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真不是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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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表姑——」

  他聲音格外沙啞,終於安靜下來。

  眼底卻還沒有亮光,灰濛濛的一片,肚子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

  助理心中忍不住的暗罵。

  根據查到的資料,范之章不允許家政阿姨給范尋做飯,只有他回來吃飯的時候范尋才能吃飯,要是范之章忙碌不回家,有時候他一整天都得餓著。

  禽獸不如的東西。

  范之章還在那邊大聲喊著。

  「你們胡說八道什麼?分明就是這小王八羔子對他老子出手,老子虐待他?你們開什麼玩笑?」

  「抓起來,把他給老子抓起來——」

  大腿上的刀沒人敢輕易給他拔出來,但小腿上的傷口還有大腿上汩汩冒出的血液還是讓范之章眼前慢慢發黑,嘴上還罵罵咧咧不得安寧。

  「老子要打死他,打死他——」

  -

  助理冷眼看著眼前這一幕。

  警察那邊也已經通知了,他此刻正在給黎商霖發消息。

  「我們先到車裡去等好嗎?車裡有麵包和牛奶,你先湊活著吃一點,過一會兒你小表姑父就來了。」

  「沒用的。」

  少年眸光依舊黑沉黯淡。

  沙啞冷懨的聲線根本不像是個九歲孩童。

  漠然到讓人聽著心中發憷。

  ***

  范之章已經因為失血過多昏迷被送進了搶救室。

  他來的早,搶救室外面還沒幾個人。

  「怎麼樣?」

  「公安那邊已經過來了,看了證據,帶著范尋驗傷去了,小李跟著去的,老闆你是不知道,我們進去的時候那孩子臉上都被扇腫了一直沒褪下去!」

  黎商霖沉著一張臉。

  雲寶也緊緊的抿著唇角,抱著她爸爸的脖子。

  「還好攔住了。」

  真這麼發展下去,最後他會變成什麼樣子,好結局的版本沒有,壞結局的聯想可是多種多樣。

  「爸爸,雲寶去看看小哥哥。」

  小奶糰子認認真真的開口。

  示意自家爸爸將她放下去。

  黎商霖心裡不太樂意。

  那小孩雖然很可憐,但他現在心裡出現了嚴重問題,剛剛才動過刀子上了人,也不知道現在有沒有攻擊性。

  糰子這么小小隻,作為父親,即便知道她厲害,心裡也不太樂意放任她這個時候去接觸他。

  然後結果旁邊人遞上來的資料,翻了幾頁。

  隨即側頭看向搶救室,高大男人扯了下唇角。

  「可真不是個東西。」

  ——

  驗傷的房間裡,幾個醫生一臉嚴肅痛心的圍著一個小少年轉。

  靠近門口的地方還坐著一個警察,也滿臉嚴肅。

  診室內的溫度調的偏高。

  一臉漠然的小少年耷拉著腦袋,低垂著眼睫,光裸著上半身沉默不做聲。

  白皙的肌膚,瘦弱的身體。

  上面還殘留著結痂的沒完全癒合的傷口。

  不光這些傷口,還有各處的淤青痕跡。

  其中很多傷痕一看就已經是經年累月,幾乎很難判斷是什麼時候傷到的。

  而且對方很雞賊,只在前胸後背還有下身動手,肩膀上都少有,穿好衣服出去,只要不掀開他的衣服,基本看不出來他裡面有這麼多的傷。

  驗到最後,所有人臉色都變得很是難看。

  「出去吧,你表妹在外面等你。」

  范之章那邊情況已經穩定下來。

  警察也鬆了一口氣,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開口。

  幸好及時攔下來了,雖然他們不覺得被虐待久了反抗自衛有什麼過錯,但對於普通人來說,如果范之章真的死了,不少人在同情之外還會夾雜上恐懼。

  人言可畏這種事情他們見識的太多了。


  一個九歲的孩子身上不該背負這樣的沉重。

  而且估計身邊那些親近的親屬也不靠譜,最先關心發現這孩子被家暴的居然是這孩子一年兩年才見一回的親戚。

  警察心中就差大罵離譜。

  范尋有些茫然抬頭,有些長的黑軟髮絲滑落耳邊,氣質倦怠又陰鬱,除了疑惑之外是對這個世界的厭惡與冷漠。

  表妹?

  他舅舅家沒有比他小的女孩子——哦,也許是小表姑家裡的。

  范尋想明白,無所謂的踏出門,就被坐在診室對面長凳上的小腦袋晃了一下眼。

  ,,大大的貓瞳,糯音奶呼呼。

  「雲寶不餓,姐姐,我還有糖呢,分給你。」

  在她乖乖等在門口的時候,坐在對面守著門沒進去的女警官多看了幾眼沒多久,思緒就被小糰子給帶走了。

  尤其是這小傢伙也半點不怕人。

  本來幼崽就能激發人心中的憐愛情緒,面對這樣的一個小可愛,女警官唇角的姨母笑都要控制不住。

  -

  范尋還怔愣著,雲寶給警官小姐姐分完了糖,直接從凳子上跳下來,比他矮不少的小糰子噠噠噠的走到了他跟前,揚起自己的小腦袋。

  那雙漆黑乾淨的貓瞳望進他的眼底。

  手裡就被塞了什麼東西。

  「這是我去幼兒園,鹿鹿和成浩分給我的糖哦,也分給哥哥。」

  她說這話的那時候沒笑,一張軟萌小臉很是認真正經。

  又很真誠。

  那顆小腦袋又很亮。

  握緊了手中的糖果,糖紙在他握拳的時候發出吱呀一聲脆響。

  是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情況。

  冰涼的手被暖暖的小手觸碰到的那點此刻如同水中漣漪,溫度一圈一圈盪開。

  助理對著范尋點了點頭,身後站著跟他一起盯梢的小李。

  兩人沒來得及換衣服,身上還沾染著血污。

  警察這個時候從屋內出來,助理前去交涉。

  范尋站在原地,看著跟他站在一起歪著腦袋看著他,示意他吃糖的小糰子。

  他低頭,有些笨拙的將糖紙撕開。

  裡面米白色的牛奶糖露出來,塞進嘴裡,瀰漫出來甜甜的奶香。

  范尋牙齒咬著糖。

  他已經好多年沒吃過糖了。

  ***

  「怎麼可能呢?警察同志,你們是不是弄錯了?我兒子不可能家暴!」

  信誓旦旦又尖銳的聲音響起。

  陸陸續續的來人堵在了搶救室門口。

  范之章雖然保住了性命,但股動脈被水果刀扎破,大量失血還在昏迷。

  黎商霖就坐在一邊,看著范家人匆匆忙忙趕到,從警察那邊得到消息,第一反應就是矢口否認。

  警察本就只是對家裡人做調查,看著幾人理所當然的語氣,倒是半點不心虛,只表現的蠻橫。

  倒也沒說什麼,在本子上記錄了幾筆。

  「這事情可不是你或者裡面躺著的那個說了算的,人家小孩也是有人管的,這次給你抓了個正著,正在驗傷——」

  這話沒說完,那老婦人瞬間打斷警察的話。

  「驗傷?我可跟你說警察同志,我這個孫子可太皮了,不願意去上學,跟他爸鬧脾氣,六七歲的時候就跟人在外面打過架,要是身上有傷,呢肯定是他自己偷摸出去跟人打架了,跟我兒子沒關係,我們頂多回去好好教育就是了,牽扯什麼家暴啊,這是誰報的警?」

  「至於家暴?怎麼可能家暴呢,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張伯母看了范家人一臉,連連擺手,看著公安說的一臉真誠。

  兩家人都是聽說了范之章被范尋捅了,還被報警家暴的事情,具體的都還不清楚。

  而很顯然。

  她不是來為自己女兒討回公道,她是為范之章來開脫的。

  兩家人心照不宣明白張雯到底是怎麼死的,也知道範尋到底經歷了什麼。


  「有視頻,有監控,有錄音,雖然親戚關係有些遠,但好歹也算我表侄,你們在這——睜著眼說瞎話?」

  黎商霖看了半天終於開口,語調沉穩,不急不慢。

  「我讓人報的警,有什麼意見,你們可以提。」

  但那坐姿,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簡直就是渾身上下寫滿了一句話——你們提意見可以,看老子理不理你們。

  急於推脫的兩家人這才發現坐在一邊長凳上的黎商霖。

  公安從中間開始就一直沒說話,皺著眉頭記錄,心中對著兩家人也有了數。

  「讓一讓,病人轉移到普通病房觀察——」

  -

  走廊那邊,雲寶剛拉著范尋過來。

  范尋一眼就看見了站在搶救室門口的兩家人,他眼神黑沉,一邊臉頰微微鼓著,剛剛咬了那軟奶糖一下後,那濃香甜甜的味道讓他捨不得咬第二下,頂在腮邊,一點點嘗著味道。

  指尖被輕輕拉了一下。

  「哥哥,害怕就往雲寶身後躲。」

  雲寶一手牽著他,一手輕輕拍著自己的小胸脯。

  「保護一個也是保護,保護一群也是保護,雲寶非常可靠,有這個能力保護好你們,我們不怕他們。」

  自始至終面上沒有絲毫表情少年盯著那,終於頓了頓,忍不住伸手——在雲寶鋥光瓦亮的小腦袋上摸了一下。

  ***

  隨著范之章轉移到普通病房看護,范家人和張家人一眼看見了被小奶糰子牽著的范尋。

  「你怎麼能捅你爸呢?你是不是又不聽話?!從小就沒給你爸長臉,你媽在的時候要你媽伺候你,給你操心,才幾歲啊就出去跟人打架,讓你媽精神恍惚身體變差,得了急病去世,現在你還不饒過你爸!」

  身為孩子的外婆。

  她訓斥著,在醫院裡面也沒有絲毫的收斂,將這個九歲的小男孩描述的簡直叛逆到無可救藥,他媽媽是被他氣死的,他爸爸還被他捅了,好似范之章能給他一口飯吃,就已經是對他頂了天的好了。

  「現在孩子真是打不得罵不得,你爸恨鐵不成鋼氣的讓你明白事理,你可好,你還能給動上刀子了?!不想進少管所你就快跟警察那邊說明白,跟你爸道歉!」

  而孩子的奶奶就趴在窗口心疼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對自己的孫子壓根半點都不關心。

  范母看不上張雯,對張雯生的孩子自然也不喜歡,這段時間一直在幫兒子找合適的對象,眼看有了眉目,結果兒子被捅進了醫院,讓她更堅信了張雯還有范尋是災星。

  她們的聲音一點都沒收著。

  醫院的護士皺著眉頭提醒了兩次。

  周圍路過的人聽在耳中睜大了眼睛,用一種害怕的表情看著那九歲的小男孩。

  -

  「現在的孩子是不是太早熟了——」

  「真的假的啊?」

  「真的吧?我小學的兒子就說了,他們班有打架鬧事老師都管不了的。」

  「哎呦——我也想起來了,現在孩子氣性可大了,說一句就要離家出走。」

  范尋面上沒有任何的表情,眼底只有麻木,他臉上的巴掌印只有輕微的紅腫,又低著頭,看不出來身上有多少傷,盯著周圍人懷疑的視線。

  而雲寶在對方開口之前就盯著對方的眉眼仔仔細細看了一會兒。

  「驗傷報告一會兒就要出來了。」

  她糯糯的小奶音開口。

  「監控和視頻也在,而且不是今天一天的,逼一個被家暴的孩子承認他不該承認的無須有的罪名並不能讓你們如願。」

  黎商霖也淡聲開口。

  他之前沒說的太清楚,也真是沒想到這幾個人沒臉沒皮。

  知道他手裡有證據,就要弄成范尋不聽話,范之章恨鐵不成鋼的教育一下。

  周圍人臉色又稍稍一變,低聲竊竊私語。

  小糰子在旁邊接著開口。

  一雙漆黑貓瞳直勾勾的看過去,跟大她很多,而且急切想要將這事情從公安那邊意義上的家暴轉變成家務事,暴躁的大人對視。

  像是能看穿一切。


  「奶奶——靠賣女兒得來的東西,你用著順心嗎?」

  『砰——』

  讓本就心中發虛的張母一怵。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什麼賣女兒?!」

  「為母不仁,不僅愧對女兒,還愧對外孫,那點錢財為的就是你那兒子吧?」

  小奶糰子一字一句,對周圍人來說聽得是一頭霧水,但落在張母的耳朵里,卻猶如平地驚雷。

  「女兒沒了,你還不好好對外孫,一把年紀了,雲寶都知道要臉,難得奶奶不知道嗎?」

  「你沒有證據胡說什麼?他六歲就在外面打架了,誰不知道他!你要護著,你也找個好點的理由護!」

  隨即張母定下心來。

  這事情說的玄乎,實際上也不過是封建迷信,半點信不得。

  「你以後就知道了,他可不是個好孩子,得好好教育!」

  「以後的確就能知道了,做了錯事,給你留了機會你都不要,活該大難臨頭。」

  雲寶冷哼了一聲。

  「你們最怕什麼就要來什麼了,大可以趁現在盡情狡辯。」

  那么小小一隻擋在范尋的跟前,抬手抱胸,說話甜糯,看著奶凶。

  目光堅定,說的話也讓人心驚膽戰。

  但不該有人知道的。

  張母心中覺得雲寶邪乎,面子上還繃著不肯認輸,但又不敢真的跟黎家懟上,只得心虛的幾句話後,匆匆離開。

  范尋還不能離開公安機關掌控的範圍。

  被黎商霖帶著坐到一邊。

  小奶糰子臉頰圓鼓鼓,被爸爸抱在懷裡。

  然後認認真真跟黎商霖開口。

  「子女宮財帛宮青紅光閃爍,還籠著黑氣,中堂塌陷,將有大難,爸爸,那個姨姨的死跟他們有關係。」

  黎商霖看剛剛的情形,心中已經有所猜測。

  張家人體質都不錯,沒有什麼遺傳性的疾病,現在看來張雯的去世的確過於匆忙急促。

  再加上范之章在家裡的這種狀態,還有兩家人的維護。

  說之前張雯的死跟兩家人都有關係也的確不讓人意外。

  小糰子說完之後微微鼓著臉頰,乖乖靠在他懷中,軟乎乎一小隻。

  黎商霖目光落在旁邊。

  看了一眼坐在長凳上半點反應都沒有的小少年,遲疑了片刻,他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黑髮當做安慰。

  不太能適應搭在自己腦袋上的這隻大掌,格外生澀的偏了偏頭。

  ***

  「報告出來了,除了驗傷報告之外,心理評估那邊測定他有嚴重的心理創傷。」

  「之前那小朋友動刀子手很穩,一點都不怕,可能是因為長時間不跟其他人接觸只跟暴力為鄰,這個年紀是孩子教育的關鍵年齡,讓他可能以為暴力才是生活的常態。」

  「我說呢,之前不管做什麼這孩子都太大反應,太可憐了,不知道什麼是愛,一直生活在這種情況之下,就算別人對他好,他也識別不出來,做不出任何的回應,要真是這麼發展下去,就很像是我們已知的一些標準的反社會人格。」

  公安這邊的幾個警員站在一起。

  對於這件事情,所里很是重視。

  派出不少人進行調查取證。

  「我看他這邊的外公奶奶姥姥姥爺都夠嗆,全都是吧偏袒那個家暴的,還想要當成家事——也就只有他表姑那一家,看著還靠譜。」

  「沒辦法,最重的懲罰也就是拘留教育,家暴的確只能教育,後續怎麼辦,還得看他們家裡人的爭取。」

  他們這邊的確最主要在勸和回訪調查,其他的也做不了什麼。

  幾個人剛剛的一臉氣憤稍散去,這邊小組長就接了個電話。

  他抬手示意其他人先安靜,皺著眉頭聽了幾句。

  -

  ***

  「不是,怎麼還不讓探望了呢?警察同志,這事情本來就是誤會,是范尋太讓人生氣了,也許他爸是氣的打了他兩下,之前的那些傷多半都是他自己打架打的,而且這種事情的處理辦法我們也知道,教育教育就完事了,讓他以後注意點,你們現在是不是有些不合流程了?」


  范母本還等在外面,聽見警察的驅散,而且讓她近期都不要過來,他們有些事情要調查這話,一下子就炸了,嚷嚷著好像公安欺負她這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一樣。

  「有事情要范之章配合調查,之後也會有警察來詢問你們,請不要妨礙公務。」

  ——

  范尋最近還得留在公安這邊不能離開,有警員已經帶著他下去找些東西吃然後好好睡一覺,黎商霖讓助理在這邊換著班的注意情況,也抱著懷中因為時間有些晚已經開始犯困的小崽回家。

  范之章下午的時候醒過來,正躺在病房裡面虛弱的跟醫生護士說他這個兒子多麼不聽話,他就這麼一個兒子,以後家業都是要給這個兒子的,怎麼可能下狠手,反倒是他這個兒子心裡沒有半點他這個當爸的,動了一下就想要他的命!

  他說的言辭鑿鑿,聽著好似范尋多麼罪大惡極一般。

  而這個時候公安進門,簡單跟醫生護士說了兩句,醫生護士點了點頭出門。

  「警察同志,我實在是管不了我這個兒子了,他都敢拿刀捅我了,我也不敢管了,不然你們看看,能不能給送進少管所讓他也聽話一些。」

  警員看著對方的神情。

  因為大量失血,即便現在甦醒過來,也虛弱蒼白,說起這話來又誠懇難過,倒真像是個拿孩子沒有辦法的老父親樣子。

  但他們跟上一批警員不太一樣。

  他們剛過來支援,並非來調節問題。

  坐在床邊的年輕警官冷峻側臉分毫不動,冷淡開口。

  手中拿著一平板,在屏幕上點擊了幾下,反手將那平板放在范之章跟前。

  裡面正在播放一段視頻。

  范之章聽見刑警這兩個字心中本能一顫,等那平板放在他眼前的時候,下意識看過去,臉色驟變。

  「這是你所居住小區,半年之前,有人新按了監控無意間拍下來的視頻,因為這視頻當事人一直提心弔膽,而這事情鬧得嚴重,小區內所有人要求徹查真相,這段視頻也在不久之前有人舉報上來。」

  視頻是在他那一棟樓的樓道。

  他臉色微紅,看著像是喝了酒,聲音粗暴,手中拿著包,罵了兩句就狠狠的對著跟在他身邊扶著他的瘦弱女人砸了過去。

  女人當場倒地,看不出是死是活,然後被范之章拖離了監控區域。

  范之章臉色一下子慘白。

  「根據我們的了解,你的妻子張雯,也就是監控裡面的這個女人,在半年前,也就是這個監控拍到的一周後離世,所有的殯葬事宜在三天內就完成了。」

  「還有。」

  坐在王准警官身後的一個女刑警也拿出記錄。

  「由周圍群眾和這次傷人事件得到的線索以及孩子表姑那邊提供的監控,能確定你經常暴起傷人,對妻兒實施暴力,現在是給你機會,你要是自己老實交代前因後果,說不定能爭取到寬大處理。」

  范之章只覺得心跳的砰砰的快。

  說起來的確,那陣子對面的鄰居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後來乾脆就沒再回來住過。

  他在心裡咒罵,呼吸逐漸急促,臉色發白,在對方的催促眼神下按了鈴。

  ——

  「病患此刻依舊身體虛弱,本身有一定的基礎病,現在可能不太適合問話。」

  醫生拿著病歷皺著眉頭。

  「得再休息一下,估計能有個兩天左右的時間,人去派出所估計要等到下周了。」

  王准警官大概了解,點了點頭。

  示意旁邊同事值班看守。

  這事情除了范之章隱藏的好之外,肯定也少不了一些人的隱瞞。

  比如張雯是從什麼醫院開具的死亡證明,又怎麼能順利火化。

  對范之章也沒有任何調查。

  給他們提供這監控的證人那段時間也很是糾結掙扎。

  在監控上的事情發生了不久,張雯去世,說是得了急病,但這種事情沒人調查證人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又覺得要真是有問題,也不可能就隨隨便便讓她去火化,說不定這些問題已經處置過了。

  所以一直到現在出了這些事情,警察在周邊走訪了一圈後這監控才舉報上來。


  ——

  夜幕降臨。

  醫院內絲毫不染外面的繁忙。

  一切都變得很慢很安靜。

  看護病區普通病房,只有機器時不時的滴滴的聲響。

  值夜班的小護士在護士站半清醒半迷糊的靠在凳子上。

  守在門口的刑警警員坐在凳子上靠在牆邊眯著眼睛醒神。

  病房內。

  范之章忍著身上的疼痛,將被子拉好,心中還不斷咒罵著那小兔崽子。

  知道明天刑警那邊還會過來,可能會開始調查和張雯相關的事情。

  都已經半年過去了,即便能得到他打人的事實,人都已經火葬,憑藉著一小段監控也決定不了什麼。

  范之章在這方面思路相當清晰。

  人是一周之後死的,當時找人開好的報告也沒有任何問題,只要通好氣,咬住不認,就死說張雯是那之後急病去世,再有醫生作證,警察也拿他沒有辦法。

  他腦袋縮進被窩裡,咬著牙將手錶調出其他模式來。

  但手錶這邊的通訊警察忽略掉了。

  他將被子拉到下巴,掀起一條縫隙來,調整著手錶模式。

  被窩外,儀器燈光閃爍明滅了一下,桌上的水杯輕輕的挪動了一下位置,發出了一聲極輕的聲響,卻完全沒被范之章察覺到。

  ——

  等到給他之前找好的醫生發過消息打好預警,他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將手錶裡面的卡抽出來,掰碎成小碎片,一一藏進衣服的縫隙之中。

  做完這一切,范之章已經熱出了一身的汗。

  他的身子還蒙在被子裡,面色有些猙獰。

  將手錶重新調回看不出能通訊的樣子戴回手上。

  「吃我的,用我的,你爸媽都要看我臉色——」

  他聲音極低,低到只能自己聽見。

  「到現在還想要來搞我?那小兔崽子也是想太多,天不絕我……」

  『咚——』

  話還沒說完,什麼東西跟椅子碰撞發出來的聲音讓人背後一毛。

  但在寂靜的醫院病房卻格外清晰。

  隨後好似有拖拉著的腳步聲——從門口響起來。

  這腳步聲太拖拉,要有人真發現了什麼,不可能走的這麼慢,也不可能拖拉著腳步。

  今天他見到的主治醫生和護士也都腿腳利落。

  細思極恐。

  本還洋洋得意的男人微微僵住。

  是誰?

  他心跳打鼓。

  窩在被窩裡面一動都不敢動。

  周圍又一下子安靜下去。

  但范之章卻絲毫沒有放鬆。

  『你怎麼確定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呢?』

  一下子回想起小糰子的聲音。

  在這寂靜之中更添了幾分說不出來的詭異。

  腳步聲重新響起來。

  依舊是拖拉著的沉重步伐,一下接著一下,由遠到近。

  被子裡的溫度不斷升高,還讓人有些窒息。

  但隨著那拖沓的腳步聲靠近,隨之靠近的還有一種粗重的喘息聲。

  有什麼人或者說有什麼東西停在了床邊。

  范之章不住顫抖。

  他心中努力說服自己這個世界上哪有那些東西,雲寶那小不點就是出來騙人的,完全嚇唬人。

  要是心裡相信了那話,才是自己嚇唬自己呢。

  他才不怕這種東西,都是假的!

  給自己做了這樣的心裡建設。

  范之章才故作鎮定的將被子掀起一個小角,從外面看去。

  他的病房是單間。

  除了儀器的燈光閃爍以外,只亮著一盞暖色小燈。

  因為過於潔白的牆壁,反而讓這本溫馨的暖色調顯得格外詭異。


  范之章已經徹底僵住。

  床邊站著一個人。

  躺在床上從被子一角看出去的這個高度只能看到來人的腰腹左右——

  米黃色的裙衣上面有著不知名的污漬。

  且不說這人是怎麼在刑警的看護下還能進到房間裡來。

  就單單說這個天氣穿一身米黃色的裙衣,這本身就讓人覺得很不對勁了。

  范之章徹底僵住不敢動彈,連叫喊出聲的勇氣都沒有。

  完全不敢做任何的大動作。

  直到那穿著黃色裙衣的人慢慢慢慢的彎下腰——

  從掀起被子的一角暖色燈光逐漸被遮擋,那張臉扭曲的展露在眼前。

  血色沾染著蒼白的臉頰,嘴角和下顎的青紅傷疤——

  「范…之…章——」

  范之章在跟對方對上視線的一瞬間就張口低促尖叫。

  只是還不等他更進一步,那帶著詭異笑管的女人伸手狠狠的將被子的那絲縫隙壓下去,緊緊的壓嚴實。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失血過多讓他現在還很虛弱,還是這股力道就是大的出奇。

  以往很輕易就能按住一個女人的力道被輕而易舉的掌控住,窒息眩暈的感覺襲來,在天旋地轉黑暗來襲之前又鬆開。

  反覆幾次。

  終於,男人一口氣沒上來,在極度的驚恐之中昏迷過去。

  ***

  第二天一早。

  「裡面什麼情況?」

  藏藍色的警官制服,壓低的警帽下幾縷髮絲亂翹,肩上扛著的星級閃爍,幹練利落。

  王准輕輕拉扯自己手上帶著的白色手套,眉眼冷淡,聽著屋內吵鬧。

  青年還很年輕,但能力出色,此刻眉眼間藏著幾分倦色。

  知道他早上又接了醫院裡的一起警情,估計昨晚也沒睡幾個小時,早上換班的刑警連忙開口。

  「這范之章也不知道怎麼了,一大早醒過來就說有人要害他,屋裡有鬼,要轉病房,鬧騰到現在了,傷口差點崩開,醫生下去兩針鎮定了,副隊你聽,裡面還這個聲音。」

  「進去看看。」

  ——

  「鬼!有鬼!不是我,不是我——我沒做什麼,我真的沒做什麼——」

  他聲音格外沙啞又因為鎮定劑的關係很輕,人已經癱在床上,臉上沒有絲毫血色,神情慌亂。

  看著不像作假。

  「昨天病房內的監控?」

  「排查過了,沒有任何問題,而且弟兄都守著呢,外面也有監控,真沒有任何人進去。」

  王准輕輕一點頭。

  隨即走到了范之章床邊。

  「范之章,我勸你還是好好交代,認識梁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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