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偏執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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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偏執入骨

  發出去的照片石沉大海,朋友圈和電話倒是先炸了一波。

  「什麼情況啊?

  三哥竟然也飛臨城了,」傅少則的手腕懶散地搭上方向盤,聲音從通話另一端擠進來,「他把幾億的項目都撂了,宴禮沒攔住,還在澳洲收拾爛攤子,就差沒追上去殺人了。」

  他浪蕩地撈過一支煙,側頭點燃,「我真奇了怪了,臨城有什麼好東西,讓你們一個兩個都往那兒鑽?」

  「撞上克星了。」

  梁靖川直接把消息轉過去,整個人懶洋洋的,溫淡的嗓音沒多少情緒。

  「呦,」傅少則掃了眼消息,挑了下眉,「那我以前可真沒瞧出來,三哥竟然是戀愛腦。」

  「也可能是封建迷信腦。」

  梁靖川沉沉地嗤一聲,嗓音冷得沒什麼溫度,「七夕可能適合複合。」

  「本來三哥就挺瘋,遇上這女的,我看沒安生日子過了。」

  傅少則狹長的眼尾勾起一點,風流盡顯,「這位沈小姐真是好本事。」

  梁靖川漆黑的眼睛沉鬱,低低地從喉嚨里擠出一聲冷笑來,「確實好本事。」

  當年齊晟那麼個邪性的主兒,出了名的陰鷙狠絕,四九城裡的衙內都得繞著他走,照樣被她勾得五迷三道。

  這位沈小姐幾乎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旁人半點說不得碰不得,結果她手段夠狠,心腸夠硬,利益到手後說走就走,把人甩了。

  作為唯一一個耍著人玩兒還全身而退的女人,她轟動了整個燕京權貴圈。

  這下倒好,這女的連他女朋友都給拐走了,真他媽絕了。

  ——

  秘書推開了會賓室的門,許昭意打眼望過去,笑了一聲。

  「你這是什麼造型,裝嫩?」

  大學同窗同室四年,她就沒見過沈姒是這種穿衣風格。

  沈姒往日一襲旗袍風情萬種,身段窈窕曼妙,跟個勾人心魄的妖精似的,嫵媚妖冶到了骨子裡。

  不像是今日:

  特清純,但是很違和。

  「我年紀還小好吧?」

  沈姒手上一松,汝釉的六方杯與底托相碰,很清脆的一聲響,「你就比我小几天,哪來的優越感?」

  「差一秒鐘我也比你小,姐姐,認清點現實。」

  許昭意幼稚地計較完,突然想到點什麼,「不過你怎麼突然肯回國了?

  我還以為等我結婚,請你當伴娘都懸。」

  「哪兒能啊,等你結婚我肯定去湊個熱鬧。」

  沈姒淡笑了聲,輕描淡寫地解釋了句,「前段時間家裡有白事,就回了趟邵城。

  我知道你在這兒,所以過來看看。」

  她輕嘲,「老太太從前跟我媽不對付,不喜歡看我穿旗袍,我也不想在這時候故意給她不痛快。」

  「不提這些。」

  許昭意見苗頭不對,拉她起身,不動聲色地扯開了話題,「別在這兒坐著了,咱倆買衣服去吧?

  我好久沒逛街了。」

  「你男朋友呢?」

  沈姒好奇地晃了眼她,隨口問了一句。

  「梁靖川?」

  許昭意回憶了兩秒,微微一笑,果斷地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吧,萬惡的資本家,就只會剝削勞動人民。」

  她還真不太想跟他一起逛街。

  之前某次買衣服,梁靖川跟著她進了試衣間,無意間發掘出了新樂趣,差點沒把她活活折騰死。

  明明最後全都財大氣粗地買走了,過程中他還是像玩奇蹟暖暖……

  當然,這比喻其實不太恰切。

  畢竟遊戲重在結果,梁靖川只喜歡她換下來的過程,並且就這個機會把她按鏡子上搞了一個多小時。

  你媽的。

  真是少年強則少年女友扶牆。

  本來沒打算野太久,但倆小姑娘湊一塊,真能折騰很長時間:西餐拍照藝術展,逛街SPA下午茶,一套流程下來都入了夜了。


  簽單後大包小包的購物袋從精品廊專車運送回去,這才分道揚鑣。

  夏日天氣陰晴不定,突如其來的一場雨,澆熄了全部興致。

  許昭意手邊沒帶傘,車上倒是有一把備用的,回去時多少淋到點兒。

  一來一回,她幾乎濕透了。

  推開門,別墅內燈火通明。

  入目的家具一塵不染,地板光潔可鑑,腳邊還堆放著琳琅滿目的禮盒禮袋,是她今天的戰利品,阿姨還沒來得及分類收拾。

  在玄關站了兩秒,許昭意被梁靖川握住手肘拉了進來。

  「沒帶傘?」

  梁靖川微微蹙了下眉,「你怎麼不等我接你?」

  「車上有備用的,但我沒拿,我哪兒知道這麼點背啊,」許昭意擦了把額間的水珠,微嘆了口氣,「本來雨勢也不大,結果我一跑出來,就成這樣了。」

  梁靖川一言不發,單膝蹲在她的面前,換掉了她濕透的鞋子。

  大約是怕耽擱久了她會著涼,他的動作十分利落,起身時,二話不說將她打橫抱起,徑直朝樓上房間走去,全程一言不發。

  察覺出異樣,許昭意忽然停下了嘀嘀叭叭個沒完的小嘴。

  「你生氣了?」

  她眨了下眼,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梁靖川沒搭腔。

  他不笑的時候面上倒看不出多少情緒,但距離感分明,讓人無端生出一種心驚肉跳的錯覺。

  許昭意有點心虛,堅持不懈地戳了戳他的心口,「不是,你還真生氣了?

  我不是不想麻煩你嗎?

  再說當時也沒多大雨,我心疼你不讓你跑一趟還不行嗎……」

  梁靖川垂眸,不溫不涼地看了她一眼,踹開了臥室的門。

  這一下動靜不小。

  見他不搭理自己,還差點被這聲動靜嚇到,許昭意懵了幾秒,瞪了眼他,委屈道,「你幹嘛?

  你幹嘛!我都淋雨了你還吼我?」

  「……昭昭,」梁靖川沉默地了幾秒,忍不住為自己的清白正了正名,「我根本沒說過話。」

  許昭意噎了一下,換了個角度振振有詞道,「那我不管,你凶我了,你還敢踹門嚇唬我。」

  她梗著脖子揚高了聲音,頗有點「底氣不夠音量來湊」的意思。

  話音一落,他將她放了下來。

  「不講道理,嗯?」

  梁靖川挑了下眉,關上門的同時欺近她,單手撐在她身側,微微一傾,「我剛剛抱著你,怎麼騰出手啊?」

  許昭意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抬手捂住了臉頰,裝死到底。

  「你剛才就是好兇。」

  梁靖川低下頭來,虛搭在她腰上的手驟然收緊,拉近了兩人間的距離。

  他輕咬她的耳垂,嗓音沉沉地笑了一聲,「怕了嗎?」

  許昭意面上一熱,身上像是有電流竄過,耳尖有些發麻。

  在她反應過來前,梁靖川已經懶洋洋地直起背來。

  他撈過浴巾,嚴嚴實實地包裹了住她,「擦一下頭髮,我去給你放水。」

  許昭意茫然地眨了下眼,薄瘦的脊背挺得筆直,有些無所適從。

  「昭昭。」

  梁靖川屈起指骨,輕敲了下她的額頭。

  「嗯?」

  許昭意抬眸,猝不及防地對上他的視線。

  她的目光閃爍了下,小心臟卻不爭氣地活蹦亂跳起來,「你這麼看著我幹嘛?」

  梁靖川朝她低下頭來。

  許昭意的大腦因心虛和緊張而一片空白。

  幾乎沒經過思考,她扯了把蓋在頭上的毛巾,想要隔開這樣的對視和即將壓下來的吻。

  但她用力過了頭,一把將毛巾扯到了下巴底。

  他壓上了她的唇。

  許昭意耳根一熱,手抵在他肩膀處,低低地嗚咽了聲。

  其實是很單純的一個吻。

  梁靖川撈過她的腰身,只是親了親她的唇角。


  他漆黑的眼睛深邃如海,沉沉地攫住了她,眼底分明暗流涌動,但卻沒有更進一步。

  曖昧在周圍遊蕩的時候,不似往常濃烈,卻格外撓人。

  許昭意莫名地感到心安,緊拽著他襯衫的手,微微鬆動。

  梁靖川輕哂,鬆開她時捏住她泛紅的耳垂,不輕不重地碾了碾,「你剛剛害什麼羞?」

  「你能不能閉嘴?」

  許昭意噝地倒吸了口氣,一巴掌拍在他額頭上,面無表情地推他,「這麼好看一人,怎麼長了一張不饒人的嘴?

  煞風景。」

  梁靖川也沒躲,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輕輕一笑。

  懸頂璀璨的冷光頭頂劈落,他低下頭時,半張臉埋進陰影里,五官的起轉承合在冷光和陰影之間,完美相合,有種很獨特的感覺。

  要命了,這哥哥。

  許昭意心尖一悸。

  她還真的有點被他漫不經心的這一笑給擊中了。

  「怎麼了?」

  梁靖川的動作微頓,低下來的嗓音格外勾耳。

  許昭意沉默地盯了他幾秒,忽然伸手,軟軟地摟住他的脖頸,往他身上一跳。

  她修長的細腿攀附而上,像一隻小樹袋熊似的。

  她輕咬了口他的下巴,瞳仁漆黑而清亮,「我好喜歡你。」

  梁靖川挑了下眉,無聲一哂。

  他單手將她圈進懷裡,粗礪的拇指抵著她的嘴唇,自左到右碾壓而過,眸底漆黑了一片。

  他抱著她徑直朝浴室走去。

  「你幹嘛啊?」

  許昭意睜大了眼睛,趴在他肩頭輕輕一推,耳根無意識地躥紅,磕巴了下,「我們不是,不是要在那什麼嗎?」

  她含糊地說完,聲音也越來越輕,低得幾不可聞。

  梁靖川嗓音溫溫淡淡地說了一句,面色疏冷又坦然,「你剛淋了雨,先去泡個澡。」

  這話說得一本正經,好像他真沒什麼下三路的不良動力似的。

  許昭意輕輕地哦了聲。

  她也沒心思跟他計較分明,小腦袋越埋越低,直往他懷裡鑽。

  然而梁靖川規矩得很,似乎沒別的意思。

  他替她調好水溫,將她抱進了浴池裡,放下了周圍薄薄的簾幔,轉身就要離開。

  許昭意怔了怔,下意識地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

  「你就……」她咬了下唇,聲音不好意思地低了低,細弱蚊蠅,「就這麼走了啊?」

  「不然呢?」

  梁靖川自下而上打量過她,笑了一聲。

  「我的意思是說,」許昭意輕咳了聲,「你平時那麼狗,突然做人了,我還真有點不習慣。」

  「我是怕你感冒。」

  梁靖川嗓音里勾著點挫敗又無可奈何。

  他單膝蹲在水池邊,微妙地彎了下唇角,傾身靠近她,「不過,既然你這麼主動——」

  話還沒說完,許昭意抄了下身側的水,撒了他一身。

  她用最幼稚也最簡單的方式,結束了他即將出口的虎狼之詞。

  梁靖川掀了掀眼皮。

  他利落的碎發上滴滴答答地掛著水,遮不住沉冷的一雙眼,五官輪廓更立體,眉眼更深邃,整個人沉鬱又冷然。

  許昭意沒忍住,撲哧笑了聲。

  「能耐了你?」

  梁靖川舔了下牙齒,眸色沉了沉。

  肆無忌憚的後果是,梁靖川面無表情地扯下花灑,欺身而上。

  在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他毫不憐香惜玉地拿花灑澆了她一身。

  行徑非常惡劣,動作十分畜牲。

  「梁靖川!」

  許昭意啊地尖叫了聲,邊往後躲邊試圖爬出浴池,「我警告你,你把手給我撒開,你這樣是會沒女朋友的你。」

  梁靖川握住她的後頸,跟拎小雞崽兒似的將人撈過來。

  「來,寶貝,」他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威脅道,「你有本事就再說一遍,我沒聽清。」


  「梁靖川你畜牲!你這是家暴,你欺負人。」

  許昭意嗚嗚地掙扎了下,低頭劇烈地咳了幾聲,像是被嗆到了,看上去很痛苦。

  「怎麼了?」

  梁靖川手上的力道一松,拍了拍她的後背。

  他低下來的嗓音里,關切和緊張的情緒分明,「是不是嗆到了?」

  許昭意含糊地說了句什麼,趁他分神,奪過他手中的花灑「你完了梁靖川,我讓你欺負我,我今天就教你做人!」

  對準他的花灑毫無反應。

  「水呢?」

  許昭意略微詫異,翻轉了下花灑查看。

  她的餘光掃到他正捏著軟管,然而來不及調轉回去,花灑噴出來的溫水瞬間澆了她一身。

  「你大爺的梁靖川!」

  許昭意坐在他身上,擦了下額間的水珠,沒好氣地砸了幾下他的肩膀,「你是畜牲嗎,行為這麼狗?」

  刺啦一聲,懸頂垂下來的薄紗被她扯掉,浸沒在氤氳的水汽中。

  ……

  真不知道是她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這兩日許昭意太忙碌,一場折騰完,倦意很快席捲上來。

  好不容易睡了會兒,她又被梁靖川叫醒,吹乾頭髮,灌了一碗薑湯。

  「我要是不幸感冒了,有你一半功勞。」

  許昭意小聲嘀咕了句。

  她渾身睏乏,被吵醒後都懶得發脾氣,軟軟地倒回枕頭上。

  梁靖川撥了下她的小腦袋,「快到七夕了,寶寶。」

  空調的冷氣吹得很足,室內的溫度偏冷。

  許昭意實在是沒氣力,裹著薄毯縮了縮,悶悶地嗯了聲,順著他的話說了一句「知道了」。

  梁靖川無聲地彎了下唇角,將空了的瓷碗放在床頭。

  大約是怕自己顯得太敷衍,他才稍微一動,許昭意又自動伸手,軟軟地抱了抱他。

  她的小腦袋往他懷裡鑽,整個人迷迷糊糊的。

  「梁靖川,」許昭意低下來的聲音清甜,軟聲細氣的,「等到明天,明天我帶你出去玩兒吧?」

  「你帶我?」

  梁靖川揉了揉她的長髮,垂眼好笑地看著她。

  他修長的手指正勾著她的髮絲把玩,一圈一圈,不厭其煩地纏繞又放下,看著柔軟的青絲散落在她的肩頸間,聽到這裡心底微動。

  「嗯。」

  許昭意閉著眼睛,在他懷裡點了點頭,嘀咕道,「我帶你去吃十全街的魚味春卷,大鴻運的蟹殼黃,鳳凰街的小餛飩,黃天源的玫瑰豆沙松糕,采芝齋的粽子糖,稻香村的冰雪酥和綠豆糕……」

  還真是稀奇了。

  許昭意記這些東西時,總是格外地賣力和牢靠。

  就同現在,困得快睡著了,都念念不忘,明明她整個人都不清醒了,還能口齒清晰地報上一連串的菜名,像是對美食有種執念似的。

  梁靖川半垂著視線,不知怎麼的,沉沉地笑出了聲,「昭昭。」

  「嗯?」

  許昭意沒什麼意識地應了聲,聲音細弱蚊蠅。

  梁靖川垂了垂眼,冰涼的手指揪了下她的臉頰,嗓音里的笑意未散,「你怎麼這麼可愛?」

  許昭意不安分地動了動,躲開他的碰觸,往下縮了縮。

  梁靖川無聲一哂,低聲問了一句,「還有嗎?」

  「還有?」

  許昭意枕在他懷裡蹭了蹭,意識昏昧地咬著字。

  她軟下來的聲音帶著點撒嬌意味,「還有,睡覺,睡覺了我們。」

  梁靖川心底微動,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也沒繼續折騰她。

  ——

  交接完新翼的事務,許知文在醫院甦醒了,董事會徹底清靜了。

  他沒急著見自己兒子,反而把許昭意叫到跟前來,單獨說了會兒話。

  倒沒外界猜測得那麼複雜,就是聊了點有的沒的,他也沒過問兩天的事,只是在許昭意臨走的時候,轉贈了她一筆財產。


  許昭意知道他什麼用意,並不奇怪,也沒有推拒。

  在臨城多待了一天,離開的航班訂在了今年的七夕夜之後。

  暮色如網,籠罩了整個小城。

  絢麗的晚霞被蒼瞑的夜色圍剿。

  車窗外華燈初上,瀲灩的光線變幻,臨城的古韻遺風和紙醉金迷的夜景完美相合,東風夜放花千樹。

  「等煩了沒?」

  許昭意敲了下玻璃,彎身趴在降下的車窗邊,輕輕一笑,「你還得再等會兒,我有沓材料落在姒姒那兒了,待會兒我們去逛古城燈會?」

  「快去。」

  梁靖川抬手揉了下她的長髮,低下來的嗓音讓人覺出溫柔來。

  他的眸色深了深,「不過今天不准跟她待太久。」

  「幼稚。」

  許昭意失笑。

  附近有個香水主題晚宴,許昭意邊撥電話,邊從地下車庫往外走,號碼撥到一半,忽然聽到了身側不遠處,有激烈的爭執聲。

  有點耳熟。

  許昭意怔了下,抬眸時一眼掃到沈姒和一個男人的身影。

  「你放手,放手!齊晟,你有病是不是?」

  沈姒沒掙脫手,順勢蹲在了地上,「我腳崴了,疼。」

  齊晟漫不經心地垂眼看她,眼神卻陰冷,起了點凶性,「你是想讓我抱你走,還是打暈你再走?」

  只隔著二十幾米的距離,許昭意將兩人的交談聽得一清二楚。

  這情況很尷尬,跟沈姒認識這麼久,她知道兩人的過往。

  從她的角度來看,現在不像是你死我活的修羅場,反而有點藕斷絲連的意味。

  一時之間,她還真不知道該不該替沈姒解圍,陷入了一種「走了不是,上前也不是」的兩難境地。

  「如果你是特意來羞辱我的,恭喜你成功了。」

  沈姒掙了下自己的手,煩得沒邊了,「滿意了嗎?

  盡興了嗎?

  我可以走了嗎?」

  「盡興?」

  齊晟微眯了下眼,視線漫不經心地下撤三分,低笑了聲,輕佻到冒犯,「這算什麼盡興?

  從前在你身上才叫盡興。」

  沈姒成功被他這句話惹毛了,起身時,抬手一巴掌揮了過去。

  這一巴掌沒落到他臉上。

  她被他箍住手腕往上一壓,牢牢按在頭頂,後背磕上冰冷的牆。

  「沈姒我告訴你,」齊晟舔了下牙齒,掐住她的脖頸,面色陰鷙得駭人,「你既然敢走,就該走得遠遠的,別落在我手裡。」

  靠。

  許昭意有點看不下去,左右一掃,抄起一根鋼管平靜地走過去。

  「你還想怎麼樣?

  還想我怎樣!」

  沈姒微紅著眼,眸底氤氳了一層霧氣,「你把我當什麼了?

  我當時是應該跪下來求你別跟陶家訂婚,還是應該恬不知恥地繼續留在你身邊?」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我是你什麼人啊,憑什麼不能走?」

  啪嗒一下,眼淚掉了下來。

  齊晟微微蹙眉,下意識地鬆了手勁,面色不耐,但語氣分明溫和了點,「你哭什麼?」

  他話音一落,就被沈姒掙脫。

  而後頸上微痛,被她劃了一道。

  沈姒出手太快了。

  還沒人反應過來她是怎麼摘了耳墜劃傷了齊晟,她已經摸了齊晟的車鑰匙,拽上許昭意上了車。

  許昭意本來差點手起棍落,結果被這突如其來的反轉給鎮住了。

  「唉,」她手裡的棍子都沒撂,腕上一緊,被沈姒拽著趔趔趄趄上了副駕駛,「什麼情況?」

  「長本事了。」

  齊晟氣笑了。

  「您教得好。」

  沈姒輕嘲。

  她聲音里勾著點若有似無的譏俏,腳下一踩,車子離弦,銀灰色的SestoElemento滑了出去。


  「好樣的。」

  齊晟眸底攏了一層沉鬱的戾氣,臉色難看至極。

  「操。」

  梁靖川挫著火解了安全帶,同樣沒反應過來,低罵了句,「什麼毛病?

  她要跑就自己跑,為什麼又把我女朋友帶上?」

  他本來不太想摻和才沒下車,一不留神,許昭意又被帶走了。

  話音剛落,不遠處閃過一道亮光。

  梁靖川微眯了下眼,冷冷地朝光源掃了過去,渾身的氣場驟寒。

  周遭陷入了死一樣的沉寂。

  車窗降下來,露出傅少則的側臉和副駕駛座沈良州的身影來。

  「呦,好巧,」傅少則夾煙的手垂落下來,毫不心虛地打了聲招呼,「原來二位都在啊。」

  巧?

  恐怕都是上趕著來看戲的。

  「你倆有病?」

  齊晟面無表情地看過去,陰刻得很,「想死?」

  「人還沒走遠,」沈良州垂著眼整理了下袖扣,淡淡道,「有火別沖我來,別禍及無辜。」

  「沒錯,」傅少則嗤笑了聲,不怕死地揭他的短,「那妞兒皺一下眉頭您都心疼得要命,栽人手裡了,別拿兄弟開刀啊。

  而且您清醒點,這不都是你教的嗎?」

  沈姒當年跟著齊晟時,年紀還小,幾乎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

  他愛她冶艷清嫵的面容,但素來不喜她素淨溫婉的脾性。

  當年圈子裡都說,比起豢養金絲雀,他更像是在打磨一塊天蘊地藏的玉。

  他花了大量時間雕琢她,攀岩、賽車、近身搏殺全是他所教,茶藝、舞蹈、唱曲、繪畫,她當初的大多喜好,不過是為了愉悅他。

  她的一切都是他給的,至於今日的嬌縱難馴,還真是拜他所賜。

  齊晟抬手,擦了下頸間的血痕,忽然掃了眼梁靖川。

  他的眸子暗得發沉,「她以前不打人。」

  這話里的意思昭然若揭。

  他就差把「一定是被你女朋友許昭意帶壞的」給寫臉上了。

  「你不用看我。」

  梁靖川面色沉鬱,稀薄的光線掠過他的眉眼,凜冽又冷然,「許昭意又乖又軟聽話溫柔,不替沈姒背這鍋。

  我他媽都沒嫌沈姒把我女朋友拐了,你還想反咬一口?」

  他冷笑了聲,「而且今天是七夕,沈姒有沒有點眼力勁兒?」

  「她對我都沒好臉色,為什麼要看你臉色?」

  齊晟不耐地扯了下領結,一樣非常不爽。

  傅少則看熱鬧不嫌事大,手肘撞了下正在發消息的沈良州,「四哥,你怎麼看?」

  沈良州眼皮都懶得掀一下,淡淡道,「瞎了兩個。」

  「你不瞎?」

  梁靖川肆無忌憚地嗤笑他,嗓音冷冽,「顧嬈比沈姒好不到哪兒去。」

  「梁靖川,」齊晟的聲音涼薄了幾分,陰惻惻的,「你罵人的時候,拿你自己女朋友做比較。」

  沈良州不善地掀了掀眼皮。

  「行了,你也別刺激他倆了,」傅少則幸災樂禍,擋了擋沈良州的視線,「一個撂了幾個億的項目從澳洲飛回來,差點被前女友甩巴掌又劃了臉,還搭上一輛車;

  一個把紐約的項目壓短了一半時間提前完成,就想回來談個戀愛,結果自己女朋友被別人前女友拐走,約會全他媽攪和黃了。

  聽聽都覺得慘。」

  梁靖川勾唇,平靜瞭然地捅了他一刀,「比不上你跳過了戀愛,直接娶了個左右逢源的大小姐。」

  「你大爺。」

  傅少則嘶了一聲,被「左右逢源」兩個字戳得心梗,面色很不爽,「你們一個個吃了槍子了,脾氣都這麼沖?」

  「你們聊,我還有約會,」沈良州已經解開了安全帶,擺了下手,懶懶散散地將手抄進口袋裡,「恕不奉陪。」

  「唉,別走啊,換個場子聚聚唄?

  維繫一下塑料兄弟情。」


  傅少則沒留住人,掃了眼齊晟,「三哥,你不走吧?

  反正這麼多回你都放過了,也不差這次。」

  「放過?」

  齊晟冷笑。

  他撥了下手腕的佛珠,大半張臉埋入濃深昏昧的陰影里,只餘一點光,陰沉、涼薄,且沒有溫度。

  傅少則側過臉,指尖敲了敲煙身,將最後的希望投向梁靖川,「你不能沒人性吧?」

  「七夕節我跟你過?」

  梁靖川半垂著視線,扯了一下唇角,沉沉地嗤笑了一聲,「你有病?」

  傅少則心裡有一萬句國罵要脫口而出。

  這仨見色忘義、唯色是圖、為色折腰的瞎子,平時為兄弟兩肋插刀,如今溫香軟玉在懷,可以插兄弟兩刀,實力演繹了脆如塑料薄如紙的兄弟情。

  「操,」傅少則掐滅了香菸,挫著火不爽道,「都走了我還來臨城幹嘛?」

  ——

  車子駛出了幾條街。

  「不是,剛剛在車庫,」許昭意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拉著我跑什麼啊?」

  她抱著一根打人未遂的鋼管,露出一種「我當時害怕極了」的表情。

  「我就是有點緊張。」

  沈姒在合適的位置停了車,微鬆了口氣,「光想著跑了,沒過腦子。」

  「認真的嗎?」

  許昭意啞然失笑,「我可真沒看出來你緊張。」

  趁著齊晟一兩秒的分神,她就劃傷了人還順走了他一輛車。

  就這機敏的反應和狠絕的身手,還真不是正常人能幹出來的事兒。

  慣犯吧?

  「你應該問問自己,你是認真的嗎?」

  沈姒掃了眼她手上的鋼管,一言難盡道,「我要是不拉著你,你是不是還打算衝上來行兇?」

  這麼多年來,她只見過別人供祖宗似的供著齊晟,平時沒事繞著走。

  恐怕是頭一回有人想直接給他一悶棍。

  多麼令人動容的姐妹情!

  「嘿,別不知足啊姐姐,我那還不是怕你出事啊。」

  許昭意無奈地笑笑,「我哪兒知道你敢這麼搞啊?

  早知道我就不摻和了。」

  「今天七夕,連累你了,我把你放這兒吧?」

  沈姒在手包里摸索了下,將自個兒的車鑰匙撂給許昭意,「你先下車吧,東西在我車上,辛苦你回去自己拿。」

  「那你怎麼辦?」

  許昭意微蹙了下眉,不無擔憂地看了眼她。

  「我沒事。」

  沈姒自嘲地勾了下唇,垂了垂眼瞼,語氣里含譏帶俏,「這麼多年都過來了,我怕他嗎?」

  許昭意輕拍了下她的肩,上下打量了眼,「那這輛車呢?」

  這一路可太扎眼了。

  但總不能送回去自投羅網吧?

  「他的東西都有定位,」沈姒不太在意,用一種「這業務我熟」的口吻,輕描淡寫道,「反正開不了多久,我隨便找個地方扔下就行。」

  這絕對是慣犯了。

  許昭意笑了一聲,突然覺得自己擔心多餘,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我就不送你了,保不准剛才把他惹毛了,」沈姒無奈道,「你再不走,搞不好就走不掉了。

  以前跟他賭氣,我都跑不出三條街,前方就封——媽的,真封路了。」

  剛剛「小場面,別害怕」的淡定從容全散了,她罕見地罵了人。

  許昭意微側過身,晃了一眼。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人為,前方路段不知何時開始戒嚴,緊急封鎖。

  與此同時,齊晟撂在車上的手機鈴聲大作,催命似的響起。

  沈姒閉了下眼,劃開屏幕。

  「我給你五分鐘考慮,」齊晟的語氣還算平靜,甚至稱得上溫和,近乎誘哄,「你是自己下來,還是我請你下來?」

  他沉緩的嗓音里起了點笑意,莫名讓人犯怵,毛骨悚然的那種。


  「滾。」

  沈姒平靜地撂下一個字,提醒車邊的許昭意躲開點。

  許昭意雖然莫名,但還是後退了幾步,隔開了安全距離。

  沈姒面不改色地撂下手機,猛打了下方向盤,將油門踩到底。

  她掌控著車子離弦,車身緊急迴旋後,衝出了還沒擺好的路障。

  銀灰色的超跑急馳而過。

  許昭意站在原地,看著車子消匿在視線里,沉默了好半晌。

  這他媽是什麼二流狗血橋段?

  《總裁的私有逃妻》還是《黑道大佬的30天索情》?

  恍神的空隙里,許昭意肩上忽然一緊。

  她身段不穩,一個趔趄栽向身後,凜冽的冷香絲絲縷縷包裹了周身,她被梁靖川攬近懷裡。

  「走了。」

  梁靖川低了低嗓音,靠在她耳側,「還看?」

  他微熱的呼吸掠過她耳側,撩得她耳尖發麻,耳根一熱。

  「你幹嘛?」

  許昭意推了下他,嗔怪道,「走路沒聲嗎你?

  嚇我一跳。」

  「是你看得太出神了,」梁靖川從她身後靠過來,埋在她肩頸間,懶洋洋地蹭了蹭,「管他倆幹嘛?

  我訂好了位子,咱倆去過七夕。」

  他正要勸許昭意今後離沈姒遠一點,就聽到許昭意憤憤道。

  「我還沒說你呢,」許昭意面無表情地抬眸,「你以後少跟齊晟一塊廝混,動不動就封路堵人,還非法限制人身自由,這是正常人能幹出來的事兒嗎?」

  「……」梁靖川沉默了兩秒,果斷地出賣了兄弟,「不是。」

  「還有,」許昭意在他懷裡轉過身,瞬也不瞬地看著他,嘀嘀叭叭地替閨蜜數落齊晟的罪行,下了定論,「反正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看這人混得很,你別被他帶壞了。」

  梁靖川點點頭,似乎剛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你說得很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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