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木頭腦袋
梁家。
黎文霍帶著小奶糰子已經離開一個鐘頭了
梁珂到底因為今天淋雨發燒又受了那麼大的驚嚇早早休息。
梁母從外面回來，輕輕嘆了一口氣。
「怎麼樣？」
梁父坐在床上翻看著財經報紙，聽見她進門才抬頭低聲問了一句。
「還能怎麼樣。」
梁母嘆了一口氣，坐在他身邊，想著今天說出去的事情，又忍不住的抬腳在梁父的腿上踢了踢。
「小珂沒敢關燈睡，今天早上把他嚇壞了，幸好現在沒再燒起來——」
梁母說著，滿眼的心疼：「以前總覺得這孩子叛逆期弄得那些東西咱理解不了，現在看著小珂那樣子，還不如繼續之前的叛逆期呢。」
好端端的孩子，本來年少輕狂，意氣風發，從骨子裡面透著覺得自己能征服世界的狷狂。
這才多久，像是霜打的茄子，一下子耷拉下腦袋去。
梁父也頓了頓，想著這場無妄之災。
「你覺得這事情到底真不真？我總覺得心頭直跳，也不知道那小朋友之後又跟小朝說了什麼，我已經讓人去打聽何敏紅是什麼情況了。」
「管她真不真的呢，要是沒點本事，難道還真能一眼看出來？你要說找了風水師是因為咱家小朝告訴她了，那之前何敏紅的事情，小朝也不知道啊——」
說道這裡，她身子微微抖了抖。
「剛剛小珂還跟我說，昨天晚上他好像看見什麼東西站在咱家廚房，一開燈就沒有了——」
這話剛說出口。
頭頂的燈閃爍了一下，發出噼里啪啦的電流音。
梁母瞬間收聲，兩步衝進了梁父懷裡。
詭異的夜色寧靜之中，窗戶邊發出噠——噠——噠——撞擊的聲響。
緩慢而又有節奏，悶悶的，並不是金屬一類的東西。
而此刻窗簾被微涼夜風吹起，掃過旁邊的擺設，發出些許聲響。
「可能是有風吹到了什麼東西。」
梁父稍稍定了心神，還努力帶了個笑出來。
「沒事，往好處想一想，說不定就是我們心裡一直覺得奇怪，才看什麼都覺得嚇人。」
但在窗簾被風高高吹起的時候。
他只覺得懷中人身子更抖。
梁母抬頭，臉色蒼白，語音遲疑，「可窗戶，窗戶沒打開啊——」
什麼？
窗簾已經飛揚到詭異的弧度，能夠直接從這裡望見窗戶，他去看窗外。
夜色寧靜，半月清冷，幾粒星辰點綴，伴隨著已經很弱的蟲鳴。
該是一個無比平靜的夜晚。
碰的一下。
「啊！」
梁父發出短促驚叫，抬手一下遮住梁母的眼睛。
「別看。」
於他對面。
一團一團比夜色更深的黑籠罩住窗戶，惡狠狠欺壓清冷月光。
『——成魖也，發多而眸赤紅，謹慎對視，多散錢財做善舉能保命。』
回想起雲寶奶聲奶氣的甜軟聲音。
即便她之前說了今天晚上不管遇見什麼都不要驚慌，不要從屋內出去，不會有事。
但誰看見臥室窗簾揚起，窗戶上貼著個不知名的東西不會發憷呢？
她是只有今天晚上在那裡，還是之前已經默默的在那裡盯著他們許久——？
梁父指尖輕抖，卻還算是沉著冷靜，拿了手機，劃出自己之前鬼使神差找到了慈善項目，劃了大筆的錢財出去。
沒有電影裡面的配樂。
無聲的對峙，眼前的直面更讓人膽戰心驚。
耳邊傳來好似尖銳指甲在玻璃上划過的刺耳聲音。
窗簾晃動，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貼在窗戶最上方的黃色符紙若隱若現。
最後窗簾布緩緩落下，一切回歸平靜。
梁父脊背微微放鬆，才驚覺自己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
「好了嗎？」
察覺到他鬆手，梁母還沒敢回頭，只蒼白詢問。
手機這個時候發來兩條消息。
『梁總，已經打聽到了，何敏紅在十幾年前送回去不久就去世了，說來也邪氣，她家裡人這些年也死光了，暫時還沒打聽到何敏紅葬在了哪裡。』
而另外一條是因為他一下子捐了五百萬給一處貧困地區。
『您好，我是丹鄒區鳴金村的扶貧負責人，感謝您對我們鳴金村扶貧工作的支持，我們鳴金村擁有悠遠的儺文化歷史，您所有的捐款將會用於改善鳴金村的生活環境打造旅遊景點，傳承文明，具體實施的步驟都會在程序上顯示，也歡迎您到我們鳴金村參觀。』
梁父只簡略掃了一眼，將手機放下，目光複雜的看著梁母。
「已經沒事了，以後對黎家，儘量多親近些——」
擦著自己額頭的冷汗，梁父想笑又笑不出來：「那可不是普通孩子，一百五十萬，這個價格真算友情價了。」
梁朝那邊接到了小奶糰子的任務，心裡還惴惴不安。
差不多到了時間。
今天也沒關燈，梁珂睡的還算安穩。
額角那一小塊被剃禿了的地方看著讓人心疼又好笑。
回到自己房間內。
梁朝摸了摸口袋裡小糰子給的符紙。
按著雲寶說的，所有窗戶的隱蔽處他都貼了符。
溜財梯重開，對方力量減弱，今天是最好的反撲機會，對方如果真的有怨，必定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進入這屋子。
其他地方都沒辦法進來。
梁朝坐在臥室床邊，緊緊的盯著自己的窗戶。
全家上下，唯獨他這裡沒有貼符紙。
窗戶上的月牙鎖這個時候輕輕晃動，很快發出咔噠一聲。
來了！
梁朝捏緊了符紙，一身的冷汗，身邊放著手機，在這段等待的時間裡，他也將自己家的事情跟他剩餘那幾個好兄弟說了，此刻手機正叮叮咚咚的響個不停。
屋外沒有東西。
窗戶卻被『人』從外推開。
外面的風湧進來。
沒有隔著玻璃。
一簇一簇的頭髮，扭動著升起，像是無數觸手，每一根髮絲都散發著讓人喘不動氣的惡意。
在那『觸手』的扭動之下，一個人形的影子緩緩的升起來。
腥紅的泛著怨恨的眼眸，耳邊傳來髮絲摩擦其他東西的聲音。
即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但就像是剛上戰場的新兵要上陣殺敵，乍是見到戰場上橫飛的斷臂殘肢不免的被嚇尿褲子。
梁朝慶幸自己之前遇見過一回兒沒有這個這麼邪性的，不至於當場被嚇尿褲子，但一眼看過去，依舊心驚肉跳，一動也不敢動。
他是男子漢。
他得保護家人——
他不能慌。
穩住。
梁朝，穩住不要慌。
——踏馬的這怎麼可能不慌？？？！！！
而下一秒，梁朝看見的不是那熟悉的，。
從空中飛過來一隻拖鞋。
梁朝一懵，硬是從一隻拖鞋上看出來惡狠狠兇巴巴的情緒。
後領子被人揪住，往後使勁一帶。
「哥！那是什麼東西？」
梁珂的聲音帶著喘，略有驚恐，扯著他連連後退。
兄弟倆摔在一起。
梁朝回過神來，一回頭就看見梁珂那張驚慌的臉。
但到底還是少年人，骨子裡帶著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氣，還敢將自己的拖鞋扔出去。
不得不說，雖然這叛逆弟弟鬧騰，但平時沒白疼他。
梁珂則是對上那雙腥紅的眼眸，瞬間倒吸一口涼氣——
「哥，上一次我在廚房看見過那雙眼睛——」
髮絲形成的觸手猛然襲來。
「為什麼呢——」
「為什麼這些好的生活從來不是我的——」
那雙腥紅的眼眸睜的更大。
「死吧——去死——」
梁朝只覺得自己口袋發燙，本都到了眼前的『觸手』瞬間回縮。
連帶著悽厲慘叫，眼前的髮絲扭動著，聽得人頭皮發麻。
-
門口傳來幾聲禮貌的敲擊聲。
雲寶單手拿著符紙舉到眼前，另一隻手中抱著拂塵。
漆黑貓瞳緊緊的盯著從窗戶爬進來的東西，像是一隻已經鎖定了獵物的小奶貓。
軟糯的小奶音響起來，語氣格外沉穩，步伐也邁的踏實。
「哥哥別怕，這就是魖。」
梁朝長舒一口氣。
雲寶妹妹啊！！！
你終於來了！！！
梁珂還怔愣著，被他親哥拽了一個踉蹌。
雲寶剛扔出一張符紙，小臉沉著。
穿著咖色線衣的小糰子小小一隻，對面的魖鬼對她而言就像是從深淵爬出來的龐然大物，只需要一口，就能夠將這小糰子吞進去。
像是在跟全世界的惡抗爭，行在刀鋒，靠一腔孤勇，從不後退。
真的可以嗎？
梁珂還有些不敢相信。
性命真的能夠壓在這樣一個平時軟萌可愛的小糰子身上嗎？
真的有人能夠救現在的他嗎？
-
冷不丁被抱住了大腿。
是真真正正的被抱住了大腿。
抱得小奶糰子差點一個趔趄。
她低下頭。
大大的貓眼眨巴著。
她小手輕輕拍著梁朝的腦袋又看了看旁邊晃神的梁珂，小聲音一本正經的安慰。
「哥哥抱著雲寶，哥哥不怕——」
梁朝狠狠的咽了一口口水，看著因為恐懼符紙好不管易才停下的魖。
他可是已經見過一次這種場面的人，根本不虛——個鬼！
夜色漆黑，月亮都看不見了，窗戶被鬼魅封鎖，冷風瑟瑟，腥紅眼瞳夜裡滿是惡意。
都說恐懼來源自未知。
但對上眼前這種東西，即便他已經知道了這是什麼——
太渺小了。
普通的人類實在是太渺小了。
這種場面怎麼可能不害怕？！
而那軟糯的小聲音緊接著響起來，安撫之中帶著點無奈。
「主要是哥哥你抱著雲寶，雲寶走不動了。」
梁朝痛定思痛，艱難鬆手。
梁珂：……
「不是，是因為我是個弟弟嗎？咱們能不能別在這種時候討論這些事情？這東西到底怎麼處理？」
「能徹底處理乾淨嗎？」
眼看著魖即將掙脫束縛，梁朝聲音有點發顫。
只下意識問了一句。
卻不料小奶糰子認認真真非常嚴謹。
「不知道哎。」
她眨巴著大眼，活動了活動胳膊，拎起自己的小拂塵。
梁朝：……啊？
她還扭過頭解釋。
「畢竟我以前也沒處理過這種程度的鬼怪。」
梁朝：！！！
「不過沒事——」
小奶糰子輕拍胸脯，在梁珂瞪大的眼眸之中，一手撐在旁邊，一躍而起。
小小的身子跳出尋常人絕對不可能的高度。
「主要是沒遇見過，但云寶特別可靠，你可以相信雲寶噠。」
小拂塵狠狠落下。
魖剛好在這個時候掙脫束縛，顯然比小奶糰子之前收服的鬼怪都厲害，直接側身一閃——拂塵落空，沒打著。
魖似乎也反應過來，腥紅的眼眸看著近在咫尺的小奶糰子，很是得意的咻咻咻的笑了幾聲。
『觸手』刷的一下從三面包抄，想要將這不大點的小玩意給殘忍按死。
「雲寶！」
梁朝雖然知道小奶糰子厲害，但剛剛雲寶說完那話，他心中就繃起了一根弦。
雖然說是抱大腿，但也總不能讓一個小朋友置身這樣的危險中。
眼看這幕，不由得撐起身子。
梁珂已經翻起來，往那邊跑了幾步想要將小奶糰子撈回來。
但也就剛剛緊張起來。
下一秒——
拂塵輕甩，黑氣潰散，散出的透亮有月華光芒投射進來氤氳，神明仿佛來自九天。
小糰子歪著腦袋另一隻手握成小粉拳也砸下來。
雲寶收勢，拂塵回到自己手裡抱著，奶聲輕糯。
「得意什麼呀？雲寶還有拳頭能用呢。」
魖：……
梁朝：……
梁珂：……
魖鬼倒地，拂塵接上，『觸手』抽散飛成無數髮絲，雖在空中逐步消弭，卻也讓人無端感覺窒息。
那一身的惡與血腥也不過一會兒就被雲寶處理了個乾乾淨淨。
「惡念成魖，已染殺孽，救你不得。」
雲寶看著對方，輕輕搖了搖小腦袋，嘴裡念念有詞。
伴隨著悽厲慘叫與那不成語調的話。
十幾年的惡念殺意浸透，害不了梁家，她為了強大自己也對其他無辜人動過手，人類本來乾淨的魂體已經被惡念徹底污染。
惡意消散即靈魂將亡。
一雙惡毒腥紅的眼眸直直的看向雲寶。
她的消散卻與普通鬼怪消散不一樣。
雲寶瞬間皺起眉頭。
看著被抽散惡意之後下面出現的原本的靈魂，已經是一陣風就能吹散的情況，但她額頭半扣著一個橢圓過於瑩白看不出圖案的東西——像是個面具。
讓人膽顫的凌冽寒意這個時候消散。
窗前刷的一下恢復平靜。
結束了？
梁朝梁珂怔愣，似乎還有些不敢相信。
小奶糰子思索著那面具跟著魖鬼有什麼關係。
轉頭看向兩人。
「沒事了，都說了你們可以相信雲寶，雲寶賊可靠！」
看著兩人驚疑不定的表情，小奶糰子歪了歪腦袋。
「沒事啦，要是還害怕，雲寶的肩膀可以借哥哥靠一下——」
這句話說完，小奶糰子單手抱著拂塵，另一隻小手滿口袋的掏，熟練的摸出手機打開付款碼。
「當然啦，這是另外的價格。」
小奶糰子雙眼發光。
梁珂到底還沒緩過神來。
腦袋上就被人輕輕摸了摸。
「不怕哦。」
那麼大一點的小奶糰子跟癱坐在地的他視線幾乎平齊，奶音奶氣，握了握小粉拳。
「哥哥是勇敢的男子漢，不能哭哦。」
梁珂聲音還有些悶悶，一把抓住了小奶糰子的手有些哭笑不得。
「你這算是什麼安慰——」
「書上說了，少年人有挑戰世界迎難而上的勇氣。」
小奶糰子說這話也認認真真，看得出來小小年紀知道的事情認識的字真是不少。
而下一秒——
「哥哥可以相信雲寶，大可以去挑戰世界，雲寶保護你們。」
格外稚嫩童音，還拍著自己的小胸脯。
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安慰的話語讓梁珂一愣。
—
「到帳兩百萬元——」
隨著一聲電子音響起。
雲寶雙眼發亮拍的更起勁了。
雖然回到家之後，要哄好多人，要安慰好多人——
但只要有錢，雲寶都可以！
今天也是努力養道觀的頂樑柱呢！
一晚上經歷的事情太多。
看著自己長子凌亂的房間，想著夫妻兩人一晚上經歷的事情。
再觀那軟乎乎的小崽，夫妻倆的表情瞬間不一樣了。
不免帶幾分敬畏。
卻因為這小奶糰子太軟太乖，兩人也沒親眼見雲寶將那魖一拂塵一拂塵揮打的煙消雲散。
只看著這麼個小不點，抱著拂塵，像是年畫裡面的福娃娃一樣。
實在尊敬不到哪裡去。
光想要將這小大師抱在懷裡好好逗一逗寵一寵。
黎文霍跟這事情沒牽扯，要是平白進了屋沾染了魖的惡意，到時候引了其他東西上身就不好了。
主要到時候不能跟哥哥收錢，這算是虧本買賣，雲寶不干。
小奶糰子算的清楚。
黎文霍在外面也看見了樓上沒有人動卻自己打開的窗戶。
心中擔憂，卻也信任自家妹妹的本事，沒著急著上去添亂。
「現在魖鬼沒有辦法再來禍害，山海鎮可以再次掛上，都直面魖鬼，你們身上或多或少都侵入了陰氣，最近可以喝一些蒜水或者多吃一些堅果類的東西上一上火氣，當然不要吃太多了，吃太多傷了身子也不好。」
小奶糰子被梁母牽著往外走，軟軟的小奶音一句一句交代。
家裡就兩個小子，這小糰子又厲害，又乖萌，梁母稀罕極了，連連笑著應聲。
梁朝梁珂跟在後面，梁朝看見黎文霍才擺了擺手，走過去。
黎文霍眯著自己的狐狸眼。
也不知道梁珂這兔崽子是有意還是無意，那向日葵的頭環就戴在腦袋上，遮掩住他腦袋上禿了的那一小塊。
青年雪白指尖輕抬自己的金絲眼鏡框，長睫濃密，側臉精緻，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都解決了？」
梁朝點了點頭，還伸手攬著自家弟弟，笑吟吟的在他肩膀上輕拍炫耀自己弟弟衝過來救他的壯舉。
梁朝這人性格好，整天傻樂呵，還在那邊笑眯眯：「哥哥平時可真是沒白疼你。」
跟自家叛逆弟弟吵得有來有往，待在一起嗆聲就能嗆上八百回的黎文霍：……
他呵了一聲，看出這傢伙就是故意顯擺。
「哥哥！」
這個時候小奶糰子交代完走過來，時間晚了，軟乎乎的小幼崽打著哈欠，伸手要抱抱。
小小的軟乎乎一隻，奶聲奶氣可愛到要命。
「雲寶來，哥哥抱。」
黎文霍將人撈起來，帶出個笑管。
梁朝：……哦，光想著跟以前一樣顯擺弟弟了，忘記人家妹妹回來了。
弟弟突然不香了。
而他親弟也是這麼想的。
車子離開，梁珂還盯著看，再看看自家哥哥，他嘆了一口氣：「為什麼雲寶不是我妹妹呢？」
他還大逆不道的回頭：「媽，你有沒有考慮跟爸爸再要個妹妹？」
早就超出最佳生育年齡的梁母：？
「嘶——」
下手一看就是親媽。
***
車上。
黎文霍今天親自開的車，修長指尖搭在方向盤上往黎家趕。
到了黎家門口車停下。
黎文霍側頭，小奶糰子已經睡熟了。
軟乎乎一小團，看著讓人手指痒痒。
黎文霍伸手，將眼鏡摘下來壓到一邊。
見小崽子微微張著嘴，想著小朋友睡覺最好讓她用鼻子呼吸。
黎文霍伸手，用最輕的力道，輕輕將小糰子的小嘴合上。
外面暖色路燈光芒落進青年眼底，他眼尾墜著一枚平時被眼鏡遮擋住的淚痣，往這一看，褪去了清冷的溫潤，此刻更顯得溫和親近。
十點鐘。
黎文鈺在高中應該沒睡。
雲寶察覺到他的動作，沒醒，調整了一下姿勢，小臉頰乖軟的在他掌心蹭了蹭。
肉呼呼的小臉，纖長濃密的睫毛闔著，漂亮又精緻的眉毛，粉嫩的小嘴。
黎文霍有點受不了，快速按了結束錄像將小奶糰子小心抱在了懷中。
動作有些大，小糰子半夢半醒更是奶音軟軟：「哥哥……？」
「雲寶繼續睡吧。」
天空月亮高掛，小奶崽就該要乖乖睡覺長身體的。
黎文霍語調很輕，格外疼愛。
***
京市第一高中，男生宿舍。
「鈺哥，你的手機。」
齊海從宿舍門外走進來，手裡拎著幾個手機。
被叫了名字的青年自個坐在角落，懶得很，只輕輕側了側身子。
頭頂的大燈光芒冷白。
落在他手臂和背上，讓他本就白皙的皮膚更加蒼白。
少年半眯著自己的狐狸眼，還穿著圓領短袖，松松垮垮露出精緻鎖骨。
他臉頰弧度柔美精緻，纖長蒼白的指尖扣著紙質的果汁盒，緋唇叼著白色吸管，唇邊沾染點水光，像是清晨紅梅——看起來很好親的顏色。
還沒鬆開吸管。
纖長脖頸能看出骨骼凹凸，喉結因為吞咽滾動，濃密長睫掀起，側眸望來，莫名色氣。
即便跟他在一塊待得久，面對這種不辨雌雄的美色，齊海乍一看還得失神一秒。
這位爺懶洋洋的聲調瑰麗糜爛，仿若邀人沉淪的妖精，帶著天生的惡劣與柔媚，慢慢悠悠的什麼都不放在心上。
「…哦。」
這麼輕魅的聲線，讓齊海都下意識想要放柔聲音，但意識回籠，他將手機一下放在黎文鈺跟前。
「哦個頭！」
黎文鈺鼻腔震動出一個輕笑，狐狸眼微眯，那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整個人白到反光。
懶洋洋又漫不經心。
「又怎麼？」
「不都跟你說了，下午老妖婆要來查違禁，讓你把手機靜音！你靜音到你腦子裡面去了？！」
黎文鈺不太在意這些。
「忘了，後來想起來就懶得動手了。」
「得得得，給你拿回來了，早點睡覺吧，明天又要早起。」
齊海算服了，將手機塞到他手裡，一邊往外走一邊開口。
「對了，剛剛我拿回來的路上，你手機響了好幾聲。」
這可真是一朵慵懶嬌花——哦，不，狐狸精。
齊海心中嘀咕。
貌美少年沒再應聲。
略含陰鬱的眉眼低垂，帶著水光的紅唇壓著吸管，一手還拿著手機白皙指尖滑動。
-
齊海將班上查出來的手機都還回去，剛進宿舍門就呆了呆。
「鈺哥你幹什麼——」
少年已經鬆了口，還是那副散漫到好似懶得睜眼的模樣。
只是指骨屈起，手背繃起弧度。
橘色的汁液順著吸管的孔洞冒出來，有一滴順著他白皙的指骨往下滴落。
他低垂眼瞼，粉嫩舌尖探出，舔掉落在指尖的果汁。
隨後微微側頭。
光從旁邊落下，遮擋住他半邊臉，伴隨著屏幕落在他臉上的光，顯得艷麗而詭譎。
濃密睫毛下的目光盯著屏幕，陰鬱又帶著幾分散漫。
聲音一下更加柔媚了，似乎都帶了笑。
「只是在想我現在請假回家，老師會不會同意。」
那張臉漂亮極了。
聽見這聲音齊海卻抖了抖。
誰又招惹他了？
***
幼兒園的第二天，小奶糰子過的也相當不錯。
之前在外牆練習網球的青年人已經給這些小朋友們道了歉。
而小奶糰子那驚天一腳，讓本就心思單純的小糰子們簡直把她當成了偶像。
就連一開始對小奶糰子不怎麼友善的成浩也在她桌子上扔了一把糖。
不過小奶崽也基本確定成浩身上的確有問題——
從天庭開始籠罩著一層黑霧，一路延伸到唇下頌堂。
這樣大面積的附著，分明有鬼上身。
但她頭一眼沒看出來，只是覺得有些違和，一直到昨天那網球沖著他飛去，鬼氣出現抵擋。
這鬼氣不為害人，分明是放心不下為了護人才努力收斂。
才終於讓她辨出不對來。
這事不急。
需再三觀察。
雲寶心裡下了定論。
小奶崽軟軟嘆了一口氣。
京市倒是能賺大錢，比三清山那邊的小打小鬧，只是看看風水處理處理尋常精怪。
京市直接什麼魑魅魍魎都上了。
魖鬼都出來了。
眾生芸芸，並非全是罪責者付出代價。
-
等到黎商霖來幼兒園接小奶糰子。
因為這幼兒園距離黎昱楓的小學不遠，這幾日家裡爭奪這小糰子的人越發的多，黎昱楓最小，權利也最低。
心中覺得這樣不行，總不能被自己現在還沒從陰影裡面走出來的親哥給比下去。
才剛剛到門口。
「雲寶，明天我給你帶你最喜歡的杏子蛋糕來，我媽媽做的，可好吃了。」
「好呀，阿姨帶著鹿鹿路上注意安全哦。」
「雲寶，等明天我們一起滑滑梯好不好丫？」
「雲寶……」
小奶糰子站在幼兒園門口，入秋，天亮的時間短了，霞色燦鴻，落在那顆鋥光瓦亮的，上。
她微微仰著小下巴，帶著點小小的乖軟驕傲被一群小糰子們圍在中間。
糰子們的父母在周圍都有些哭笑不得，看著一眾糰子崇拜的包圍著小奶糰子。
這些個小糰子個個長得玉雪可愛，那小奶音響成一片，而最中間那個，說話簡直就是一呼百應。
所有人都帶著笑看著。
黎家之前擔心的小奶糰子不適應京市的環境，或者因為早早懂得太多東西，沒辦法跟同齡人和諧相處。
小孩子說純真也真的純真，但有時候話說出口，傷人也真的傷人。
現在看來，他們白擔心了。
還是奶今厲害啊！
這才兩天，你已經稱霸整個幼兒園了？
不愧是小惡霸小狂徒。
作為黎家現在的當權者。
黎商霖平時沒少萬眾矚目。
但因為自家崽崽而被所有小崽所有家長這般注視著，還真是第一次。
黎昱楓也呆愣住，看著黎商霖將小奶糰子遷過來。
「哥哥。」
雲寶一口的小奶音，黎昱楓應了一聲。
將手裡一直舉著的棉花糖塞進小糰子手裡。
「學校門口剛好有小攤位，想著你可能沒吃過，就順手買了。」
雲寶眨巴著自己一雙大大的貓瞳。
黎商霖本來看著他拿了棉花糖出來還沒在意。
畢竟在黎家，誰都知道黎昱楓最喜歡吃甜的東西，對於小輩雖然教導，但也不會缺了他們的零花錢。
直到聽見這句。
一扭頭，就見二房家這小崽子舉著棉花糖去哄他家小崽。
「哇！」
小奶糰子軟萌萌一小隻，雖然沒有那麼喜歡吃甜，更喜歡吃酸酸的東西，但也特別好哄。
接著一口一個甜滋滋的哥哥就叫上了。
黎昱楓：「聽大堂哥說你最近有手工課。」
小奶糰子：？
黎商霖：！
「我在學校跟同學打賭，等再拿些東西，跟你做交換好不好？你想要什麼，跟我說就行。」
黎商霖：……
昨天他還跟老爺子說，黎昱楓這性格死倔，特別不坦率，年紀又小，又木訥，簡直是個渾身刺的榆木疙瘩，讓他哄雲寶？
得他再長個七八歲著才知道妹妹的寵愛不好搶，不用擔心。
現在——
榆木疙瘩？
他分明會的很！
黎文霍帶著小奶糰子已經離開一個鐘頭了
梁珂到底因為今天淋雨發燒又受了那麼大的驚嚇早早休息。
梁母從外面回來，輕輕嘆了一口氣。
「怎麼樣？」
梁父坐在床上翻看著財經報紙，聽見她進門才抬頭低聲問了一句。
「還能怎麼樣。」
梁母嘆了一口氣，坐在他身邊，想著今天說出去的事情，又忍不住的抬腳在梁父的腿上踢了踢。
「小珂沒敢關燈睡，今天早上把他嚇壞了，幸好現在沒再燒起來——」
梁母說著，滿眼的心疼：「以前總覺得這孩子叛逆期弄得那些東西咱理解不了，現在看著小珂那樣子，還不如繼續之前的叛逆期呢。」
好端端的孩子，本來年少輕狂，意氣風發，從骨子裡面透著覺得自己能征服世界的狷狂。
這才多久，像是霜打的茄子，一下子耷拉下腦袋去。
梁父也頓了頓，想著這場無妄之災。
「你覺得這事情到底真不真？我總覺得心頭直跳，也不知道那小朋友之後又跟小朝說了什麼，我已經讓人去打聽何敏紅是什麼情況了。」
「管她真不真的呢，要是沒點本事，難道還真能一眼看出來？你要說找了風水師是因為咱家小朝告訴她了，那之前何敏紅的事情，小朝也不知道啊——」
說道這裡，她身子微微抖了抖。
「剛剛小珂還跟我說，昨天晚上他好像看見什麼東西站在咱家廚房，一開燈就沒有了——」
這話剛說出口。
頭頂的燈閃爍了一下，發出噼里啪啦的電流音。
梁母瞬間收聲，兩步衝進了梁父懷裡。
詭異的夜色寧靜之中，窗戶邊發出噠——噠——噠——撞擊的聲響。
緩慢而又有節奏，悶悶的，並不是金屬一類的東西。
而此刻窗簾被微涼夜風吹起，掃過旁邊的擺設，發出些許聲響。
「可能是有風吹到了什麼東西。」
梁父稍稍定了心神，還努力帶了個笑出來。
「沒事，往好處想一想，說不定就是我們心裡一直覺得奇怪，才看什麼都覺得嚇人。」
但在窗簾被風高高吹起的時候。
他只覺得懷中人身子更抖。
梁母抬頭，臉色蒼白，語音遲疑，「可窗戶，窗戶沒打開啊——」
什麼？
窗簾已經飛揚到詭異的弧度，能夠直接從這裡望見窗戶，他去看窗外。
夜色寧靜，半月清冷，幾粒星辰點綴，伴隨著已經很弱的蟲鳴。
該是一個無比平靜的夜晚。
碰的一下。
「啊！」
梁父發出短促驚叫，抬手一下遮住梁母的眼睛。
「別看。」
於他對面。
一團一團比夜色更深的黑籠罩住窗戶，惡狠狠欺壓清冷月光。
『——成魖也，發多而眸赤紅，謹慎對視，多散錢財做善舉能保命。』
回想起雲寶奶聲奶氣的甜軟聲音。
即便她之前說了今天晚上不管遇見什麼都不要驚慌，不要從屋內出去，不會有事。
但誰看見臥室窗簾揚起，窗戶上貼著個不知名的東西不會發憷呢？
她是只有今天晚上在那裡，還是之前已經默默的在那裡盯著他們許久——？
梁父指尖輕抖，卻還算是沉著冷靜，拿了手機，劃出自己之前鬼使神差找到了慈善項目，劃了大筆的錢財出去。
沒有電影裡面的配樂。
無聲的對峙，眼前的直面更讓人膽戰心驚。
耳邊傳來好似尖銳指甲在玻璃上划過的刺耳聲音。
窗簾晃動，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貼在窗戶最上方的黃色符紙若隱若現。
最後窗簾布緩緩落下，一切回歸平靜。
梁父脊背微微放鬆，才驚覺自己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
「好了嗎？」
察覺到他鬆手，梁母還沒敢回頭，只蒼白詢問。
手機這個時候發來兩條消息。
『梁總，已經打聽到了，何敏紅在十幾年前送回去不久就去世了，說來也邪氣，她家裡人這些年也死光了，暫時還沒打聽到何敏紅葬在了哪裡。』
而另外一條是因為他一下子捐了五百萬給一處貧困地區。
『您好，我是丹鄒區鳴金村的扶貧負責人，感謝您對我們鳴金村扶貧工作的支持，我們鳴金村擁有悠遠的儺文化歷史，您所有的捐款將會用於改善鳴金村的生活環境打造旅遊景點，傳承文明，具體實施的步驟都會在程序上顯示，也歡迎您到我們鳴金村參觀。』
梁父只簡略掃了一眼，將手機放下，目光複雜的看著梁母。
「已經沒事了，以後對黎家，儘量多親近些——」
擦著自己額頭的冷汗，梁父想笑又笑不出來：「那可不是普通孩子，一百五十萬，這個價格真算友情價了。」
梁朝那邊接到了小奶糰子的任務，心裡還惴惴不安。
差不多到了時間。
今天也沒關燈，梁珂睡的還算安穩。
額角那一小塊被剃禿了的地方看著讓人心疼又好笑。
回到自己房間內。
梁朝摸了摸口袋裡小糰子給的符紙。
按著雲寶說的，所有窗戶的隱蔽處他都貼了符。
溜財梯重開，對方力量減弱，今天是最好的反撲機會，對方如果真的有怨，必定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進入這屋子。
其他地方都沒辦法進來。
梁朝坐在臥室床邊，緊緊的盯著自己的窗戶。
全家上下，唯獨他這裡沒有貼符紙。
窗戶上的月牙鎖這個時候輕輕晃動，很快發出咔噠一聲。
來了！
梁朝捏緊了符紙，一身的冷汗，身邊放著手機，在這段等待的時間裡，他也將自己家的事情跟他剩餘那幾個好兄弟說了，此刻手機正叮叮咚咚的響個不停。
屋外沒有東西。
窗戶卻被『人』從外推開。
外面的風湧進來。
沒有隔著玻璃。
一簇一簇的頭髮，扭動著升起，像是無數觸手，每一根髮絲都散發著讓人喘不動氣的惡意。
在那『觸手』的扭動之下，一個人形的影子緩緩的升起來。
腥紅的泛著怨恨的眼眸，耳邊傳來髮絲摩擦其他東西的聲音。
即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但就像是剛上戰場的新兵要上陣殺敵，乍是見到戰場上橫飛的斷臂殘肢不免的被嚇尿褲子。
梁朝慶幸自己之前遇見過一回兒沒有這個這麼邪性的，不至於當場被嚇尿褲子，但一眼看過去，依舊心驚肉跳，一動也不敢動。
他是男子漢。
他得保護家人——
他不能慌。
穩住。
梁朝，穩住不要慌。
——踏馬的這怎麼可能不慌？？？！！！
而下一秒，梁朝看見的不是那熟悉的，。
從空中飛過來一隻拖鞋。
梁朝一懵，硬是從一隻拖鞋上看出來惡狠狠兇巴巴的情緒。
後領子被人揪住，往後使勁一帶。
「哥！那是什麼東西？」
梁珂的聲音帶著喘，略有驚恐，扯著他連連後退。
兄弟倆摔在一起。
梁朝回過神來，一回頭就看見梁珂那張驚慌的臉。
但到底還是少年人，骨子裡帶著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氣，還敢將自己的拖鞋扔出去。
不得不說，雖然這叛逆弟弟鬧騰，但平時沒白疼他。
梁珂則是對上那雙腥紅的眼眸，瞬間倒吸一口涼氣——
「哥，上一次我在廚房看見過那雙眼睛——」
髮絲形成的觸手猛然襲來。
「為什麼呢——」
「為什麼這些好的生活從來不是我的——」
那雙腥紅的眼眸睜的更大。
「死吧——去死——」
梁朝只覺得自己口袋發燙，本都到了眼前的『觸手』瞬間回縮。
連帶著悽厲慘叫，眼前的髮絲扭動著，聽得人頭皮發麻。
-
門口傳來幾聲禮貌的敲擊聲。
雲寶單手拿著符紙舉到眼前，另一隻手中抱著拂塵。
漆黑貓瞳緊緊的盯著從窗戶爬進來的東西，像是一隻已經鎖定了獵物的小奶貓。
軟糯的小奶音響起來，語氣格外沉穩，步伐也邁的踏實。
「哥哥別怕，這就是魖。」
梁朝長舒一口氣。
雲寶妹妹啊！！！
你終於來了！！！
梁珂還怔愣著，被他親哥拽了一個踉蹌。
雲寶剛扔出一張符紙，小臉沉著。
穿著咖色線衣的小糰子小小一隻，對面的魖鬼對她而言就像是從深淵爬出來的龐然大物，只需要一口，就能夠將這小糰子吞進去。
像是在跟全世界的惡抗爭，行在刀鋒，靠一腔孤勇，從不後退。
真的可以嗎？
梁珂還有些不敢相信。
性命真的能夠壓在這樣一個平時軟萌可愛的小糰子身上嗎？
真的有人能夠救現在的他嗎？
-
冷不丁被抱住了大腿。
是真真正正的被抱住了大腿。
抱得小奶糰子差點一個趔趄。
她低下頭。
大大的貓眼眨巴著。
她小手輕輕拍著梁朝的腦袋又看了看旁邊晃神的梁珂，小聲音一本正經的安慰。
「哥哥抱著雲寶，哥哥不怕——」
梁朝狠狠的咽了一口口水，看著因為恐懼符紙好不管易才停下的魖。
他可是已經見過一次這種場面的人，根本不虛——個鬼！
夜色漆黑，月亮都看不見了，窗戶被鬼魅封鎖，冷風瑟瑟，腥紅眼瞳夜裡滿是惡意。
都說恐懼來源自未知。
但對上眼前這種東西，即便他已經知道了這是什麼——
太渺小了。
普通的人類實在是太渺小了。
這種場面怎麼可能不害怕？！
而那軟糯的小聲音緊接著響起來，安撫之中帶著點無奈。
「主要是哥哥你抱著雲寶，雲寶走不動了。」
梁朝痛定思痛，艱難鬆手。
梁珂：……
「不是，是因為我是個弟弟嗎？咱們能不能別在這種時候討論這些事情？這東西到底怎麼處理？」
「能徹底處理乾淨嗎？」
眼看著魖即將掙脫束縛，梁朝聲音有點發顫。
只下意識問了一句。
卻不料小奶糰子認認真真非常嚴謹。
「不知道哎。」
她眨巴著大眼，活動了活動胳膊，拎起自己的小拂塵。
梁朝：……啊？
她還扭過頭解釋。
「畢竟我以前也沒處理過這種程度的鬼怪。」
梁朝：！！！
「不過沒事——」
小奶糰子輕拍胸脯，在梁珂瞪大的眼眸之中，一手撐在旁邊，一躍而起。
小小的身子跳出尋常人絕對不可能的高度。
「主要是沒遇見過，但云寶特別可靠，你可以相信雲寶噠。」
小拂塵狠狠落下。
魖剛好在這個時候掙脫束縛，顯然比小奶糰子之前收服的鬼怪都厲害，直接側身一閃——拂塵落空，沒打著。
魖似乎也反應過來，腥紅的眼眸看著近在咫尺的小奶糰子，很是得意的咻咻咻的笑了幾聲。
『觸手』刷的一下從三面包抄，想要將這不大點的小玩意給殘忍按死。
「雲寶！」
梁朝雖然知道小奶糰子厲害，但剛剛雲寶說完那話，他心中就繃起了一根弦。
雖然說是抱大腿，但也總不能讓一個小朋友置身這樣的危險中。
眼看這幕，不由得撐起身子。
梁珂已經翻起來，往那邊跑了幾步想要將小奶糰子撈回來。
但也就剛剛緊張起來。
下一秒——
拂塵輕甩，黑氣潰散，散出的透亮有月華光芒投射進來氤氳，神明仿佛來自九天。
小糰子歪著腦袋另一隻手握成小粉拳也砸下來。
雲寶收勢，拂塵回到自己手裡抱著，奶聲輕糯。
「得意什麼呀？雲寶還有拳頭能用呢。」
魖：……
梁朝：……
梁珂：……
魖鬼倒地，拂塵接上，『觸手』抽散飛成無數髮絲，雖在空中逐步消弭，卻也讓人無端感覺窒息。
那一身的惡與血腥也不過一會兒就被雲寶處理了個乾乾淨淨。
「惡念成魖，已染殺孽，救你不得。」
雲寶看著對方，輕輕搖了搖小腦袋，嘴裡念念有詞。
伴隨著悽厲慘叫與那不成語調的話。
十幾年的惡念殺意浸透，害不了梁家，她為了強大自己也對其他無辜人動過手，人類本來乾淨的魂體已經被惡念徹底污染。
惡意消散即靈魂將亡。
一雙惡毒腥紅的眼眸直直的看向雲寶。
她的消散卻與普通鬼怪消散不一樣。
雲寶瞬間皺起眉頭。
看著被抽散惡意之後下面出現的原本的靈魂，已經是一陣風就能吹散的情況，但她額頭半扣著一個橢圓過於瑩白看不出圖案的東西——像是個面具。
讓人膽顫的凌冽寒意這個時候消散。
窗前刷的一下恢復平靜。
結束了？
梁朝梁珂怔愣，似乎還有些不敢相信。
小奶糰子思索著那面具跟著魖鬼有什麼關係。
轉頭看向兩人。
「沒事了，都說了你們可以相信雲寶，雲寶賊可靠！」
看著兩人驚疑不定的表情，小奶糰子歪了歪腦袋。
「沒事啦，要是還害怕，雲寶的肩膀可以借哥哥靠一下——」
這句話說完，小奶糰子單手抱著拂塵，另一隻小手滿口袋的掏，熟練的摸出手機打開付款碼。
「當然啦，這是另外的價格。」
小奶糰子雙眼發光。
梁珂到底還沒緩過神來。
腦袋上就被人輕輕摸了摸。
「不怕哦。」
那麼大一點的小奶糰子跟癱坐在地的他視線幾乎平齊，奶音奶氣，握了握小粉拳。
「哥哥是勇敢的男子漢，不能哭哦。」
梁珂聲音還有些悶悶，一把抓住了小奶糰子的手有些哭笑不得。
「你這算是什麼安慰——」
「書上說了，少年人有挑戰世界迎難而上的勇氣。」
小奶糰子說這話也認認真真，看得出來小小年紀知道的事情認識的字真是不少。
而下一秒——
「哥哥可以相信雲寶，大可以去挑戰世界，雲寶保護你們。」
格外稚嫩童音，還拍著自己的小胸脯。
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安慰的話語讓梁珂一愣。
—
「到帳兩百萬元——」
隨著一聲電子音響起。
雲寶雙眼發亮拍的更起勁了。
雖然回到家之後，要哄好多人，要安慰好多人——
但只要有錢，雲寶都可以！
今天也是努力養道觀的頂樑柱呢！
一晚上經歷的事情太多。
看著自己長子凌亂的房間，想著夫妻兩人一晚上經歷的事情。
再觀那軟乎乎的小崽，夫妻倆的表情瞬間不一樣了。
不免帶幾分敬畏。
卻因為這小奶糰子太軟太乖，兩人也沒親眼見雲寶將那魖一拂塵一拂塵揮打的煙消雲散。
只看著這麼個小不點，抱著拂塵，像是年畫裡面的福娃娃一樣。
實在尊敬不到哪裡去。
光想要將這小大師抱在懷裡好好逗一逗寵一寵。
黎文霍跟這事情沒牽扯，要是平白進了屋沾染了魖的惡意，到時候引了其他東西上身就不好了。
主要到時候不能跟哥哥收錢，這算是虧本買賣，雲寶不干。
小奶糰子算的清楚。
黎文霍在外面也看見了樓上沒有人動卻自己打開的窗戶。
心中擔憂，卻也信任自家妹妹的本事，沒著急著上去添亂。
「現在魖鬼沒有辦法再來禍害，山海鎮可以再次掛上，都直面魖鬼，你們身上或多或少都侵入了陰氣，最近可以喝一些蒜水或者多吃一些堅果類的東西上一上火氣，當然不要吃太多了，吃太多傷了身子也不好。」
小奶糰子被梁母牽著往外走，軟軟的小奶音一句一句交代。
家裡就兩個小子，這小糰子又厲害，又乖萌，梁母稀罕極了，連連笑著應聲。
梁朝梁珂跟在後面，梁朝看見黎文霍才擺了擺手，走過去。
黎文霍眯著自己的狐狸眼。
也不知道梁珂這兔崽子是有意還是無意，那向日葵的頭環就戴在腦袋上，遮掩住他腦袋上禿了的那一小塊。
青年雪白指尖輕抬自己的金絲眼鏡框，長睫濃密，側臉精緻，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都解決了？」
梁朝點了點頭，還伸手攬著自家弟弟，笑吟吟的在他肩膀上輕拍炫耀自己弟弟衝過來救他的壯舉。
梁朝這人性格好，整天傻樂呵，還在那邊笑眯眯：「哥哥平時可真是沒白疼你。」
跟自家叛逆弟弟吵得有來有往，待在一起嗆聲就能嗆上八百回的黎文霍：……
他呵了一聲，看出這傢伙就是故意顯擺。
「哥哥！」
這個時候小奶糰子交代完走過來，時間晚了，軟乎乎的小幼崽打著哈欠，伸手要抱抱。
小小的軟乎乎一隻，奶聲奶氣可愛到要命。
「雲寶來，哥哥抱。」
黎文霍將人撈起來，帶出個笑管。
梁朝：……哦，光想著跟以前一樣顯擺弟弟了，忘記人家妹妹回來了。
弟弟突然不香了。
而他親弟也是這麼想的。
車子離開，梁珂還盯著看，再看看自家哥哥，他嘆了一口氣：「為什麼雲寶不是我妹妹呢？」
他還大逆不道的回頭：「媽，你有沒有考慮跟爸爸再要個妹妹？」
早就超出最佳生育年齡的梁母：？
「嘶——」
下手一看就是親媽。
***
車上。
黎文霍今天親自開的車，修長指尖搭在方向盤上往黎家趕。
到了黎家門口車停下。
黎文霍側頭，小奶糰子已經睡熟了。
軟乎乎一小團，看著讓人手指痒痒。
黎文霍伸手，將眼鏡摘下來壓到一邊。
見小崽子微微張著嘴，想著小朋友睡覺最好讓她用鼻子呼吸。
黎文霍伸手，用最輕的力道，輕輕將小糰子的小嘴合上。
外面暖色路燈光芒落進青年眼底，他眼尾墜著一枚平時被眼鏡遮擋住的淚痣，往這一看，褪去了清冷的溫潤，此刻更顯得溫和親近。
十點鐘。
黎文鈺在高中應該沒睡。
雲寶察覺到他的動作，沒醒，調整了一下姿勢，小臉頰乖軟的在他掌心蹭了蹭。
肉呼呼的小臉，纖長濃密的睫毛闔著，漂亮又精緻的眉毛，粉嫩的小嘴。
黎文霍有點受不了，快速按了結束錄像將小奶糰子小心抱在了懷中。
動作有些大，小糰子半夢半醒更是奶音軟軟：「哥哥……？」
「雲寶繼續睡吧。」
天空月亮高掛，小奶崽就該要乖乖睡覺長身體的。
黎文霍語調很輕，格外疼愛。
***
京市第一高中，男生宿舍。
「鈺哥，你的手機。」
齊海從宿舍門外走進來，手裡拎著幾個手機。
被叫了名字的青年自個坐在角落，懶得很，只輕輕側了側身子。
頭頂的大燈光芒冷白。
落在他手臂和背上，讓他本就白皙的皮膚更加蒼白。
少年半眯著自己的狐狸眼，還穿著圓領短袖，松松垮垮露出精緻鎖骨。
他臉頰弧度柔美精緻，纖長蒼白的指尖扣著紙質的果汁盒，緋唇叼著白色吸管，唇邊沾染點水光，像是清晨紅梅——看起來很好親的顏色。
還沒鬆開吸管。
纖長脖頸能看出骨骼凹凸，喉結因為吞咽滾動，濃密長睫掀起，側眸望來，莫名色氣。
即便跟他在一塊待得久，面對這種不辨雌雄的美色，齊海乍一看還得失神一秒。
這位爺懶洋洋的聲調瑰麗糜爛，仿若邀人沉淪的妖精，帶著天生的惡劣與柔媚，慢慢悠悠的什麼都不放在心上。
「…哦。」
這麼輕魅的聲線，讓齊海都下意識想要放柔聲音，但意識回籠，他將手機一下放在黎文鈺跟前。
「哦個頭！」
黎文鈺鼻腔震動出一個輕笑，狐狸眼微眯，那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整個人白到反光。
懶洋洋又漫不經心。
「又怎麼？」
「不都跟你說了，下午老妖婆要來查違禁，讓你把手機靜音！你靜音到你腦子裡面去了？！」
黎文鈺不太在意這些。
「忘了，後來想起來就懶得動手了。」
「得得得，給你拿回來了，早點睡覺吧，明天又要早起。」
齊海算服了，將手機塞到他手裡，一邊往外走一邊開口。
「對了，剛剛我拿回來的路上，你手機響了好幾聲。」
這可真是一朵慵懶嬌花——哦，不，狐狸精。
齊海心中嘀咕。
貌美少年沒再應聲。
略含陰鬱的眉眼低垂，帶著水光的紅唇壓著吸管，一手還拿著手機白皙指尖滑動。
-
齊海將班上查出來的手機都還回去，剛進宿舍門就呆了呆。
「鈺哥你幹什麼——」
少年已經鬆了口，還是那副散漫到好似懶得睜眼的模樣。
只是指骨屈起，手背繃起弧度。
橘色的汁液順著吸管的孔洞冒出來，有一滴順著他白皙的指骨往下滴落。
他低垂眼瞼，粉嫩舌尖探出，舔掉落在指尖的果汁。
隨後微微側頭。
光從旁邊落下，遮擋住他半邊臉，伴隨著屏幕落在他臉上的光，顯得艷麗而詭譎。
濃密睫毛下的目光盯著屏幕，陰鬱又帶著幾分散漫。
聲音一下更加柔媚了，似乎都帶了笑。
「只是在想我現在請假回家，老師會不會同意。」
那張臉漂亮極了。
聽見這聲音齊海卻抖了抖。
誰又招惹他了？
***
幼兒園的第二天，小奶糰子過的也相當不錯。
之前在外牆練習網球的青年人已經給這些小朋友們道了歉。
而小奶糰子那驚天一腳，讓本就心思單純的小糰子們簡直把她當成了偶像。
就連一開始對小奶糰子不怎麼友善的成浩也在她桌子上扔了一把糖。
不過小奶崽也基本確定成浩身上的確有問題——
從天庭開始籠罩著一層黑霧，一路延伸到唇下頌堂。
這樣大面積的附著，分明有鬼上身。
但她頭一眼沒看出來，只是覺得有些違和，一直到昨天那網球沖著他飛去，鬼氣出現抵擋。
這鬼氣不為害人，分明是放心不下為了護人才努力收斂。
才終於讓她辨出不對來。
這事不急。
需再三觀察。
雲寶心裡下了定論。
小奶崽軟軟嘆了一口氣。
京市倒是能賺大錢，比三清山那邊的小打小鬧，只是看看風水處理處理尋常精怪。
京市直接什麼魑魅魍魎都上了。
魖鬼都出來了。
眾生芸芸，並非全是罪責者付出代價。
-
等到黎商霖來幼兒園接小奶糰子。
因為這幼兒園距離黎昱楓的小學不遠，這幾日家裡爭奪這小糰子的人越發的多，黎昱楓最小，權利也最低。
心中覺得這樣不行，總不能被自己現在還沒從陰影裡面走出來的親哥給比下去。
才剛剛到門口。
「雲寶，明天我給你帶你最喜歡的杏子蛋糕來，我媽媽做的，可好吃了。」
「好呀，阿姨帶著鹿鹿路上注意安全哦。」
「雲寶，等明天我們一起滑滑梯好不好丫？」
「雲寶……」
小奶糰子站在幼兒園門口，入秋，天亮的時間短了，霞色燦鴻，落在那顆鋥光瓦亮的，上。
她微微仰著小下巴，帶著點小小的乖軟驕傲被一群小糰子們圍在中間。
糰子們的父母在周圍都有些哭笑不得，看著一眾糰子崇拜的包圍著小奶糰子。
這些個小糰子個個長得玉雪可愛，那小奶音響成一片，而最中間那個，說話簡直就是一呼百應。
所有人都帶著笑看著。
黎家之前擔心的小奶糰子不適應京市的環境，或者因為早早懂得太多東西，沒辦法跟同齡人和諧相處。
小孩子說純真也真的純真，但有時候話說出口，傷人也真的傷人。
現在看來，他們白擔心了。
還是奶今厲害啊！
這才兩天，你已經稱霸整個幼兒園了？
不愧是小惡霸小狂徒。
作為黎家現在的當權者。
黎商霖平時沒少萬眾矚目。
但因為自家崽崽而被所有小崽所有家長這般注視著，還真是第一次。
黎昱楓也呆愣住，看著黎商霖將小奶糰子遷過來。
「哥哥。」
雲寶一口的小奶音，黎昱楓應了一聲。
將手裡一直舉著的棉花糖塞進小糰子手裡。
「學校門口剛好有小攤位，想著你可能沒吃過，就順手買了。」
雲寶眨巴著自己一雙大大的貓瞳。
黎商霖本來看著他拿了棉花糖出來還沒在意。
畢竟在黎家，誰都知道黎昱楓最喜歡吃甜的東西，對於小輩雖然教導，但也不會缺了他們的零花錢。
直到聽見這句。
一扭頭，就見二房家這小崽子舉著棉花糖去哄他家小崽。
「哇！」
小奶糰子軟萌萌一小隻，雖然沒有那麼喜歡吃甜，更喜歡吃酸酸的東西，但也特別好哄。
接著一口一個甜滋滋的哥哥就叫上了。
黎昱楓：「聽大堂哥說你最近有手工課。」
小奶糰子：？
黎商霖：！
「我在學校跟同學打賭，等再拿些東西，跟你做交換好不好？你想要什麼，跟我說就行。」
黎商霖：……
昨天他還跟老爺子說，黎昱楓這性格死倔，特別不坦率，年紀又小，又木訥，簡直是個渾身刺的榆木疙瘩，讓他哄雲寶？
得他再長個七八歲著才知道妹妹的寵愛不好搶，不用擔心。
現在——
榆木疙瘩？
他分明會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