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胡桃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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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胡桃夾子

  梁靖川扯了下唇,冰冷的視線裹挾了淡淡的嘲弄,望進了她的眸底。

  他整個人籠罩著一種無法言說的情緒。

  全場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許昭意身上,詫異的、探究的,還有純粹看戲的。

  許昭意眼皮直跳,她不爽地瞟了眼罪魁禍首。

  鍾婷正彎著腰往安全處挪,在許昭意看向她時,警醒地扭過頭。

  她生怕許昭意把自己推出來,雙手合十,努力地揉著沒有淚水的眼睛賣慘。

  她邊央求邊作好拔腿就跑的架勢,似乎時刻準備著,讓可能說實話的許昭意無法自證。

  「……」

  許昭意對鍾婷的不要臉程度有了新認識。

  她並不打算替鍾婷背黑鍋,可惜她剛才下意識的縮手舉動,像極了心虛,不管她再說什麼,都是徒勞。

  而且現在已經失去了解釋的必要性——

  交錯的目光還沒擦出什麼火花,梁靖川便斂回了視線。

  沒給她猶豫的時間,也沒給她說話的機會,他連個眼神都欠奉。

  率先打破沉寂的,還是他的一個哥們,「唉,妹妹,你也來找人?」

  周圍小範圍的炸開了調侃聲,壓抑而微妙的氣氛瞬間被沖淡。

  「我有實踐作業,戶外場地設計的整體配置和合理化利用,取個景。」

  許昭意微微一笑,十分淡定地胡扯了句,「打擾到你們,不好意思。」

  她的語調足夠平靜,一長串標題氣都不帶喘地說完,聽著還挺唬人。

  當然,也有人不買帳,不懷好意地拿她打趣。

  「是取景還是搞男朋友啊妹妹?

  我們在這兒,不會妨礙到你吧,要不要給你騰個地兒?」

  他話音一落,鬨笑聲此起彼伏。

  許昭意被這笑聲惹得有點毛。

  「沒關係的,我可以把你們都P掉。」

  她還算是溫言軟語,不過聲音很涼。

  那哥們被她噎得啞口無言,面子上掛不住,想把場子找回來,又覺得跟個小姑娘爭執跌挺份兒,臉上很難看。

  梁靖川忽然笑了聲。

  啪嗒——

  許昭意因為氣順而愉悅的念頭像緊繃的弦一樣,清晰地斷掉了。

  「你笑什麼?」

  她微微蹙了下眉。

  梁靖川沒搭腔。

  他扯了下唇角,也沒再關注她,撈起籃球砸向剛剛調侃的人,「話挺多啊。

  繼續?」

  對面那哥們閃身避過,撓了撓頭訕笑道,「哥,我就開個玩笑,活躍一下氣氛。」

  場上很快恢復了熱鬧的氛圍,似乎沒人把這齣鬧劇放在心上。

  剛剛的一切發生的突然而短暫,他像是在為此輕嘲,又像是沒什麼用意,她想多了。

  這人什麼態度啊?

  許昭意喉嚨里像哽了口氣,莫名有點氣餒。

  ——

  「你真生氣了?

  理我一下唄,」鍾婷拽著許昭意的袖子連搖帶晃,換著花樣喊她,「姐,姐姐,我親愛的姐姐?」

  「表的。」

  許昭意不勝其煩,甩開她的手,「離我遠點。」

  離開了籃球場,在周邊吃完了晚飯,許昭意還是很不爽。

  任憑鍾婷嘴皮子磨破,追了一路,她也沒搭話。

  果然是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

  「別這樣嘛,真的勇士,敢於直面慘澹的人生。」

  鍾婷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沒什麼大不了的,對不對?」

  「對你妹!」

  許昭意心情有些炸,「作孽的是你,丟人的是我。」

  見鍾婷還打算嘀嘀叭叭沒完,許昭意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直說吧,你的棺材用翻蓋的還是滑蓋的,你才能閉嘴?」


  鍾婷終於噤了聲。

  只是維持了沒幾分鐘的安靜,她又一驚一乍地慘叫了聲,「靠!」

  「又怎麼了?」

  許昭意頭疼地按了按額角。

  「老徐這個魔鬼,居然把我寒假作業打回來了。」

  鍾婷鬱悶地手抖。

  「你們學校學業很重?」

  「寒假作業啊姐妹兒。」

  鍾婷長嘆了口氣,「兩天一夜啊。」

  「兩天一頁?」

  許昭意微微一頓,「那你們學校挺人性化了。」

  「清醒點吧姐,我說的是夜晚的夜,我光抄答案就抄了兩天一夜,這兩天手都快斷了。」

  鍾婷生無可戀地糾正她,「得,勒令重寫了。」

  「現世報,該。」

  許昭意輕哼,真情實感地落井下石。

  這會兒的時間點很尷尬,一樓大廳在搞室內音樂節,聲音嘈雜,人群熙攘。

  許昭意拎著大袋小袋的東西,風風火火地往外擠。

  半天聽不到鍾婷的動靜,許昭意估計她死性不改,還打算繼續磨蹭。

  她騰出一隻手來,背過去拽了鍾婷一把,「姐妹我真服了你了,你自個的事兒能不能上點心?

  你還真打算跟寒假作業纏纏綿綿到明年?」

  也不知道鍾婷在想什麼,她似乎很不情願,抽了下手。

  許昭意今晚的忍耐力到到極限,手就是沒撒開,催了身後的人一句,「你能不能趕緊!」

  話還沒說完,她身後的人突然反握住了她,牢牢地扣著她的手腕,朝自己的方向一扯。

  許昭意一個趔趄,差點栽進對方懷裡。

  疏冷的氣息灌了過來,像冬日裡的杉木。

  「唉,你幹嘛啊……」

  回眸的瞬間,許昭意稍稍怔住,懊惱的表情僵在了臉上,尾音卡在了喉管里。

  她拽著的壓根不是鍾婷,當然也算不上陌生人——

  是下午那個23號。

  周遭陷入死一樣的沉寂。

  鍾婷被擠在幾米開外,滿臉寫著無能為力。

  她似乎是沒來得及提醒她,這會兒都看傻了眼。

  梁靖川倒沒說什麼,自上而下地打量了她一眼,「好巧。」

  這話聽著不太像為了緩和氣氛,更像是在嘲諷。

  許昭意的心臟像是被不輕不重地掐了下,她猛然抽開了手。

  靠,這是什麼孽緣?

  許昭意微吸了口氣,覺得自己還是有解釋的必要,儘管很離譜,「抱歉,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

  「就是想掩耳盜鈴?」

  梁靖川掀了掀眼皮,懶懶散散地接了句。

  「嗯?」

  許昭意沒跟上他跳脫的思維。

  「因為你之前的舉動太丟人,所以你企圖用一個更離譜的舉動掩蓋事實。」

  「……」

  許昭意心底有無數句髒話想脫口而出。

  這絕對是她的生平第一次因為丟人而感到萬念俱灰。

  「怎麼都堵在這裡?

  操,擠死老子了。」

  一道聲音突兀的響起,打破了僵局。

  許昭意看了眼,還有點印象。

  下午她在籃球場裡見過,是他朋友里的一員。

  那人也看她,還挺驚喜,「嘿,小仙女兒,好巧啊。」

  那哥們還挺滿意這稱呼,看了眼梁靖川,似乎期待得到認同,「你覺不覺得她長得特仙兒嗎?」

  許昭意生了一張漂亮素淨的臉,眉眼精緻,唇紅齒白,入目便是驚艷。

  長發被她勾到耳後,卡著一枚金色薔薇的發卡,風衣裡面裹著水手服,隱約露出纖細修長的小腿來,讓人挪不開視線。

  反正看著就特清純,整個一小仙女兒。


  梁靖川半斂著視線,輕嗤了聲。

  他倒是很給面子的有了回應,只不過比沒反應更讓人惱火。

  許昭意面無表情地偏開頭,後槽牙無聲地咬合。

  這裡太擠,出去的路上同行避無可避。

  整個過程里,那哥們都喋喋不休,「唉,小仙女,需要傘嗎?」

  許昭意沒搭腔,被他喊得渾身不自在。

  身後的鐘婷跟小雞啄米似地瘋狂點頭,「要的要的。」

  儘管許昭意一百個不樂意,但是外面雨勢有加大的傾向,她也沒拒絕,「行,我把雨傘的錢轉給你吧。」

  對方當然堅決拒收,直接把傘遞過去了,然後繼續熱情地開始單方面交談。

  許昭意根本不想聽他說話,準確的說,她根本不想和他們扯上絲毫關係。

  僅僅半天的功夫,她已經在這位23號面前丟臉兩回了。

  畢生之恥。

  恰巧網約車的司機把電話打了過來,她耳邊終於清淨了點。

  司機一時半會兒趕不過來,委婉地表達了下讓她退單的用意。

  燕京的交通向來一言難盡,本來就堵,雨天更是堵到人懷疑人生,附近交通基本癱瘓。

  電話內容盡數落到別人耳朵里,那哥們又湊過來,還是特熱情。

  「小仙女,能等到車嗎?

  需不需要送你們一程?

  正好順路。」

  聽到「順路」二字,梁靖川才抬眸晃了他一眼。

  「當然不是我順路,」那哥們撞了撞梁靖川,壞笑道,「你家不是在朝陽區嗎,讓你家司機捎上啊。」

  「不必了,用不著他。」

  先梁靖川一步,許昭意冷淡地拒絕。

  不假思索,十分乾脆。

  梁靖川微頓,眉梢輕輕一抬,一雙湛黑的眼自下而上掃過她,輕呵了聲。

  他倒沒再說什麼,轉身就走。

  「梁哥,等等我。」

  剛剛還在絮叨地那哥們自然清楚氣氛不太對,歉意地沖她笑笑,追了過去。

  「……」

  許昭意只覺得他惱火的莫名其妙。

  ——

  鍾婷為她「不明智」的決定在路邊哀嚎了半天。

  許昭意被她吵得心煩,正要說什麼,身後有輛車子駛來。

  車子碾過路面的積水,停下了路邊。

  后座的車窗降下來,露出梁靖川的側臉來。

  「你上不上來?」

  許昭意沒吭聲。

  她實在摸不透這人的路數,說實話,她沒料到他會折返,更沒看出來他其實很樂於助人。

  身後蹲著的鐘婷瞬間起死回生,點頭如搗蒜,「謝謝小哥哥!」

  許昭意正要反駁,鍾婷已經以百米衝刺地速度鑽進了副駕駛。

  「鍾婷你站住!」

  她眉心跳了跳。

  鍾婷聞言,縮在車內堅決地搖頭,「不可能,婷婷快凍死了。」

  「下來。」

  「對不起,婷婷情願坐在勞斯萊斯后座里哭,也不願意站在外面淋著雨假裝快樂。」

  對她的戲精式賣慘,許昭意毫無觸動,甚至還有心情糾正:

  「這是阿斯頓·馬丁。」

  「不重要,這就是個比喻,象徵著我的決心。」

  鍾婷目光灼灼。

  「扯吧,你可別出來給語文老師丟人現眼了。」

  許昭意對她的小心思嗤之以鼻,毫不客氣地拆台,「鍾婷你骨氣呢?」

  「骨氣抗凍嗎?」

  鍾婷理直氣壯地反駁。

  在許昭意怒其不爭的視線里,她直接系好了安全帶。

  「骨氣抗不抗凍我不知道,反正車抗凍。」

  梁靖川一直對兩人的戲精小劇場冷眼旁觀,也不催促。


  他沒吭聲,司機自然不會走。

  許昭意看了看越來越大的雨勢,又看了看手機屏幕,接單信息前面排著幾十號人,認命了。

  她試探性地把手伸向車門,小心翼翼地看了梁靖川一眼。

  氣氛沉悶中透著點尷尬。

  後者並沒什麼反應,低著頭玩手機,像是在徹底的無視她。

  許昭意因他的漠視態度,終於鬆了口氣,她輕手輕腳地拉開了車門。

  當她踏進來一隻腳時,后座那尊雕像動了。

  梁靖川眼皮子一撩,不溫不涼地看向她。

  「幹嘛?」

  許昭意被盯得發毛,僵在那兒,心裡直犯嘀咕。

  看看,就知道他沒什麼善心,果然準備好找茬了。

  梁靖川勾了勾唇,忽然朝她的方向微微傾身,刻意壓低的嗓音有些啞,摻雜著戲謔味兒。

  「不是用不著我嗎,骨氣呢?」

  「……」

  搞了半天,他費盡心思讓她上車,就是為了把這句話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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