉鳳眼面若冠玉唇若塗丹,竟是罕見的美男子!

  郭寶珠瞪大了眼睛,伸手指著馬上的男人:「姨兄,你是姨兄?」就算她忘了兒時記憶,甚至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姨兄,單看他酷似延平侯的面容,也夠讓她確定了。

  趙沉勒住韁繩,笑著打量門前單獨站在一邊的小姑娘,「寶珠?」

  隨 著這一聲,郭寶珠興奮地差點跳起來,歡快地跑了下去,停在剛剛翻身下馬的男人身前,上上下下肆無忌憚地端詳,忍不住笑,「姨兄,你,你怎麼長得比我哥哥還 高啊,你明明比他小的,還有,你,你人也比哥哥好看!太好了,終於有人把他比下去了!啊,淨顧著跟你說話了,嫂子呢,快請她下來看看!」

  她笑得真誠,喊得親熱,跟記憶里嘰嘰喳喳的小丫頭一模一樣,趙沉心裡有了些底氣。若只有他自己回來,親戚們對他是好是壞他都不會太在意,可他有了妻子,還是希望妻子有說得來的夥伴的,目前看來,郭寶珠應該算一個了。

  他沒有看那邊盯著他們這邊的母女,轉身走到馬車前,挑起車簾道:「義母,阿桔,下車吧,寶珠也在。」

  整 齊安靜的侯府門前,一個穿朱紅襦襖婦人裝扮的女子慢慢探了出來。當她擡起頭,領口一圈雪白狐毛,耳邊輕晃的紅寶石耳墜襯得她香腮白裡透紅。當她看向馬車前 的男人,眼裡流動的光彩瞬間把旁觀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當她羞澀地垂下眼帘,那天生的嬌.柔風情讓人不由盼著她再擡眼看一看,而當她把纖纖素手搭在男人 修長白皙的大手上,被男人反握住,力量與柔弱自然無比地契合在一起,而這一男一女,也成了天造地設的一對。

  郭寶珠呆呆地看著,心裡不自覺地湧起一種甜蜜,為姨兄而甜蜜。

  郭寶煙卻生出了別樣的滋味兒,就像雲破月初時心情跟著明朗,轉瞬又蒙上了陰影。她怔怔地看著那個讓她才看一眼便不由心跳加快的朗月一般的男子,再慢慢看向他身邊並未被他的氣度遮掩風華的女子,最終垂下了眼帘。


  延平侯府的嫡長子,原來是這樣的。

  她不曾見過延平侯,只知道那是當年京城最出色的美男子,惹得國公府的女兒千方百計要嫁過去。曾經她覺得秦氏膚淺,今日見了趙家男兒,她突然有些理解秦氏的心情了。

  男人好看成這樣,就像是珠寶,沒有得到的能力也就罷了,但凡有,肯定會想辦法得到的。

  可惜,她既沒有能夠讓她不顧世人詬病搶人的家世,也沒有那個姑娘命好,早早遇見他,嫁了他。如果,如果她早點遇到,是否也有機會?

  郭寶煙再次看了男人一眼,在心裡嘆了口氣,沒有如果,她註定與這男人無緣。

  她不動聲色地退到了母親身後。

  許氏則驚訝地走了上去,打斷郭寶珠對阿桔的讚嘆,看著趙沉問:「你,你是寶珠的姨兄?」趙沉的字是他滿十歲時趙允廷起的,除了趙家人,和趙允廷在交談里透露過的人,旁人並不知道,因此許氏只能用關係稱呼他。

  趙沉微微頷首算是回應,對阿桔介紹道:「這是永昌侯府二夫人。」他小時候見過許氏,就算沒見過,大概也能猜出來。

  阿桔早已將與趙家沾親帶故的女眷身份背熟,馬上對上了人,知道許氏屬於不需深交的那類,便欠身福了一禮,笑著請安:「二夫人好。」

  許 氏拉著她手,連連點頭,「不錯,侄媳婦生的真好,滿京城都找不出第二個了,寶珠叫我二嬸,你也別喊二夫人了,就隨寶珠喊我二嬸吧。」說著回頭把郭寶煙叫了 過來,「這是寶珠姐姐,小名寶煙,以後侄媳婦閒著無趣,把寶煙姐妹叫過去陪你說話吧。」趙家可是京城裡的新貴,風頭正盛呢。

  「寶煙妹妹。」阿桔笑著喊了聲,轉身吩咐錦書把早就備好送給郭寶煙的那份禮端了過來,趁機收回手:「寶煙妹妹不嫌棄的話,以後可以跟寶珠一起過來找我啊。」

  許氏馬上接口,「侄媳婦,你不是京城人吧?」聽說趙沉一直住在鄉下,她都不知道他何時成的親。

  阿桔落落大方地道:「是,我是登州人。」趙沉曾經避居登州已經不必隱瞞眾人了。

  介紹完自己,阿桔又介紹了寧氏。

  許氏被阿桔的身份驚住了,滿腦子好奇根本沒有太留意什麼義母,還想打聽阿桔家裡是做什麼的,郭寶珠忽的擠到兩人中間,抱著阿桔胳膊扭頭對許氏道:「二嬸,我娘還在裡頭等著呢,我先領我姨兄他們進去了啊。」

  許氏這才意識到此時不是打聽的時候,忙笑道:「去吧去吧,你娘肯定想壞了,嫡親的外甥,平時表現地再漠不關心,其實心裡還是惦記的。唉,侄媳婦一會兒見了你姨母別害怕,她是面冷心熱呢,就是對寶珠笑臉也不多。」

  阿桔笑笑沒有接話,告罪之後轉身,隨郭寶珠進了侯府。

  錦書緊跟著她,錦墨留在後面,盯著後車上的小丫鬟們端好禮排成一隊,這才走了進去。

  望著一行人的背影,許氏對身邊的大丫鬟道:「一會兒派人找個丫鬟打聽打聽。」

  至於打聽什麼,能做到她的大丫鬟,當然明白。

  前往正院的路上,郭寶珠正跟阿桔小聲抱怨:「嫂子你不用理我二嬸,她最嘴碎了,京城裡沒有幾個人喜歡她。還有我那個姐姐,哼,我挑不出她的錯,可我就是不喜歡她,我先說清楚,就算我去侯府找嫂子說話,也不會叫她一起去的。」

  這算是體己話了,阿桔很高興這個妹妹喜歡自己,便小聲對她道:「不喜歡就不叫她,你自己過來。」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不喜歡旁人,她不知道郭寶煙到底如何,至少肯定不值得她為了她給郭寶珠的添堵。

  郭寶珠驚喜地擡頭看她,咧嘴笑了,有點賊。

  她們倆說悄悄話,前面跟寧氏並肩而行的趙沉忽然回頭,笑問郭寶珠:「又在說誰的壞話?」

  郭寶珠目光在兩人身上打轉,嘿嘿笑道:「我在問嫂子為何她住在登州都能被你娶到呢!姨兄,這些年你到底做什麼去了啊?」看著就不像會安分待在哪兒的。

  郭寶珠撇撇嘴,見前面戴著帷帽的女人也回頭看了她一眼,對姨兄的經歷越發好奇了。姨兄膽子太大了吧,認了義母還敢往她家裡領?

  說話間,過了垂花門,又走了一段路便到了郭夫人的玉雪堂。

  院子中央,郭夫人一身丁香色月華裙正往外走來,雙方一照面,她慢慢頓住腳步,目光定在了跟趙沉並肩走在前面的女子身上,看她面紗下朦朧的臉龐,看她熟悉的身段。


  她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聲音,眼裡閃過一絲茫然,淚光浮動。

  郭寶珠以為自己看錯了,她眨了眨眼睛,甚至鬆開新嫂子的手臂走到前面,然後真的看見母親眼裡有淚珠滾了下去。

  母親上次哭,是什麼時候?

  好像是很小很小的時候,她從睡夢裡醒來,睜開眼睛,看見母親躺在她身邊,昏暗的帳子裡,母親靜靜地望著床頂,那樣安靜,好像都不知道她臉上掛著淚。

  那一幕郭寶珠一直記得,因為那是她唯一一次看見母親落淚。

  「娘,你怎麼了?」郭寶珠快步走了過去,可是沒等她拿出帕子,郭夫人已經淡然退了一步,很隨意地自己用指端抹了淚,清冷開口:「回來就好,去屋裡坐吧。」聲音未落,她人已經轉了回去,腳步從容。

  「娘?」趙沉輕聲提醒道。

  寧氏回神,點點頭,望著前面十年未見的背影跟了上去。

  姐姐比她大五歲,姐姐陪了她十年就嫁人了,後來兩人各自成家,再也沒有像以前那樣住在一個屋裡過,如今再見,中間又是一個十年。

  很長嗎?

  那十年裡覺得長,現在回想,仿佛像是一場夢。

  「到底是怎麼回事?」郭夫人坐在榻上,面無表情地問。

  寧氏摘了帽子,放到桌子上,再回到姐姐身邊坐下。郭夫人依然目視前方,寧氏就默默看著她,等到郭夫人終於轉過頭來,她才笑了,拉過姐姐的手道:「我還以為姐姐再也不想見我了。」

  這種俏皮,除了寧家長輩,誰也沒有見過。

  郭夫人眼淚再次落了下來。

  寧家人雖然被流放,她跟丈夫甚至趙允廷都暗中打點過,日子過得清苦些,太重的苦卻不會受,只有這個妹妹早早沒了,午夜夢回讓人揪心揪肺的疼。

  寧氏將帕子遞給姐姐,郭夫人接了,側轉過去擦淚,「你說。」

  寧氏便輕聲將事情簡單說了一遍,十年時光,真說起來不過是幾段話而已。

  她聲音平靜,仿佛回到了出嫁前姐妹談論書中人事的時候。郭夫人很快便止了淚,靜靜地聽著,握著妹妹的手。

  「姐姐,除了愧對寧家人,我這些年過得挺好的,承遠孝順有出息,還得了個百里挑一的好兒媳婦。子敬呢,聽承遠說他還沒有成親,是他不想娶,還是沒有合適的姑娘?」不想多提自己的事,寧氏轉移了話題。

  郭夫人看著自己的妹妹。

  其實她還有很多想問的,譬如說妹妹就打算這樣跟趙允廷過下去了?可問了又如何,姐妹兩個都是有主意的,自己決定的事情便不會改,妹妹也一樣。既然她回來了,肯定就有自己的打算,為了兒子也好,為了趙允廷也好,她都做了選擇。

  郭夫人心裡難受,她覺得不值得,可妹妹還活著,這就夠了。

  剛剛妹妹說什麼了?

  哦,她的兒子。

  郭夫人淺淺笑了一下:「他自己不想娶,也不知到底要娶什麼樣的姑娘,我也懶得管他。」

  寧氏懂這種感覺,又問外甥女,「寶珠該十五了吧?有人選了嗎?」

  郭夫人難得一見的笑容立即僵掉了,對著外面道:「你也看到了,跟他一樣的跳脫性子,能找什麼樣的人家?詩書人家看不上她,家裡沒規矩的我又不放心。看看吧,反正你姐夫說了,留到十八,十八以後還沒嫁出去,從他手下挑出幾個好的拋繡球。」

  寧氏不由笑了,「姐夫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郭夫人搖搖頭:「你們回來的不巧,他們爺倆今日都輪值。蘭容,晚上就在這邊吃吧,讓承遠見見他們,都是習武的,應該能說到一塊兒去。」丈夫在五城兵馬司,京城最熱鬧的時候,也是他們最忙的時候,兒子在皇上身邊當侍衛,除了輪值,沒有大休這一說。

  寧氏頷首:「行。好了,咱們出去吧,你還沒好好跟阿桔說話呢,別讓她怕了你。」

  「怕我是她膽子小,我又沒罵她。」郭夫人跟著站了起來,小聲道。自己都沒發覺,今日話多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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