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六章:我想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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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留禎看著烏雷的臉,仿佛又回到了他們少年時,兩個人牽著袖子從宮中逃了出來,兩個人曾經許諾,他將自己的位置奪回來,許他一個前程似錦,位極人臣。

  後來他登基之後,兩個人又一起約定,用三十年的時間,繼承景穆太子的遺志,化解胡漢矛盾,將這天地變個樣子。

  可是,誰曾想,老天爺並沒有準備給他們三十年……

  「烏雷!!」沈留禎崩潰了,雙手抓著皇帝烏雷的手痛哭出聲。

  他這一聲呼喊驚動了外頭的人,謝元和獨孤堅都一起跳進了馬車裡,太醫連忙上前查看皇帝的氣息。隨即沉痛地搖了搖頭,哭著說道:

  「陛下……駕崩了。」

  孤獨堅不敢置信,連忙上去摸烏雷的脖子,摸了半天都沒有摸到脈搏,最後整個人天塌了一樣,跌坐在了旁邊。

  沈留禎抱著烏雷的手,哭得喘不上氣了。

  謝元看著皇帝安靜躺著的臉龐,淚水奔涌而出,她一邊無聲地流淚,一邊說道:

  「留禎,別忘了陛下的囑託,即便是哭,也得小聲一些,現在還有兩天的路程才到京城,要是走漏了風聲……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她的話剛剛說完,沈留禎便將聲音憋了回去,他的身子無聲的顫抖著。

  因為強忍著的痛苦無處發泄,痛苦便似錘子似的在他的身體裡頭亂砸,比之剛才更加的難受。

  終於,他身子一歪,便暈倒了過去。

  ……

  ……

  儀仗隊停在了路上,老太醫守在筒子爐的旁邊熬藥,雙眼發直。

  一個儀仗隊的侍衛從旁邊經過,問道:

  「劉太醫,陛下的傷勢好些了嗎?」

  老太醫猛地從愣神中醒了過來,似乎才看見了他,說道:

  「好多了好多了,已經換了藥了。」

  「哦,那我就放心了,這幾日我看我們獨孤統領臉色不好,還以為要出大事了呢。」

  老太醫趕緊收回了目光,一邊墊著厚布將藥鍋子端了下來,一邊說:

  「獨孤統領那是累得,回頭我給他開幾個提神補氣的藥丸。」

  「哦,能不能給我也開幾個?」那侍衛高興地問。

  老太醫不敢看他,將藥倒進了碗裡,說道:

  「藥不能隨便吃……回去再說吧。」

  侍衛一直看著他端著藥碗往御駕馬車處去,見他到了車駕前恭恭敬敬地喊了句:

  「陛下,藥來了。」

  那名侍衛才收回了目光,回自己的住處休息去了。

  小太監攙扶著老太醫上了車駕,就蜷縮在馬車的角落裡無聲地抹眼淚。

  而最裡頭躺著兩個人,一個是皇帝烏雷的屍體,一個是沈留禎。

  他們兩個並排躺在一處,沈留禎一直抓著烏雷的手不鬆開。

  謝元紅著眼眶從太醫的手裡接過了藥碗,咬了一下堅毅的唇,語氣鎮定地輕聲說道:

  「留禎,起來將藥喝了。」

  謝元只好對老太醫說道:

  「劉太醫,辛苦了。你去後頭休息吧,再有一天就到了。」

  老太醫看了皇帝的側臉一眼,神情悲愴,抬手朝著謝元拱了一下手,便下去了。

  太醫的隨駕馬車就跟在皇帝車駕的後頭,其餘幾個太醫都被謝元的親兵看管著,防止他們將陛下的病情透露出去。

  謝元端著藥碗,見沈留禎半睜著眼睛,一動不動比死人好不了多少。她的眼淚忍不住低落了下來,但是很快就被她抹去了,她自顧自地說道:

  「太醫說,你有舊疾,再這樣鬱結下去,會要了命的。你得打起精神來,等到了平城,咱們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可是沈留禎依舊沒有反應,像是一個木偶。

  謝元終於忍不住了,將藥碗往旁邊一放,一把提著沈留禎的衣襟將他拽了起來,臉上帶著淚痕怒道:

  「你現在是要鬧哪樣?!!臨陣脫逃嗎?!魏國你不管了,陛下的囑託你也不管了,我的死活你也不管了是嗎?!」

  沈留禎無神的眼光看著謝元,突然一縷很弱的光亮流轉了一下,兩行眼淚便流了下來,他痛苦地看著謝元,似有千言萬語似的,但是卻說不出口。


  終於,他劇烈地咳嗽了起來。謝元連忙鬆了他,擔心地看著他,剛剛扭過頭去端藥碗,就見幾滴血跡落在了地板上。

  謝元猛地回過頭,看見的就是沈留禎捂著嘴,咳出了血的樣子。

  謝元整個人都懵了,腦海中「嗡」地一下巨響,霎時間天旋地轉。

  「留禎!」謝元忍過了那一瞬間的驚懼,逼著自己打起精神,一邊拿了帕子給他擦嘴,一邊說道,「沒事留禎,咱們喝了藥就好了。」

  謝元的眼淚還是忍不住的流了出來。

  沈留禎看著自己手上的血,同樣震驚了,害怕了……他像是冷極了一樣,止不住地顫抖了起來,半晌喃喃地問:

  「我這是要死了?」

  「不會的,好好喝藥就沒事的,快喝。」謝元固執地將藥碗端到了他的臉龐,迫切地說,好像那碗藥,就是她所有希望一樣。

  沈留禎神情恍惚地看了看,聽話地將藥碗接了過來,在謝元的注視下,一點一點的喝掉了。

  謝元見他纖長的眼睫毛半垂著,乖巧的像是個孩子,頓時心痛無比,她擰著眉頭忍著辛酸,咬著牙沒有吭聲。

  藥喝完了,他又乖乖地躺在了烏雷的身邊。他扭過頭看了烏雷一眼,就又開始盯著虛空處出神。

  小太監爬了過來,用布巾子將剛剛沈留禎咳在地板上的血給擦乾淨,又縮了回去,哭得更傷心了。

  謝元看了看自己的手,她還拿著剛剛給沈留禎擦嘴的帕子,於是又拉過了他的手,打開他的手心,將他手裡的血跡一點一點的蹭著,說道:

  「留禎……你不能這樣,我現在需要你。」

  沈留禎望著馬車的頂子,眼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半晌才開口,痛苦地說:

  「我也不想這樣,阿元……」

  謝元聽聞,倔強地咬了咬牙,似是恨他似的,隨即抬起一隻手捂著眼睛哭了起來,再也沒有說話。

  就這麼著,謝元默默守著他,從車駕又開始行路,不知道過了多久,沈留禎突然間說:

  「阿元,有一件事情我憋在心裡,本打算帶到墳墓里去,現在我要死了,我想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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