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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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悱惻纏綿的月色透過松柏的枝葉,零零散散灑下來。月光被過濾後,灑到地上,只剩下薄薄一層,甚至不如衡玉耳畔的珍珠耳飾明亮。

  她現在看不清東西,背脊幾乎是下意識地靠在松柏樹幹上,借著實在的觸碰尋求寄託。指縫緊緊攥著了悟的僧袍,他輕動了下,她手腕間佩戴的鈴鐺手鍊也跟著發出清脆的響聲。

  叮叮鈴鈴,不知怎麼的,就和呼吸聲一起交織出了幾分曖昧。

  衡玉的視線徹底暗了下去。

  她的手往前摸索。

  有人牽住她。

  「我想十指扣著。」

  於是兩人十指緊扣。

  「周圍是不是很暗,什麼時候天亮啊?」過了一會兒,衡玉問。

  了悟從儲物戒指里取出夜明珠,用靈力牽引著,將它掛到松柏樹上。

  夜明珠發出柔和的光芒,將他和身邊的姑娘籠罩住。

  了悟回:「已經天亮了。」

  衡玉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

  腕間的鈴鐺跟著一起搖晃。

  「我想睡覺了,介意幫我解掉外袍嗎?」

  緊扣著的手突然被鬆開,手心的溫度冷下去。

  下一刻,兩隻略有些顫抖著的手,正在輕輕解開她外袍的排扣。

  這件外袍是天青色,穿在她身上出塵素雅,美得纖塵不染,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扣子設計得有些複雜。解了好一會兒,排扣解開,脫掉外袍後就只剩下裡衣。

  了悟彎下腰,幫她脫掉鞋襪,再抬手,扯掉那固定住頭髮的簪子。沒有簪子的束縛,長發傾灑而下,擊打在了悟的手背上,莫名添了幾分癢意。

  「已經好了。」

  衡玉一隻手捧著臉頰,胡攪蠻纏,步步緊逼:「有晚安吻嗎?」

  放在頰側的手突然被牽走。

  溫熱而細碎的吻,輕輕落到她的手背上:「這樣算嗎?」

  衡玉眼尾一瞬嫣紅。

  她想要說話,但話一出口就變成了悶哼聲。

  衡玉身子往前一倒,直接倒在了悟懷裡。她死死攥著了悟的僧袍一角,眼尾嫣紅如血:「熱。」

  熱到極致,就連體內的血也在沸騰,仿佛下一秒就會隨時隨地蒸發掉。

  更為致命的是,一股癢意從衡玉骨子裡鑽了出來。

  極熱與極癢交織在一起,衡玉的意識瞬間被衝擊得支離破碎,克制不住的悶哼聲從她唇齒間溢出。

  面前的人成了天地間唯一的降溫源。

  衡玉緊緊貼著他,又因為渾身發癢,她一直在用臉頰蹭了悟的胸口。

  僧袍料子並不稱得上柔軟,等了悟低頭去看她時,夜明珠映照下,她的半邊側臉皮膚被摩擦得通紅一片。

  是癢嗎?

  了悟誦經的語速越來越快。

  驅魔經文已經是他最熟悉的經文,現在他完全是下意識在誦讀,心裡思索著衡玉的異常。

  瞧見她還在蹭著,了悟輕嘆,一隻手覆在她的後腦勺上輕輕托住,另一隻手飛快脫掉自己這件僧袍。

  裡衣柔軟,她蹭著總不會那麼難受。

  他閉上眼,定住心神抱住她,繼續誦讀經文。

  五遍,十遍……五十遍……

  他念得太快太急促,佛骨的力量被他催動到極致,現在身體已經發出警告。他的意識也逐漸有些渙散下去,幾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苦苦支撐誦經上。

  即使有著金佛之身緩解,衡玉體內的血液還是在沸騰,甚至出現了逆流的情況。

  她的眼尾越來越紅,臉上卻越來越蒼白。

  對比之下,格外鬼魅和怪異。

  了悟一開始沒注意到她的異常,直到他感覺到有股溫熱的液體滴在他的胸口,了悟稍稍偏頭看去,才發現是她咬破了自己嘴唇,大滴大滴的血流出來。額頭的汗也在一直冒出來。

  「咬貧僧的肩膀。」了悟告訴她方法。

  重複了好幾遍,了悟還動手掐住她的下顎,迫使衡玉張口咬住他的肩膀。

  誦經聲飛快而急促,了悟一遍又一遍念著,懷裡姑娘的體溫終於漸漸降了下來。


  但了悟還沒鬆口氣,就發現——她的體溫降得太快了。不過幾秒之間,她渾身就冷到猶如冰窖。牙齒在打著冷顫,抱著她的了悟也不能倖免,眉梢都凝結上一層寒霜。

  衡玉身體的癢意越來越明顯。

  就像是從骨子最深處鑽出來的一般。

  衡玉掙扎著,用指甲尖銳的手指撓了撓自己頸部的肌膚。

  力度之大,白皙而細膩的頸部肌膚頓時留下明顯的抓痕。

  再次一撓,頸部泛起淡淡的血痕。

  了悟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不讓她動彈。

  下一刻,懷裡的姑娘劇烈掙紮起來,靈力已經有些枯竭的了悟險些被她推倒。

  「洛主!」他的聲音重了些。

  懷裡的姑娘眼尾暈紅一片,細細看去,似是要哭出來,呻.吟聲細弱得驚人。

  「洛主……」了悟聲音放緩。

  她如果掙扎,現在他未必能夠很好制住她。

  無奈之下,了悟手拖著她的後腦勺讓她躺到飛毯上。

  了悟用一隻手扣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舉過頭頂,身體壓在她的身上,限制住她的掙扎,他的額頭抵住她的額頭,免得她再動彈。

  這樣的姿勢,古怪又親近到了極點,了悟卻已經完全顧不上了,他語速急促念著經文,儘自己最大的能力催動體內的那根佛骨,調動大道之力加持在他的經文中。時間一點一滴過去,衡玉掙扎的力度逐漸變小,身體溫度也慢慢回升,了悟險些被佛骨的反噬壓得喘不上氣。

  他額間、頸間都是冷汗,裡衣已經被冷汗浸得濕透,緊緊貼在脊背上,將他的脊背弧度完整勾勒出來。

  誦經聲幾乎完全嘶啞。

  時間一點一滴推移。

  似是過了很久,衡玉睫毛顫了顫,輕輕睜開眼睛。

  看到幾乎壓在她身上,額頭貼著她的了悟時,衡玉微微愣住——這個距離太近了,近到呼吸交錯,近到……堪稱危險。

  了悟還在念著經,沒注意到衡玉醒了。

  負荷催動體內佛骨、調動大道之力,已經耗盡他體內的靈力。他現在完全沒有了力氣,眼睛緊閉著,基本是在憑藉著本能誦經。

  「不用念了。」衡玉只能發出氣音,「我醒了。」

  這聲音太輕,嘴唇只是輕輕動了動,被完全壓制在了悟的誦經聲中。

  衡玉又說了一遍。

  感覺到他現在的狀態非常不對,衡玉微微仰頭,覆上他的唇畔。

  唇上觸感明顯,了悟緩緩睜開眼睛。

  他身後月色泠泠,衡玉能清楚看到他額間的冷汗與眼尾的赤紅。

  狼狽,失措,再不見絲毫光風霽月之態。

  她卻莫名覺得,這一刻里他的眉眼是人間極景。

  身體的力氣恢復些許,衡玉輕輕抬手,環住他脖頸的同時,將他的後腦勺往下壓了壓。

  腕間的鈴鐺叮鈴鈴作響。

  遠處不知道是樹葉的搖晃聲還是溪水叩擊石塊的響聲。

  風中送來蛙聲片片。

  衡玉的視線里只有眼前人,她的聽覺全部賦予到他的呼吸聲。

  陌生的、酥麻的感覺從背脊一路蔓延炸開,了悟幾乎大腦空白,全身僵硬。

  在這樣的僵硬中,一點一滴的時間都變得難挨拉長起來。

  於是,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體內那消耗殆盡的靈力不知何時再次變得充盈起來,就連一直凝滯不前的修為也動了起來。

  衡玉注意到他體內的變化,略有些詫異。

  這一刻,衡玉冥冥中有了種新的認知——

  所謂情劫,也許不只是動情,還包括欲.望。

  他是無定宗佛子,是佛門之光。

  ——可從頭開始算起,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修士。

  只是他出生時體內多了根佛骨,擁有堅定的信仰,地位也特殊了些,就讓很多人忽略了這一點。

  一個普通的修士,會沒有欲.望嗎。

  只是相比起普通人,他的情與欲過於收斂。


  而她,是點燃它們的唯一存在。

  在衡玉這麼思索時,萬里之外的無定宗,被所有佛殿簇擁著的大雄寶殿裡那尊佛祖的佛像,突然泛起淡淡的金光,傳出一縷神念。

  無定宗掌教圓蒼正在敲擊木魚,察覺到這道金光里的波動,他的臉上浮現驚喜之色。

  -

  衡玉的眉梢染上薄薄春.光。

  她發現了悟失神到連呼吸都忘了續上,悶笑了下,別開頭讓他續上呼吸。

  了悟臉上透著幾分狼狽,耳垂紅得滴出血來。

  他深深喘了幾口氣,鼻尖便嗅到了濃烈而熟悉的合歡薰香。視線不受控制地下移,才發現剛剛動作之間,她的裡衣順著肩膀滑落些許,鎖骨處大片白皙肌膚幾乎灼傷他的眼睛。

  了悟別開眼,伸手幫她攏好衣服,手撐著地想要爬起來。

  下一刻,他被身下的人扯住。

  衡玉看著他,認真道:「別動,我們再試試。」她要驗證剛剛的猜想。

  試什麼?

  了悟沒回過神。

  衡玉吻了吻他的唇角:「配合一下。」

  「……洛,洛主?」了悟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

  一個名字罷了,他都說得磕磕絆絆。

  「你的修為在增加。」衡玉說,語氣堅定,「你沒有感受到嗎?」

  這段時間,他明明一直在塵世歷練,修為卻始終在原地邁步。

  但在她親吻他的時候,他的修為已經達到可以突破結丹後期的地步。

  讓他慢慢思考著,衡玉吻了吻他的下巴,細碎的吻上移,點在他的唇角。她抬起手,扣住他的後腦勺。

  「張嘴。」衡玉悶笑。

  見他大腦還處於空白狀態,她乾脆自己撬開他的唇齒,掠奪他的呼吸。

  唇齒碰撞之間,他的呼吸凌亂起來。

  在了悟愣住時,衡玉的唇畔覆上他的喉結。

  了悟渾身僵住。

  那個地方大概是他的敏.感.處。

  溫熱的呼吸灑在上面,他克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衡玉啟唇,用柔軟的舌尖輕輕點了下。

  身體的熱度,在這一瞬間被點燃到極致,他的四肢百骸都在焚燒。

  了悟渾身顫抖起來,眼尾殷紅一片,裡面泛著淡淡水色。

  「……這種感受,陌生嗎?」衡玉問他。

  「洛主……」

  了悟艱澀開口,有些赧然。

  他很清楚她問的是什麼。

  等到衡玉主動拉開與他的距離,了悟才猛地從地上起身,直接背對著她,手指緊緊攥著:「洛主的意思是,這算是情劫的一部分嗎?」

  「你現在的靈氣濃度,似乎已經遠超過結丹後期……距離元嬰期,應該只有一線之差了吧。」衡玉手撐著地,勉強才飛毯上坐起來,開玩笑道,「我都有些疑惑,這情劫是佛祖對你的考驗,還是佛祖為你開的掛?」

  從地上站起來,衡玉想繞到他面前。

  但想到他現在的情況,怕他覺得尷尬,衡玉抬手撩了撩頭髮,讓他自己留在原地冷靜:「我去看看這附近有沒有溪流,渾身都是汗。」

  往前面走了兩步,衡玉仰頭望著天空,似乎是想隔著這無盡夜色,看著佛境裡的佛祖。

  「其實動情也不符合你求的道。」

  「你能坦然誠然自己動情,就不能坦然承認自己動了欲嗎?」

  了悟咽了咽口水,他的喉結上下滾動。

  沉默,凝滯般的沉默。

  最終,所有的紛雜思緒盡數化為一聲長嘆。

  了悟說:「洛主的辯才著實一流。」他無法反駁。

  於是他轉過身,溫聲問她:「夜色濃重,你的力氣剛恢復一些,貧僧扶你去找溪水吧。按照地形來看,這方圓一里內就會有溪流。」

  衡玉沒轉身,手背在身後走在前面。

  了悟意識到她這行為里的體貼,也沒特意上前,只是默默跟著她。

  溪水距離此處的確不遠。

  深秋時間的溪水涼得有些透骨,但更致命的寒冷衡玉剛剛已經受過,她沒脫衣服,直接走進溪水深處,借著溪水來清洗頭髮。

  「貧僧過會兒來找你。」

  剛剛念經時過於急促,了悟的聲音已經完全沙啞,沙啞里透著幾分倦意。

  精神緊繃一夜,他的確累了。

  等衡玉輕應了一聲,了悟順著溪流往下走,在距離衡玉大概幾百米的地方下了水。

  他一動不動,半邊身體全部浸在冷水裡。

  身體裡的靈力早已充盈到極點,在了悟心神逐漸放鬆下來時,一舉衝破到結丹後期境界。

  突破之後,他的境界還在緩慢攀升。

  一直到距離元嬰期只有一線之差,才終於凝滯不動。

  雙目緊閉的了悟緩緩睜開眼睛。

  察覺到境界上的變化,了悟輕輕一嘆,心中思緒紛雜,卻又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在想些什麼。

  等衡玉沐浴好烘乾頭髮,又在岸邊等了小半個時辰,還是沒見了悟過來找她,只好順著溪流往下。

  瞧見他居然還泡在溪水裡,衡玉微微一愣,輕咳兩聲後抬手朝他招了招:「不冷嗎?」

  水中的了悟抬眼看她。

  月色霜華之下,她立於林間。

  光華流轉,幾欲灼人,叫這天地月光都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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