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各執一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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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明怎麼想,都沒料到被襲擊的人居然是自己。Google搜索

  他仰起的頭沉重無比,頭頂的血條只剩孤零零一個。

  「怎麼會這樣?」楊明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怎麼會是我……」

  只一瞬間,他的腦子裡閃現出許多可能,但仇恨和憤怒已經摧毀了思考能力,下意識催生出答案。楊明猛地揪起安無咎的衣領,「是不是你?一定是你!」

  安無咎只是笑笑,一如第一天被他威脅時候那樣,甚至更加囂張。

  「我也想殺了你啊。」安無咎聳聳肩,眉頭微微皺起,故意做出一副被污衊之後委屈的表情,「可我既進不去你的房間,晚上還會被強制入眠,又怎麼能在你睡著的時候殺你呢?」

  安無咎的話令楊明有一瞬間的泄氣,連手都鬆動些許。

  見他這樣,安無咎又笑了笑,「還不一定真的有邪教徒呢。你想想,他要是真得一個人殺死七個人,這難度,得獎勵多少分啊?光是一個沈惕都不好殺乾淨吧。」

  沈惕聳了聳肩,沒說話。

  倒是鍾益柔開了口,「我覺得有誒,那個紙條沒寫明,說不定任務不是全殺,而是一人一命呢,畢竟大家的血條基數都不一樣啊。」

  她還在照鏡子,一邊照一邊說:「而且現在已經有人掉血了,就更加可以確定的確存在邪教徒了。」

  劉成偉不服,「這怎麼就能確定?」

  鍾益柔放下手,嗔了他一下,「這都想不到?你看,假如沒有邪教徒,那麼掉血只有決鬥這一個辦法,決鬥又必須去決鬥閾。」

  「可是昨晚十二點以後我們都被強制入眠了,連受害者楊明都是睡眠狀態,要怎麼去決鬥閾?」

  上野突然想到什麼,「那昨晚那個拖重物的聲音是不是就是有人拖走楊先生?」

  鍾益柔走到楊明身邊,看了看他的衣服,西服外套也看不出有磨損,也沒有灰塵,畢竟地上全鋪了地毯。

  「就算是吧,那和他決鬥的人呢?在哪兒?」

  上野立刻指向吳悠,「他,他不是可以不受催眠氣體的影響嗎?」

  吳悠還沒說什麼,鍾益柔先開口,「關鍵是他就算昨晚沒睡覺,他也不能打開楊明的房門啊。那話說回來,是有人能在昨晚打開楊明房門,但大家都被強制入眠了,誰去跟他去決鬥啊。」

  鍾益柔說得沒錯,這些都是規則,除非真的有特殊玩家,否則誰也不能打破規定。

  夜裡掉血的事一時間變得撲朔迷離,眾人陷入僵局。

  「……的確,沒有邪教徒的話,我們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做不到讓楊明掉血。」老於道。

  楊明自然也想不通,如果沒有邪教徒,十二點以後除了吳悠都得睡著,吳悠更不可能在第一晚打開自己的門。

  他的房間在十二點以後對吳悠而言就是一間密室,隔空要怎麼殺人?

  更何況早上醒來自己就好好地躺在床上,出門後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上野大成。

  「昨晚有哪幾個人可以進我的房間?」楊明問。

  老於琢磨著,開口道:「按照規則,昨晚能進入到你房間的就只有我、2號房的鐘益柔,還有……」

  安無咎替老於回答:「8號房,你的好——伙——伴,劉成偉啊。」

  鍾益柔一聽,大眼睛眨了眨,立刻撇清,「我昨晚可沒有去你的房間。」

  「是嗎?」楊明對鍾益柔的不信任表現得很直接,「要是我死了,你鍾益柔就是全場生存價值最高的人了。」

  萬一她的詛咒對象正好是自己,那她沒準會變成這輪遊戲的第一。

  「就憑這個就懷疑我?」鍾益柔冷笑一聲,「你怎麼不問問你的好弟弟上野大成呢,他可就比我低一分,武力值還高一大截呢。我肯定不如他活得久。」

  上野不斷地撇清自己。楊明仍舊盯著鍾益柔,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透著沉重的殺意,「那你昨晚在幹什麼?」

  「我?」鍾益柔倒是十分輕鬆,並沒有被他威脅到。她摸了摸自己編好放在左肩的單麻花辮,勾著嘴角盯著他,姿態和語氣都稱得上是風情萬種。

  「睡覺唄。還能幹什麼啊,又沒人去我的房間。」

  此言一出,住在3號房的上野臉紅起來,一眼都不敢往鍾益柔身上瞟。


  他的確沒有去鍾益柔的房間。

  「你少給我打太極!」楊明極不滿意她插科打諢的姿態,「你幾點進的房間,進房間之後做了什麼!」

  「這麼凶幹嘛,一點也不優雅。」鍾益柔撒嬌似的抱怨了一句,「我昨晚……十點就進房間了,之後就沒有出來過,不信你問問其他人,如果有在十點後還看到我在外面的,那就說明我說謊了唄。」

  她的語氣雖仍舊輕佻,但也說得肯定確鑿,全然一副不怕被人推翻的樣子。言畢又調取出自己的遊戲面板,將積分兌換的頁面打開,輸入了一段代碼,右側出現了翻滾的後台記錄。

  「你看。」鍾益柔用兩隻手指截下一張,推到他面前,「這是我昨晚在兌換頁面的記錄,幾點幾分,都寫得很清楚。」

  楊明擰著眉將她調取出來的記錄看完,直到十二點,鍾益柔都在瀏覽積分兌換頁面。

  「需要看這麼久?」他狐疑地抬了抬眼。

  「女孩子嘛。買衣服總是很挑的啊。」鍾益柔的手指在臉頰上輕輕點了點,「雖然這裡面也沒有幾件漂亮的旗袍。」

  說完,她兩手背在身後,漂亮的臉上露出俏皮的笑容,「那現在我的嫌疑被排除了,是不是就該好好拷問一下劉成偉了啊。」

  嫌疑一下子聚集在劉成偉的身上,他後退了半步,臉上有明顯的慌亂,「胡說!跟我有什麼關係!我什麼都沒做!」

  吳悠冷笑一聲,令劉成偉很不滿,但又不敢發作。鍾益柔又道:「那你昨晚還鬼鬼祟祟。」

  上野膽怯的眼中也開始出現懷疑的眼神,他瞥了瞥劉成偉,又瞥了瞥楊明,想保持沉默把自己摘開,沒想到一直在一旁沉默的沈惕卻開了口。

  他懶洋洋地坐在門廊一冊的軟皮沙發上,面前是兌換頁面,手指在上面滑動著,挑出好幾副眼鏡來,「麵包好吃嗎?」

  說完,他又從懸在眼前的眼鏡里挑出一種,試著戴上,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拿出嘴裡的糖,對著鍾益柔發出吹不響的口哨聲,最後索性叫她,「妹妹,哎,妹妹……」

  鍾益柔莫名其妙地回頭,看見沈惕戴著一副眼鏡對她招手,活像黑市上乞討的盲人騙子。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對他抬了抬眉。

  「對,就是你,過來。」沈惕笑得迷人,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你手伸出來借我照照。」

  鍾益柔:「……行吧。」

  於是她成了一尊一點也不優雅的人形鏡子。

  「你怎麼又能兌換東西?」

  「好幾輪都沒兌換,攢下來的。」

  沈惕取下眼鏡,又換上一副紅色鏡片的墨鏡,勾起的嘴角平直下來,「我說話你沒聽見?」

  他看向上野,挑了下眉,「麵包好吃嗎?」

  上野愣了愣,腦門幾乎要流出汗來,原來沈惕真的是在向他問話。

  對著詛咒對象,他有些慌,一心只想著如何能消除自己的嫌疑,於是主動招了,「我……我是跟劉成偉一起吃麵包說話,但是、但是我之後上洗手間,我們倆就分開了,然後我就回自己的房間了,真的。」

  「幾點?」楊明斜著眼睛問。

  「大概……大概是十一點半?我不知道,我不記得了。」上野不住地搖頭,用全身在告訴楊明,邪教徒真的不是他。

  「那難道就是我!」劉成偉急了,「你們說我是邪教徒,那你們有證據嗎?!」

  站在外圈的安無咎身子前傾靠過來,用手掌湊到嘴邊,作出說悄悄話的樣子,故意很小聲說:「昨晚有人在房門外鬼鬼祟祟哦。」

  「對啊,為什麼要在我和楊明門口晃蕩!」鍾益柔雙臂抱胸,收回自己的手掌鏡子,搞得沈惕一下子頭也跟著歪過去,差點沒坐穩。

  劉成偉脖子都氣得漲紅,喉嚨里仿佛哽住似的,發出奇怪的聲響。

  「我……」他憋了半天,最終帶著氣說出個理由,「我就是偷看你,怎麼樣!你進去的時候不是說要回去換衣服嗎!我就是想看看!」

  「流氓!」

  這話要是平日裡的劉成偉來說,倒也合乎情理,但如今一聽,多少顯得有幾分單薄。

  楊明一皺眉,臉上露出些許難色,叫安無咎看個清楚明白。

  「怎麼?你也不相信吧。」他腳步輕而緩地走到楊明和劉成偉之間,一手攬住一人的肩膀,語氣輕快,「沒關係,不就是一個血條嗎,你還有一條命呢。」


  他露出頗有些挑釁意味的笑容,看向楊明,「和我一樣。」

  楊明氣極,甩開了安無咎,但他此刻無法肆意發作,他知道自己已經不似之前。現在的他只剩下最後一個機會,隨時可能喪命。

  短短一個晚上,局勢就出現了他始料未及的逆轉。

  「你們好像還忘了一個人。」

  一直不參與討論只顧著挑眼睛的沈惕從沙發上起來,他選定了一副茶色墨鏡,飛行員款式,連接兩個鏡片的金色橫樑閃爍著神秘的光。

  茶色鏡片下的綠眼睛變得更深,掃一眼在場眾人,最終對上老於。

  「你可以隨意移動吧。」沈惕淡淡道。

  「可以是可以……」老於的臉色顯得十分平靜,於是看起來可懷疑程度也有所降低,他想了想,「我的確是可以不受規則限制地進入任何一個房間,不過我記得,我昨晚進房間是和吳悠一起,他可以替我證明。」

  被點名的吳悠也點了點頭,「沒錯,我昨晚跟老於聊了會兒天。」

  沈惕瞥了他一眼,微笑著問道:「小朋友,你們是最後回去的兩個人?」

  對於這個稱呼,吳悠用不悅的眼神回擊,但還是肯定了沈惕的話,「嗯。」

  「早上呢?」沈惕又說,「你不是一直到五點都可以在各個休息室自由移動?」

  老於點點頭,沒有否認,「是這樣,但是催眠氣體的藥效一直到早上六點,我沒辦法醒來。」

  線索再一次打成死結。

  這些信息對楊明而言,如同海面上難散的濃霧,愈來愈重,目光所及之處,什麼都無法分辨。他很難知曉最後駛向他的是什麼。

  眾人的沉默將密閉空間裡的壓抑無限放大,像一個不斷膨脹的黑球。

  最終被牆角的吳悠戳破。

  「雖然他們三個可以進入到楊明房間的人都有自己的理由,而且都說到了十二點以後,大家就會強制入眠。」

  少言寡語的吳悠不疾不徐地說道,「但或許,邪教徒和我一樣,甚至比我的能力更強,十二點以後不會受催眠氣體的控制,可以不用睡覺。」

  「這樣的話,老於、鍾益柔和劉成偉,就都有邪教徒的可能。」

  鍾益柔想說什麼,又頓了頓,被上野搶先開口:「如果邪教徒有特殊的能力,怎麼不是可以隨意移動呢?」

  雖說上野的猜想能夠為自己開脫,但鍾益柔還是否認了這一可能,「應該不是,首先房間的規則限制得很明確,甚至可以說很繁瑣,條條框框寫了一大堆。」

  她長長的黑色指甲點了點自己的下巴,「邪教徒要是可以隨意破壞這個規則,寫這麼多還有什麼意義啊。再看強制休眠的問題,只是一個很小的點,提了一嘴。」

  「這張紙上也有提示。」楊明攥著手裡的紙,「上面寫了,『子夜是燃燒馨香的朝聖,是我免疫的痛楚,是神聖的安息之時』。子夜說明了時間,燃燒馨香大概就是指催眠氣體,『免疫』……」楊明冷笑一聲,五指聚攏,將手裡的紙張狠狠攥緊,「果然是可以在夜晚行動的。」

  上野輕聲道:「好像……真的確定不了是誰了。」

  楊明冷冷地看了一眼眾人。

  「既然是這樣,不如車輪戰好了。」

  鍾益柔一皺眉,驚訝道:「你說什麼?」

  「車輪決鬥。」楊明重複道,「你們三個都有嫌疑,隨便兩個誰進去決鬥閾,再出來,換人上。」

  鍾益柔反應最快,「你瘋了吧,我只有一個血條!」

  「你可以找找幫手,再說了,」楊明冷冷道,「你不是還可以給你自己多一條命嗎?」

  面對楊明說出來的話,劉成偉也幾近崩潰,「我說了不是我!」

  「你七個血條,怕什麼?」楊明冷漠道。

  「哈,是啊,那你現在只有一條血條,憑什麼命令我們!」劉成偉怒不可遏,壓抑和反抗往往相倚,鮮活的怒火令他早就忘記之前對楊明仰仗的姿態。

  安無咎像是看了什麼出色的喜劇電影似的,笑得花枝亂顫,走到兩人之間,像是一副要拉架的姿態,「哎哎哎,別這樣。」

  「奇了怪了。」鍾益柔盯著他,心道也有他做和事佬的時候。

  「別這樣別這樣。」安無咎看一眼兩人,「要打就快點打啊,吵什麼架啊!」他揮舞起雙臂,「打起來!打起來!」


  吳悠:「……」

  他目視這一切,卻在安無咎的起鬨中聽見什麼聲音,循聲望去,沈惕竟然看著這幾人吃起了麵包。

  在如此緊張的時候,他滿臉只有看戲的表情。

  楊明陰毒地瞥了一眼安無咎,繞開他走到劉成偉的跟前,目光陰冷,「你真的這樣覺得嗎?」

  「別逼我把你的詛咒對象說出來。」他聲音低啞,沉悶的空氣壓縮著聲音里的信息,變成小小一顆硬石,壓在劉成偉心臟,「再殺了你的暗戀對象,就算你活下來,你的價值能有多少?」

  「兩分……你猜能排到第幾?」

  劉成偉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變得難看起來。

  當初為了加入楊明一派,他們以信任的高尚名義將自己的紅黑線和盤托出,如今卻成了楊明捏在手裡最有利的把柄。

  「這樣吧。」楊明轉過身,臉上浮現出一種令人作嘔的坦蕩,「老於和成偉先開始決鬥,怎麼樣?」

  「女士嘛。」他擠出一個笑,「放在後面吧。」

  於是,接下來的事依舊按照楊明的指示進行下去,人們一個一個沿著通道向前,尋找鬥獸場的看台位置,而通道里一盞一盞亮起來的燈,如同窮途末路前最後的光亮。

  沈惕走在人群的末尾,當所有人都向前時,他悄無聲息地轉身,回到方才人們爭論時所處的休息室門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在作祟,他低頭看了看地面,木質地板上的每一寸都被暗紅色的長毛地毯覆蓋。

  沈惕踱著步子,看似漫無目的,最終停在了1號房的門口。他蹲了下來,修長的手指伸上去,被地毯顏色一襯,白得不像是人類的膚色。沉寂的門廊里,他的指尖撫摸著地毯的毛流,順過來,又逆過去,頭壓得更低,湊得更近些,最終從地毯里捻出一根金色的頭髮。

  忽而他又抬起頭,眺望遠處的6號房。

  還有房門前的地毯。

  沒多久,系統宣布決鬥結果的聲音響徹地堡。

  鍾益柔血條不變,還是1條。

  劉成偉和老於一樣,都只剩下5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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