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夜宴做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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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婉蓉並未說話,只搖了搖頭便撇過了臉去。

  她只是在家中不愛出門,卻並不痴傻。葉婉蓉神色暗暗地看了眼謝珽不離手的暖爐,越想越覺得自己並非疑心。

  「謝世子,今日多謝了。」洛舒雲並不知道葉婉容今天聽到了什麼,開口便先朝謝珽道了謝。

  她往年與謝珽不過是泛水之交。如今家裡因年前那大事有了變故,她方知人情冷暖。

  若以前,那王娘子哪敢直接動手搶她頭上的髮釵,公然地欺辱她。不過都是因為家裡吃了陛下的掛落,新年後將左遷罷了。

  「年前聽聞洛小姐還來探望過我。可惜當時我身體實在不適,未能見客,還得請洛小姐莫怪。今日與你說句不是,洛小姐海涵。」謝珽對洛舒雲也是與對葉婉容一般的態度,熱情里剖開是客氣十分,但也不讓人覺得生分。

  此時她舊事重提,說的就是洛舒雲與家裡作對,四處尋人試圖為李家說情的事。如今李家叛變是紙上黑字,鐵證如山,翻不得案去了。洛家也因洛舒雲的事挨了罰,可謂受了牽連。

  「小姐,外頭備好了。」墨書貼耳過來與她說了一句。

  謝珽便邀大家移步正室。

  「廷玉,這把如何?」宋至容又朝身後人問道。

  牌桌上一局方到一半。

  謝珽這次沒惜言,彎腰從宋至容手裡抽了張直接扔到了桌上。牌桌上的三個人都看著她的動作,反應不一。

  「好啊。觀棋不語真君子,廷玉你真偏幫。」宴望誠一看牌,一副好算盤俱被打亂了,氣得笑罵道。

  「技不如人還鬧,丟不丟人。」殷高雯不當真的狀似教訓道,心裡在可惜謝珽是女子,不然這般神技她定會想著今年將她收到自己的石榴裙下。

  溫立亭一如以往的沉默,只收回了看向謝珽的視線,看著牌桌不說話。

  因謝珽站在宋至容身後替他抽牌,這一局快得很,三兩圈下來溫立亭便贏了。

  「怎麼是溫校尉贏?」宋至容結錢的時候還發懵。

  「你這牌能少輸些便是贏了。」殷高雯笑著插話。

  她也少輸了不少,心情還不錯。

  「莫怨了,今日我替你宋二公子結了。」謝珽示意人帶路,領著這一屋子客人們去宴會正堂了。

  幾人說笑著往正堂走去。

  葉婉蓉和洛舒雲結伴走在最後面。

  聽著謝珽與宋至容他們高聲暢談的,笑聲朗朗,頗有幾分魏晉名士的灑脫。

  眾人坐定,早已備好的菜餚便端了上來。一旁的樂師弦音先起,隨後鼓笛鳴和,將這室內襯得熱鬧了起來。

  「今日留下諸位無他,只我有了興致,邀諸位共飲。多謝諸位賞面。」謝珽端起酒杯,遙遙向眾人舉杯敬了一下,隨後仰脖一飲而盡。

  待開席酒飲完,換了輕薄舞衣的嶺南館舞娘們就登了場。

  一圈站定,素手開扇,形如牡丹花,水紅的花葉舒展,拱衛著嬌嫩的金色花蕊。琴聲一起,扇開扇合皆隨音律起伏,輕紗曼曼,宛如牡丹真姿。

  這是謝珽在嶺南館親自看過排演的舞。

  無絮的一抬腿,一扭腰都是她坐在太師椅上一眼不錯地見過的,何處急,何處緩,何處蹦腿起跳,何處弓腰甩袖,都已狠狠練過。

  此時在這鋪著波斯地毯的方寸之地,無絮站在花蕊處輕盈如做掌上舞,綿軟水袖驀地甩出,飄逸如白雲,落地如花,一時教席上眾人看得目不轉睛。

  一舞畢,無絮已是面色紅潤,行了一禮便是退下了。

  屋裡的弦師指尖一轉,音色一改舞曲的輕重交錯,變得如月下秋水般緩緩流淌。

  「妙啊。這便是麗娘說的新舞吧,沒想到今日便先見到了。」宋至容是最愛賞舞的。

  無絮這支他從未見過,必然是還未在嶺南館演過的新舞了。

  不論是精心布置,還是倉促成行,謝珽都不會讓自己辦的宴席稀鬆平常了去。

  「廷玉還有什麼好東西,不如一併給我們瞧了?」宴望誠頗為期待地問道。

  他出了國子監,除了去賭坊,最多的就是同謝珽,柳如是他們一起渾玩。

  謝珽在秦樓楚館那不是一般的有面子,尋常富貴人家能見的那必然都是謝珽瞧膩了的。這宴席一開場就是無絮的新舞,不知後頭還有著什麼精彩的呢。


  只是他面色緋紅,頗為激動的樣子被身側的殷高雯看見了,說完就挨了一打。

  「你心裡想什麼呢?」她咬著牙小聲質問。

  「哎呀,不是不是,誤會了。我發誓,我絕沒有與他們沆瀣一氣過。」宴望誠馬上湊上去悄聲解釋了。

  他只是好賭,旁的他可不沾身的。

  這邊同席的二人小聲咬著耳朵,一個鬧一個哄。那邊同席的真夫妻卻各自端坐著,不怎麼說話。

  舞娘已經歇好又上來了。

  只是這次跳的是尋常嶺南館常見的間幕曲,只葉婉蓉和洛舒雲這種不去秦樓楚館的人才沒有見過。其餘人都沒什麼興趣瞧,只忙著自己說話。

  「洛姑娘,我敬你一杯。今日府里發生的事我聽過了,是,是謝某的不是,教姑娘受委屈了。」謝珽端著酒杯坐到了獨坐的洛舒雲身邊,一臉誠心地敬道。

  「謝世子快別這麼說。是我給謝世子惹麻煩了,還承蒙謝世子這般替我撐腰,真是受之有愧。」

  洛舒雲是聰明的,偏只在情字上犯了次錯。昨日因,今日果,她沒想到謝珽這樣皇眷正濃的人會在洛家遭難的時候站出來。

  兩人此番對飲了幾杯後,謝珽又寬慰了洛舒雲幾句。

  一番言語讓洛雲舒生出了些相見恨晚的意味來。她以前常以自己第一美人的名頭自傲,也瞧不起傳聞里謝珽這人的作派,更是對她的詩畫嗤之以鼻,不愛與她交遊。

  但經歷了之後,她此刻坐在這裡,再與謝珽說話時,才真體會到為何她被人追捧為第一風流了。

  風流多情,灑脫自在,知世故冷暖卻不世故,真乃可交之人。

  是她以前管中窺豹,視物狹隘了。

  謝珽從洛舒雲這裡起身的時候已經喝了好些了。她又與宴望誠和殷高雯二人暢飲了好幾杯,這才轉去了與他們對坐的溫立亭和葉婉蓉那。

  「葉夫人,我來與你請罪了。」謝珽上來就是自罰了三杯。

  溫立亭按住酒壺的手直接被她甩開了去,執意罰滿了三杯。

  紅霞已經飛上了謝珽的臉頰,一雙眸子變得溫潤晶瑩,含著笑,目不轉睛地看著葉婉蓉。

  葉婉蓉在麓園並沒有和溫立亭說上幾句。謝珽一離開,她還來得及開口問什麼,夫君就冷著臉說要先走了,喊也喊不住。

  「那我再自罰一杯,給葉夫人賠罪。」說罷,謝珽又是一杯下肚。

  「婉蓉只是一介尋常婦人,哪值得謝世子這般自罰。」葉婉容見她還要喝,終於開了口。

  只是心中疑慮作祟,她口裡的話也多了點酸味。

  「這事是我做得不對,惹葉夫人這樣的美人傷心,實非我願。大家都知,我生平最見不得紅顏不悅,美人蹙眉。今日惹得葉夫人鬱郁不開懷,多喝幾杯酒又算什麼。」謝珽前面說得還算規矩,後面說著說著就變了。

  「溫兄也不對。他個男兒郎還總不懂姑娘家心思,惹得葉夫人傷心。」

  謝珽的話越說越輕。

  為讓葉婉蓉聽得清楚,她不免與她越挨越近。

  葉婉蓉一抬眼,就將湊上來的謝珽看得真切。這謝世子眼眶泛紅,眼神里都是朦朧地醉意,好看得教她看得一愣。

  「溫兄,快與我一道給夫人賠個罪。葉夫人可寬些心。若就此氣壞了身子,這般罪過我且要心疼死了。」謝珽喊著那邊不說話的溫立亭一道舉杯,給葉婉蓉又敬了一杯。

  葉婉蓉自小就被家中嚴加管教,什麼都是循規蹈矩的。嫁了人後,夫君又是個不常歸家,話還極少的人,哪裡聽過這些哄人的話。被謝珽這麼一纏,她也亂了心神,耳尖發紅。

  葉婉蓉終在二人一同給自己敬了酒後,端起了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半。

  見葉婉蓉終喝了,謝珽才晃悠悠地站起了身,頗為高興地叫夫妻兩個自便,自己去了宋至容那處找自在去了。

  「哎喲,你這就醉酒了?」宋至容看著人走得一步一停的,笑話道。

  「胡說。」謝珽連連搖頭。但在靠近酒案的時候腳下踉蹌了一下,看得人一驚。

  宋至容瞬間起了身,作了扶人狀,見她自己手撐著酒案站穩了,才開口道:「你可小心著點。」

  「無事,無事。」謝珽說著就要落座。

  宋至容擔心她又腿發軟,伸手扶住了謝珽。


  待握住了這人的手,他才發覺喝了這麼多酒的謝珽竟還是指尖涼涼的。

  「你手怎麼這麼涼?」宋至容這一聲因為驚訝而有些大聲,引得葉婉蓉和溫立亭都看了過來。

  「你那手爐呢?不是向來不離身的嗎?」

  「那個迎客的時候被驚了一下,摔了。新換的不喜歡,叫人去庫房裡找了。」謝珽坐穩了,想要鬆開手去倒酒,但沒能如願抽出自己的手來。

  「幸好當時做了一對。我那還留了一個,明日給你送來。這麼冷的天,你沒那個爐子又要凍得青紫,病個好幾日。」宋至容想也不想就說道,言語時雙手還握著她的手給她捂著。

  「多謝。」謝珽也不想著去拿酒了,樂呵呵地跟宋至容道了謝。

  宋至容送她的那個其實就在庫房裡擺著。劉令不喜歡她用,後面她也就沒再用過。

  只是這會需要,她才特意應下宋至容的體貼。

  「我說宋二,你怎得還沒嫁進英國公府?我們謝世子的心又不是鐵石做的,怕是早就捂熱了。」那邊的宴望誠也裝模作樣地捧著殷高雯的柔荑,高聲笑話道。

  葉婉蓉聞聲看向了旁邊。宴望誠說話時,宋至容正掌心握著謝珽的手,而謝珽坐得也不十分端正,卸了一半的力靠在椅背上,正笑得慵懶。

  「我們知己情誼到你嘴裡平白就污糟了。下次我定贏你個千百十兩的,絕不手軟。」謝珽一聽,從果盤裡拿了個棗子就朝宴望誠砸了過去,半笑半罵地。

  「我看你是喝得不盡興,跑來打趣我。」宋至容將手裡的指尖捂得溫熱後,提著酒壺去到了宴望誠身邊與殷高雯換了席,發誓要與小閻王不醉不歸。

  謝珽正是微醺好時候,席間熱鬧得正好。她便尋人去叫無音來彈曲。

  弦音美酒佳人舞,正當一醉。

  她已經把這宴會上的戲唱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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