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臥龍谷,林氏門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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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林筱有些不情願地拱手道。

  說完話,便低著頭,極為忌憚屋頂之人。

  而屋頂自稱「林玥」之人,在聽到她的回覆後,只是輕哼一聲:「先生給你的期限並不多,林辰也無法為你擋住官兵太久。三日內將徐安等人帶到谷中,然後自己去戒堂領罰。收起你的性子,可知?」

  林筱又應了一聲是,但語氣中卻稍顯不忿,似有腹誹。

  「可是阿姐,徐安乃大乾人,與我大燕對立,為何要對他以禮相待?」

  頓了頓,林筱忍不住發問,但抬首之際,屋頂之上已不見林玥身影。

  「哼!」

  令林五小姐不由跺了跺腳,腹誹道:「阿姊總是這麼神出鬼沒,故作深沉,裝給誰看呢...」

  可她的話剛說完,對面街道的陰影處就傳來了林玥冰冷的話語聲:「你說什麼?是不是討打?」

  林筱為之一愕,像做虧心事被人撞破,嚇了一跳,趕忙搖頭道:「沒...大姊,筱兒說的是二姐,不是你...」

  這樣的措辭,未免有些牽強,林玥不難聽出她說的就是自己。

  但並非糾結於此,冷哼道:「那你還愣著幹嘛?趕緊走!阿姊算是明白了,如果不親自看著你,你保不准還能搞出什麼么蛾子!說起來,都是咱們這些年把你這個老么給寵壞了。你是越來越目中無人了呀,還不快去?」

  林筱一怔,低頭弱弱喊了一聲「是」,便躍上徐安的馬車,將他移入車廂後,策馬離去。

  車廂內,龐奇胸口被踢了一腳,腳力極重,也已昏了過去。

  馬車快速離開,連同身後駱姿與趙玉卿的另一輛,連夜駛出了慕州城,朝大燕主島內陸遠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

  當再次醒來之時,徐安發現龐奇正一臉苦笑的望著他,道:「大人你終於醒了。」

  長舒了一口氣,他並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半坐起身,卻見二人身處在另一輛車中。

  徐安只是略微環顧,便不難看出,這是一輛「鐵囚車」。

  但又與常規的囚車略有不同,車廂的四面都是鑄鐵而成,呈封閉式狀態,唯左右兩邊各留一處透氣的小孔,只有碗口那般大小,還用黑紗布給擋住了。

  正前方閉合的車門看起來極為厚重,顯然是經過特製,尤為堅固。

  徐安伸手摸了摸鐵壁,又敲了敲,眉頭一皺,道:「實心鑄鐵的牢籠,很難破開。看來林氏想請我們去喝茶,倒是費了一番手筆。我昏了多久了?」

  龐奇搖頭道:「具體不知道,我也只是比大人早醒了一刻鐘,見大人呼吸平穩,只是昏睡,便不作打擾。不過,方才我聽到了馬嘶聲,此時我們應該在一輛鑄鐵的囚車中。奇怪的是,鑄鐵的馬車很重,需要無數匹馬才能拉動。但我仔細注意了許久,這一刻鐘以來,馬車竟只顛簸了兩回。」

  「說明我們已經不再移動,怕是已經到了臥龍谷。而在我們得到的大燕地圖上,雖沒有具體標註臥龍谷的位置。不過,估計此谷會在燕京周邊三百里範圍內。從慕州到燕京,正常車程需要三天,這是建立在疾行趕路的情況下。但這輛鐵車那麼重,肯定會拖慢很多時間,應該已經過去五天左右。」

  徐安坐直了身軀,想了想後,卻道:「如你所說,倒也不無道理。但此前我們一直處於昏睡狀態,不省人事,林氏之人沒必要急著把我們裝進鐵車廂中。他們應該是到了地方,才將你我轉移至鐵車籠中。如此做的目的,一來是怕我們會反抗,二來也有故意對我們隱瞞行蹤,掩飾臥龍谷位置的意思。」

  「而如果你的猜測沒錯,臥龍谷的大致位置是在燕京附近三百里的話,那麼我們昏睡的時間...估計只有兩天!兩天內他們趕到臥龍谷的入口,估計我們快醒了,才將我們移入籠車。至於鐵車行進,為何甚少出現顛簸的原因,可能是...我們已經不在陸地上。」

  龐奇沉思道:「不在陸地上?那也不可能到海上!海上風浪極大,船行出海...有時候比陸路上更加顛簸,此時卻「風平浪靜」...」

  說著,龐奇自顧沉默了幾秒,而後像是自己猜到了原因,接道:「那就只能是在內陸河上,相對來說,未到汛期,內河上的水勢都較為平穩,不會出現太大的顛簸!臥龍谷應該是在一個依山傍水的地方,可走山道抵達,也可經水路直通!」

  徐安點頭道:「嗯。若這個猜測屬實,那臥龍谷的位置幾乎可以確定!整個大燕主島上就僅有一條內陸河存在,而這條內陸河是由橫跨主島南北兩頭的中央山脈上的融雪匯聚而成。據我們得到的資料,燕國內陸河的起源處就正有一個堪稱世外桃源的山谷,那處必是臥龍谷的所在。」


  「只不過,那地方山勢複雜,雪山林立,猛獸成群,常年有瘴氣環繞,普通人很難踏足。就連燕國人也是只聞其名,不見其谷。」

  這話剛說完,龐奇還未及回話。

  鐵車廂忽然劇烈顛簸了一下,但瞬間又恢復了平穩,像是船行靠岸時碰到碼頭上的緩衝物一般。

  緊接著,一聲輕笑從車廂的窗口處傳進來:「徐先生聰慧,即便是置於籠中,竟也能猜到我族中位置所在,果然是少年英才。那就出來吧,大先生想見你。」

  話聲落地的同時,鐵車廂的門被打開。

  徐安二人對視了一眼,便邁步而出。

  剛到外面,稍微適應了此時的光線後,徐安發現此時正處於一處內陸湖中的貨船甲板上,且已靠岸。

  四面群山環繞,綠樹成蔭,到處鳥語花香,別具秀麗。

  南面的蔥鬱之間,隱隱冒出幾棟建築的屋頂,停靠的碼頭上站滿了人,

  目測之下,都是清一色的斗笠黑衣、面紗的打扮。

  內陸湖的面積頗大,視線的盡頭兩處,可見各有兩條水道蜿蜒延伸,深入瀰漫的瘴氣之中,也不知會通向何處。

  詭異的是,周圍雖布滿了瘴氣,卻不曾飄到湖中範圍半點。

  此處的山貌地勢,堪稱鬼斧神工,瘴氣聚而不散,形成的護谷屏障。

  湖心有一小島,僅建了一個涼亭。

  遠望而去,亭中已有人在溫酒煮茶。

  如此洞天福地,可謂世外桃源,得天獨厚。

  碼頭上,有兩個熟悉的身影。

  徐安一出現,蕭安兒就露出驚喜之情,搖手叫喚道:「相公,我在這...」

  她身旁的蕭爾沁倒是顯得淡定,杵著不動,目光警惕地望著圍在周圍的林氏護衛。

  二人行動並未受到限制,顯然林氏眾人沒有虧待。

  預料到自己無法跟隨使團返回大乾,徐安在登船之時,就事先把蕭安兒留在驛館。

  沒想到自己半路被截,林氏中人倒也把她給接了過來。

  而蕭爾沁此前替趙玉卿和駱姿駕車,同樣被毒暈帶來。

  徐安聽見她的叫喚聲,隨即揮手示意,以示安全。

  龐奇目光掃視了幾下,卻道:「怎麼不見駱...小姐和趙謀士?」

  他本想說「郡主」,但念及周圍都是林氏的人,便及時改口。

  徐安聽了,也正當納悶。

  身後一人已指向湖心的小島,插話道:「在那!大先生提早接見她們,估計快談完了。該輪到你了,走吧。」

  說著,那人當先領路下船。

  說話之人,便是此前自稱「林玥」的女子。

  徐安開口問了一句:「這位是林玥小姐吧?可知大先生為何要見我?」

  林玥聞言,稍稍止步,回頭道:「你當知道為什麼,先生想和你做個交易。」

  說完,便不再停留。

  來到岸上。

  林玥先是安排幾人洗漱,飽餐一頓後,這才單獨把徐安叫到湖邊等待。

  湖面上,一艘小舟正緩緩靠岸。

  駱姿與趙玉卿就在船上,撐船之人雖遮著面紗,但從身形上來判斷,正是兩日前襲擊徐安的女子,林筱。

  林筱在臥龍谷的地位顯然不低,從林玥此前下令時,稱之為「五小姐」便知一二。

  按理說,撐船這樣的事,不該讓她來做。

  但或許是因為她違逆了那位「大先生」的意思,因此才有如此待遇。

  小舟靠岸後,從她略帶冷色的目光中,可見極為不滿。

  而林筱在見到林玥後,頗為忌憚,尊稱阿姊,想必二人乃是姐妹之流,同樣在谷中地位超然。

  「徐先生請吧,先生要與你單獨談談。」

  林玥站得筆直,指了指靠岸的小舟。

  小舟上,駱姿與趙玉卿先後下船。

  駱姿一臉暗沉的樣子,路過徐安身邊時停頓了一下,欲言又止,但終究沒有開口,就甩袖離去。

  倒是趙玉卿趁著兩人擦肩而過時,小聲提醒了一句:「大燕林氏不簡單,小心說話,不要答應任何事。」


  令徐安內心不由一愕,不簡單?怎麼個不簡單法?

  但表面上狀若無事,邁步登船。

  船上的林筱瞪了徐安一眼,不斂敵意的目光,一邊撐船,一邊輕聲腹誹道:「阿爺和阿姊肯定是腦子壞了,居然讓我為這些大乾人撐船?大乾妄圖吞我大燕之心已昭然若揭,為何還要對他們如此客氣?就該殺光他們,哼!」

  她自顧說著話,回眸一望之際,見到徐安正望著她幽幽淺笑,頓感不爽,便大聲喝斥了一句:「看什麼看?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

  徐安倒是脾氣好,笑道:「姑娘不喜給人看?既然長得漂亮,又不喜人看,那應該是三步不出閨門,躲著才對啊。你出門就難免會被人看到,難不成你還能挖了所有人的眼睛?」

  林筱微怒道:「哼!你怎知我長得漂亮?你見過嗎?胡扯!」

  她黑紗遮面,徐安還真沒見過她的真容。

  「沒見過,但我猜的。」

  「猜?呵呵,我還真沒見過容貌還能猜出來的!那我告訴你,你猜錯了!本姑娘貌丑如豬,天生麻臉!」

  「哦?真的嗎?」

  「是!我本來就丑,要不要把面巾摘了,噁心你一下?哼,別以為你很能猜!」

  「原來如此,那我猜錯了。不過,姑娘敢於承認自己貌丑,著實讓徐某刮目相看。我不看你便是了,免得...」

  他說著話,忽然轉身偷笑起來。

  林筱見了,頓感納悶,這傢伙笑什麼?

  我說自己丑,他便是猜錯了,還有臉笑?

  他一臉懵懂的樣子,狐疑地盯著徐安看,卻似乎想不明白徐安笑的原因。

  岸上一頭的林玥聽了,不覺苦笑搖頭,喃喃自語道:「筱兒這丫頭被下了套,都不自知...」

  來到湖心小島,涼亭處。

  亭中擺著一張樣式古樸的茶桌,桌上茶水已備。

  主位上,一名鬚髮皆白,白衣儒雅的老者正盈盈而笑,看起來頗有些道骨仙風之姿,笑容和藹,卻透露出一股深邃氣質。

  見到小舟靠岸,輕輕捋動鬍鬚之際,便道:「徐小友遠道而來,老夫年邁未能遠迎,還請不要介意。快來坐下。」

  徐安來到桌前,拱手道:「林先生說笑了,我一介小輩,怎能讓你親自相迎?」

  「好。」

  老者也不多廢話,笑道:「請坐。」

  他指了指茶桌對面的位置,待徐安坐下後,才接道:「徐小友是明白人,和明白人說話的好處,便是無需拐彎抹角。那老夫就明說了。想必你早有耳聞,我大燕少帝剛剛駕崩不久,朝廷此時是群龍無首。」

  「老夫經族中門人暗查得知,少帝並非染病而亡,乃是被人謀殺毒害。我想讓你暗查此事,找出幕後的主使者。」

  徐安聽了,臉色淡然,似乎早有所料,轉了轉面前的茶杯,平靜道:「先生是在說笑嗎?且不說,你既能查出少帝並非正常死亡,當也能揪出幕後主使。即便不能,也該找你們大燕的神捕去查。找我一介外邦人士,怕是不好吧?」

  「再者,大燕朝內何人有能力謀害少帝,先生只怕比我更加清楚。答案不言而喻,何須再查?」

  老者道:「沒錯!理論上,在整個大燕之內,有此能力者,唯兩方。一是我林氏,二是攝政王府。但老夫既然能找你來查清此案,便說明並非我族中之人下的手。而兇手亦非司徒虎,這點老夫也可保證。」

  「幕後之人能瞞過我兩方眼線,暗中謀害少帝於宮廷內,相當於謀篡了大燕的社稷。林氏嫡系雖不願涉足朝堂,但若國之將無,又何以置身事外?此番,是不得不出手。至於讓你介入的原因,只有一個。」

  「此事不能明察,只能暗訪!沒人能想到大乾使團的人會介入少帝身亡案的調查,幕後主謀必會疏於警惕,你有可乘之機。可明白?」

  徐安一驚,道:「什麼?先生確定不是你林氏下的手,也不是攝政王司徒虎乾的?」

  「自然不是。司徒虎是老夫的學生,老夫自認為還對他有幾分影響力,他斷不可能騙我。況且,若是我們兩方想下手,少帝豈能活到今日?」

  「這...可此事畢竟是你們大燕的事,說到底也輪不到我來查。」

  「哎,話先別說得太早,或許待你查清此事原委,便知與你有關呢?當然,林氏不會讓你白幹活兒,辦成此事,我便也解答你一個疑惑。」

  「哦?先生知道我心中有疑惑?」

  「是。例如說...你很想知道大燕市面上的鳳涎香為何沒有致幻效果,大乾先太子蕭爾康為何要假死殺人,你徐氏當年又是怎麼沒的...等等。」

  老者淺笑道。

  卻令徐安幡然色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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