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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主動跟她們說話,還是這個時候,是有什麼特殊含義嗎?夫人警告她們規規矩矩,可如果是少爺主動的,夫人應該不會介意吧?

  她心中緊張,手也微微顫抖。

  趙沉感覺到了。

  他睜開眼睛,目光從錦墨臉上掠過,落到她輕輕起伏的胸口。盛夏時節,穿的本來就薄,加上他比錦墨高了一頭,只需這樣看下去,便能看見裡面少女略顯青澀又飽滿的景色。喉頭髮干,在馬車裡被人挑起的欲重新浮了上來。女人裡面到底是什麼樣,三年前他沒有想過,這三年裡他也沒有好奇過,但今日好像著了魔,他突然想知道。

  察覺到男人不加掩飾的灼.灼注視,錦墨臉上越發熱,縱使心裡千百個願意,畢竟羞澀,快速褪下趙沉裡衣,跟錦書一樣低頭站在一側,等著趙沉像往常一樣吩咐她們出去。少爺沐浴,從來只讓她們伺候到這裡。

  趙沉原地站了片刻,繞到屏風後,「錦書出去,錦墨留在裡面伺候。」

  錦墨不由攥緊了手中還帶著男人體溫的裡衣。

  「給我吧。」錦書輕聲道,等錦墨動作僵硬地把東西交給她,她便不緊不慢地退了出去。

  側室門帘落下的那一瞬,錦墨緊張地心都快跳了出來。少爺俊美非凡,文武雙全又會做生意,能伺候這樣的男人,做他第一個女人,縱使無名無分她也願意……

  屏風後忽然傳來水聲,錦墨迅速壓下心頭緊張羞澀,低頭朝那邊走去。

  「不用了,你也出去罷。」

  可她還沒繞過屏風,還沒能看到坐在浴桶中的男人,熟悉的清冷聲音就這樣傳了過來,止了她腳步。錦墨難以置信,像是剛剛還捧在手裡的銀子突然被人收了回去,「少爺,少爺不用錦墨伺候了?」

  「不用,出去。」

  如果說前一句只是冷漠,這一次便是不悅了。

  錦墨咬唇,心中百轉千回卻不敢耽擱,行禮之後匆匆離去。

  腳步聲消失,趙沉煩躁地捶了一下浴桶。

  全怪那個叫阿桔的農女,差點讓他犯錯!

  擦拭過後,趙沉雙臂搭在浴桶邊緣,閉目養神。

  夏日他習慣涼水沐浴,剛剛一進水中,體內燥熱消了,某些記憶浮了上來。

  他想到了侯府那個只比他小三歲的庶弟趙清。

  當時他太小,忘了母親是否有傷心,可他都會因為多了一個弟弟擔心父親不喜歡自己了,母親怎麼會不難過?於是他會為父親夜夜來母親這邊陪他們而高興,高興父親還是最看重他們母子。

  可惜他沒能一直高興下去。

  七歲那年,家中生變,母親病故,父親續娶皇后最疼愛的外孫女,國公府備受寵愛的嫡姑娘。

  趙沉永遠記得父親新婚第二日他拜見繼母的那一幕。

  那是個很美很美的女人,聽說只有十六歲,但無論她多美,跟父親站在一起多相配,他都不喊她母親。

  繼母也不喜歡他,他開始生病,他開始「闖禍」。繼母生下侯府第二個嫡子次年,他被人誣陷失德,世子之位被皇上削奪。他「失魂落魄投湖求死」,父親見國公府一心要置他於死地,終於跟他說了實話,並將他送到母親身邊避禍。

  原來父親對他和母親,也算是煞費苦心了。

  父親生的風流倜儻,繼母偶遇父親,一見傾心非君不嫁,國公府無奈便利誘祖父逼子休妻再娶。父親不願,可內有祖父祖母逼迫,外有國公府陷害寧家使母親淪為罪臣之女,母親身為出嫁女不必隨寧家一起流放,但這勢必影響父親的仕途。祖父無能,延平侯府已經沒落,父親是有雄心壯志之人,他想讓侯府成為掌有實權的勛貴,奈何國公府手握重權,父親如果拒不休妻,註定被壓制。

  母親主動求去。

  父親不許,後來或是不忍母親被公婆欺凌,或是為了心中壯志,他想辦法讓母親遠離了是非之地。

  而這些年,父親一共多了兩個嫡子一個嫡女一個庶女。

  或許母親仍然是父親最放不下的女人,但絕不是唯一。

  母親心如海底,他看不清楚。父親有別的女人,她並不傷心難過,父親過來看望他們,母親也會毫無芥蒂地迎接父親。

  但趙沉知道,母親心裡一定不好過。

  朝政上他會學父親的步步為營,後宅,他絕不學他。他趙沉這輩子只會有一個女人,那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不管他喜不喜歡那人,他都不會讓她經歷母親受過的苦,也不會讓他的子女,將來為此恨他怨他。


  而這個註定要與他度過一生的女人,他要自己選。

  ☆、挑釁

  初十這日林賢的農忙假就結束了,一大早吃完早飯,柳氏領著三個兒女一起送他出門。

  林賢從棚子裡解下毛驢,回頭摸摸林重九腦袋:「乖乖跟姐姐們一起讀書,不許出去亂跑。」

  「爹你放心,我很聽話的。」林重九一本正經地道。

  林竹悄悄撇嘴,阿桔柔柔一笑。

  林賢看看妻子,突然捨不得走了。在家多好啊,嬌妻在側兒女繞膝,去學堂還得管著那群頑皮孩子。

  柳氏見丈夫沒話找話賴著不想走,便讓阿桔領著弟弟妹妹先回屋,她瞅瞅左右,見街上沒人,小聲笑他:「怎麼著,又不捨得走了?」

  妻子笑靨如花,林賢牽著驢朝柳氏走近兩步,低聲道:「這兩日忙著收麥打麥,在家呆著也沒能好好跟你親近。」

  到底是夫妻多年,柳氏聽了這話只是微微紅了臉,扭頭嗔他:「大白天別胡說,快去吧,下午早點回來。」這幾晚男人幾乎一沾炕就睡著,她看了就顧著心疼了,哪裡會想旁的。再說累成這樣還不是他自找的,這些年家裡有了些積蓄,她擔心林賢身體勸他把那幾畝地佃出去,每年租子也夠五口人吃了,他非捨不得,事事親為。

  確實得走了,林賢不好繼續磨蹭,翻身上了毛驢,握握韁繩,臨行前又低頭說了一句。

  柳氏目送丈夫走遠,心裡又羞又喜。這傢伙本來就夠折騰人了,再給他準備酒,明早她不得起不來啊?

  等林賢轉彎沒影了,柳氏終於進了院子。

  柳氏不讓她干,將她往外趕:「你去屋裡看著小九讀書寫字,阿竹就會跟他一起胡鬧。」只要不是太忙,她並不想讓女兒幫忙做活,免得把手弄粗了。她是過來人了,粗點沒啥,女兒正是花樣的年紀,得嬌養著。

  「等會兒就去。」阿桔堅持把碗筷刷完才走。

  柳氏又欣慰又無奈,挽起袖子開始收拾灶台。罷了,既然大女兒跟她一樣喜歡做這些,以後嫁到孟家肯定也不會覺得苦。

  那邊阿桔走到書房門口,聽裡面一陣慌張動靜,她笑了笑,故意等了會兒才推開門,林竹跟林重九已經端端正正坐在窗台前,林竹念一句,林重九便搖頭晃腦跟著讀一句。

  林重九四歲啟蒙,現在已經開始學《論語》了。林賢並沒有逼他讀書,只問他以後想下地幹活還是考進士當官。林重九還不懂進士是什麼,聽說不用下地,毫不猶豫選擇了讀書,想來是自小被逼著去地里怕苦了。林賢便一邊教他讀書一邊教他干農活,說什麼時候考上舉人才不用他幹了。

  阿桔也不問剛剛兩人在淘氣什麼,從書架上拿起上次未看完的雜記,另選了一張桌子坐下。

  旁邊圓凳上擺了盆弔蘭,農家簡單卻整潔的書房裡安靜雅致。

  才翻了兩頁,外面突然有人大聲喊「小九」。

  林重九立即放下書,扭頭傾聽,然後跑到阿桔身旁,討好地道:「大姐,虎子他們找我來了,我出去玩一會兒行不行?」

  「那功課怎麼辦?」阿桔認真地問道。

  林重九眼睛轉了轉,伸手去碰吊蘭葉子,被阿桔拍了下去。林重九悻悻縮回手,跟著抱住長姐胳膊搖:「好大姐了,我就出去玩半個時辰,晌午吃飯前肯定能寫完三張大字!」

  阿桔看著吊蘭不說話。

  「大姐……」林重九拉長了聲音。

  阿桔這才鬆了口,正色道:「說好了半個時辰,不許出村子,不許去河邊玩水,要是回來晚了我就告訴爹爹。」

  阿桔親自送他出門。門口站了三個跟林重九差不多年歲的男童,阿桔照樣叮囑了他們一遍。

  三個孩子互相瞅瞅,有些靦腆地低下頭。

  林重九輕輕掙開長姐的手,率先跑了,三個孩子頓時撒腿追了上去,大呼小叫。

  阿桔見他們朝南邊跑而不是去北邊,放了心。

  「小九,你大姐管的真嚴,那咱們今天還去不去河邊啊?」

  村頭柳樹下,四個孩子聚在一起,或是蹲著或是靠著樹,悄悄商量。

  林重九有些臉熱,四人裡面就他出門麻煩,稍微晚點回家大姐都會出來找他。此時見三個夥伴都懷疑地看著他,好像料定他會爽約似的,他情不自禁挺直腰背,理所當然地道:「去啊,當然要去,這樣,晌午吃完飯咱們再去,那時候大人們都睡著了。」現在天熱,村人都有歇晌的習慣。


  「好,咱們就在北邊路口碰頭,小九你小心點,別再讓你大姐抓到了!」

  「知道知道!」

  商量好了,四人各自回家。

  林重九沒玩半個時辰就回來了,阿桔意外又驚喜,覺得弟弟越來越懂事了,不停地誇他。

  林重九乖乖寫字,掩飾自己的心虛。

  晌午吃完飯,阿桔跟林竹回屋歇晌,林重九跟柳氏一起。

  林重九閉著眼睛裝睡,確定母親睡熟後,他悄悄下炕,躡手躡腳打開屋門,貓著腰跑了。

  「咱們在這裡還是去西邊啊?」到了河邊,林重九也敢大聲說話了。

  北河寬三丈有餘,流經他們村子這段,大部分水都很淺,只到膝蓋,東頭卻有一段沒脖子深的地方,平常只有大人會在那邊洗澡,有些十三四歲的大孩子水性好,也會去那邊玩。

  「這次去東邊,我教你們扎猛子!」個子最高身板也最壯實的虎子道,他今年十歲了,家裡沒娘,他爹常常帶他去水裡玩。

  另外兩個孩子立即興奮地附和,林重九愣住,看看三人,猶豫半晌垂下腦袋:「那你們去吧,我就在這裡玩。」被大姐知道他去東邊深水地方,肯定會打他。別看大姐平時很好說話,他真幹了什麼壞事,大姐打起人來一點都不手軟。

  「就知道你不敢!」

  「是啊是啊,小九最聽他姐話了!」

  「別鬧了,小九還小呢!」虎子瞪了兩人一眼,安撫地拍拍林重九肩膀,「那小九你先在這邊玩,我們玩一會兒就過來找你。」來之前他跟另外兩人已經商量好了,林重九不去,只好先分開。

  林重九默默點頭。

  虎子便領著其他兩人朝東邊去了,有個孩子轉身前朝林重九扮了個鬼臉。

  林重九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停地攥著手。去,大姐會不高興,不去,他們都去了……

  忽的,他目光一轉。

  斜對岸有片楊樹林,此時有個高大男人從林子裡走了出來,他穿了一身藍色袍子,一直走到石灘上,遠遠地朝他招手。林子邊上還有一個灰袍男子,林重九看過去時,發現樹木間還栓了兩匹黑色大馬。

  是在叫他嗎?

  距離太遠,林重九看不清楚對方容貌,回頭瞅瞅,確定那人真的是在朝他招手,他情不自禁往那邊走,因為納悶,步子慢吞吞的。虎子三人也瞧見藍袍男子了,不由都頓住腳步,虎子還跑回去問林重九:「那是誰啊?你認識他?」

  虎子臉色變了變,拉住他不讓他往前去:「別是壞人吧?」

  林重九錯愕地張開嘴,剛要琢磨這種可能,忽見男人腰間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他愣了愣,看看男人再看看林子裡的馬,腦海里突然閃出一個念頭,掙開虎子朝前跑去:「我去看看!」

  虎子不放心,叫上同伴陪他。

  距離近了,林重九終於看清楚了,震驚喊道:「趙公子?」

  趙沉點點頭,看都沒看他身後的虎子三人,微微擡高聲音:「自己過來。」言罷回了樹林。

  林重九沒有多想,彎腰脫鞋,一邊回答夥伴們的詢問:「趙公子是我姨父鋪子裡的老主顧,不是壞人,你們去玩水吧,我過去找他。」雖說是他自己不想去深水那邊,到底還是有點不高興的,如果他們早點說出打算,他就不來了。

  脫完鞋子捲起褲腿,林重九直接淌水下河,這裡水還不深。

  人走了,虎子三人面面相覷,想過去吧,趙公子沒有叫他們,而且他們也能看出來林重九有些不高興了,便識趣地自己玩去了,邊走邊回頭望樹林。

  「趙公子,你們怎麼在這兒啊?」林重九將鞋子留在岸邊,赤著腳進了林子。

  男娃容貌肖父,一雙桃花眼卻隨了母親,也像他的兩個姐姐。

  對著這樣一雙眼睛,趙沉心情不錯,指指馬上箭囊道:「要去山裡打獵,路過此地歇息片刻。晌午天這麼熱,你怎麼出來了?」他眼力好,四個孩子剛冒出來就認出了林重九,短短几日便碰到三次,不得不說是種緣分。後來見男娃孤零零立在石灘上,他不知為何發了善心,想幫他解圍。

  林重九訕訕地撓撓頭,小聲道:「我想玩水。」

  趙沉很久沒跟小孩子打交道,看他這樣竟覺得有趣,明知故問:「怎麼沒跟他們一起去?」

  林重九神色一黯,低頭道:「他們要去水深的地方,我大姐說那邊危險,不讓我去。」


  腦海里浮現那個坐在驢車上的農家姑娘,趙沉有些出神,「你很聽她的話?」

  「嗯,大姐生氣時挺凶的,被她知道我在這邊玩水肯定會打我。」林重九有些無奈地道。他很喜歡大姐,就是煩她總管著自己。

  「她還會打你?」趙沉眼裡多了笑意,沒等林重九回話又問:「那如果身邊有大人陪著,她也不許你玩水?」

  林重九聽出來了,驚訝地擡頭看他:「你,趙公子要教我游水?」

  趙沉沒有立即回答,只在陳平震驚的目光中脫了衣袍,露出精壯胸膛。見林重九瞪大眼睛盯著自己,他朗聲笑:「教,男子漢不會水怎麼行?」說著一把將林重九扛到肩上,大步走向河邊。

  他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女子打人,今日他倒想看看,那個農女凶起來是什麼模樣。

  ☆、狡猾

  趙沉不出手則已,既然要教林重九游水,就不可能像那些村里孩子般扎什麼猛子。

  先在水裡玩了會兒,他讓林重九站在沒腰深的地方看著,自己沉了下去。

  林重九瞪大了眼睛。

  下水,他自己脫得只剩一條短短的里褲,這個趙公子還穿著褲子。此時他在水裡靈活遊動,手臂長腿動作流暢快速,幸好褲子顏色明顯,他才沒有看丟了。林重九看著他游到遠處再游回來,滿心激動敬佩,以致於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漸漸發現一個最關鍵的問題。

  趙公子竟然在水下遊了這麼久都沒有上來換氣!

  林重九激動地小臉通紅。

  對岸,陳平看了只覺得好笑。少爺這般顯露本事,林家那孩子能不敬佩嗎?

  去年少爺學成,三位師父辭別而去。

  當然,說是學成,文武都沒有止境。延平侯府祖輩靠戰功掙得爵位,侯爺也遵循此道,請夫子教書只是希望少爺懂事明理,而非指望他考什麼進士狀元。至於功夫騎射,兩位師父能教的都教了,以後便靠少爺勤修苦練了。

  不過,陳平看看林重九,嘿嘿笑了聲。少爺確實喜歡打獵,但有固定的去處,這邊都是小山包,之前主僕倆從來沒有來過。今日少爺堅持過來,他還奇怪呢,現在看少爺對林家男童如此特殊,顯然出發時心裡就有了某種盼頭吧?

  他朝路口那邊望去,暗暗期待好戲。

  趙沉在水裡待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才上來。

  男人身材頎長,七歲的林重九才到他腰間,他仰頭看這位趙公子。

  烈日照耀下,他身上道道水流泛著光,雙臂修長結實有力,著衣時看似清瘦的胸膛肩膀實則緊繃精壯,肌肉明顯卻並不十分突兀。林重九好奇地看著,心中默數,震驚這人小腹上竟然有六塊疙瘩,水珠從上往下.流,最後被褲帶擋住。

  林重九從來沒覺得男人身體也會這樣好看。

  那身體下隱藏的仿佛能看見的力量,讓他嚮往。

  畢竟是個孩子,一興奮就忘了身份規矩,他激動地撲到男人身上,仰頭看他:「趙大哥,我想跟你學游水,想像你那樣在水裡待好長時間,也想長成你這般高大壯實,你都教我行嗎?」

  趙沉抹把臉,低頭看。男童眼眸清澈,裡面的崇拜敬佩嚮往清清楚楚,他回味了一下那聲熟稔的「趙大哥」,感覺竟然不錯,便捏捏林重九纖細的胳膊:「學游水閉氣很簡單,學功夫很難,你怕不怕吃苦?」

  「不怕!」林重九立即脆聲應道。

  趙沉略微沉吟:「我最多只能教你半年,明年便會離開此地。」鄉野之地寧靜平和,可惜不是他想要的。

  林重九聽了,渾身力氣好像泄了一大半,不舍地問他:「你要去哪兒啊?」

  林重九連連搖頭。

  趙沉笑了,「那就好,好好學,半年也能學到真本事。今天先教你游水,以後,除了下雨,每隔三天你便來這裡等我,吃過早飯就來,記得跟家人說清楚。」難得有緣,教教他又如何,回京之後,想這般清閒都不行了。

  「趙大哥,這樣你是不是就是我師父了?那我帶你去我們家吧,你跟我爹娘說,免得他們不信。」林重九隨著趙沉往深水處走,認真地道。

  「不是師父,我只是跟你投緣才教你些粗淺功夫,如果你說服不了你父母,那便不用來了。」趙沉平靜地結束了這個話題,開始教他閉氣。

  林重九隻好壓下心頭忐忑,專心學了起來。


  那邊虎子三人一直留意這邊,趙沉的厲害他們也都瞧見了,俱皆蠢蠢欲動。

  趙沉掃了他們一眼,隨意問林重九:「你們是偷偷出來的?是不是很快就得回去了?」

  聽到這話,林重九剛憋足的氣一下子就泄了,沮喪道:「我大姐醒的最早,再過,再過兩刻鐘,要是我還沒回去,她估計就會過來找我了。」

  「想挨打嗎?」

  「不想……」

  「我有個辦法……」

  阿桔歇晌並睡不久,時間長了醒來時會很難受。

  炕頭林竹睡得正香,阿桔揉揉臉,輕手輕腳下地穿鞋,撩開帘子出去了。

  她去廚房倒水洗臉,清涼涼的水,碰到臉上頓時驅散了睏倦,神清氣爽。

  她立即看向上房。村里這麼多年都沒聽說過有盜竊之事,定是弟弟又跑出去偷玩了!

  去上房看過後,阿桔氣壞了,大晌午的不睡覺,除了去河裡還能去哪兒?

  她繃著臉出了門,直奔北河。

  不足兩里的路,很快就到了,走出路口,前面石灘卵石閃爍著刺眼的光,河水潺潺。阿桔先朝西邊張望,弟弟雖然貪玩,還算懂事,從不會去深水那邊。

  可是西邊什麼都沒有,阿桔正要回頭,東邊忽然傳來一道驚叫:「啊,小九好像在那邊,你快去那邊找找!」

  是虎子的聲音!

  阿桔循聲望去,只見河邊站著三個孩子,對岸有人牽著兩匹馬,大聲喊著「少爺」。

  水面上什麼都沒有,岸邊也沒有她的弟弟!

  阿桔心提了起來,白著臉朝那邊趕:「虎子,小九呢,小九哪去了!」

  虎子看看她,再看看水面,最後捏捏手裡的銅錢,小聲對同伴說了句什麼。緊跟著三個孩子彎腰穿鞋穿衣裳,在阿桔距離這邊幾十步時撒腿狂奔,虎子還大聲辯解:「小九掉水裡了!是他自己掉的,跟我們沒關係!」聲音又慌又亂,生怕阿桔會打他似的,眨眼跑出老遠。

  阿桔本就心焦,聽到弟弟落水腳下一個不穩撲到了地上,手腕擦到石塊兒火辣辣的疼。可她顧不得疼,也顧不得那些倉皇逃走的孩子,迅速起來朝河裡跑,白著臉掃視水面:「小九,小九!」

  「姑娘,姑娘你別急!我家少爺已經下去救人了,一定會沒事的,你千萬別再掉進去,否則我家少爺兩頭忙,你弟弟更危險!」眼看阿桔三兩步便衝到了沒腰深的地方,陳平急忙勸阻。

  阿桔愣住,想看對面的人,遠處忽然傳來嘩啦破水聲,弟弟慘白的小臉先露了出來。她又驚又喜又憂,情不自禁往那邊趕,不料水中深淺不一,一個踩空身子朝前撲了下去,什麼都沒有來得及做便沒到了水裡。阿桔急得張嘴,河水在她發出聲音前先灌了進來,朦朧中好像聽到弟弟驚慌的叫聲,卻辨不清。手終於碰到河底,阿桔本能地想站起來,此時腰間突然多了一條手臂,下一刻她便被人帶著冒出了水面。

  仿佛死裡逃生,阿桔緊緊攀著那人咳水喘息,頭頂發梢水不斷往下.流,讓她睜不開眼睛。

  於是阿桔才睜開眼睛,身體就被人扛了起來,她嚇得尖聲大叫,掙扎中卻見弟弟被人夾在一側,雙眼緊閉。

  「小九!」她急得伸手去夠弟弟,男人突然一個大步,那種險些掉下去的感覺,迫得她生生改成抓住男人胸口。那肌肉結實緊繃,阿桔心中一跳,扭頭往上看,對上一張熟悉的冷漠臉龐。

  她張大了嘴,腦海里瞬間一片紛雜,理不出應該先想哪個。

  趙沉並未低頭,在她回神前大步走進林子,先將她扔到草叢裡,再輕輕放下林重九,背對阿桔按壓林重九胸口。阿桔被男人粗魯的舉動弄得一陣犯暈,好不容易坐起來了,一看弟弟一動不動躺在那邊,頓時什麼都顧不得,翻身爬過去跪到林重九身邊,哭著喚他:「小九,小九你別嚇我啊……」泣不成聲。

  她衣衫盡濕,貼在身上猶不自知,趙沉偷眼掃了一眼,往上看,對上她蒼白臉龐。鬢邊濕發鴉黑,襯得姑娘狼狽可憐,那雙桃花眼裡淚珠滾落又浮起,看得他心中湧起難以言表的悸動,連被蹭出來的火都消了些。

  趙沉輕輕按了林重九一下。

  林重九「悠悠轉醒」,不用裝,看長姐哭成這樣,他眼淚也下來了,撲到阿桔懷裡道歉:「大姐我錯了,我再也不玩水了,你別著急!」

  弟弟醒了,阿桔反而哭得更凶,跪在那裡緊緊抱著弟弟,抱著抱著狠狠朝林重九屁.股拍了一巴掌,哭著罵他:「說過多少次不讓你玩水你偏來,今日若不是有人救你,你,你差點沒命你知不知道!」一邊說一邊打。想到聽說弟弟落水時的擔心害怕,越想越氣他不懂事,打得越發用力。


  林重九疼啊,連聲討饒,扭頭向趙沉無聲求助。不是說這樣就不會挨打了嗎……

  趙沉好整以暇地坐在邊上,一雙鳳眼含笑盯著阿桔,過了會兒才肅容開口:「算了,沒事就好,他也知錯了不是嗎?哪有你這樣當姐姐的?」

  阿桔動作一頓,終於記起身邊還有個人。

  她擡眼看去,本想道謝,卻見那人背靠樹幹而坐,一腿盤起平放,一腿支著,右手搭在膝蓋上,袒胸露腹……

  她都沒能看到他臉便急得扭頭,迅速起身,拉著弟弟要走:「多謝趙公子救命之恩,我……」

  「你要怎樣報答我?」趙沉輕飄飄地道,目光落到她因為站起來而呈現的玲瓏身段上。

  ☆、捉弄

  阿桔真的還沒來得及想如何報答這位趙公子的恩情。

  不是不感激對方,實在是現在這種情況,他光著上半身,怎麼看都不適合說話。

  「趙公子想……」她尷尬地看向趙沉,想問問他待如何,卻見他並沒有看她,不,不是沒看她,而是目光低了些,像是落在她胸口。阿桔生疑,低頭,赫然發現衣衫都貼在了身上,那常常被妹妹取笑偷碰的地方完全現出了形狀……

  腦海里轟的一聲,阿桔立即往弟弟身後躲,躲完發現弟弟個頭太矮根本擋不住。她急得不行,拉著弟弟躲到樹後,背靠樹幹咬唇不語,心頭亂成麻。現在該怎麼辦,衣裳濕成這樣沒法回村,路上撞到人她的名聲就完了,不走,那個男人到底想怎樣?

  阿桔突然很害怕。

  品蘭居近距離的照面,她怕這個男人身上的冷,那日路上他窺視自己,她反感,現在他又毫不掩飾地看她,半點禮節都不懂,他會不會……

  「給,去那邊換了,再讓你弟弟把你衣裳晾到石灘上,現在天熱,很快便能幹。」正慌亂的時候,身側突然伸過來一條手臂,阿桔嚇了一跳,隨即才反應過來男人手中拿著的是他的外袍。她有點不敢相信,扭頭看他,發現男人背對自己,只是反手把衣裳遞了過來,再守禮不過。

  阿桔低頭,猶豫不決。

  不聽他的,她可以讓弟弟回家拿衣裳,可她不知道兩人何時離開,便不敢放弟弟走,雖然他只是個七歲孩童,現在卻是她唯一的依仗。聽他的,她怎麼能穿一個外男的衣裳?

  「你不想穿?」趙沉皺眉,聲音冷了下來。

  阿桔答不上來,越發慌。

  趙沉等了片刻,擡腳要走。

  林重九卻在他走開前把藍色長袍接了過來,仰頭催促阿桔:「大姐,趙,趙公子一片好心,你快去換上吧,小心別著涼。」他常常聽母親叮囑兩個姐姐別碰涼水,這樣渾身濕透肯定不好。

  他眼裡有擔憂也有歉疚,阿桔心中一軟,咬咬唇,低聲跟還沒有走開的男人道謝:「謝,謝趙公子贈衣,還請趙公子替我看守片刻,我……」

  「有我在,沒人能進這片林子。」知道她擔心什麼,趙沉淡淡地道。

  阿桔沉默,過了會兒牽著林重九朝林子深處走去,確定趙沉看不到自己,周圍也沒有人,她讓林重九守在邊上,自己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這才隱在草叢中,將濕衣服都褪了下來,擰乾擦拭一遍身子,再將男人寬大的外袍套在身上。這是件圓領袍子,因為男人高大,袍擺幾乎快要垂到她腳踝。

  強迫自己不去想那種怪異感覺,阿桔攥著領口回到林重九身邊,低聲耳語了一番。

  林重九認真點頭,接過衣裳往前走兩步,又回頭喚她:「大姐,你去林子邊上等吧,這裡沒人……」

  林間幽幽,阿桔其實也害怕,想了想,牽著林重九斜著往外走,遠遠避開那邊的男人。最後她躲在距離林邊十幾步的樹叢後蹲了下去,又囑咐林重九幾句,這才放他走了。

  林重九先斜著跑向河邊,離之前玩水的地方遠遠的,簡單把衣裳洗了洗,用力擰乾,再一一抖摟平整,攤開晾在石頭上。

  阿桔一直看著弟弟,見弟弟很聽話,鬆了口氣,頓了頓,悄悄看向趙沉那邊。

  兩人隔了些距離,男人背對她站著,臉龐被樹葉遮擋,只能看見一片白皙背脊,窄腰長腿。

  阿桔連忙低頭,再也不敢亂看。

  那邊林重九忙完後朝趙沉跑了過去,小臉紅撲撲的,小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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