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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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圍著篝火鬧了一晚,第二天天色拂曉,衡玉一行人慢悠悠從鎮子步行回宗門。

  走在路上,偶爾會遇到其他熟悉的同門,眾人相互打招呼,然後湊在一塊兒走。

  快到山門時,他們直接匯合成了一大群人,浩浩蕩蕩格外熱鬧,如果不是眾人都穿著極富合歡宗特色的服飾,遠遠看去,還得以為是有什麼勢力要來攻打合歡宗的山門。

  「墨主,早啊。」遲與一位熟悉的少主打招呼。

  衡玉記憶力不錯,慢悠悠道:「其他幾個少主都瞧見了,倒是慕主,她昨晚沒去鎮子上玩嗎?」

  聽到衡玉的話,遲扭頭看向她,解釋道:「是因為顧長老的事情。身為顧長老的親傳弟子,慕主經常與他接觸,身體沾染了些許邪魔之氣,現在暫時在她的院子裡禁足,得等無定宗那邊來人幫她淨化掉體內的邪魔之氣才能出來。」

  原來如此。

  衡玉能理解。

  原身與顧續沒有過什麼接觸,都能被顧續在身體裡種下邪魔之氣,慕歡這個杵在跟前的弟子怕是更慘。

  一行人說說笑笑,在試煉台那裡分道揚鑣,各自趕回自己住的山峰。

  才剛推門走進自己的院子,一道白色的身影如閃電般騰空而起,飛快鑽進衡玉的懷裡。

  衡玉伸出手穩穩將小白抱住:「你什麼時候醒的。」

  得知小白也才醒不久,衡玉樂道:「等我先去沐浴,再帶你在周圍逛逛,以後你就一直住在這裡了。」

  它受的傷比衡玉還嚴重不少,但神獸體質特殊,恢復速度居然比衡玉還要快上數倍。不過大半個月的功夫,小白就已經可以下地活蹦亂跳。

  神獸動輒有數千年的壽命,相比起它們漫長的壽命而言,小白現在還是一個小幼崽。

  以前在秘境,它都是安安靜靜縮在情女懷裡陪她,如今到了合歡宗,有一堆年輕弟子哄著它,用各種丹藥靈植、甚至是糕點水果來誘惑它,小白天天在外面跑來跑去,晚上回到院子裡,衡玉都要幫它清理身上的毛髮。

  「在這裡待得開心嗎?」衡玉笑得彎起眉眼。

  小白咕咕咕喊了好幾聲。

  「開心就好,以後長大了要好好守護這裡。」衡玉聲音溫和得像是在哄騙它一般。

  小白用力點頭,像是在許諾般。

  「乖徒弟,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哄騙一個靈智還不高的神獸!」

  一道懶洋洋的聲音非常突兀地插進來。

  聲音裡帶著淺淺的沉痛,似乎是在感慨她怎麼墮落到今天這地步的。

  衡玉抱著小白站起來,隔著木欄望向院子外:「師父,你終於醒了!」打開院門,衡玉快步走到游雲身邊,莞爾一笑。

  游雲只穿了身單薄的裡衣,唇色蒼白得毫無血絲,但他笑意盈盈,依舊像以前一般漂亮:「睡了一兩月,也是時候醒了。就是未來幾十年,你家師父我都得當個嗑丹藥的病患。」

  元嬰後期修士的大道之傷可不是開玩笑的,不好好養傷,怕是再難有所突破。

  「沒事,你又不是磕不起。」

  游云:「……」

  他剛剛那番話的重點是這個嗎!

  想要表示自己的氣憤,於是游雲直勾勾地盯著衡玉,眼裡掛滿哀怨。

  「師父,你眼睛也受傷了?」

  游云:「……混帳東西!」

  衡玉嫌抱著小白太累,乾脆把小白遞到游雲懷裡。

  小白不是很樂意,扯住她的袖子。

  一人一獸拉扯之間,衡玉的手腕露了出來,手腕上佩戴的那串鈴鐺手鍊也映入游雲眼底。

  起初游雲沒在意,但他覺得手鍊上那顆紅色珠子有些奇怪,就多盯了幾眼,問道:「混帳徒弟,你這紅珠子不是法寶吧。」

  「就是普通的寶石。」

  游雲用他常年幫漂亮女修挑禮物的眼光打賭,這東西絕對不是寶石:「看著很奇怪,給人一種廉價感。」

  「師父!」

  衡玉的聲音剎那冷淡下來。

  游雲茫然抬眼,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麼:「這是那個佛子送的……好吧,我剛剛那番話說得是重了些,不過我必須得感慨,無定宗的和尚真的很節儉,他們宗門的家底肯定是靠著節儉攢起來的。我們合歡宗沒人家有底蘊,就是因為平日裡過得太奢靡了些。」


  說到後面,他忍不住嘀嘀咕咕。

  那番鬼鬼祟祟、指指點點的模樣,直看得人牙痒痒。

  衡玉:「……」

  她師父真的是傷到了大道根基而不是腦子嗎?

  「師父,你快回去好好休息吧,這傷得已經神志不清了,再不好好養著,以後就要永遠保持這一水平的智商了。」

  被這麼嘲諷一句,游雲簡直要氣炸:這小沒良心的,他冒著生命危險去英雄救美,好不容易醒過來,沒誇他的英姿就算了,現在居然還在罵他!

  正想好好教訓衡玉,游雲一拍額頭:「我說這紅珠子怎麼這麼奇怪,它不就是相思果嗎?」

  相思果,是滄瀾大陸特有的一種植物。

  它所代表的寓意和紅豆一致,外形也和紅豆相似,不過兩者之間還是存在差別。

  相思果外表圓潤,果實堅硬,若是和一堆紅珠子堆在一起,一時之間完全無法把它辨認出來。

  感慨完後,游雲嘴角一抽,反駁道:「不對,我認錯了,這就是普通紅寶石。哎,它們二者太像了,連你師父我都看走了眼。」

  衡玉微微一愣,沒理他後面半句話,垂下眼摩挲著手鍊正中央那顆相思果。

  ——彌留相思嗎?

  瞧著衡玉在出神,游雲連忙喊道:「哎,不要在意這個,來來來,快把它抱走,為師現在嬌弱得像個花骨朵一樣,不能長時間承受這種重量啊!」

  衡玉的所有惆悵情緒都被她師父擊了個粉碎。

  她哭笑不得,默默將小白抱走,撫摸著小白背脊上柔軟的毛髮。

  -

  衡玉最近閒著沒事做,傷勢沒恢復又不能修煉,在秘境裡看了幾十年的古籍,暫時也不是很想看書。

  這天清晨,她穿了身方便行動的衣裙,步行下山,打算在合歡宗里隨意走走。路過合歡樹林時,發現有十幾個外門小師妹在採摘合歡花。

  她們每個人胳膊上都挽著一個籃子,籃子裡裝著或多或少的合歡花。

  「你們採摘來做什麼?」衡玉上前問道。

  「洛主。」小師妹們認出她來,眼睛亮亮地向她行禮。

  大概是合歡宗的人都有點喜歡美色的毛病,這些師妹面對衡玉時非常熱情,每個人都高高興興開口向她解釋。

  通過她們熱鬧的介紹聲,衡玉總算理清楚現在的情況——這些師妹們是接下了任務,要採摘合歡花回去炮製成合歡香。

  所謂的合歡香,是比較低級的一種媚.藥,在雙修時能起到助興作用。

  衡玉覺得自己一定是太無聊了,不然她不可能會跟著師妹們一起採摘合歡花,還讓她們教她怎麼炮製合歡香。

  然後衡玉心滿意足地學到了一門高大上、又並沒有什麼實際作用的手藝。

  「洛主怎麼會對這個感興趣?」有師妹問道。

  衡玉道:「就是突然心生好奇,反正學這個很容易,不耽誤什麼事。」

  修士擁有漫長的壽命,這就意味著,她可以在很多也許沒什麼用卻很有意思的事情花費時間,而不會苦惱自己是在空耗年華。

  而且,這也是她磨練心志的方式。

  等到把所有的合歡花都炮製成合歡香,衡玉與幾個師妹道別。

  走之前,她們還強行給衡玉塞了兩瓶合歡香,美名其曰紀念品。

  衡玉笑著收下。

  走到試煉台時,有道熟悉的聲音從台階上方傳來:「我正想去寧榆峰尋你。」

  衡玉順著聲音來處看去,瞧見那熟悉的容貌後,眉梢微微一挑。

  ——是了緣。

  看來他就是無定宗那邊派過來幫忙的人。

  明知道了緣當時就在北州,距離南州極近,又早就打算過來南州傳道,這回無定宗來援助的修士十有八九會是由他帶隊。

  但真的確定來人是他時,衡玉還是忍不住生出幾分隱隱失落。

  了緣迅速從幾個合歡宗女修手裡脫身,三步並做兩步,大步流星走到衡玉面前,滿頭大汗訕笑道:「合歡宗的師妹們真是熱情得很。」

  他感覺剛剛圍著他轉來轉去的女修,是想要用熱情的視線直接將他扒個精光!


  衡玉意味深長一笑:「這是當然,我們合歡宗沒別的優點。熱情,就是我們宗門弟子最大的特點。」

  了緣:「……」

  他並沒有在誇人好吧。

  剛想開口說話,了緣突然抽了抽鼻翼,他那張恍若秋水般的臉湊到衡玉身前。衡玉下意識往後避了半步,奇道:「怎麼了?」

  「你是用合歡花來沐浴了嗎,身上的合歡香也太濃郁了些。」了緣說。

  衡玉自己沒什麼感覺,不過想想,她也覺得不稀奇:「那你離遠點。」

  了緣聲音柔情似水:「其實挺好聞的。」

  作勢又要湊近。

  瞧見衡玉快速後退避開,他哈哈大笑起來:「你這樣真是太傷我心了,能不能學學合歡宗的其他師妹們,你看她們對我多熱情啊。」

  衡玉莞爾:「你喜歡啊。」

  她朝遠處那些悄悄在周圍打量的師妹們招手:「師妹們,快些來讓佛子感受一下我們合歡宗的獨有文化。」

  周圍的師妹們都知道衡玉在開玩笑,但也不介意順著衡玉的話上前。

  這個直接露出大片肩膀,那個直接伸展著腰肢,還有的當場催動媚術,迅速貼近了緣。

  了緣:「……你太狠了。」

  他的眼裡寫滿委屈:「如果是了悟師兄過來,你也會讓他感受合歡宗的獨有文化嗎?」

  衡玉無辜攤手:「會啊。不過那時候不需要師妹們,我可以親自上。」

  說完,衡玉直接轉身離開試煉台。

  她覺得自己還是儘快回去沐浴換衣服為好。

  「欸——欸——洛主——」

  「洛衡玉!」

  身後,了緣的呼喊聲一陣接著一陣,但衡玉頭也沒回。

  回到院子裡,衡玉才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到底有多濃郁。

  素來喜歡鑽進她懷裡的小白嫌棄得跑去游雲的院子,不樂意和她待在一起,對於這種現象,衡玉只能唏噓世風日下,一隻神獸也活得如此之現實。

  沐浴完後,衡玉披散著一頭濕漉漉的頭髮,盤膝坐在窗邊,慢悠悠用干發布絞乾自己的頭髮。

  這就是沒有靈力的不好,想弄乾頭髮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

  絞了一會兒,衡玉又笑了下。在幻境時,她也是沒有靈力的,只是那時候被人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猶嫌不夠地伺候著,所以從來沒有覺得不方便過。直到現在需要自己動手,才覺得種種不方便。

  好不容易把頭髮弄得半干,衡玉走去隔壁院子把小白接回來。

  她抱著小白,用指骨狠狠敲了下它的額頭。

  小白咕咕咕叫起來,表示自己剛剛真的很無辜。回到廂房,小白想要睡覺,看著衡玉坐在窗邊吹風,它坐到床榻邊盯著她。

  衡玉懶洋洋倚在窗邊:「我在等頭髮晾乾。」

  今晚的風只有很小一股,想要把頭髮晾乾怕是要等很長時間。

  至於去找她師父幫弄乾頭髮——

  這種越過師徒關係的親昵舉動,衡玉並不想讓它出現。

  小白直接躍到她身邊,輕盈跳進她懷裡,在她懷中尋了個合適的位置睡覺。

  衡玉在窗邊坐了很久很久。

  不知不覺也靠著窗邊睡了過去。

  等她再次睜開眼睛時,外面天光已經徹底大亮。

  衡玉把還沒睡醒的小白放到一旁,自己從軟榻上下來。

  她洗漱時摸了摸自己的頭髮,大概是昨晚睡著之後一直壓著,頭髮還帶著淡淡的潮濕,沒有完全乾透。

  衡玉自嘲一笑。

  -

  合歡宗內部因為出了個叛徒,現在是隱患重重。

  所以,即使了緣只是個結丹初期修士,合歡宗掌門也決定親自露面招待了緣。彼此交談一番後,掌門才施施然離開,讓遲代表他招呼了緣。

  舞媚這邊消息很靈通,一得到消息就跑過來找衡玉。

  她踏進衡玉院子的時候,衡玉正在搗鼓著用合歡花釀酒。

  「你還真有閒情逸緻。」舞媚感慨。


  「反正現在也沒什麼事做,就當是煉心了。」衡玉用手帕抹乾淨手,側頭去看舞媚,「你這麼急匆匆過來是因為什麼事?」

  「我是想告訴你,無定宗的人過來了。」

  衡玉平靜點頭。

  舞媚升起戲謔之心:「你不好奇是誰來了?以那位對你的用心程度,萬一他親自帶隊前來怎麼辦?」

  「我昨天傍晚在試煉台那裡遇到了緣了。」

  舞媚:「……」她也不再逗衡玉,邁步走到衡玉對面坐下,腳踝處戴著的鈴鐺發出清脆的撞擊聲,「為什麼來的人會是了緣佛子。」

  「有很多個理由是他過來。」

  「那了悟不來的理由是什麼?」

  衡玉的眼睛黑白分明,以至於眼裡的情緒能輕易被人讀懂。

  舞媚看到她眼裡泛起淡淡水色,然後聽到她說:「因為他覺得我不想見他。」

  說這話時,衡玉的聲音很輕,輕到仿佛飄在空中,無法落到實地。

  舞媚:「……」

  她張嘴欲言。

  但突然發現自己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半晌,舞媚艱澀開口:「那你想見他嗎?」

  衡玉眨眼,狡黠一笑,仿佛之前的失態全部都是舞媚的錯覺:「這個問題嘛……不便細言。」

  「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別打擾我研究怎麼用合歡花釀酒可以嗎?我很忙的。」

  舞媚:「……我呸,你現在可是一等一的閒人,居然也好意思說這種話。」這理由找得也太敷衍了,就不能走點心嗎!

  衡玉微微一笑,誠懇而認真道:「沒騙你,我真的很忙。釀完合歡酒後我還得學習一下怎麼編織手鍊,然後還得往凡間走一趟,想想就覺得很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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