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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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章 相會

  慶王的目光移了過去:「你在教訓本王?」

  這一句語意森森, 配合他沉下來的臉色,凌厲氣勢劈面而來,林信繃著臉, 寸步未退:「臣沒有這個意思,是王爺扣押臣妻在先,臣自然據理力爭。」

  慶王靠回椅中, 不以為然:「什麼扣押?本王不過請許氏上門做客,她與淑安談得來, 做個伴罷了。」

  許融無語。這位王爺真是一會一個面孔, 她什麼時候又和淑安談得來了?剛才第一次會面, 還是被劫去的。

  不過,她由此明白了, 慶王確實想扣下她。

  即使林信追來, 他也未改變主意——或者說,正是為了林信,才要扣她。

  許融眯了眯眼,所謂「愛才」不過說笑, 這才是真相。

  而問題隨之出現了, 要知道, 她所以會出現在這裡, 根源在於白泉, 那時候林信還在翰林院坐著冷板凳, 毫無任何被提拔做欽差的跡象, 慶王再會布局, 總不能未卜先知吧?

  她聽出來的,林信也聽出來了,箇中因果暫且不去琢磨, 慶王這個態度擺出來,再要曲意緩言是沒什麼用了。

  「王爺,臣奉皇命出京,代天子賑災,王爺扣押欽差家眷與侵犯欽差本人無異,臣上書陳明之前,敢問王爺一句,確定要如此嗎?」

  ……

  「你想說,本王意圖造反?」

  慶王聲音極輕,姿態也沒什麼變化,整個人卻突然有種說不出的危險,讓許融都呆了下:這麼要命的兩個字,慶王就這麼主動說出來了?

  好在片刻後,慶王俯身,又接上了下一句:「你膽敢污衊本王。」

  「不敢,臣如實上報而已。」

  慶王笑了:「如實?京里正等著你這封『如實』吧?」

  「王爺多慮了。臣說如實,就是如實。王爺清者自清。」

  換言之,不清嘛——

  「好,好。」慶王大笑起來,「狀元郎不愧是狀元郎,言辭之利,本王不如!」

  「這回居然派了你這麼個愣頭青來……」慶王笑意未散,聲音漸低。

  許融不由凝神,什麼叫「這回」?這可有點意思——

  「有意思,有意思。」

  許融一驚,回過神才發現是慶王把她心裡想的說出來了,還慢慢說了兩遍,說完了方揮了揮手:「本王今日乏了,去吧。」

  **

  許融和林信站在王府門外的大街上。

  慶王那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後,他們連著白芙等就都被攆出來了——或者也可以說被「放出來」。

  過程之莫名其妙,令許融和林信站著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兒,許融才道:「……先回客棧吧?」

  回去了第一件事是吃飯。

  不但她餓了,林信為了找她也沒用中飯,當下先埋頭苦吃了一頓,之後夥計送了盤才從井裡撈出來的甜瓜,兩人對面坐著,才消閒了一點下來。

  許融一邊吃瓜,一邊將別後諸事說與他聽:「……所以,我覺得只有我來一趟了。」

  她是女眷,也正因她是女眷,不引人注目,才適合在這敏感時刻踏入這一盤亂局中。

  林信仍是滿眼的不贊同,許融及時將一片瓜填入他口中,笑眯眯問:「你說這是巧合,還是慶王算好了的?」

  林信對上她的笑顏,口中是久違的清爽甘甜,難以再說得出什麼反對的話來,明白她的意思,只好順著搖頭:「我不知道。似乎是巧合。」

  何況,慶王還扣了後續趕來的小柳。

  前者還能以最大善意揣測為巧合的話,後者就實在落了行跡,令人無法忽視。

  許融空著的一隻手隨意敲了敲桌面,現在的問題是,林信以欽差身份相挾,把她平安撈了出來,但她既沒見到白泉,也沒見到小柳,只和慶王打了個照面,一肚皮疑問沒得到一個解答——

  不對。

  除了慶王,她還見到了淑安郡主,不能說完全沒有收穫。

  「我要再去慶王府一趟。」許融自語。

  話音剛落,手腕一緊,卻是林信警告似的伸手過來握住了她,他指尖猶帶一點甜瓜的涼意,話語更涼:「不可。你回去,我現在就送你走。」


  他站起身來。

  許融由他握著,仰頭笑道:「不用擔心,我不去找慶王,只是見一見淑安郡主。她也許知道鄭知府的下落。」

  林信一頓:「鄭知府?」

  許融點頭:「平涼現在已經像一鍋煮沸了的熱水,想控制住只有找米下鍋。幾十萬張嘴,談何容易,就是朝廷允准再從外地撥糧,一套程序走下來,怎麼也要半個月到一個月——」

  「一個月。」林信沉聲接話,「我們已經上書了,但甘肅全境都有旱情,要撥糧,只能從省外調撥,最快也要一個月。」

  許融問:「你和周僉憲帶來的糧食,還能供應多久?」

  「七八天。」林信回答,「加上我們這幾天與城中大戶談判,讓他們捐出來的糧食,一共在半個月左右。」

  而人是不可能半個月不吃飯的,就算靠樹皮草根之類再撐一陣,又怎麼說服百姓半個月後糧食就會來?

  飢餓的人群,很難有理智。

  無法可解的情況下,那麼,就需要設置一個緩衝點了。

  「必須找到鄭知府。」許融再問他,「你們有他的線索嗎?」

  林信默然搖頭,道:「我們一來就找他了,問了好些府衙與他相熟的屬官,都說不知情。這件事不能張揚,只能私下裡來,我和周僉憲以尋訪民情的名義走了好些天,都沒有尋到他的蹤跡。」

  鄭知府失蹤的消息目前還得瞞著,一旦傳出去,誰都知道常平倉一定出問題了,那不用等半個月後,百姓現在就得□□。

  但又不可能一直瞞著,今天已經鬧了一出衝擊府衙,城外粥棚不停,百姓心裡吊著一線希望,還能被糊弄回去,可糧食堅持不到那麼久,總是會停的,到那時候,拿不出糧,那至少得拿出一個罪魁禍首來。

  毫無疑問鄭知府就是這麼個人物,在事態瀕臨失控前,把鄭知府拉出來砍了,壓一壓百姓的脾性,也博取百姓的信任,讓大家再等一等。

  這就是許融此前所想鄭知府不可取代的「重要作用」了。

  「要見淑安郡主,」許融又想了想,「其實不必一定進去王府,我沒料錯的話,郡主現在說不定也很想見我。」

  所以,設法傳個話就夠了。

  「派誰去好?」她問林信。

  這個人選不能是她的手下,不然慶王耳目靈通,這一去又沒了。之前去找小柳的下人還沒回來呢。

  林信聽說她放棄去王府冒險,鬆了口氣,想及客棧外飢餓的百姓們,遲疑片刻,道:「我來了這些天,在城裡有相識——」

  許融眼神一亮,巧了麼,瞌睡遇上了枕頭,省得他們費事了。

  「快請進來。」

  來的不是生面孔,正是之前一直在淑安郡主身側的那個嬤嬤。

  她請許融去淑安郡主在城中的一處私宅:「那兒清淨,也安全,便於主子們說話。」

  許融欣然起身:「請嬤嬤領路。」

  那嬤嬤見她如此痛快,本來板著的臉色也緩了緩:「請隨老身來。」

  許融往外走,林信想要跟上,許融向那嬤嬤歉意一笑,扯了他到一邊低聲道:「玄誠,你別去,若是萬一有事,你在外邊才好援手。」

  兩個一塊去,可就叫人一網打盡了。

  林信反應過來,但放不下心,握著她的手不肯放開,許融也心軟,由著他,直到那嬤嬤忍耐不得,乾咳了一聲。

  許融才掙了一下:「……好了,我去去就來,你也有許多差事要忙,別耽擱了,晚上有空你過來,我們再說話。」

  賑災事宜千頭萬緒,林信實則比她忙碌多了,這一會兒功夫都是跟周僉憲告了假的,他只能點點頭,看著她出了門,而後自己也匆匆離開,趕回府衙去。

  淑安郡主的私宅在相反的另一個方向。

  這回可以坐車去,輕鬆了不少。

  許融沿途又看了看外面風物,只見處處頹然景象,這一整座城,都已不存多少生機。

  她心中嘆息之餘,想見淑安郡主的心更勝了,以至於踏進那座幽靜宅院,重見淑安郡主金面時,她的神色微笑居然比淑安郡主還殷切些。

  「……」淑安郡主愣了一下才道,「坐吧,看茶。」

  待許融坐下,她忍不住問,「我派人強請你來,你高興什麼?」

  「郡主說哪裡話。」許融笑道,「臣婦先前與郡主一會,便覺投緣,只愁沒有機會再來與郡主說話,不想郡主與臣婦心有靈犀,這麼快又邀了臣婦過來,臣婦怎麼不高興呢。」

  淑安郡主臉色有些微詭異:「……」

  有這事?她怎麼不知道。

  許融補充:「臣婦後來覲見王爺,連王爺也說,知道臣婦與郡主投緣,該留臣婦住一陣子,與郡主作伴才是。只是臣婦夫君尋去,不好拆散了我們,才罷了。」

  聽見她提及慶王,淑安郡主臉色變了變,追問道:「父王果然這麼說?」

  許融道:「臣婦即便有膽量扯謊,又哪裡敢編排王爺的言語?郡主不信,回去問一問在場的下人,就知道臣婦所言不虛了。」

  她實在鎮定,又有理有據,淑安郡主不信也不行了,臉色完全地和緩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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