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水底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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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無咎是被水嗆醒的。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上一秒自己還在那個黑暗的金絲鳥籠之中,此刻卻被關入一個裝著冰水的巨大玻璃罩里。昏迷中的他人幾乎是栽倒在水中的狀態,直到無法呼吸,才猛然間甦醒,從水中搖晃著站起。

  安無咎渾身都濕透了,原本束在腦後的頭髮也披散下來,髮絲淌水。站起之後,水差不多在浸沒小腹的位置,上面漂浮有球形冰塊,溫度出奇得低,他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這是個長方體的玻璃罩。

  頂端有一塊面積大、高度小的金屬圓盤,圓盤正中心插入了一根金屬管道,目前還在源源不斷地往裝置內注入冰水。頂端四個角上分別有一根伸出來的金屬條,目前尚不知道究竟是什麼。

  以自己的高度作為基準來估算,這個玻璃罩的高度至少兩米。

  安無咎低下頭,自己的雙足被底端的兩條鎖鏈纏住,他彎腰試圖去解,但鐐銬異常堅固,和眼前這個玻璃裝置一樣,無論他用多大的力氣,都砸不開分毫。

  不過這是安無咎意料之中,所以他只嘗試了幾下,沒有花太多力氣。

  在清楚這個裝置從內到外通過暴力手段很難擊碎後,安無咎的臉依舊很冷靜,他只是排除了一個錯誤途徑。

  想了想,安無咎脫下了身上被冰水浸透的襯衫,鬆手,投入浸沒下半身的水中。

  他靠在一側的玻璃壁上,防止被中間的水柱淋到。白皙的上半身裸露在空氣中,連同側頸與胸口的黑白芍藥花紋,倒真像件展示中的藝術品。

  玻璃罩外是一片昏暗的景象,四處堆積了許多的玩偶、巨型撲克紙牌和廢棄的馬戲團用品,左側是那片巨大的天鵝絨帷幕,將落單的自己完全遮掩。

  安無咎仰著頭,伸出手碰了碰自上而下的水流,然後抬眼,盯著裝置頂端的金屬圓盤,發現上面有四個被分割出來的圓片,還有一個綠色的按鈕。於是他抬手,試圖用指尖去按。

  「你真是個心急的玩家啊。」

  方才那個兔子的聲音出現,不過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安無咎總感覺他正在哪裡監視自己。

  被監視的感覺,從第一層樓他就有了。

  「不過,你也是我見過最聰明的玩家,從這裡醒來之後沒有大嚷大叫,也沒有拼命砸玻璃,不硬生生拽自己的腳踝,反而鎮定地站起來,脫掉會持續讓自己體溫降低的濕衣服,從裝置的機關下手。」

  兔子說著恭維的話,「真不愧是高級玩家,懂的怎麼讓自己活得久一點。」

  「不過,」下一秒,他的畫風便轉換了,聲音低沉下來,「究竟能不能活得久,你根本決定不了呢。」

  這是什麼意思。

  安無咎臉色未變,繼續保持沉默,聽他說下去。

  「我知道你現在想什麼,你一定在想,不就是水嗎,反正只要多閉一閉氣,等到外面的人來救你,哪怕你那個時候缺氧,只要及時得救,淹過頭頂也有活下來的可能呀。」

  說完之後,那個聲音再次發出了刺耳的笑聲。

  「看到你頭頂上的四根金屬條了嗎?那是連通劇院電路的電極,一旦水位上升到那裡,就會徹底短路,猜猜那個時候,淹沒在水裡的你還能活下來嗎?」

  安無咎總算知道這個裝置的致死機制了。

  他抬起頭,望著四角的金屬條,照目前這個水流速度,恐怕過不了多久他就被電死在這裡了。

  「真沒意思,這樣你都不會露出害怕的表情嗎?我最喜歡人類在受到巨大驚嚇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了,多有趣啊,尤其是像你這樣貌美的面孔,再合適不過了。」

  安無咎雙臂環胸,輕聲開口,「我沒興趣和一個有著變態嗜好的兔子閒聊,這個遊戲還有什麼,全說出來吧,看看能不能嚇到我。」

  兔子又笑了。

  「真是有趣的玩家,那我就直說了。這座巨型玻璃罩無法從內向外擊碎,但是外面可以,看到撲克紙牌下面的大鐵錘了嗎?兩個人合力基本可以拿起來,然後多砸幾下,你就能順利出來了,是不是很簡單?」

  一定不會這麼容易。

  「但是呢,外面的人全部被催眠了,他們正在欣賞精彩的魔術表演,沒有人會有功夫來救你,何況,他們並不知道你已經落單了。」

  安無咎忽然想到之前那個假的自己。


  他抬起手試圖觸碰自己耳側的傳聲器。

  「別弄了,這是沒有用的,在這裡一切信號都會被屏蔽,除非他們自己發現,否則……你就會被永遠地遺忘在這裡了。不過這是很難的,你想想,只有意志力強到能與聖壇對抗的傢伙能過抵擋催眠,而且就算他抵擋了,身邊已經有一個你了,說不定直接離開這裡也是有可能的。」

  安無咎沉默了。

  見他不說話,兔子仿佛得意起來,語調高亢,「看到中間這個一直灌水的管道了吧。現在不斷地灌水,說明外面沒有一個人擺脫催眠的控制,被洗腦的人數減少的時候,水流會斷開,每當有一個人的意志掙脫出來,就會有五分鐘的停水期。但只要你不出來,這些時間總會過去,你還是會死。」

  這也意味著他最多最多只能獲得30分鐘的停水期,還是在所有人都清醒過來的前提下。

  「不過……我是很寬容的。」兔子繼續說,「我給你一個自救的辦法吧,雖然不能完全放你出去,至少不會在這電死,或是在零度的冰水混合物里活活凍死。」

  說完,方才頂端金屬圓盤上的四個圓片突然間打開了,從圓孔中出現黑白紅藍四種顏色的長絹,被對摺掛在四個環形的掛鉤上,緩緩垂落到安無咎的眼前。

  這些絲絹很像是魔術道具,但安無咎注意到,長絹的做工稱不上好,織得薄厚不均勻,有的地方薄得透光,一拽就破,有的地方卻很厚實,差別很大。

  「這就是我對你的小小考驗,不會太難,這幾個長絹就是道具。我現在告訴你幾個條件,第一,一根長絹垂直懸掛在這裡,如果其中一端正好碰到水面,那麼水就會透過這些毛細纖維向上,直到浸透整條長絹,需要20分鐘。你有四條除了顏色其他一模一樣的長絹,可以隨便把他們拽到你想要的高度。不過有一點,我要提醒你,這裡的長絹織法很特殊,是薄厚不均的質地,每一段和每一段之間浸濕的速度可能都不一樣。」

  「第二,也就是我對你提出的挑戰:你需要在沒有任何計時工具和提示的前提下,準確地給出22分30秒這段時間。當你按下頂端的綠色按鈕,表示你已經開始計時,再按一次,就算做計時結束。」

  「你可以隨時開始,也可以隨時結束。如果最終這段時間與真正的22分30秒差值達到3秒,對不起,那你就永遠失去自救的機會,只能把生命交給外面的人,或者活活電死在這裡,永遠的成為我的一個標本了。」

  他似乎看透了安無咎的想法,在說完基本規則之後又補充了一句。

  「好心提醒你一句哦。不要試圖用心跳計算時間,你的身體泡在冰水裡,體溫越來越低,心率也會越來越慢。」

  冰水此刻仍舊不斷地往下流淌,冰塊已然漂浮在安無咎的腰間。

  「想想辦法吧。」兔子的聲音尖利而悠長,「或者想想你的臨終遺言,我會在這一輪的遊戲結束之後,幫你轉交給你倖存的朋友,讓他們也感受一下後悔莫及的滋味。」

  「不過也有可能沒有機會呢,水到現在都沒有停過,外面的人恐怕徹底陷入催眠里,再過一段時間,等你的水快要到頭頂的時候,醒不過來的人也會腦死亡,你不會孤單上路的。」

  安無咎無心再去聽他說什麼,兔子現在說的話無非是心理戰術,想徹底擊垮他的意志,好不戰而勝。

  可就在兔子話音剛落的片刻後,那不斷流淌的水柱竟然倏地停了。

  管道直接封閉,停止注入冰水。

  站在水中的安無咎忽地笑了一下,對此刻沉默的兔子說。

  「不要小看倖存者的意志力啊。」

  沈惕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操控自己的意識。

  經過瞬間轉移後的安無咎從台上走下來,一步步靠近,最終站在沈惕的面前,彎腰拾起他膝上的花,捻著花莖轉了轉。

  「好看嗎?」他抬眼,視線從繁複的雪白花瓣移到沈惕的臉上。

  他的五官,表情,眼神,眼裡的亮光,微笑時唇形上揚的狀態,還有身上的花紋,站立的體態。

  和安無咎一模一樣。

  但他不是安無咎。

  看到他那一瞬間,心中湧起的慶幸也曾經讓沈惕被短暫地迷惑了片刻,但他看清了,眼前的這個人並非安無咎。

  如果是安無咎從另一個籠中出來,他會帶著懷疑繼續在台上觀察片刻,而不是直接朝著自己下來。

  他沒有這個理由,也沒有動機。沈惕很清楚,現在的自己對安無咎還不算是很特別的那一個。


  更何況,目前的安無咎善良得希望能救活每一個人,這種救世主的眼神乾淨得像是洗禮的聖水,根本不會摻雜掩飾不了的陰毒。

  還是很想隱藏的陰毒。

  他還是沒辦法動,沒辦法說話,渾身都是麻痹的,只是感覺眼珠能動,牙齒能用力。

  眼前這個人,恐怕就是當時想要殺掉鍾益柔的假安無咎。

  「安無咎」將那支花插在沈惕的前襟口袋中,繞著他的椅子緩慢地走了一圈,手指輕輕地拂過他的肩和後背。

  當他走到身後的時候,沈惕努力地轉動眼珠,向右看去,只能看到其他人身影的一部分,但他看到鼓掌的動作,聽到了他們鼓掌的聲音。

  但此刻的台上空無一人,那隻兔子也不在。

  忽然的,他的手仿佛也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控制住了,無法克制地抬起,自動地做出準備鼓掌的動作。

  沈惕努力地與自己的手作鬥爭,他害怕一旦自己鼓掌,催眠機制就會觸發。他的手困難地抬起,微微顫抖。

  為了不被催眠,沈惕極力地張開上下咬合的牙齒,狠狠咬住自己的舌尖。

  激烈的痛覺瀰漫開來的瞬間,沈惕突然感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被解放了,他之前麻痹的嘴唇和下顎好像鬆弛開來,緊繃得如同冰凍的聲帶也逐漸恢復。

  「你……你……」

  聽到沈惕發出了聲音,「安無咎」臉上充滿了驚訝,他面對著沈惕,用那張和安無咎一模一樣的臉湊近,捧住他的雙頰。

  「你說話了!」

  他的臉上洋溢著笑,然後擁抱了沈惕一下,「你竟然還能說話?明明我都餵你吃下了催眠藥了,真不愧是我的A01。」

  果然。

  沈惕的嘴唇困難地動了動,「你……你來了。」

  「安無咎」半跪下來,雙臂交疊放在沈惕的膝蓋上,抬眼望著他,眼睛裡像是藏有星光一般,之前那藏不住的陰毒也消失大半,只剩下思慕的神情。

  「對啊,我來了。你開心嗎?」

  沈惕深吸了一口氣。

  他想說話,卻又一次咬到自己的舌頭。

  這一次,痛覺過後,他的唇齒變得愈發靈活了些,像是在慢慢解凍和恢復。

  「我……我當然開心了。」他可以說出完整的句子,只是很慢,「你拉我一下,我……我想和你出去走走。」

  「那可不行。」眼前的「安無咎」笑了一下,指了指其他人,「大家都還在很認真地看表演呢。我們要是再單獨溜掉,會被他們笑話的。」

  他眼中的嬌俏和甜蜜不斷地提醒著沈惕一件事。

  「好吧……」沈惕也露出一個稍顯僵硬的笑,「你不喜歡他們笑話你,是嗎?」

  「安無咎」想了想,沉默的時候他的嘴角會微微向下,仿佛在回憶不太開心的事,最後,他說出一句不相干的回答。

  「我只是不喜歡他們欺騙我。」

  說著,「安無咎」交疊放在沈惕膝上的雙手不自覺地抓緊,手指幾乎要扣進皮肉里。

  這種痛感令沈惕原本麻痹的腿略微出現些許知覺,只是還遠遠不夠。

  但這種感覺沒能持續太久,「安無咎」最終從回憶中走出來,緊扣的雙手也鬆開了。

  「弄疼你了吧。」他低頭撫平皺起的褲子。

  「我本來不想碰你的,他說不讓我碰你。」

  「他?」沈惕把自己的語氣放輕了些,循循善誘地問道,「他是誰?」

  「他是……」假安無咎的表情帶有些許苦澀,「他是我們的父親啊,這座收容中心的主人。」

  沈惕皺了皺眉。

  我們的……父親?

  眼前這個人,到底是A01的愛人,還是A01的兄弟。

  他露出一個笑容,「你不用管他,他做不了主。」沈惕對眼前的「安無咎」投去溫柔的目光,「你不要害怕。」

  「安無咎」也望向他,露出有些迷茫的神情,仿佛對他的溫柔感到不解,「你沒有騙我?」

  沈惕沉默了片刻,然後繼續微笑,語氣柔和,循循善誘。

  「怎麼會呢?如果我騙你,你就像小時候那樣,欺負我,把我推到地上。」


  「我小時候才沒有這樣對你呢,你很容易生我的氣。」他嘴上這麼說,但還是被逗笑了,「最多只是哭著打你幾下。」

  「也行啊,就算你打我,把我推倒讓我摔下去,我都不會生氣的。」沈惕用真誠的眼神注視著他的雙眼,引導著他,「不信你試試?」

  「安無咎」盯著他,試探性地抬起手,最後還是選擇放下。

  他的語氣帶著懷疑,眨了眨眼,「我感覺你今天有點不一樣呢。」

  沈惕的心一瞬間沉了下來。

  他轉換了表情,對眼前的「安無咎」冷笑了一下。

  「怎麼?難得地對你好一點,你反而不喜歡了?」

  「安無咎」愣了一秒,臉上懷疑的表情漸漸地換作失望。

  沈惕故意皺了皺眉,「別這樣,我不喜歡你這種表情。」

  「你果然還是沒有變,你總是生我的氣,我為你做了這麼多!」他的情緒漸漸地失控起來,「你為什麼永遠這麼冷淡!為什麼!」

  還沒等他說完,坐在椅子上的沈惕就被「安無咎」抬腿狠狠地踹了一腳,整個人後仰著倒地。

  巨大的痛感從背後震盪傳至全身,他感覺麻痹的四肢開始漸漸有了知覺。「安無咎」正如他的預料,還沉浸在痛苦之中,見他倒在地上,也上前來抓住他的衣領,表情憤怒而痛苦。

  「你們都騙我!都在欺騙我!他們也是!你也是!」

  沈惕動了動指尖。

  「該死,都該死……」

  就在他喃喃自語的時候,一雙手臂將「安無咎」抱入懷中。

  「我開玩笑的,你怎麼這麼生氣。」

  沈惕溫柔的聲音縈繞在他的耳邊,在彌散至全身的痛覺中,他緩緩地站起來,也扶起「安無咎」,安撫他的情緒,與他共情。

  「他們騙你,我幫你揍他們。」

  說著,沈惕便拉著他的手臂,緩慢地來到旁邊吳悠的椅子邊,狠狠地在他的後肩砸了一拳。

  轉瞬間,原本沉靜在空蕩蕩舞台的吳悠忽然間清醒過來,眨了眨眼。

  流淌的水柱又一次停止。

  這次是在上次的五分鐘之後。

  安無咎看著眼前的長絹,抬起手,將白色的長絹拽下來,保持對摺的狀態,拽到這條長絹的兩端都要碰到水面,並開始同時浸濕,緊接著,他的另一隻手拽下紅色的長絹,但將對摺的它一端往下拉,拉成完整的一長條,上端卡在環扣上,底端正好放置在水面上,保持只有一端浸濕的狀態,然後按下了那枚綠色的按鈕。

  「這麼快就要開始你的挑戰了?你可只有一次機會哦。」

  「外面的人會來救我。」安無咎盯著對摺的白色長絹。

  「我也會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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