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世界4
平行世界4
姜知玥睡得迷迷糊糊的, 忽的感覺臉上落下一隻微涼的手。
穿戴好西裝的男人坐在床邊，抬手輕碰了一下姜知玥的耳垂, 輕聲問她：「起床嗎。」
姜知玥還在睡夢中, 完全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夢裡她正窩在媽媽懷裡聽她講小時候的事，下意識的便以為自己還在姜家她的臥室里。
那手力度很柔, 先是攜去她額前的碎發, 又溫溫柔柔的輕輕觸碰她的臉頰，她轉了個身握住那隻手, 抬起臉無意識的蹭了下, 小聲哼唧：「我好睏, 等會再起嘛。」
沈晏動作微怔, 他知道姜知玥這會做的事完全是潛意識, 望著那張睡容恬美的嬌憨面容, 男人還是心情很好的勾了勾唇。
他將姜知玥的手包裹在手心裡，聲音放的愈發的柔，眼神也是柔的：「那就再睡一會, 我叫雲姨給備好早餐。」
沈晏話語頓了一下, 像是想到什麼, 他的語調轉輕, 小心又笨拙的低聲喊了句：「老婆。」
就那麼一句話, 姜知玥半閉著的眼睛刷的一下便睜了開。
她忘了，她已經嫁人了, 這裡也不是她在姜家的別墅, 那隻手更不是媽媽的手……
還好她反應過來, 不然姜知玥差點就要脫口而出，要是真的喊出口, 那可就真的太丟人了！
一想到她今天早上做的傻事，又是把她老公當成她媽媽，又是拽著他的手撒嬌，姜知玥臉一紅，忙掙扎著從床上坐了起來。
因為她的工作不需要每天打卡按時去上班，沒什麼通告時在家都會睡到自然醒，然後再去工作室待一會，姜知玥在家懶散慣了，姜延禮和宋綰又很寵著她，一時半會沒有適應過來。
但是在沈家應該不行吧……像沈晏這種作息及其規律又自律的人，她這樣好像不太好。
沈晏看出姜知玥的拘謹，兩個人的手這會還在交握著，他的眸色暗了暗，低聲道：「這是你的家，不用那麼拘謹，你想做什麼便做什麼。」
姜知玥被那句低沉好聽的「家」這個字聽得愣了一下，她是第一次聽見毫無血緣關係的人對她說，這裡是她的家。
沈晏說的確實沒錯，雖然一開始鬧出一個很大的烏龍，但她現在和沈晏也是正兒八經的夫妻，這裡是她和沈晏以後要過一輩子的家。
姜知玥緩過神來，她輕咬了一下唇，想了想還是鼓起勇氣問出口：「那我還可以在睡一會嗎？」
她的聲音很軟，許是剛剛醒來，杏眼含霜帶露，看向他時嬌嬌怯怯的像是小鹿的眼睛。
沈晏盯著她看了幾秒，喉結小幅度的滾動著：「可以。」
他害怕自己再看下去會控制不住的想去吻她，沈晏視線垂下，只是曲起手指給姜知玥扯了下被子，淡淡道：「醒了記得吃飯。」
沒想到沈晏比她想像中還要好說話，姜知玥得到了隨心所欲的權利，她眼睛一彎，又迅速躺了下來，手指拽著被子，微紅著臉很乖很乖的小聲道了句謝。
沈晏不太喜歡姜知玥向他道謝，他不喜歡這種生疏的距離感，他知道她的禮貌是骨子裡的教養，但他恰恰最不需要的就是她的禮貌。
他和姜知玥是夫妻，他更需要的是她對自己的親昵和依賴。
沈晏微微皺了下眉，沉聲糾正她：「你是我的太太，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們是夫妻，不是陌生人，所以……」
看著姜知玥有些迷茫的眼神，他放柔聲音，無奈的嘆了口氣：「我不希望從我太太的嘴裡，聽見她像是對著陌生人一樣對她的先生說謝謝。」
既然她不懂，那他就一點一點去教她。
聞言，姜知玥有一瞬的晃神，在那繾綣的眸子的注視下，她愣的連眼睛也忘了眨。
沈晏本就長了一雙多情漂亮的眼，可他面色冷淡，線條冷硬涼薄，連帶著眉眼也是涼的，這會他的五官都舒展開來，那雙眼睛逆著光，情緒滾燙，溫柔到有點不真實。
回過神後，姜知玥悄悄往上扯了扯被子，遮住她那張有些發燙的臉，她小聲應了一聲，乖乖的開口：「我知道了，下次不會了。」
沈晏微微彎唇，手移過去揉了揉姜知玥的發頂，溫聲哄她：「再睡會吧。」
姜知玥的心裡驀地湧出一些她從未體會過的奇怪的感覺，像是心尖上被什麼東西輕輕的撓了下，留下微不可察但又不可忽視的痕跡來。
她雖然一時間還是不太適應沈晏的親近，但她也不排斥他去碰她，姜知玥的腦子亂糟糟的，最終，打算先補個覺再說。
她昨天忙著婚禮的事也是真的累到了。
姜知玥閉上眼醞釀著睡意，察覺到男人的視線，以及她的手還被沈晏箍在手心裡，姜知玥想動又不敢動，原本沾床就睡的她現在又怎麼也睡不著了。
猶豫了幾秒，她睜開眼睛對上那道目光。
「沈晏。」
沈晏「嗯」了一聲，垂眸問她：「怎麼了。」
姜知玥有些不太好意思，她的視線下意識落到兩個人相握的手上，又收回移到沈晏的眼眸，乾巴巴道：「你在這，我睡不著。」
沈晏的眸子輕輕眯起，薄唇微掀，見他似乎要說些什麼，姜知玥又急忙開口，小臉一本正經的十分認真：「我知道，你放心吧，等我醒來就跟你一起去民政局。」
他昨天就在說這件事，姜知玥一直都記在心裡。
本想說那他先離開不打擾她睡覺的沈晏一頓。
他昨天晚上一夜沒有闔起眼，以一種占有欲極強的姿勢環抱著她，他就這樣真真切切的把她娶回了家，滿足感過後，沈晏又有些不太真實。
他害怕自己一閉上眼，再醒來後才發現這一切只是一場夢，而夢外她早已成了沈遲的妻子。
在沒有真正擁有結婚證成為法律意義上的夫妻時，沈晏的視線一秒鐘也不想從姜知玥身上離開，他甚至想把她藏在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這樣她就可以只屬於他。
如今，沈晏聽見他的女孩很有耐心的向他承諾，她會和他一起去，就好比姜知玥在說，她絕對不會走。
沈晏心神微動，在姜知玥看不見的角度嗎，那修長手指一點一點掐住被子的一角，一秒後又放開。
他斂下神色，從昨晚就一直緊繃著的心鬆懈下來，彎唇很輕很輕的笑了下：「嗯。」
離開之前沈晏又囑咐了一遍：「醒來後記得吃早飯。」
等人走後，臥室內又恢復了沉寂，姜知玥再次閉上眼睛，被褥間全浸染著沈晏身上的氣息，她翻來覆去的換了好幾個姿勢，卻還是睡意全無。
她一閉上眼，就是昨天萬人矚目的婚禮上，西裝革履的男人踩著紅地毯，逆著光向她走來。
她在婚禮上睡了過去，又在不知不覺中回到了沈家的別墅，還分不出別的思緒去回憶那些。
而如今，在這種安靜的氛圍下，姜知玥開始控制不住的去回想，沈晏那溫柔注視著她的眼眸，他單膝下跪給她戴戒指，他的唇覆下時那微涼的觸感，像是薄荷糖一樣。
說不感動是假的，在她最狼狽又無助的時候，他帶著落日餘暉突然出現，為她心裡的小島撐起一把傘。
姜知玥還在胡思亂想，忽的又意識到一個問題，沈晏不會，喜歡她吧……？
這個奇怪又大膽的念頭剛在腦子裡閃過一秒，姜知玥瞬間晃了晃腦袋，她懷疑自己肯定是沒有睡醒，不然怎麼會產生這種想法。
她和沈晏接觸的次數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從小到大說的話都沒有這幾天說的話多，她才不信沈晏會對她有什麼別的感情。
或者大概可能還是像沈遲一樣……照顧她這個世家妹妹？
姜知玥毫無頭緒，索性也不再去想，最起碼沈晏對她的態度算是很好的，她突然覺得，她這次或許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姜知玥依舊睡不著，她望著天花板上的水晶燈發呆，一顆一顆的數著上面的裝飾。
她來回數了個遍，最終還是決定收拾一下起床，雖然沈晏叫她在家隨心所欲，但是她也不能真的一覺睡到大中午再起。
等姜知玥踩著拖鞋站在地上，又反應過來她剛搬來第一天，沈家應該還沒有準備她換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吧！
畢竟她也是臨時換了結婚對象。
姜知玥遲疑了一會，心想萬一家裡有那種一次性的洗漱用品叫她先湊合用一下？
她推開浴室的門，在看清裡面的布局後，忽的就怔愣在原地。
杯子牙刷毛巾什麼的全是成雙成對的，就連顏色也是她喜歡的顏色，擺放的整整齊齊，好似在等待她這個女主人。
姜知玥懷著微妙的心裡洗了臉刷了牙，又想，沈晏總不能連她的衣服都準備好吧。
直到她打開櫃櫥，才發現男士襯衫的一旁真的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衣裙，甚至和她在姜家的衣帽間裡掛著的衣服也極為相似，尺碼都是她平常的尺碼。
就好像，這些東西全都是按著她的喜好來準備的。
姜知玥又忍不住去亂想，沈晏不會真的喜歡她吧……或者就是，沈晏以前在大家都不知情的情況下，金屋藏嬌？
比起前者，她還是更願意相信後者。
姜知玥磨磨蹭蹭的收拾好了自己，這才走出臥室，她剛踏上樓梯，就收到了家裡阿姨的噓寒問暖，熱情的她有些招架不住。
她認識雲姨，在她高考完的那個暑假，她爸爸媽媽在忙工作，顏姝出國旅遊還沒有回來，姜知玥無聊，便去老宅找沈爺爺，老爺子很寵她，還特地邀請姜知玥在家裡住上幾天。
那時候沈遲還沒有和秦歆分手，她藏著那份喜歡，借著看爺爺的名義想去看他，結果無意間撞見沈遲和秦歆在花棚下相擁親吻，她光著腳站在二樓落地窗前偷偷哭了好久。
也正是因為吹了一晚上的冷風，不小心著了涼，當時家裡沒什麼人，沈爺爺因為忙了一天早早的去休息，姜知玥不想麻煩他，打算一個人去倒杯熱水。
結果，在下樓梯時姜知玥眼前一黑，只覺得身體燙的渾身都用不上一點力氣，在徹底失去意識前，恍惚間記得她好像倒在一個人的懷裡，那人胸膛溫熱，身上的味道像是山間朗月，又似深沉大海。
等她再醒來時，才發現自己在沈家，那時也是雲姨招待的她，雲姨說她暈倒了，是少爺把她抱了回來。
不過她當時並沒有見到沈晏，她又不太敢在這裡再待下去，留了一個表達謝意的紙條，便匆匆離開了。
雲姨一邊將備好的早餐熱過一遍後端到餐桌上，一邊又沒忍住笑臉盈盈的和沈家新來的女主人搭話。
雲姨見過他們的小太太，她去沈晏書房傳話時，無意間便看見擺在男人書桌上的玻璃相框，裡面擺著的正是姜小姐的照片。
她記得那是被少爺抱回來暈倒的女孩，也知道她是少爺同父異母的弟弟的女朋友，她還為此憂愁了好久。
雲姨從小看著沈晏長大，見他們沉默寡言清冷禁慾的少爺好不容易動了凡心有了喜歡的人，可偏偏那人又是弟弟的女朋友，還好，最好還是把人娶了回來。
雲姨也不知道這幾個年輕人之間發生了什麼，只是隱約聽到一些消息，說是沈遲缺席了婚禮，不過她也不是很擔心，畢竟時間還很長，感情早晚都可以培養出來。
況且在她眼裡，沈晏哪哪都好，青城也沒有比他更優秀的男人。
想著想著，雲姨看向太太的目光愈發的柔和。
姜知玥此時對什麼都毫不知情，她頂著雲姨熱切的目光吃完了早飯，又被帶著去家裡逛了一圈熟悉了一下地形。
等到沈晏下了班回來，吃完午飯後，姜知玥又稀里糊塗的被他牽著去了民政局。
姜知玥覺得自己現在完全是趕鴨子上架，她站在民政局門口，抬頭看著那幾個字，莫名又開始緊張的同手同腳起來。
她想說她還沒有拿戶口本，結果她還沒有開口，便看見沈晏手裡捏著的兩本證件。
由於沈晏身份特殊，所以有工作人員親自來招待沈總，沈晏的手一直緊握著她的手，好像怕姜知玥會突然反悔似的。
中間，姜知玥還因為拍照片時太過緊張而表情僵硬，被攝影老師委婉的提了一下，叫太太放鬆一點。
直到姜知玥再次坐回車裡，她低頭看著手裡的小紅本，真正有一種她真的成為沈太太的感覺。
她一恍惚，又說出一句不過腦子的話：「你說，以後離婚的話是不是要拿著結婚證來呀？」
她的話音剛落，兩個人皆是一頓。
沈晏側眸睨她，視線深了下來：「剛結婚就想離婚？」
姜知玥被男人身上強勢的侵略感嚇得話都結巴了：「不、不、不、不是，我說錯話了……」
沈晏沒說話，只是落在她的臉上盯了兩秒，男人眸子微眯，從姜知玥手裡抽走結婚證放到自己手裡。
姜知玥還保持著雙手捧著小紅本的姿勢，她愣了一會，手撐在皮質座椅上傾身湊近想去奪他手裡的結婚證：「你幹嘛呀，我還沒有看照片！」
沈晏微微抬起手，兩個人本就有身高差，這會姜知玥更是碰不到男人手裡的結婚證。
這幾天沈晏格外的縱容她，在姜知玥毫無察覺的情況下，一點一點的任由沈晏走進她心裡，連那些驕縱的小脾氣也冒了出來，拐著唇有些不太開心。
支撐著身體的手一滑，姜知玥一陣驚呼，身體直直的便往沈晏懷裡倒去。
沈晏及時環住姜知玥的腰，男人肌肉緊實，感受到她的鼻子撞到那處肌膚，姜知玥疼的倒吸一口冷氣，眼眶瞬間就紅了。
沈晏忙鬆開手，抬起她的下頷去細細觀察她的臉，眉心微蹙：「撞到哪了？」
姜知玥委屈巴巴的瞧著他：「撞到鼻子了。」
被那緊張又關切的目光注視著，姜知玥心跳亂了半拍，到嘴邊的話一轉，她又小小聲補了句：「疼。」
姜知玥的皮膚雪白細膩，只是那麼撞了一下，她的鼻子便紅了個透，看著好不可憐。
沈晏一顆心軟的厲害，聽見小姑娘話語裡藏著的無意識的親昵後，他喉結一滾，俯身在她的鼻尖輕吻了下。
他的眸子裡滿是止不住的寵溺與笑意，聲音又輕又柔，低聲笑道：「怎麼那麼嬌氣。」
就在沈晏的吻落下時，姜知玥大腦猶如煙花炸開一片空白，傻眼了。
沈晏又揉了揉她的鼻子：「還疼嗎。」
「不疼了不疼了。」
姜知玥覺得要是離的再近一些，她亂到毫無頻率的心跳就要無處躲藏，她通紅著臉掙扎著沖沈晏懷裡掙脫開來，與他拉開距離。
她的背格外的筆直，雙手放在膝蓋上，目不斜視的直視著前方，坐姿嚴謹乖巧的像個學生。
姜知玥羞的幾乎想要跳窗而逃。
好在沈晏沒有再怎麼樣她，他的視線落到姜知玥漫著緋色的臉頰上停了幾秒，幾秒後，男人垂下眼睫，注視著結婚證上那張笑容羞澀又漂亮的臉。
沈晏靜靜的看了一會，忽的又不動聲色的勾起唇來，眸底像是漾了一池春水般繾綣。
從民政局回來後，結婚證在姜知玥手裡還沒有捂熱一秒，就被沈晏收走不知道放在了哪裡，她甚至連照片也沒有來得及看一眼。
她又回到家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和爸爸媽媽聊了會天，又和沈晏一起回老宅看望了爺爺。
沈晏似乎很忙，每天都早出晚歸，姜知玥則天天在家過著吃吃喝喝的米蟲生活。
她一開始還在擔心要怎麼和沈晏說工作室的事，結果等她在熟悉地形的時候，才發現在別墅里早就有一件裝修及其豪華設備齊全的工作室。
那一吻過後，沈晏又恢復了以往的清冷模樣，他雖然對她還是極好的，各種事都是有求必應，但姜知玥總覺得沈晏有些不一樣，他似乎在克制著什麼。
可能也是她這幾天和沈晏接觸不多，沈晏很忙，姜知玥也經常在工作室待上一天，起初，她本著妻子的義務會等他回來，直到她連續兩天在半途中窩在沙發里睡了過去，姜知玥便不再等他了。
就那麼平平穩穩的體會了幾天沈太太的生活，在她嫁過來的第五天，她那個消失很久的前未婚夫終於有了消息。
姜知玥從工作室走出來，她揉了揉有些酸澀的脖子，突然接到一個電話。
是一個陌生號碼，姜知玥不認識，她以為是工作上的事，電話剛被接通，聽筒對面傳來一道清潤的聲音。
「是我。」
那聲音姜知玥在熟悉不過了，她握著門把的手猛地一頓，瞳孔瞬間變大：「……沈遲？」
沈遲遲疑了一會，還是開口：「婚禮的事，寶……」
他驀得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資格在這樣喊她，沈遲頓了頓，及時收了聲：「……對不起。」
姜知玥很想問他一句對不起就算了嗎，那她這些年都算什麼，他到底也沒有真正喜歡過她，但是質問的話到了嘴邊，她又覺得過去了就過去了，再提起又很沒有意思。
「不用說對不起。」
姜知玥注視著節節盤旋著的階梯，聲音平和，「還得多虧了你沒有來，我現在過得挺好的。」
沈遲被她嗆的哽了一下，但他畢竟有錯在身，本著之前的情誼，他還是好心勸道：「聽說你嫁給了我哥，我哥他這個人性子冷還不好接觸，你平常最愛叫人陪你玩愛撒嬌，他要是對你不好，你就告訴我，我去和爺爺說說……」
姜知玥卻只聽得想笑，她出聲打斷他：「不用你操心，沈晏對我很好。」
她不知道為什麼沈遲還可以心平氣和的來勸她，當初是沈晏在漩渦里拉了她一把，沈晏確實對她很好，她這幾天也很愜意，她好不容易遺忘了心裡的那道疤，如今又被沈遲輕而易舉撕開。
好像他從來都不在乎她究竟開不開心。
彼此靜默幾秒，姜知玥覺得和他嘶聲歇底的爭吵會很疲憊，她也不想再這樣那麼狼狽下去了。
姜知玥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忽的又有些委屈，她拐了一下唇，輕聲道：「沈遲，我就問你一個問題。」
沈遲輕輕的「嗯」了一聲：「你說。」
「婚禮那天，你是和秦歆在一起嗎？」
聞言，沈遲一愣，他像是失了聲，心裡泛起一陣細細密密的疼，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去回答她。
見沈遲不說話，姜知玥也不去催他，只是靜靜的等待他的答案。
沈遲知道自己騙不過她，半晌過後，他還是啞聲開口：「是。」
他的聲音落寞又疲憊，和姜知玥記憶里那個驕傲肆意又不馴的青年截然不同：「知知，這件事都是我的錯，你別……你別生她的氣，那天歆、秦歆生病了，她爸媽不在身邊，她就我一個人，我臨時離不開。」
姜知玥聽著沈遲那句「她就我一個人」，那熟悉的無力感再一次像海浪般將她包裹的密不透風，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別墅內溫度適宜，她卻只覺得冷，指尖的溫度一點一點涼了下來，姜知玥緊咬著唇，僅存的神志仿佛被一隻手緊握在手裡，又揉成一團扔在地上，她的手控制不住的發抖，眼淚也瞬間奪眶而出。
她不是在難過沈遲不喜歡她，她是在替自己不值，姜知玥突然發現，直到這個時候沈遲還在為秦歆辯解，那她在他眼裡又算什麼。
她以前的那麼多年又算什麼。
她孤注一擲又自以為是，抱著一顆真心，最後卻落得個什麼也沒有的下場。
胃裡又開始生理性的感到噁心，姜知玥一秒鐘也不想再聽見沈遲的聲音了，她吸吸鼻子，強忍著澀意輕聲道：「我知道了，那你好好照顧她，我過得很好，就這樣吧。」
骨子裡的尊嚴與教養叫她無法用最刻薄的語言去攻擊他，再怎麼樣，他也是自己喜歡了很多年的人，她不想和沈遲鬧得那麼不堪。
「沈遲。」
姜知玥抹了一把眼淚，在一片淚水模糊中她彎了彎唇，聲音訣別又溫柔，「祝你幸福。」
沈遲忽的慌張無措，腦海里又浮現起姜知玥看向他時那張嬌俏的臉。
他突然有一種感覺，好像這通電話掛了後他和姜知玥從此再也不會有聯繫，他想去開口再說些什麼，聽筒對面卻傳來掛斷電話的提示音。
姜知玥掛了電話，又一口氣把沈遲的號碼拖到了黑名單里。
她安安靜靜的站在原地發了會呆，她剛剛情緒來的太突然，這會手依然是涼的，平復下心情後，想了想，姜知玥還是決定回到洗手間裡去洗一把臉。
她不能叫沈晏看見她這樣。
但姜知玥低估了自己在沈晏心裡的分量，她輕輕皺一下眉沈晏都會注意到，更別說她現在眼眶還是紅的。
姜知玥整頓好後再推開門，忽的碰到迎面朝她走來的沈晏。
他正垂眸解著領口最上端的扣子，聽見腳步聲，沈晏的視線上移，在落到那張明顯哭過的臉上後動作一頓。
沈晏的面色冷了幾分，拽住姜知玥的手腕把人扯進懷裡，指尖在她微紅的眼尾處摩挲了一會，沉聲問道：「怎麼哭了。」
姜知玥擔心沈晏知道後會生氣，她隨便扯了個理由，小聲回他：「眼睛裡面進東西了。」
也不知道怎麼的，她一看見沈晏，她那顆緊緊懸著的心像是找到了歸屬，她好像終於可以喘口氣，委屈的情緒來的又急又猛，姜知玥眼睛一眨，一大顆淚又從眼眶裡滾了出來。
她也不想哭，但是她又突然控制不住自己，說祝他幸福都是假話，她其實很委屈，她就像一個迷路又找不到的孩子，站在孤寂沒有光的暗處里茫然無措。
眼淚越來越凶，姜知玥咬著唇，愣是一點聲音也沒有。
沈晏心尖一顫，心臟最柔軟的地方仿佛梗入一根銀針，傳來密密麻麻的蟻蟲啃咬般的疼。
他動作輕柔的攜去姜知玥的眼淚，可那眼淚止不住般，一顆接著一顆掉在地上，又落進沈晏的心裡。
沈晏嘆了口氣，他放柔聲音：「是因為沈遲嗎。」
能叫她哭成這樣的，也只有他了。
姜知玥吸吸鼻子，視線聚焦到男人臉上，乖乖的點了點頭。
沈晏心底一陣酸澀，無端生出幾分慍怒來，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
他可以留住她的人，可以對千倍萬倍的對她好，甚至可以把全世界所有最珍貴的東西都捧到她眼前。
他可以惟命是從，可以俯首稱臣，可唯獨留不住她的心。
沈晏對任何事都有清醒的認知，卻不知道怎麼去哄她。
沈晏嘴角一扯，明顯在壓抑著情緒，漆黑的眸底似乎有什麼在不斷翻湧著：「還喜歡他？」
姜知玥被沈晏問的一怔，她想去搖頭，傻子才會在被人拋下後還可以繼續去喜歡他，她不能在傻下去了。
沈晏似乎不給她回答的機會，他好像很怕看到她的答案。
沈晏微微俯身靠近她，溫涼的唇一點一點吻去她眼角的淚水，他扣住她的手腕將人壓在牆上，垂眸輕聲喊了句：「寶貝。」
男人的眼尾仍彎著，他的眉目被放的很柔，聲音又像是在砂礫上滾過一圈，有些苦：「別喜歡他了，你什麼時候也可以正眼看看我。」
沈晏頓了一下，嘴角艱難勾勒起半分自嘲的弧度，那張向來淡漠矜貴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落魄，他輕笑了下：「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喜歡我吧，好不好。」
姜知玥睡得迷迷糊糊的, 忽的感覺臉上落下一隻微涼的手。
穿戴好西裝的男人坐在床邊，抬手輕碰了一下姜知玥的耳垂, 輕聲問她：「起床嗎。」
姜知玥還在睡夢中, 完全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夢裡她正窩在媽媽懷裡聽她講小時候的事，下意識的便以為自己還在姜家她的臥室里。
那手力度很柔, 先是攜去她額前的碎發, 又溫溫柔柔的輕輕觸碰她的臉頰，她轉了個身握住那隻手, 抬起臉無意識的蹭了下, 小聲哼唧：「我好睏, 等會再起嘛。」
沈晏動作微怔, 他知道姜知玥這會做的事完全是潛意識, 望著那張睡容恬美的嬌憨面容, 男人還是心情很好的勾了勾唇。
他將姜知玥的手包裹在手心裡，聲音放的愈發的柔，眼神也是柔的：「那就再睡一會, 我叫雲姨給備好早餐。」
沈晏話語頓了一下, 像是想到什麼, 他的語調轉輕, 小心又笨拙的低聲喊了句：「老婆。」
就那麼一句話, 姜知玥半閉著的眼睛刷的一下便睜了開。
她忘了，她已經嫁人了, 這裡也不是她在姜家的別墅, 那隻手更不是媽媽的手……
還好她反應過來, 不然姜知玥差點就要脫口而出，要是真的喊出口, 那可就真的太丟人了！
一想到她今天早上做的傻事，又是把她老公當成她媽媽，又是拽著他的手撒嬌，姜知玥臉一紅，忙掙扎著從床上坐了起來。
因為她的工作不需要每天打卡按時去上班，沒什麼通告時在家都會睡到自然醒，然後再去工作室待一會，姜知玥在家懶散慣了，姜延禮和宋綰又很寵著她，一時半會沒有適應過來。
但是在沈家應該不行吧……像沈晏這種作息及其規律又自律的人，她這樣好像不太好。
沈晏看出姜知玥的拘謹，兩個人的手這會還在交握著，他的眸色暗了暗，低聲道：「這是你的家，不用那麼拘謹，你想做什麼便做什麼。」
姜知玥被那句低沉好聽的「家」這個字聽得愣了一下，她是第一次聽見毫無血緣關係的人對她說，這裡是她的家。
沈晏說的確實沒錯，雖然一開始鬧出一個很大的烏龍，但她現在和沈晏也是正兒八經的夫妻，這裡是她和沈晏以後要過一輩子的家。
姜知玥緩過神來，她輕咬了一下唇，想了想還是鼓起勇氣問出口：「那我還可以在睡一會嗎？」
她的聲音很軟，許是剛剛醒來，杏眼含霜帶露，看向他時嬌嬌怯怯的像是小鹿的眼睛。
沈晏盯著她看了幾秒，喉結小幅度的滾動著：「可以。」
他害怕自己再看下去會控制不住的想去吻她，沈晏視線垂下，只是曲起手指給姜知玥扯了下被子，淡淡道：「醒了記得吃飯。」
沒想到沈晏比她想像中還要好說話，姜知玥得到了隨心所欲的權利，她眼睛一彎，又迅速躺了下來，手指拽著被子，微紅著臉很乖很乖的小聲道了句謝。
沈晏不太喜歡姜知玥向他道謝，他不喜歡這種生疏的距離感，他知道她的禮貌是骨子裡的教養，但他恰恰最不需要的就是她的禮貌。
他和姜知玥是夫妻，他更需要的是她對自己的親昵和依賴。
沈晏微微皺了下眉，沉聲糾正她：「你是我的太太，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們是夫妻，不是陌生人，所以……」
看著姜知玥有些迷茫的眼神，他放柔聲音，無奈的嘆了口氣：「我不希望從我太太的嘴裡，聽見她像是對著陌生人一樣對她的先生說謝謝。」
既然她不懂，那他就一點一點去教她。
聞言，姜知玥有一瞬的晃神，在那繾綣的眸子的注視下，她愣的連眼睛也忘了眨。
沈晏本就長了一雙多情漂亮的眼，可他面色冷淡，線條冷硬涼薄，連帶著眉眼也是涼的，這會他的五官都舒展開來，那雙眼睛逆著光，情緒滾燙，溫柔到有點不真實。
回過神後，姜知玥悄悄往上扯了扯被子，遮住她那張有些發燙的臉，她小聲應了一聲，乖乖的開口：「我知道了，下次不會了。」
沈晏微微彎唇，手移過去揉了揉姜知玥的發頂，溫聲哄她：「再睡會吧。」
姜知玥的心裡驀地湧出一些她從未體會過的奇怪的感覺，像是心尖上被什麼東西輕輕的撓了下，留下微不可察但又不可忽視的痕跡來。
她雖然一時間還是不太適應沈晏的親近，但她也不排斥他去碰她，姜知玥的腦子亂糟糟的，最終，打算先補個覺再說。
她昨天忙著婚禮的事也是真的累到了。
姜知玥閉上眼醞釀著睡意，察覺到男人的視線，以及她的手還被沈晏箍在手心裡，姜知玥想動又不敢動，原本沾床就睡的她現在又怎麼也睡不著了。
猶豫了幾秒，她睜開眼睛對上那道目光。
「沈晏。」
沈晏「嗯」了一聲，垂眸問她：「怎麼了。」
姜知玥有些不太好意思，她的視線下意識落到兩個人相握的手上，又收回移到沈晏的眼眸，乾巴巴道：「你在這，我睡不著。」
沈晏的眸子輕輕眯起，薄唇微掀，見他似乎要說些什麼，姜知玥又急忙開口，小臉一本正經的十分認真：「我知道，你放心吧，等我醒來就跟你一起去民政局。」
他昨天就在說這件事，姜知玥一直都記在心裡。
本想說那他先離開不打擾她睡覺的沈晏一頓。
他昨天晚上一夜沒有闔起眼，以一種占有欲極強的姿勢環抱著她，他就這樣真真切切的把她娶回了家，滿足感過後，沈晏又有些不太真實。
他害怕自己一閉上眼，再醒來後才發現這一切只是一場夢，而夢外她早已成了沈遲的妻子。
在沒有真正擁有結婚證成為法律意義上的夫妻時，沈晏的視線一秒鐘也不想從姜知玥身上離開，他甚至想把她藏在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這樣她就可以只屬於他。
如今，沈晏聽見他的女孩很有耐心的向他承諾，她會和他一起去，就好比姜知玥在說，她絕對不會走。
沈晏心神微動，在姜知玥看不見的角度嗎，那修長手指一點一點掐住被子的一角，一秒後又放開。
他斂下神色，從昨晚就一直緊繃著的心鬆懈下來，彎唇很輕很輕的笑了下：「嗯。」
離開之前沈晏又囑咐了一遍：「醒來後記得吃早飯。」
等人走後，臥室內又恢復了沉寂，姜知玥再次閉上眼睛，被褥間全浸染著沈晏身上的氣息，她翻來覆去的換了好幾個姿勢，卻還是睡意全無。
她一閉上眼，就是昨天萬人矚目的婚禮上，西裝革履的男人踩著紅地毯，逆著光向她走來。
她在婚禮上睡了過去，又在不知不覺中回到了沈家的別墅，還分不出別的思緒去回憶那些。
而如今，在這種安靜的氛圍下，姜知玥開始控制不住的去回想，沈晏那溫柔注視著她的眼眸，他單膝下跪給她戴戒指，他的唇覆下時那微涼的觸感，像是薄荷糖一樣。
說不感動是假的，在她最狼狽又無助的時候，他帶著落日餘暉突然出現，為她心裡的小島撐起一把傘。
姜知玥還在胡思亂想，忽的又意識到一個問題，沈晏不會，喜歡她吧……？
這個奇怪又大膽的念頭剛在腦子裡閃過一秒，姜知玥瞬間晃了晃腦袋，她懷疑自己肯定是沒有睡醒，不然怎麼會產生這種想法。
她和沈晏接觸的次數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從小到大說的話都沒有這幾天說的話多，她才不信沈晏會對她有什麼別的感情。
或者大概可能還是像沈遲一樣……照顧她這個世家妹妹？
姜知玥毫無頭緒，索性也不再去想，最起碼沈晏對她的態度算是很好的，她突然覺得，她這次或許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姜知玥依舊睡不著，她望著天花板上的水晶燈發呆，一顆一顆的數著上面的裝飾。
她來回數了個遍，最終還是決定收拾一下起床，雖然沈晏叫她在家隨心所欲，但是她也不能真的一覺睡到大中午再起。
等姜知玥踩著拖鞋站在地上，又反應過來她剛搬來第一天，沈家應該還沒有準備她換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吧！
畢竟她也是臨時換了結婚對象。
姜知玥遲疑了一會，心想萬一家裡有那種一次性的洗漱用品叫她先湊合用一下？
她推開浴室的門，在看清裡面的布局後，忽的就怔愣在原地。
杯子牙刷毛巾什麼的全是成雙成對的，就連顏色也是她喜歡的顏色，擺放的整整齊齊，好似在等待她這個女主人。
姜知玥懷著微妙的心裡洗了臉刷了牙，又想，沈晏總不能連她的衣服都準備好吧。
直到她打開櫃櫥，才發現男士襯衫的一旁真的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衣裙，甚至和她在姜家的衣帽間裡掛著的衣服也極為相似，尺碼都是她平常的尺碼。
就好像，這些東西全都是按著她的喜好來準備的。
姜知玥又忍不住去亂想，沈晏不會真的喜歡她吧……或者就是，沈晏以前在大家都不知情的情況下，金屋藏嬌？
比起前者，她還是更願意相信後者。
姜知玥磨磨蹭蹭的收拾好了自己，這才走出臥室，她剛踏上樓梯，就收到了家裡阿姨的噓寒問暖，熱情的她有些招架不住。
她認識雲姨，在她高考完的那個暑假，她爸爸媽媽在忙工作，顏姝出國旅遊還沒有回來，姜知玥無聊，便去老宅找沈爺爺，老爺子很寵她，還特地邀請姜知玥在家裡住上幾天。
那時候沈遲還沒有和秦歆分手，她藏著那份喜歡，借著看爺爺的名義想去看他，結果無意間撞見沈遲和秦歆在花棚下相擁親吻，她光著腳站在二樓落地窗前偷偷哭了好久。
也正是因為吹了一晚上的冷風，不小心著了涼，當時家裡沒什麼人，沈爺爺因為忙了一天早早的去休息，姜知玥不想麻煩他，打算一個人去倒杯熱水。
結果，在下樓梯時姜知玥眼前一黑，只覺得身體燙的渾身都用不上一點力氣，在徹底失去意識前，恍惚間記得她好像倒在一個人的懷裡，那人胸膛溫熱，身上的味道像是山間朗月，又似深沉大海。
等她再醒來時，才發現自己在沈家，那時也是雲姨招待的她，雲姨說她暈倒了，是少爺把她抱了回來。
不過她當時並沒有見到沈晏，她又不太敢在這裡再待下去，留了一個表達謝意的紙條，便匆匆離開了。
雲姨一邊將備好的早餐熱過一遍後端到餐桌上，一邊又沒忍住笑臉盈盈的和沈家新來的女主人搭話。
雲姨見過他們的小太太，她去沈晏書房傳話時，無意間便看見擺在男人書桌上的玻璃相框，裡面擺著的正是姜小姐的照片。
她記得那是被少爺抱回來暈倒的女孩，也知道她是少爺同父異母的弟弟的女朋友，她還為此憂愁了好久。
雲姨從小看著沈晏長大，見他們沉默寡言清冷禁慾的少爺好不容易動了凡心有了喜歡的人，可偏偏那人又是弟弟的女朋友，還好，最好還是把人娶了回來。
雲姨也不知道這幾個年輕人之間發生了什麼，只是隱約聽到一些消息，說是沈遲缺席了婚禮，不過她也不是很擔心，畢竟時間還很長，感情早晚都可以培養出來。
況且在她眼裡，沈晏哪哪都好，青城也沒有比他更優秀的男人。
想著想著，雲姨看向太太的目光愈發的柔和。
姜知玥此時對什麼都毫不知情，她頂著雲姨熱切的目光吃完了早飯，又被帶著去家裡逛了一圈熟悉了一下地形。
等到沈晏下了班回來，吃完午飯後，姜知玥又稀里糊塗的被他牽著去了民政局。
姜知玥覺得自己現在完全是趕鴨子上架，她站在民政局門口，抬頭看著那幾個字，莫名又開始緊張的同手同腳起來。
她想說她還沒有拿戶口本，結果她還沒有開口，便看見沈晏手裡捏著的兩本證件。
由於沈晏身份特殊，所以有工作人員親自來招待沈總，沈晏的手一直緊握著她的手，好像怕姜知玥會突然反悔似的。
中間，姜知玥還因為拍照片時太過緊張而表情僵硬，被攝影老師委婉的提了一下，叫太太放鬆一點。
直到姜知玥再次坐回車裡，她低頭看著手裡的小紅本，真正有一種她真的成為沈太太的感覺。
她一恍惚，又說出一句不過腦子的話：「你說，以後離婚的話是不是要拿著結婚證來呀？」
她的話音剛落，兩個人皆是一頓。
沈晏側眸睨她，視線深了下來：「剛結婚就想離婚？」
姜知玥被男人身上強勢的侵略感嚇得話都結巴了：「不、不、不、不是，我說錯話了……」
沈晏沒說話，只是落在她的臉上盯了兩秒，男人眸子微眯，從姜知玥手裡抽走結婚證放到自己手裡。
姜知玥還保持著雙手捧著小紅本的姿勢，她愣了一會，手撐在皮質座椅上傾身湊近想去奪他手裡的結婚證：「你幹嘛呀，我還沒有看照片！」
沈晏微微抬起手，兩個人本就有身高差，這會姜知玥更是碰不到男人手裡的結婚證。
這幾天沈晏格外的縱容她，在姜知玥毫無察覺的情況下，一點一點的任由沈晏走進她心裡，連那些驕縱的小脾氣也冒了出來，拐著唇有些不太開心。
支撐著身體的手一滑，姜知玥一陣驚呼，身體直直的便往沈晏懷裡倒去。
沈晏及時環住姜知玥的腰，男人肌肉緊實，感受到她的鼻子撞到那處肌膚，姜知玥疼的倒吸一口冷氣，眼眶瞬間就紅了。
沈晏忙鬆開手，抬起她的下頷去細細觀察她的臉，眉心微蹙：「撞到哪了？」
姜知玥委屈巴巴的瞧著他：「撞到鼻子了。」
被那緊張又關切的目光注視著，姜知玥心跳亂了半拍，到嘴邊的話一轉，她又小小聲補了句：「疼。」
姜知玥的皮膚雪白細膩，只是那麼撞了一下，她的鼻子便紅了個透，看著好不可憐。
沈晏一顆心軟的厲害，聽見小姑娘話語裡藏著的無意識的親昵後，他喉結一滾，俯身在她的鼻尖輕吻了下。
他的眸子裡滿是止不住的寵溺與笑意，聲音又輕又柔，低聲笑道：「怎麼那麼嬌氣。」
就在沈晏的吻落下時，姜知玥大腦猶如煙花炸開一片空白，傻眼了。
沈晏又揉了揉她的鼻子：「還疼嗎。」
「不疼了不疼了。」
姜知玥覺得要是離的再近一些，她亂到毫無頻率的心跳就要無處躲藏，她通紅著臉掙扎著沖沈晏懷裡掙脫開來，與他拉開距離。
她的背格外的筆直，雙手放在膝蓋上，目不斜視的直視著前方，坐姿嚴謹乖巧的像個學生。
姜知玥羞的幾乎想要跳窗而逃。
好在沈晏沒有再怎麼樣她，他的視線落到姜知玥漫著緋色的臉頰上停了幾秒，幾秒後，男人垂下眼睫，注視著結婚證上那張笑容羞澀又漂亮的臉。
沈晏靜靜的看了一會，忽的又不動聲色的勾起唇來，眸底像是漾了一池春水般繾綣。
從民政局回來後，結婚證在姜知玥手裡還沒有捂熱一秒，就被沈晏收走不知道放在了哪裡，她甚至連照片也沒有來得及看一眼。
她又回到家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和爸爸媽媽聊了會天，又和沈晏一起回老宅看望了爺爺。
沈晏似乎很忙，每天都早出晚歸，姜知玥則天天在家過著吃吃喝喝的米蟲生活。
她一開始還在擔心要怎麼和沈晏說工作室的事，結果等她在熟悉地形的時候，才發現在別墅里早就有一件裝修及其豪華設備齊全的工作室。
那一吻過後，沈晏又恢復了以往的清冷模樣，他雖然對她還是極好的，各種事都是有求必應，但姜知玥總覺得沈晏有些不一樣，他似乎在克制著什麼。
可能也是她這幾天和沈晏接觸不多，沈晏很忙，姜知玥也經常在工作室待上一天，起初，她本著妻子的義務會等他回來，直到她連續兩天在半途中窩在沙發里睡了過去，姜知玥便不再等他了。
就那麼平平穩穩的體會了幾天沈太太的生活，在她嫁過來的第五天，她那個消失很久的前未婚夫終於有了消息。
姜知玥從工作室走出來，她揉了揉有些酸澀的脖子，突然接到一個電話。
是一個陌生號碼，姜知玥不認識，她以為是工作上的事，電話剛被接通，聽筒對面傳來一道清潤的聲音。
「是我。」
那聲音姜知玥在熟悉不過了，她握著門把的手猛地一頓，瞳孔瞬間變大：「……沈遲？」
沈遲遲疑了一會，還是開口：「婚禮的事，寶……」
他驀得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資格在這樣喊她，沈遲頓了頓，及時收了聲：「……對不起。」
姜知玥很想問他一句對不起就算了嗎，那她這些年都算什麼，他到底也沒有真正喜歡過她，但是質問的話到了嘴邊，她又覺得過去了就過去了，再提起又很沒有意思。
「不用說對不起。」
姜知玥注視著節節盤旋著的階梯，聲音平和，「還得多虧了你沒有來，我現在過得挺好的。」
沈遲被她嗆的哽了一下，但他畢竟有錯在身，本著之前的情誼，他還是好心勸道：「聽說你嫁給了我哥，我哥他這個人性子冷還不好接觸，你平常最愛叫人陪你玩愛撒嬌，他要是對你不好，你就告訴我，我去和爺爺說說……」
姜知玥卻只聽得想笑，她出聲打斷他：「不用你操心，沈晏對我很好。」
她不知道為什麼沈遲還可以心平氣和的來勸她，當初是沈晏在漩渦里拉了她一把，沈晏確實對她很好，她這幾天也很愜意，她好不容易遺忘了心裡的那道疤，如今又被沈遲輕而易舉撕開。
好像他從來都不在乎她究竟開不開心。
彼此靜默幾秒，姜知玥覺得和他嘶聲歇底的爭吵會很疲憊，她也不想再這樣那麼狼狽下去了。
姜知玥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忽的又有些委屈，她拐了一下唇，輕聲道：「沈遲，我就問你一個問題。」
沈遲輕輕的「嗯」了一聲：「你說。」
「婚禮那天，你是和秦歆在一起嗎？」
聞言，沈遲一愣，他像是失了聲，心裡泛起一陣細細密密的疼，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去回答她。
見沈遲不說話，姜知玥也不去催他，只是靜靜的等待他的答案。
沈遲知道自己騙不過她，半晌過後，他還是啞聲開口：「是。」
他的聲音落寞又疲憊，和姜知玥記憶里那個驕傲肆意又不馴的青年截然不同：「知知，這件事都是我的錯，你別……你別生她的氣，那天歆、秦歆生病了，她爸媽不在身邊，她就我一個人，我臨時離不開。」
姜知玥聽著沈遲那句「她就我一個人」，那熟悉的無力感再一次像海浪般將她包裹的密不透風，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別墅內溫度適宜，她卻只覺得冷，指尖的溫度一點一點涼了下來，姜知玥緊咬著唇，僅存的神志仿佛被一隻手緊握在手裡，又揉成一團扔在地上，她的手控制不住的發抖，眼淚也瞬間奪眶而出。
她不是在難過沈遲不喜歡她，她是在替自己不值，姜知玥突然發現，直到這個時候沈遲還在為秦歆辯解，那她在他眼裡又算什麼。
她以前的那麼多年又算什麼。
她孤注一擲又自以為是，抱著一顆真心，最後卻落得個什麼也沒有的下場。
胃裡又開始生理性的感到噁心，姜知玥一秒鐘也不想再聽見沈遲的聲音了，她吸吸鼻子，強忍著澀意輕聲道：「我知道了，那你好好照顧她，我過得很好，就這樣吧。」
骨子裡的尊嚴與教養叫她無法用最刻薄的語言去攻擊他，再怎麼樣，他也是自己喜歡了很多年的人，她不想和沈遲鬧得那麼不堪。
「沈遲。」
姜知玥抹了一把眼淚，在一片淚水模糊中她彎了彎唇，聲音訣別又溫柔，「祝你幸福。」
沈遲忽的慌張無措，腦海里又浮現起姜知玥看向他時那張嬌俏的臉。
他突然有一種感覺，好像這通電話掛了後他和姜知玥從此再也不會有聯繫，他想去開口再說些什麼，聽筒對面卻傳來掛斷電話的提示音。
姜知玥掛了電話，又一口氣把沈遲的號碼拖到了黑名單里。
她安安靜靜的站在原地發了會呆，她剛剛情緒來的太突然，這會手依然是涼的，平復下心情後，想了想，姜知玥還是決定回到洗手間裡去洗一把臉。
她不能叫沈晏看見她這樣。
但姜知玥低估了自己在沈晏心裡的分量，她輕輕皺一下眉沈晏都會注意到，更別說她現在眼眶還是紅的。
姜知玥整頓好後再推開門，忽的碰到迎面朝她走來的沈晏。
他正垂眸解著領口最上端的扣子，聽見腳步聲，沈晏的視線上移，在落到那張明顯哭過的臉上後動作一頓。
沈晏的面色冷了幾分，拽住姜知玥的手腕把人扯進懷裡，指尖在她微紅的眼尾處摩挲了一會，沉聲問道：「怎麼哭了。」
姜知玥擔心沈晏知道後會生氣，她隨便扯了個理由，小聲回他：「眼睛裡面進東西了。」
也不知道怎麼的，她一看見沈晏，她那顆緊緊懸著的心像是找到了歸屬，她好像終於可以喘口氣，委屈的情緒來的又急又猛，姜知玥眼睛一眨，一大顆淚又從眼眶裡滾了出來。
她也不想哭，但是她又突然控制不住自己，說祝他幸福都是假話，她其實很委屈，她就像一個迷路又找不到的孩子，站在孤寂沒有光的暗處里茫然無措。
眼淚越來越凶，姜知玥咬著唇，愣是一點聲音也沒有。
沈晏心尖一顫，心臟最柔軟的地方仿佛梗入一根銀針，傳來密密麻麻的蟻蟲啃咬般的疼。
他動作輕柔的攜去姜知玥的眼淚，可那眼淚止不住般，一顆接著一顆掉在地上，又落進沈晏的心裡。
沈晏嘆了口氣，他放柔聲音：「是因為沈遲嗎。」
能叫她哭成這樣的，也只有他了。
姜知玥吸吸鼻子，視線聚焦到男人臉上，乖乖的點了點頭。
沈晏心底一陣酸澀，無端生出幾分慍怒來，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
他可以留住她的人，可以對千倍萬倍的對她好，甚至可以把全世界所有最珍貴的東西都捧到她眼前。
他可以惟命是從，可以俯首稱臣，可唯獨留不住她的心。
沈晏對任何事都有清醒的認知，卻不知道怎麼去哄她。
沈晏嘴角一扯，明顯在壓抑著情緒，漆黑的眸底似乎有什麼在不斷翻湧著：「還喜歡他？」
姜知玥被沈晏問的一怔，她想去搖頭，傻子才會在被人拋下後還可以繼續去喜歡他，她不能在傻下去了。
沈晏似乎不給她回答的機會，他好像很怕看到她的答案。
沈晏微微俯身靠近她，溫涼的唇一點一點吻去她眼角的淚水，他扣住她的手腕將人壓在牆上，垂眸輕聲喊了句：「寶貝。」
男人的眼尾仍彎著，他的眉目被放的很柔，聲音又像是在砂礫上滾過一圈，有些苦：「別喜歡他了，你什麼時候也可以正眼看看我。」
沈晏頓了一下，嘴角艱難勾勒起半分自嘲的弧度，那張向來淡漠矜貴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落魄，他輕笑了下：「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喜歡我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