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冰肌玉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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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冰肌玉骨

  氛圍一瞬間沉悶下來,安靜的環境和禮堂內的反差極大,路燈的些許光線和著月色,映襯得人面色發白。

  其他幾個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沒人吭聲。

  何芊芊愣了下,有氣無力的哭腔卡在了喉管里。

  這的確是她預備好的說辭,但從別人口中提前說出來,實在微妙,難以言明的諷刺和逆耳。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許昭意上下打量了眼她,跟看不入流的物件似的,平靜又足夠漫不經心,「跟閨蜜罵我兩句很正常是吧?

  原來九年義務教育只教會了你嘴髒。

  討厭我是因為我搶你的?

  你自己技不如人,我不讓著你就叫搶你的?

  那還真是你弱你有理,既然如此你直接過來求求我好了,我可以施捨你勝利。」

  何芊芊咬了下唇,哭腔明顯地喃喃道,「我只是,我只是那時候不喜歡你,做事有點欠妥。」

  「做事欠妥?

  您可真會說話,」許昭意輕笑了聲,自始至終心平氣和,「用一句輕飄飄的『做事欠妥』就想推乾淨所有事,你不覺得自己有點搞笑嗎?」

  周遭的空氣寸寸凝結,實在是凝重。

  話說到這份上,剩下三個人就算是傻子,也聽出來什麼狀況了。

  「我不是聖母,耳根子也不軟,所以你不用指望我日行一善。」

  許昭意冷淡地表明了態度,「既然你覺得罵人和捅刀子是理所當然,那我告訴你,要麼你自首,要麼我舉報。」

  何芊芊張了張嘴,拽著許昭意,又開始無聲地掉眼淚。

  「行了,好狗不擋道,你還要不要臉啊?」

  鍾婷不耐煩地推開她,「撕人家演講稿,鼓動你小姐妹撞人受傷,現在自己下場害人,還想狡辯?」

  輕輕一推,何芊芊趔趄了下,恍若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以手掩住面頰,哭音漫過嗓子。

  她班裡的男生看她哭,忍不住抱不平,「她都已經道歉了,你們非得咄咄逼人嗎?

  鍾婷你還是不是我們班的,怎麼也跟著激化矛盾,不是沒出事嗎?」

  「你沒睡醒吧,」冷眼旁觀的徐洋也不樂意,礙著自己還是班長,沒問候對方全家,口吻卻強硬,「現在是她欺負我們許妹,對受害者道德綁架,真有你的。」

  那男生還是不服氣,「大家都是同學,既然沒出事就別斤斤計較,沒看到人家已經哭了嗎?

  小女生脾氣怎麼那麼差,非得趕盡殺——」

  「絕」字都沒機會說出口,他的腿彎結結實實挨了一腳。

  還沒來得及反應,他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她脾氣我慣的,」梁靖川垂著眼,揪著他的衣領拽起來,嗓音低冷,「你有什麼指教嗎?」

  所有的注意力都聚集在許昭意和何芊芊之間,沒人發覺梁靖川過來,猝不及防地被這動靜嚇了一跳。

  梁靖川笑和不笑完全兩種感覺。

  平日裡收斂著的那股勁全都鬆開了,攢著寒氣涌過來。

  他半張臉埋進了陰影里,攏緊的骨節有些發白,整個人尖銳又冷漠。

  周圍跟過來四五個人,看著眼生,應該都是隔壁附中的,趁著學校活動混進來玩。

  只有為首那個許昭意有點印象,之前她被一個定位忽悠到公館,打過照面。

  「不會說話就他媽閉嘴,你給誰當靠山呢?」

  他上前框過那男生的脖頸,「瞎摻和,非得哥幾個告訴你,什麼叫趕盡殺絕?」

  何芊芊突然就沒聲了,慘白著臉色站在旁邊,大氣不敢喘一下。

  梁靖川踏前幾步,擋住別人的視線,在許昭意面前半蹲下來。

  目光觸及她蹭破的皮膚,他的面色有些沉鬱,「怎麼回事?」

  「不小心崴了下腳。」

  不等他靠近,許昭意先後退了步,低低地提了個醒,「我還能走。」

  她腳踝疼得發麻,但怕他有什麼過格的舉動,愣是忍著沒出聲。

  梁靖川微蹙了下眉,臉色越來越差。


  「就一小段路,我自己走。」

  許昭意堅持了句,在他起身時,扯扯他的袖口,「你別讓他們打人啊,跟他其實沒多大關係。」

  附中的學生沒一中講規矩,燕京這種地方從不缺有權有勢的,隔壁學校仗著家世好,個頂個的混帳,下手沒輕重。

  大型活動串校,被逮到了可大可小,學校平時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鬧出事就不好收場了。

  梁靖川掀了掀眼皮,耐著性子看向何芊芊,「趁我現在不想打女的,趕緊跟他滾。」

  何芊芊僵直地站在那兒,手指都在抖,臉色因驚懼和月色映襯愈加慘白。

  但她竟然不矯情了,一聲都沒吭,一刻也沒敢留。

  鍾婷跟徐洋面面相覷,完全不想留下來吃狗糧,交代了聲「先回去了」,離開得非常乾脆。

  等不到人走利索,梁靖川俯身,不由分說地將她打橫抱起。

  許昭意低呼了聲,下意識去摟他的脖頸,心跳不自覺加快。

  許昭意縮在他懷裡,看著他利落的下頜線,沉默了好半晌,才無可奈何地開口,「你剛剛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啊?」

  「聽了。」

  梁靖川淡淡的,垂著眼看她,「就一小段路。」

  「……哥,重點不應該是後一句嗎?」

  許昭意一言難盡地抬眸,抬手砸了下他的肩膀,「我想說的重點是,我自己走。」

  攀扯間,朋友在梁靖川身後不爽地嘖了聲,「唉,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打情罵俏能不能換個地方?

  再說你走了我們怎麼辦啊?」

  「不請自來,」梁靖川言簡意賅,「你自便。」

  「操,你大爺的梁靖川。」

  朋友氣笑了,有點咬牙切齒,「以後有事可別使喚我。」

  梁靖川懶得搭理,平穩地抱著許昭意,快步離開。

  路上三言兩語就搞清了前因後果,梁靖川微微蹙眉,「你不去醫務室,跟她廢話這麼久?」

  他的嗓音沉冷,聽著有點不近人情。

  許昭意趴在他肩頭砸他,委屈得要死,「我是傷號,又不是我攔她。

  你對我凶什麼?」

  「沒凶你。」

  梁靖川也沒躲,淡淡地瞥她一眼,「我心疼你。」

  許昭意低低地哦了聲,莫名其妙被安撫住,腦袋往他懷裡鑽。

  ——

  暮色漸深,華燈初上,在昏昧的環境裡泛起瀲灩的光。

  凜冽的冬風吹過來,貼著面頰刮過,帶著北方特有的烈性,乾燥卻刺骨。

  進醫務室前,梁靖川把許昭意放下來,扶著她慢慢過去。

  校醫查看完,確定沒傷著骨頭,就簡單交代了幾句,給了噴霧和碘伏,「今天就我值班,有點忙不過來,隔壁病房有空床,你們自己處理一下可以吧?」

  消毒水的味道充盈在周圍的空氣里,有些刺鼻,空調的暖氣開得十足,暖風撲面而來。

  病房內安安靜靜的,有人在掛點滴,睡得正熟。

  梁靖川一把拉過隔簾。

  他看她突然安靜下來,垂著眼問她,「後悔把人拉上來了?」

  「那倒不至於,」許昭意歪了下腦袋,蠻認真地在想,輕聲笑了笑,「遇到這種狀況,我根本沒時間思考,當時下意識就伸手了。

  其實就算有時間思考,我也會拉一把。」

  有仇報仇有怨抱怨,但救人是本能,也是素質,她還不至於因為對方low,就要做得更沒下限。

  只是有點諷刺。

  梁靖川目光沉靜,沉默了幾秒,在她面前半蹲下身來。

  意識到他要做什麼,許昭意縮了下,「我自己來就行。」

  「你別亂動。」

  梁靖川按著她亂動的小腿,將她的鞋子脫掉,慢慢地搭在座椅上。

  她的腳踝纖細,但骨節下方已經微微腫起,泛著紅,被周圍冷白的皮膚襯得觸目驚心。

  梁靖川微微蹙眉,冰涼的指骨在泛紅的邊緣頓了下。


  許昭意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睫毛輕眨了下,心虛地挪開了視線。

  氛圍似乎有些微妙,難以言說的曖昧在空氣中流竄。

  直到梁靖川擰開了醫用消毒水的瓶蓋,剛傾了下手,許昭意低呼了聲,「疼疼疼疼你輕點,能不能溫柔點兒,你那是準備撒胡椒粉嗎梁靖川?」

  梁靖川抬眼,沉默了幾秒,屈起指骨敲了下她的額頭,「我還沒倒許昭意,你喊什麼?」

  他根本沒想過上藥這麼費勁:她平時打架下手那麼狠,擦藥居然嫌疼,這就跟能輕鬆擰開天靈蓋的女孩弱弱告訴你,她擰不開瓶蓋一樣。

  年度迷惑性行為大賞。

  「提前渲染下我恐懼的情緒,不可以嗎?」

  許昭意梗著脖子振振有詞,「你剛剛的動作就是打算直接倒下去,那得多疼啊。

  疼在我身上,我還不能喊兩聲嗎?」

  「行,」梁靖川牢牢卡著她亂掙的小腿,嗓音淡淡的,「叫得挺好聽,你可以再大聲點。」

  許昭意難以置信地瞪著他。

  她過了遍霸總文套路,慢慢朝他靠過去,不甘示弱地摟住他的脖頸。

  在他動作微頓時,她軟著聲嬌嗔道:「哥哥,疼,你輕點兒。」

  梁靖川意外地挑了下眉。

  本來給崴腳的病號上藥,是件很單純的事,硬是被她這聲弄的嚴重脫軌,活像帶顏色小劇場。

  他撂下手裡的藥膏,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忽然一手撈過她的腰身,欺身將人掀翻在床上壓住,眸底漆黑了一片,「寶貝兒別怕,哥哥疼你。」

  猝不及防的一下,許昭意向後栽去,被他卡著腕骨,陷入病床柔軟的被褥里。

  裹著的棉服瞬間散開了,排練的緣故,她裡面只有件淡薄的T桖和超短,非常清涼。

  她整個人都有點懵。

  等等,他碰哪兒呢?

  搭扣什麼時候開了?

  本來戲精小劇場只是她心血來潮,但他似乎被勾的興起,還他媽想演變成病房play。

  「你幹嘛啊你,」許昭意警惕地掙了下,低著聲,緊張到語無倫次,「醫務室啊哥,這是醫務室,這裡不合適,我旁邊還有人吶。

  我我我我我還小。」

  「你不是特喜歡瞎撩撥嗎?」

  梁靖川勾了勾唇,漆黑的眼睛平靜無波,不緊不慢地回答。

  他就跟故意似的,靠她很近。

  凜冽的冷香覆蓋了她全身,吐息間的微熱全灑在她頸側,凌遲一樣,寸寸折磨她。

  她躲一下,他就進犯一寸,直到她動都不敢動。

  病房內白茫茫一片,空調的暖風時不時地掀動隔簾,捲起一角往病床上撩。

  亮如白晝的燈光,隨著他的身影浮動遮住又顯露,晃得人眼睛疼。

  一簾之隔,有人正在熟睡。

  這種背德的行為,莫名能掀起懸著心的快意。

  許昭意被他按著,半強迫地留下痕跡,她不敢反抗出聲,也無法沉溺其間。

  她撇開了視線,心臟不爭氣地跳得飛快,薄瘦脊背繃得筆直,腳趾都蜷起,分分鐘丟盔棄甲。

  情濃時,梁靖川忽然停下來,冰涼的手指輕輕撥過她的下巴,「你看過狼牙山五壯士嗎?」

  「嗯?」

  許昭意眨了下眼,沒反應過來,只覺得被弄得有些疼,不太想思考。

  好端端的提什麼抗日片?

  「你現在的表情,跟英勇就義一樣悲壯。」

  梁靖川輕哂,半垂著視線,懶洋洋地從她身上起來。

  許昭意怔了幾秒,忍無可忍地抬腿踹了下他,聲音里染上了慍色,全是惱羞成怒和氣急敗壞,「梁靖川你又唬我!」

  渾然忘記了腳踝有傷,她動一動又牽扯著疼。

  「疼疼疼我的腳。」

  許昭意噝地倒吸了口氣冷氣,幾乎彈起來,蜷縮了下膝蓋抱住,眼淚都飆出來了。

  先前還沒覺得崴腳有多嚴重,結果不小心碰著,都從皮里疼到骨頭。


  許昭意又氣又惱地抄起枕頭,砸了他幾下,「都怪你!」

  「你別亂動。」

  梁靖川攥住她的手腕,唇角微妙地彎了下。

  地點實在不合適,他也沒打算怎麼著她。

  梁靖川按著亂掙的她,處理了下蹭破的地方,蘸著棉簽耐心地消毒。

  開場舞的音樂隱隱約約從窗外飄進來,熱烈動感的舞曲,掀動著場下的掌聲,散入濃深的夜色里,迴蕩在校園上方。

  晚會似乎剛剛開始。

  許昭意怔了下,抬手推了推梁靖川的肩膀,「唉,你趕緊回去吧。」

  梁靖川沒動,掀了掀眼皮,瞬也不瞬的凝視著她,「你不看了?」

  「我不想當觀眾,」許昭意垂著眼瞼,微抿了下唇,「好歹浪費了我那麼長時間練習,雖然一開始是為了……參加的,」

  她含糊不清地把「你」字略過,小聲嘀咕道,「反正現在只能在台下看,我沒心情了。」

  梁靖川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髮,嗓音低下來,散漫又勾耳,「你可以留下來當我觀眾。」

  許昭意稍怔,抬眸對上他的視線,可疑地紅了耳垂,耳尖都有些發麻。

  不得不說,他真的很會撩。

  只要他想。

  「誰稀罕啊,」許昭意心虛地挪開了視線,突然想到了點什麼,瞪了眼他,「不是,我一想到你跟那朵小白蓮花同台,我就不舒服,你存心隔應我嗎?」

  「吃醋了?」

  梁靖川低聲笑了笑,整個人懶懶散散的,不太走心,「不跟她同台,給你看點別的。」

  他冰涼的手指往她耳側流連,捏住她的耳垂,輕輕碾了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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