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登出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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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分鐘?」

  吳悠只覺得這個要求不可理喻,「你們根本就是不想讓我們贏。Google搜索」

  但即便他如此抗議,依舊沒能改變聖壇的決定。他們的頭頂已經出現了十五分鐘的倒計時。

  諾亞想了想,「第二個任務到底是什麼?」

  南杉回想著之前聖音說過的話,對他們說:「我記得是需要我們將所有水中城的城民從危險與迷惘中解救出來,給他們自由、平和的未來……我想,這裡所說的危險應該指的就是血月狼人的災難,迷惘恐怕是指這裡的宗教導致的,給他們自由,應當就是將他們從這種吃人的宗教里解放出來。」

  「平和應該就是和平。」諾亞猜測。

  起初他們剛初始化進入這個副本的時候,眾人都以為這裡不過是一個有些原始的地帶,可隨著了解的深入,他們才知道,原來這個所謂的水中城竟然有著活人祭祀的傳統,這裡的人會發動戰爭,將戰俘帶回來祭祀,甚至是本城的子民,連孩子都不能倖免。

  想到這裡,諾亞輕輕地嘆了口氣,「看來那天我幫助的雪女姐姐是給我們的一個提示,她身上的鐐銬和鎖鏈就是暗示著她的戰俘身份。

  她說她是逃出來的,我們為她解開鐐銬的時候,她還問我們是不是真的可以這樣做,是因為她知道和我們是對立方,我們是祭司,而她是敵方的戰俘,本應成為我們的祭品。」

  吳悠點點頭,這樣一來就說得通了。

  「我感覺這裡所有出現過的人都帶來了某些線索,我和南杉遇到過的城民,諾亞和周亦珏遇到的雪女,發樹皮紙的人,占卜的婆婆……」

  「嗯。」南杉看了看不斷流逝的時間,「所以我們先不要著急,想想是不是漏掉了某個人,或者某件事。」

  安無咎的心中閃過一絲暗影。

  遺漏。

  的確,這個副本里出現的每一個人都是他們需要的信息攜帶者,沒有一個是多餘的,他們也都從中獲得了信息。

  除了一個人。

  安無咎抬了抬眼,望向那面石牆,透過這密不透風的屏障,望著那尊詭異可怕的神像。

  大祭司。

  安無咎轉身打算離開神殿。

  「無咎哥?」

  安無咎垂眼,看到地上有他們獻祭用的黑曜石尖刀,於是將它拾起,抬手戴上了斗篷的帽子,回頭對眾人比了個外出的手勢。

  南杉點頭,「我們一起。」

  時間所剩無幾,安無咎在狂風中向著那棟高大的塔樓奔去,這裡發生的一切看似荒誕,但又非常真實,仿佛是真真切切發生過的事。

  這棟建築,這裡的位置,曾經的習俗和常見的食物與手工品,這一切都讓安無咎聯想到了舊時的南美洲。

  聖壇如果真的用真實存在的歷史作為遊戲的劇情設定,那麼這些角色也就都是精心設計,不會出現差錯。

  抬頭望著塔樓,安無咎知道他想要的結果一定在這裡。

  他一腳踹開了塔樓的石門,沿旋轉樓梯上去,一直到玻璃房。這裡只有一個黑曜石雕刻而成的半透明石門。

  就在安無咎的手指觸到門環時,聖音出現。

  「大祭司正在閉關祈禱。」

  但他無所顧慮,握住門環直接開門。

  「大祭司正在閉關祈禱。」

  聖音又一次重複。

  安無咎懶得管這些,他試了試開門,發現門內有阻力,於是直接側身,狠狠地用肩膀去撞。

  聖音不斷地重複那句話,像是卡機出現的提示音,安無咎根本不在乎,繼續撞。

  直到他真的用自己的身體撞開了這扇門。

  門打開的瞬間,一道藍色的光線從門中間橫著朝安無咎平移而來。

  他覺得不對,立刻閃開,沒想到那條光線平移到對面牆壁之後,牆壁直接被削成兩半。

  看來即便是找到了這裡,聖音也有一百種阻止玩家獲勝的辦法。

  確認沒有類似的光線再出現,安無咎隻身闖進這座玻璃房,時間只剩下四分鐘。

  這裡的所有牆壁都是玻璃鑄成的,房間中還有許許多多玻璃鏡,交錯格擋,像個鏡子迷宮,安無咎率先隻身進入其中,裡面光怪陸離,倒映出許多的他。


  每一個安無咎都是滿臉警惕,像是彼此的仇敵。

  彎彎繞繞,他在鏡面堆砌的迷宮中尋找大祭司的身影。就在安無咎聽到一聲異動,準備循聲查找時,他感到身後一涼。

  鏡子裡出現了一個披著紅色斗篷的傢伙,他的手中握著一把與安無咎相同的黑曜石匕首,刀刃已經壓到安無咎喉嚨,一條血線從他側頸的花中湧出。

  但安無咎的反應力快得驚人,他握著刀的手反手向後一刺,轉過身來,手刀劈在對方右手手腕,劇烈的疼痛和衝擊力使得對方將手鬆開,黑曜石尖刀掉落下來。安無咎伸手,接住他的刀,同時一腳狠狠將偷襲失敗的大祭司踹開。

  對方猛地倒下,重重地倒在身後的鏡面上。

  他的臉被斗篷寬大的帽子掩蓋著,暗影覆面,但周身散發著淡淡的藍色微光。

  這就是大祭司嗎?

  安無咎不能發出聲音,在心中獨自想。

  對方卻好像能聽見他的心聲似的,對著他笑了笑,「是。」

  他的頭頂只剩下三分鐘。

  安無咎聽到了吳悠他們的聲音,隔得不遠,他一步步朝著大祭司走去,手握雙刀。

  他左手的刀抵在對方喉管,右手則抬起,準備朝對方心口刺去。

  「你以為這樣就贏了?」對方仿佛在嘲笑,但安無咎沒有多想,還是將刀刺入他的胸口。

  唯一令他覺得古怪的地方在於,這個大祭司似乎並沒有要阻擋他行動的意思。

  但來不及思考太多,無法說話,也不想說什麼,只痛快將刀插進他的心臟。

  吳悠他們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瘋狂的一幕。

  血濺到安無咎的臉上,他像個無情又寡言的殺手,也像是前來弒神的異教徒。

  「無咎哥?這是……」

  安無咎冷冷地盯著眼前的人,伸手打算揭開他的帽子。

  斗篷下的大祭司,也不過和他一樣,長著一張平凡的臉。

  吳悠有些不明白,「為什麼殺大祭司啊?」

  安無咎無法告訴他理由。

  一直以來,他的心中都對這場遊戲抱有一絲不解。以聖壇設置遊戲的水平,水中城出現血月危機,而大祭司卻在這個時候將所有的職權下放給十二個普通祭司,自己隱匿行蹤。

  那聖壇又有什麼必要設置這樣一個大祭司的角色,直接將玩家作為十二個祭司,加入遊戲之中,不是也一樣?

  按照遊戲的劇情,水中城的血月出現是因為出現了狼化的異教徒,大祭司明知這些,卻不出面。

  這間接導致了十二祭司的自相殘殺。

  這個遊戲存在一個隱藏的始作俑者。

  他明明是水中城最受愛戴的人,但卻這樣做,只可能有一個理由,就是他根本就不想做這個大祭司,他只想眼睜睜看著祭司們自相殘殺,看他們失敗,就算是殺光了所有的異教徒,也是輸。

  聖壇已經給了很多的暗示,最大的暗示就是那個被阻擋的神像,一個真正信奉神明的人是絕不會將神用石牆擋住的。

  除非他根本就並非誠心。

  大祭司才是那個最大的異教徒。

  「真聰明。」

  應當「死去」的大祭司竟然笑了起來,牙齒里都溢滿血,「你做的沒錯,如果不殺了我,你們就算是除掉所有異教徒,也不能贏。我受夠了,受夠了這裡的一切,這些儀式和祭典,日復一日的劇情,我受夠了。我還得謝謝你讓我解脫。」

  南杉皺了皺眉,「解脫?」

  大祭司的心臟處汩汩地冒著血,但他的臉上依舊笑著,「明明我也沒有做錯,我取代了這裡的神權。」

  安無咎忽然想到了什麼。

  他動了動嘴唇,發現自己竟然能說話了。

  「你也是玩家。」安無咎幾乎沒有疑問。

  對方挑了挑眉,又一次稱讚,「真是聰明啊。」

  「我是玩家,差一點就在這場遊戲成功的玩家,我也曾經發現了這裡可怕的活人祭祀,也試圖反抗,推翻了水中城原本的控制,可你猜怎麼了?」

  他笑得有些瘋狂,「我沒有解決最後這個任務,沒有想到應該殺掉最大的神權代表,在最後的十五分鐘裡,我眼睜睜看著成功就這麼從我手中溜走,於是在遊戲結束的時候,作為NPC的我成為了新的大祭司。」


  作為這輪遊戲新的神權代表,一個不露面的終極Boss。

  吳悠皺起眉,他沒想過聖壇竟然會出現這樣反人類的設計,讓曾經勇敢反抗神權但失敗的玩家成為新的神權象徵,噁心又無法逃離這樣一個位置。

  大祭司說著,笑容變得慘澹,「成為大祭司之後,遊戲就重啟,一切從頭再來,我眼睜睜看著另一批玩家進入這裡,走向錯誤的路,做出錯誤的選擇,但我什麼都做不了,他們闖關失敗,遊戲再次重啟,一批又一批,這裡面甚至沒有出現一個能取代我,讓我順利離開的人。說實話,我已經快放棄了。」

  在這裡,一遍又一遍的遊戲讓他徹底看清這種宗教對人的控制,他就像真正的石像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屹立於此,成為一個不滅的象徵。

  而他那顆曾經認為自己能贏,能拯救眾人的心,也在這一次次重啟中被徹底澆滅。

  「不過我等到了你,而且你成功了。」大祭司看向安無咎,「我終於被淘汰了。」

  南杉問,「那新的祭司呢?」

  「誰知道呢?」對方無所謂道,「一定會有其他倒霉的NPC頂上的吧。」

  安無咎很難想像,眼前這個人曾經也是憑一己之力阻止了盛大祭典,將這裡的神權摧毀的人,此時此刻的他早已沒有了當初的赤子之心。

  「遊戲結束了。」大祭司笑著說出這句話,而他們頭頂的倒計時也停在最後一分鐘。

  安無咎忽然開口,「那這裡的人呢?」

  「人?」大祭司笑了笑,「遊戲會重啟的。你不會認為這不是一個遊戲吧。」

  安無咎沒有說話。

  「就算不是,沒錯,這就是以真實存在的歷史改編的,這裡就是特諾奇提特蘭①,原型就是阿茲特克文明。」大祭司走向他,臉上是嘲諷的微笑,「那又怎麼樣?歷史上的他們因為相信神的存在,獻祭了無數活人,因為相信神是白皮膚,所以對侵略的西班牙人熱情備至,最後被反殺。你只不過是一個遊戲的玩家,你以為自己能改變什麼?歷史?還是一個遊戲裡NPC們的未來?」

  他嘲諷著安無咎,好像也嘲諷著曾經的自己。

  「啊或許會吧,這裡的人看到了白皮膚的你,或許也會恭迎未來降臨的敵人,然後被全部剿殺吧。」

  吳悠讓他閉嘴,但對方並不打算停下來。

  「你可以救一些人,但你改變不了遊戲的結局,也改變不了這個世界的結局。明白嗎?」

  這句話令安無咎猛地想起了父親死前的話。

  沒有人能成為救世主。

  大祭司說完最後的話,只留給他一個譏誚的笑,便消泯成一片藍色粒子,飄散於風中。

  「遊戲結束。」

  「恭喜各位成為倖存者,打出本輪遊戲血月之祭的終極結局,好人陣營的全部玩家也將倖存。」

  即便聽了這樣一番話,安無咎還是問,「狼人陣營的玩家呢?」

  「狼人陣營的玩家全部死亡。」

  安無咎知道是這樣的答案。

  「再次恭喜,現在將帶各位進入積分結算界面。」

  明明獲得了勝利,但安無咎的心情並沒有好起來。剛剛那個死去的大祭司像是一道暗影,烙印在他的心上。

  但想到很快可以見到沈惕,安無咎又能稍稍得以喘息。

  如他所想,片刻後,他們身邊的這無數面鏡子砰的一聲全部碎裂了,周遭的一切都粉碎成藍色光點,最終消失殆盡。

  他們和以往一樣進入白色空間,安無咎身邊的一團粒子漸漸組成一個人形,是沈惕。

  這一幕令安無咎感到有些不真實,好像沈惕的確就只是一個虛擬人物一樣,所以他愣了幾秒。

  直到沈惕牽住他的手,給了他一個充滿安全感的笑。

  「發什麼呆?」

  安無咎搖頭。

  除了沈惕,好人陣營的老於、安德魯和周亦珏也都活著回歸到結算空間,安無咎心中除了慶幸,也為離開的松浦守梨和藤堂櫻感到惋惜。

  這樣的賽制令他們不得不自相殘殺,誰都沒有錯,安無咎也沒有立場去放棄遊戲,因為他背後還有那樣多的隊友。

  還有楊策。


  安無咎不知應該如何對楊爾慈說出這些經過,也無法預料楊爾慈聽到父親已經死在聖壇,會不會崩潰。

  但他相信就算他們沒有匹配到一起,楊爾慈也一定活著。

  還有鍾益柔。想到她們可能會孤身在聖壇里求生,安無咎就感到很不舒服。

  希望她們都能平安。

  聖壇為他們分配積分。

  「本輪遊戲的獎勵池一共有十二萬積分,倖存到最後的四名玩家:安無咎、吳悠、諾亞以及南杉,可以獲得兩萬積分,而在遊戲中死亡過的同陣營玩家,你們四位將獲得一萬積分。」

  分配完畢後,聖音又道。

  「各位倖存者們,聖壇的大門即將打開,現在系統將登出你們的遊戲帳號,希望各位在現實世界順利愉快。」

  安無咎皺了皺眉。

  還沒來得及將他的疑惑說出,身體便突然間感受到飛速下墜,最終狠狠一落。

  他睜開雙眼,自己已經回到了遊戲艙中。

  被呼吸罩壓迫著,安無咎感覺自己的呼吸聲格外的重,他這一次在副本里自殘的傷口已經完全消失,只有最初手腕的傷痕仍舊殘留。

  昏沉中,安無咎忽然很想知道,究竟自己是為什麼會受這麼重的傷,明明他就是個生活在無菌環境中的實驗品,是完美主義者精心雕刻的產物。

  他們應該是不會容許自己有任何瑕疵的。

  艙門打開,安無咎就看到了沈惕,見面的瞬間,他注意到沈惕皺著的眉頭。

  「你也覺得很奇怪。」安無咎說。

  沈惕點頭,「嗯。」

  安無咎還沒來得及開口,身後就傳來熟悉的帶著笑意的聲音,「這一次都沒提回到現實的時間限制呢。」

  他側過頭,看到了周亦珏笑著的一雙狐狸眼。

  「沒準兒聖壇這個破遊戲結束了。」周亦珏看似輕鬆道。

  「這麼高興啊。」沈惕毫無憐憫地拿話刺他,「要是真結束了,你這輩子可能都是寡婦了。」

  安無咎連忙拽了一下他的手臂,可沈惕卻自言自語地念叨著,「不對,這種情況應該是叫寡婦還是鰥夫啊……」

  安無咎拿胳膊肘拐了拐沈惕,小聲提醒,「不要說了。」

  周亦珏挑了挑眉,看似無所謂,但從沈惕身邊走過去的時候,輕飄飄來了句,「小心咒到自己身上啊。」

  沈惕扯了扯嘴角。

  果然是個壞胚。

  「我不會當鰥夫的。」他對安無咎說,「我老婆這麼強。」

  安無咎不客氣地抬手捏住他的臉,「你都是從哪兒學的這些詞。」

  「不記得了。」沈惕笑了笑,看見正朝他們走來的南杉與吳悠,抬手打了個招呼,又低下頭,摟住安無咎的腰,迫使他貼上自己。

  「我被獻祭了,你是不是很傷心啊?」

  「你覺得呢?」

  沈惕打量著安無咎的臉,「看起來是有點傷心的。」

  安無咎懶得和他計較,也沒有埋怨。

  但沈惕沒有繼續開玩笑,反倒是主動道了歉,以一種示弱的姿態,很誠懇也很可愛,「對不起,我這次自己做了這麼冒險的決定,你肯定很擔心,壓力也很大。但是說出來就會犯規,我也沒辦法告訴你。」

  安無咎搖了搖頭,「沒關係。」他抬手,摸了摸沈惕的臉頰,「活下來就好。」

  南杉笑眯眯地突然出現在兩人身邊,兩手籠著,「無咎真的很擔心你哦,你被獻祭之後的那一夜他都沒有離開你。」

  安無咎突然間有些不好意思,「不是……」

  南杉繼續說:「他還哭了。」

  安無咎一臉疑惑。

  他什麼時候哭了??

  沈惕感動壞了,一把把安無咎摟進懷裡,「真的嗎?」

  「你想得美,道士騙你呢!你死的時候無咎哥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吳悠臉色極差,試圖扒拉開沈惕,但他紋絲不動。

  沈惕盯住南杉。

  南杉一直眯著的眼睛睜大了些,然後又乾笑了兩聲。

  「聽說人最傷心的時候是哭不出來的。」

  沈惕聽罷癟了癟嘴,「你下次要哭給我看。」

  安無咎滿臉不解。

  「這是什麼奇怪的要求?我哭不出來。」

  沈惕笑了笑,「我會有辦法讓你哭的。」

  一向慢吞吞的南杉突然很敏捷地捂住了吳悠的耳朵。

  「少兒不宜,非禮勿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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