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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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嬤嬤咽下將要說出口的話,把茶放在一邊就走了出去。

  張尚書的神色越發難看了,看著兒子就道:「你不在我跟前,這些日子越發憊懶了,衣著不整,若是外人瞧見了,我們家的臉面都丟盡了。」

  「從兒子摔傷了腿,父親就覺得我很丟臉吧?」張青竹語氣平靜,張尚書剛要端起茶,聽到張青竹這句話就把手中的茶放下,拍了下桌子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我記得沒有摔傷腿之前,父親對我何等疼愛。」張青竹說話時候,唇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等父親知道自己再也站不起來,那些疼愛也就消失了,動輒得咎,甚至還想逼自己去為弟弟鋪路。

  「父親不說話,難道說,此時的我在父親眼中,就是廢物?」這句話在張青竹剛摔傷腿的時候,張青竹就想問了,現在終於問出來了,但張青竹心中掠過的,卻是難受。

  張尚書還想再責罵兒子幾句,但看著兒子的眼睛,張尚書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手在桌上輕輕一碰,那杯茶就倒了下來,那熱茶,直接往張青竹腿上潑去。

  看到熱茶潑向兒子的腿,張尚書也想阻擋一番,隨即張尚書想起兒子的腿沒有知覺,於是張尚書依舊坐在那裡,而張青竹卻發出一聲喊,這聲喊讓張尚書看向兒子,接著張尚書就道:「你的腿,不是一向沒有知覺嗎?」

  「兒子的腿就算沒有知覺,受了傷他不曉得疼,但也是會出血,會受傷。」張太太剛走進來就看到張尚書這樣,於是張太太幾步上前,把張尚書往邊上一推,就去看張青竹的腿。

  「娘,我沒事。」張青竹安慰張太太,張太太看著兒子面上那平靜笑容,不由抬頭對張尚書道:「兒子都住進莊子裡了,你怎麼還不給他一個清淨,我難得來莊子上陪他一頓時間,你還想著要來擺起你那為父的架子,還要他怎麼對你,難道說,要把這條命還給你,你才安心。」

  這誅心之語,讓張尚書一時竟然不曉得該說什麼,過了很久,張尚書才狼狽地道:「太太,我並沒有這樣的想法,兒子是我的,我對他寄予了那麼多的厚望,怎麼會想著,要他的命呢?」

  「你對兒子,哪裡就有半點關心。」張太太見張青竹的腿沒什麼事兒,這才回了張尚書一句,又低頭看著張青竹的腿:「你這會兒腿上才長出一點肉來,這新肉要燙壞了,那可怎麼得了?」

  張尚書聽到,腿上才長出一點肉來,張尚書的眉不由皺緊:「太醫說,他這腿,以後那些肉都,再也長不出來了。」

  「那是那些太醫沒本事。」張太太高聲說了一句,就又對張尚書道:「這會兒,他們尋了有本事的人來,也不曉得我兒這些日子吃了多少苦,好容易好了一些,這會兒你就把熱茶往他腿上潑,你這個做父親的,到底安的什麼心?」

  這幾句話,張尚書要努力去想,才能想清楚張太太到底說的什麼意思,於是張尚書看向張青竹:「你娘的意思,你這腿,這腿,還有復原可能?」

  「也只是有可能。」張青竹並不願意把自己能勉強走上幾步的事兒告訴父親,況且朱娘子也說了,復原如初是不可能了,最好的結果,就是能不藉助外力站起來,然後走上幾步,十步之外,還是要有人從旁協助。

  遇到雨雪天氣,終身都會感到疼痛難耐。那斷了的骨頭,雖然接過,但附著在骨頭之上的肉,消失了就消失了。窮盡朱娘子的能力,也只能讓它們長回來一點,而這一點點,已經是張青竹的求之不得。

  所以張青竹也只能回答父親一句含糊的,可能。

  「那就太好了,若能復原,你就能去科舉,還能去做官。」張尚書欣喜若狂,張青竹看著父親的欣喜,不由想起自己摔傷之後,弟弟的歡喜,若弟弟曉得,父親不過是因為他能做官才對他多有重視,那弟弟會怎樣想呢?

  但張青竹沒有說出口,只是低頭看著自己的雙腿。

  張太太看著丈夫,只覺得什麼東西堵在心口,堵得那樣厲害。丈夫到了現在,所想的還是飛黃騰達,而任何阻止丈夫飛黃騰達的人,都會被丈夫當做仇人。

  廳內十分安靜,張尚書在興奮之後,也感覺出一絲詭異,他抬頭看向張青竹,張青竹只是伸手撫摸雙腿,眼並沒有看向張尚書。

  「我曉得,你摔斷了腿這一年多,我忽略了你,還有你弟弟,他也……」張尚書會錯了意,對張青竹說了這麼一句,但話剛出口,張尚書就又覺得,自己明明是老子,哪能這樣對兒子低聲下氣說話,於是張尚書輕咳一聲,不再說話。

  「那天,在孫子滿月酒那天,你說過,再也不管老大了,以後,老大要做什麼,你也不用管了。」張太太打斷沉默,張尚書頓時就看向妻子:「憑什麼,這是我的兒子,怎麼我就管不了他?」

  「憑你沒有把他真心地當做兒子。」張太太的聲音也變得尖利,張尚書如被雷擊一樣,只是呆呆地看著張太太。

  張太太只覺得一股鬱氣悶在心頭:「孩子們出生時候,你也不在我旁邊,養到五歲了,你說要開蒙,就把人帶到書房,每日天不亮就要起來,字寫得不好,都會被你責罵一頓。我也曉得,你是做父親的,嚴厲管教兒子是應當的,我也就忍下這口氣,任由你這樣對兒子。」

  「子不教父之過,我管教兒子,也是天經地義,到了現在,孩子們都沒有變成紈絝,證明我管得好。」張尚書生硬地說著,張太太苦笑一聲:「我就曉得,到了這會兒,你還是這樣說。」

  「難道不對嗎?」張尚書反問,張太太伸手,擦掉眼裡不知什麼時候落下的淚:「老大摔斷腿的時候,你聽到太醫說,再也不能復原,你當初是怎麼說的?你說,白白生了他。他是我的兒子啊,別說他摔斷了腿,就算他一輩子躺在床上,要人服侍,我這個做娘的,也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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