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救生艙
十幾人的練習室一頓,紛紛神色微妙向九月看去。
死道友不死貧道。
幾位與萊迦並不交好的選手各自鬆了口氣，看向兩人時眼神探究。比起萊迦、禹初的上位氣質,「九月」在人群中毫不顯眼——
巫瑾與紅桃K視線直直相對。
像是兩把淬了火的刀刃在空中猝然撞擊。兩人面容、瞳孔分做偽裝,此時卻又與王平在看銀甲、尼古拉斯再看王平時別無二致。
巫瑾勾了下嘴角。
自此，60進12所有規則他已知悉。無論紅桃K潛伏的目的是什麼，盟友是誰,自己都有絕對優勢。
不如直接宣戰。
很快，排練室外，AI選管笑眯眯押送九月去見《紅舞鞋》的女主角。珈倫原本實力只有B，在吸食了數位選手之後晉升到A。加上鏡子裡的皇后，就算紅桃K最終能夠逃脫,也必將經歷一場鏖戰。
不過，巫瑾想看到的不止是這些。
排練室門口,紅桃K終於露出不達眼底笑容,目光直直越過巫瑾、衛時，然後毫不留戀進門。
門內打鬥聲哐啷響做一片。十數分鐘後，K推門而出，胳膊上有不長不短兩條血印。
人群瞬間譁然！
就連禹初也吃了一驚,凱撒終於露出了認真的表情，視線在K的身板上掃視評估。
沒有任何人能預料九月竟然能活著出來。先前被女鬼淘汰的6位選手，無一不是在單打獨鬥的環境下被撂倒。也就是說九月的實力至少在他們之上，但九月第一次在洗手間求助時,分明是偽裝成下位圈練習生——
看向K的目光終於在此時警惕。
巫瑾揚眉。
與其揭穿K的身份，不如直接暴露他的實力。
另一邊,AI選管毫無所覺，繼續微笑詢問K：「那麼，下一位是誰？」
一眾練習生紛紛視線眉眼低垂，唯有巫瑾不放過K的任何細微表情。
紅桃K的盟友至今沒有浮出水面。
「女鬼與選人」實際是一場有規則的博弈。
上位圈實力強於女鬼，中下位圈弱於女鬼。紅桃K選擇上位圈等於浪費一次機會，而一旦選擇中下位，那麼就很可能能從選項推出他的「盟友」勢力範圍——
K轉向選管。
這柄代表「女鬼」的尖刀終於從巫瑾的手上換到了K的手上。
人群中，與萊迦走近的幾人面色忌憚，警惕防備被九月拿來復仇，就連禹初都顯得不太自然。然而K的目光只是從幾人身上輕蔑飄過。
「祝嵐。」K慢吞吞開口：「下一位選手，祝嵐。」
眾人齊齊看向頂著祝嵐身份的練習生——衛時。
巫瑾一頓。
他竟完全沒有猜到K的選項是衛時！
K能識別他的身份，就必然能識別大佬的身份。衛時絕不會在女鬼手下淘汰，也就是K選擇直接浪費這輪機會。
衛時與K的目光在空氣中無聲相撞。
K騰然升起饒有興味的笑容，戰意如滔天巨浪捲起！
AI選管欣然點頭，領著下一位選手衛時進入房間。
門外，巫瑾低頭，心念電轉。
K看大佬的眼神是在看對手，K認知中「旗鼓相當」的對手。眼神之熾熱，讓巫瑾甚至有一種錯覺，K潛入《紅舞鞋》組，原本就是因為衛時。從100進60反推，K的戰鬥風格以速擊、暗殺為主，而大佬在克洛森秀播出鏡頭裡的「風格」幾乎與K重疊——
巫瑾猛然想起銀甲說過的話。
「紅桃K的名譽都是虛的，我會戰勝它。這對我很重要。」
巫瑾緩緩呼出一口氣。
K就是衝著擊敗同樣戰鬥風格大佬而來的。
100進60，K表演完了屠殺，此時目的同樣明確。這場比賽，原本就是他的正名之戰。
而圍巾同組有巫瑾決策，K向衛時單挑機會都難找。
要「擊敗」衛時，必然需要先解決巫瑾。所以才有了K的盟友。而之前的卡牌刪減鏡頭、輿論逼迫巫瑾選C，所有與K風格不同的決策，應當出自那位「盟友」之手。
一人去單挑衛時，一人負責解決巫瑾。
巫瑾終於再次抬頭。
K這個人相當有意思。
K和自己的恩怨，竟然真的在台上暴揍一頓之後就了結了。而他的盟友……巫瑾視線掃過整個練習室。兩天之內，唯一與K走近的選手只有一位名中位圈練習生，點頭之交5名，毫無交集或是避嫌的又有3名。
毫無頭緒。
5分鐘後，衛時從小房間走出，人群再次小幅度騷動。
AI選管卻只是微笑點頭：「今天的排練到此為止，節目會在半小時後播出。」他意味深長看了眼巫瑾的紅色膠鞋：「女主角的時間很寶貴，不過，明天你們還能再見。」
晚飯前最後一場訓練結束。
等人群散去，衛時開口：「你摸她手了？」
「！！」皇后的手確實被巫瑾燒了幾個指印，巫瑾趕緊辯解：「當時情況非常特別十分危急……」
衛時伸手。
粗糙帶槍繭的掌心夾著玫瑰花瓣在巫瑾手上蠻橫碾過，巫瑾哎呀一聲，瞬間被搓來捏去服服帖帖。
「衛哥，晚上的節目……」巫瑾趁機笑眯眯開口。
萊迦48進36卡位，饒是刷了水軍搶了C位，也未必能保證完全穩固。但是，身為「No.2練習生祝嵐」的大佬是萊迦的盟友。
一個活生生的，沒有放過血的，CP史一片空白的良家大佬！這還不趴上去使勁蹭！
衛時：「……」
晚間，當期節目準時播出，此時淘汰至只剩37人。
37進36，多數選手安全，原本劇烈下竄的存活數字終於穩固。
選手中仍有人使用卡牌，但巫瑾穩坐C位，鏡頭比重極大，動用所有卡牌也刪減不完。等訓練part結束，選手採訪開始，守在論壇上的粉絲們已是活躍到當日巔峰。
「《給你的PICK蓋-樓》」
「《盤點3大Vocal，Dancer，Rapper，誰才是不動C。》」
巫瑾嗖嗖掃過論壇密密麻麻的發帖。
毫不意外混跡其中六成都是桃浦粉。
桃浦粉，又稱Top粉，搞選秀只搞高位，高位掉了再換個高位繼續搞，享受眾星捧月、一騎絕塵，並時刻致力於維護Top榮譽，為任何不符合Top尊榮的事件維權……
比如現在。
「祝嵐小哥哥一期鏡頭就這麼點？！這是前3應有的待遇嗎？？節目組過來挨打！」
巫瑾喜上眉梢。
節目最後，選手按照名次由低到高依次被剪入採訪，等輪到萊迦時，這位卡位練習生乖巧Cue到了祝嵐。
「我很喜歡祝哥的RAP，祝哥的舞台我翻來覆去看了很多次，特別是那一聲『呵呵』，寫詞、節奏、押韻flow都是當下頂尖Rapper水平。」
衛時：「……」
一眾練習生表情恍惚：「……」這你也吹的出來？！
論壇粉絲卻立刻欣喜：「萊迦選手也是哥哥的粉絲嗎！萊迦粉我們聯票嗎！」
然而很快粉絲就陷入了迷之沉默。
這位名叫「萊迦」的選手未免也cue祝嵐太多了！左cue一下，右cue一下，同寢也cue，訓練也cue，和祝嵐一起吃麻辣兔頭也cue。這人敢情不是來respect，是來蹭祝嵐哥哥翻紅的吧？！
就萊迦這個努力的態勢，如果他是個兔子倉鼠喵喵精什麼的，蹭那麼大力，這會兒身上的毛毛都要被他自己蹭禿了！
祝嵐粉瞬間緊急控制態勢：「等等，先不聯票，應該只是倒貼我們家哥哥。」
訪談順序從中位向高位挪移，輪到衛時之前，祝粉終於達成統一戰線。
「這位叫『萊迦』的練習生上期鏡頭一剪沒這期就翻身搶C，鏡頭量占到全組1/5左右，請各位理智判他有沒有搶走祝哥的鏡頭。也希望祝哥在訪談中和萊迦撇清關係，為共同出道考慮，上位圈的CP只能是上位圈……」
祝嵐-衛時終於走進訪談室。
贊助商的糖果堆滿了整個訪談間，一盒一盒五彩斑斕煞是可愛。祝嵐面無表情坐在糖果之間，很快論壇有人驚叫「炫酷boy」。
對面，AI導演有技巧的誘導衛時對之前選手的評價做出反饋：「參加節目3天，你印象最深刻的選手是誰。」
衛時：「萊迦。」
粉絲瞬間譁然！
然而緊接著下一個問題讓論壇簡直炸鍋。
導演：「你們是最好的朋友嗎？」
衛時：「不止是朋友。」
腕錶粉絲論壇：「祝、祝哥……咱們是不是要尊重祝哥意願……」
節目裡，導演笑眯眯問道：「採訪最後，給贊助商打個GG吧。」
衛時暴力撕開面前的一盒糖果，從裡面徑直翻出與該選秀節目聯運的投票卡，從桌上拿筆，下筆字跡龍飛鳳舞鋒芒畢露。
兩張票都投給萊迦。
接著借用了導演的手機，掃描投票卡，字跡識別，投給萊迦的票數記入。
投票卡背面，粉色的GG詞十分可愛：「XX軟糖，甜美回憶，送給最動人的他/她。」
採訪結束。
祝嵐抽走兩袋糖果，打開門。萊迦就等在門外，祝嵐不假思索把糖果塞給萊迦。
粉絲論壇：「……」
還能怎麼辦？！正主都營業成這樣了，就，只能給萊迦也順便投票了……
節目結束，電視機啪嗒被關閉。
最終投票已出，巫瑾從36上升21，兩輪晉級無虞。
一群練習生頓時被兩人秀地眼花繚亂，凱撒更是給巫瑾點了個贊。嚯！戰術思路可以！
禹初同樣對兩人欽佩一笑，K毫無反應。而在選手廠房不遠的另外兩端，明堯思路打通眼神發亮，薄傳火目瞪口呆，拉斐爾被gay到雞皮疙瘩亂竄。
晚課結束之前。
AI選管告知：「下一輪36進24，三組選手會同時去舞台彩排。希望你們做好準備。」
巫瑾瞭然。
與他猜測無差，《紅舞鞋》、《白雪公主》、《夜鶯與玫瑰》的脈絡線最終匯聚，珈倫、夜鶯與皇后將同台競技互相殘殺，選手也從送給女鬼的個人祭品變為「共享祭品」。
混戰將從36進24開始。
練習室內，選手紛紛倉促回寢。
珈倫昨天來過，今天必然也會來。至於紅桃K，早在節目播出完畢時就消失到不見蹤影。
禹初低聲向巫瑾問詢練習生九月的身份。
「九月是A級練習生，」巫瑾模糊透露：「如果他今晚不對我們動手。」
「我們對他動手。」
禹初一頓。
巫瑾語氣堅定不容置喙，禹初很快點頭：「怎麼布置。」
晚11點。
第七輪淘汰賽的時間以比正常快3倍的速度瘋狂推移。因白天選管查房的緣故，練習生九月的房間門並未上鎖，而是微微掩起，巫瑾、衛時悄無聲息守在門內。
這座房間的鎖門鑰匙隸屬於K，K也僅有這一把鑰匙。
這裡是K的安全區，今晚他一定會回來。
走廊一片寂靜。
腕錶論壇廢棄板塊，凱撒每分鐘報點一次，禹初守在走廊另一端。
按照遊戲規則，面具從上臉到與面部貼合至少需要3分鐘。因而每3分鐘兩人碰頭交接，以防對方被淘汰並「替換」。
而巫瑾、衛時則手握尖刀，站在寢室中央，等待K推門而入——
走廊驀地傳來驚叫！
是禹初。
巫瑾一頓，禹初、凱撒的偵查位置相當隱秘，K摸過來的速度遠超自己預料。好在禹初很快傳訊安全，走廊遠處傳來雜音，約是凱撒迅速趕去支援禹初，又不知被誰攔住。
腕錶滴的一聲，禹初倉促發訊：不止一個，九月在攻擊凱撒！
巫瑾神色驟凝。
紅桃K的實力絕不遜色於凱撒。
K提前出現是他自己的指揮失誤，他不能讓凱撒在36進24中位淘汰。
巫瑾看迅速看向衛時。
衛時揚眉，你一個人守著？
巫瑾點頭。
房間內有一扇禹初確認過的、背對牆扣著的穿衣鏡，他口袋裡還有玫瑰，腳上穿著紅舞鞋。就算K潛入，他也能隨時召出女鬼。
衛時頷首。
按照他與巫瑾的約定，這一輪是巫瑾自己的比賽。即便巫瑾淘汰也不會插手。
從第七輪淘汰賽，到第八輪，往後的新秀賽、星塵杯、星際聯賽，他都不會伸手干預。
這是巫瑾意願選擇的路。
房門微開。
衛時消失在漆黑的走廊之中，去同凱撒回合。
凱撒在遠處大聲嚷嚷，有腳步急速傳來，又急速走遠。腕錶傳來訊息，攻擊凱撒的果然是K，衛時已經和凱撒接頭換崗，一切安全無礙。
正在此時，寢室門外傳來微不可查的腳步。
「萊迦！」禹初站在門外，氣喘吁吁。
透過門縫，巫瑾再次確認禹初面具貼合，沒有被替換。
巫瑾終於鬆了口氣。
攻擊凱撒的是K，干擾禹初的就是K的盟友。禹初始終沒有發訊求援，代表K的盟友與巫瑾猜測出入不大，腦力型，輔助或指揮位，擅長隱匿而非正面強攻——
門外，禹初握上房門扶手。
房門虛掩，巫瑾上前替他開門。
然而禹初動作更快。
耳邊傳來微不可查的「咔擦」一聲。
緊接著是鑰匙窸窣作響，銅製門鎖機關在巫瑾敏銳的聽力下相互撞擊、鎖鑰旋轉180度將所有銅齒嚴絲合縫聚攏，然後鑰匙毫不猶豫抽出！
禹初把他鎖在了K的房間內！
巫瑾瞳孔驟縮。
房間外站著的人明明是禹初。禹初怎麼可有K寢室的鑰匙？？禹初為什麼要鎖門？剛才追逐禹初的是誰！
巫瑾猝不及防開口：「你——」
門外，禹初一言不發。
他似乎在門外站了許久，突然溫和開口：「巫瑾選手，很高興遇見你。」
「再見。」
腳步聲自走廊消失。
巫瑾神色陡變。
他再無猶豫，直接向走廊上的衛時、凱撒呼救，門外卻毫無反應！巫瑾迅速轉向腕錶終端，幾人用於通訊的廢棄論壇板塊中，僅能看到凱撒最後一次報點。
——九月把他們引向了《白雪公主》訓練樓方向。
巫瑾突然抬頭。
頭頂天花板上方隔層，指甲尖摩擦金屬的刺耳聲響響起，像是有滑輪機關上升下降，有人在巫瑾頭頂行走。
天花板輕微打開一條細縫。
巫瑾毫不懷疑《紅舞鞋》女主珈倫就趴伏在他頭頂的天花板上，睜著三分之二眼眶宕的詭異瞳孔從縫隙里猙獰凝視自己！
上鎖的房間內，巫瑾用有生以來最快速度拉上防護服拉鏈，左手凌厲拔刀。K的寢室位於三樓，沒有窗戶，陰氣森森。緊接著巫瑾翻開那面藏於櫃中的更衣鏡——
巫瑾耳朵微動，猛地一頓。
遠處，隔著牆壁和空曠的廠房院落，《白雪公主》節目組大樓，劇烈的打鬥聲伴隨玻璃碎裂聲響傳來！
K把大佬和凱撒帶到了《白雪公主》方向。
然後皇后被K引出。
皇后只有一個。
皇后出現在《白雪公主》，就絕不會現身於《紅舞鞋》樓內。珈倫懼怕的是鏡子裡的皇后，而不是鏡子本身——
房間內，顯然意識到這一點的不止是巫瑾。頭頂，被珈倫推開的天花板縫隙輕微拉大。
巫瑾驀然抬頭。
一雙陰氣滲人的眸子對著巫瑾緩慢、緩慢眨了一下。嘀嗒一聲，腥紅的血液從天花板落下。
天克她的皇后不在，女鬼似乎異常愉悅。她臉色紅潤，此時接近常人，不知道又吸食了哪位練習生。
巫瑾的視線與她直直相撞！
珈倫沒有下來，巫瑾也上不去。
兩人隔空僵持，珈倫更像是在玩弄獵物，被鎖在房間內的巫瑾無路可逃。珈倫滿意看向門鎖——她似乎不是第一次這樣接受貢品，動作之嫻熟，讓結巫瑾甚至懷疑前6位練習生都是被人鎖在房內「餵」到珈倫面前。
巫瑾握緊拳頭，原本隱約的猜測在這一刻浮上水面。
珈倫的AI並不比皇后、夜鶯強大，但《紅舞鞋》一組被女鬼淘汰的練習生卻比《夜鶯》、《白雪公主》加起來還要更多。如果是有人刻意在供養珈倫，刻意在利用珈倫和門鎖「殺人」，再最終利用珈倫和失效的鏡子除掉自己——
是禹初。
巫瑾深吸一口氣。
知道鏡子克制女鬼的是K，知道皇后魔鏡線索的是禹初。如果禹初和K原本就是盟友，信息共享，那麼巫瑾能推出紅舞鞋-鏡子-玫瑰的關係，禹初也可以。
紅桃K的盟友。輔助位，指揮位，不擅長戰鬥，心思縝密，善於偽裝——
符合所有條件的只有禹初！
天花板上，珈倫依然在享受巫瑾作為獵物的最後掙扎。珈倫不下來，巫瑾也不催促，他甚至爆手速打開腕錶在論壇發訊。
「禹初是K的盟友。」有內鬼，終止交易——
然而不管大佬凱撒能不能看到，已經無法改變巫瑾和珈倫共鎖一室的事實。
但是。禹初，怎麼可能？！
腦海中無數記憶碎片閃過。凱撒和禹初自100進60開始結盟，逃殺秀中嘉獎拼搏、更嘉獎友誼，背叛結盟背叛誓約為選手和觀眾所不齒。
除非禹初被半路替代——
但凱撒和禹初從未分開超過3分鐘。
凱撒、自己對禹初的信任都基於此。
面具從撕下到上臉服帖，至少需要3分鐘。禹初從頭至尾都沒有更換過面具，行為表現與任何一個合格的隊友無差。甚至從巫瑾見到禹初開始，他從未做過一件「超出常理」的動作，除了——
60進48第一晚，禹初在論壇給自己刷了一晚上安利貼。
巫瑾心跳猛然急促。
被忽略的細節猛地閃回！
禹初居於高位圈，排名穩定，沒有任何理由在60進48造勢。但大量水帖湧入論壇還有一個作用。
新貼擠掉舊貼。
任何藝人的黑歷史都可以依靠時間和遺忘消除，而加快遺忘的方法，就是用新聞抹去舊聞。
巫瑾警惕看了眼天花板上的珈倫，手速飛快如虛影在主論壇搜索「禹初」，在整整80頁結果中直接點向最初一頁——
選秀開始的第一天。
零碎信息夾雜在各類安利貼中。
《尼古拉斯好可可！JMS加油，送他上C位[舉手][舉手]》
《銀甲——百戰選秀再翻紅！》
《突然發現，王平小哥哥不錯？唱歌很戳！》
《為寶藏雙胞胎禹初&禹末蓋樓》
雙胞胎。
巫瑾脊背驟然冰涼森寒！
凱撒確認禹初沒有被「替代」的依據只有一個，面具從撕下到上臉服帖至少需要3分鐘。
但所有人都忽略了比賽中可能有兩張完全相同的「皮」。
禹初和禹末是一對「雙胞胎」。
禹末殺死並替代禹初，不需要換臉，遠遠要不了3分鐘！
腕錶微微振動，不知哪裡又淘汰一人。
正在此時，天花板上機關聲吱呀吱呀傳來！
陰風瑟瑟。
原本再看腕錶的巫瑾猛地警覺，珈倫從天花板一躍而下，猙獰沖向獵物！
巫瑾急促閃躲，手臂刀尖橫放。此時的珈倫全然不懼怕鏡子，吸食練習生後斷腿重生，已能看出扭曲的紅舞鞋虛影！
巫瑾找准站位，不再躲避，兇狠向珈倫撲去！
他退無可退。
上鎖的房間內，他和珈倫只有一人能存活。珈倫的實力此時在A與A+之間。
正巧，自己也是。
女鬼指甲尖銳的手指呼嘯向巫瑾剜去，少年急促矮身，左肩被迫撞向床柱哐啷一聲巨響。巫瑾嘶地倒吸一口冷氣，然而下一秒，巫瑾左手精準卡住女鬼脖頸，接著慣性換位，狠狠把珈倫向行軍床的銳利尖角摜去！
珈倫吃痛，無聲嚎叫！
女鬼眼珠在巫瑾的扼住脖頸的巨力下幾乎要從不自然的眼眶裡爆開！巫瑾這一砸不僅傷及女鬼，自己半隻手臂同樣震到發麻，下一秒他毫無憐惜壓上膝蓋，將女鬼挾持在行軍床狹窄的夾角內。
不料女鬼再次關節詭異翻轉，手肘猝然砸向巫瑾面頰！
「！！」巫瑾猛的後撤，生理性淚水控制不住溢出。女鬼的拳尖精準砸在了自己鼻樑，給了她掙脫的間隙。
被挾持的珈倫再次逃開，與巫瑾視線猝然相撞！
巫瑾卻比她行動得更快。少年精準遞腕，短刀出手如電，直直穿透女鬼左肋。鮮紅的血液從AI體內源源不斷湧出！
女鬼眼神驟然悽厲，銳利的指甲在同一時間劃向巫瑾。巫瑾只堪堪來得及擋住臉頰，左臂猝然被劃出二十厘米不到宕的創口，皮肉翻開。
巫瑾倒吸一口冷氣，腎上腺素瞬間壓制痛感。
他不管不顧，尖刀再次對準女鬼。一人一鬼竟是同時放棄防守！
但珈倫終究是AI。AI比選手多出太多優勢。她們沒有痛覺，失血也不會傷及要害——
不料巫瑾突然俯身，刀尖穿過珈倫手掌，趁女鬼躲避間隙，手肘猛擊，把女鬼脊背壓向牆面。
紅桃K的宿舍與自己、大佬那間相似。他清楚記得那天大佬在宿舍的演示。
——壓住脊背，她臂展比你長，碰不到你。
珈倫吃痛低頭，四肢扭曲胡亂攪動，卻被巫瑾死死壓制！
寢室內的打鬥聲終于歸於平靜。
巫瑾抽空看了眼手臂上的傷口。
不深，沒殘，不礙事。
只是沒有人開鎖，他依然出不了門。
巫瑾微微扭頭，向被壓制在牆上的珈倫靠去。
他與女鬼挨得極其近。
占據絕對上風的少年看向女鬼側臉的目光帶著專注，在打鬥時浸了血光，顯得殘忍而灼熱。
旁邊的攝像頭立即飛近。
克洛森秀直播間。
正在解說的應湘湘瞅了半天，突然眼神放光冒出來一句：「小巫真A！先把對手徹底擊潰，再讓對手身心臣服……」
血鴿：「？」
血鴿：「哦，那麼巫選手現在終於發現了節目組給出的最後線索……」
此時的巫瑾就像是從背後環繞女鬼，溫柔深情。
只是他的目光在看女鬼臉部輪廓上的細微色差接痕。
女鬼的臉頰與脖頸膚色差了一個色階。
AI的皮膚質地也從脖頸起始微有不同。
就像……有人給AI戴上了面具。
巫瑾猝然伸手。
女鬼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目光霎時驚恐，然而巫瑾不管不顧，順著那道色差縫隙果決下手撕去——
刺啦一聲！
一張偽裝臉皮應聲而落！
巫瑾瞳孔微縮。
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珈倫臉皮下的面孔光禿一片，女鬼的七竅不過是漆黑可怖的空洞，只有兩隻詭異的瞳孔驚恐望著巫瑾。
巫瑾也在看向她。
「見一獰鬼，鋪人皮於榻上，執彩筆而繪之；已而擲筆，舉皮，如振衣狀，披於身。」
蒲松齡的《畫皮》。
第七輪淘汰賽的主題就是「畫皮」。
女鬼是珈倫，是皇后，是夜鶯，也是《畫皮》中的女鬼。
能被奪走偽裝的不僅有選手，還有NPC。
巫瑾倒吸一口冷氣！
手中珈倫的面具柔軟、精細。
腕錶滴滴兩聲，浮現出一行小字。
珈倫。
女。
《紅舞鞋》舞劇女主角。當前吸食選手數：6。
——「你是珈倫的第二任主人。」
——「你因皇后的詛咒被斬斷雙腿，虛榮是你的原罪，可誰生來沒有原罪？你因懺悔走向天堂，但故事的盡頭，又真如你所想？你是哭泣舞蹈的少女，是教堂里的懺悔詩，是一隻夜鶯的憂傷。你飄蕩在低矮的天上。」
——「如需使用『珈倫』身份，請將比賽腕錶對準面具晶片。」
巫瑾攥緊面具。
被撕下臉龐的「第一任珈倫」此時萎靡無力，像是隨著身份被剝奪而失去了生機。
寢室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響。
巫瑾一頓。
他無法確認現在來到走廊的是誰。
寢室鑰匙只可能在禹末或者紅桃K的手上。
而一旦進門的是兩人之一，自己剛經過一場鏖戰，絕不會是K的對手。並且現在的寢室是上鎖的密室，除了門無處可逃！
除了……
巫瑾驟然抬頭望向天花板！
繼而抬臂，腕錶以最快速度對準面具晶片，臉上屬於「萊迦」的偽裝自動剝落，女鬼珈倫那張被數個練習生供養出的、蒼白精緻的「臉皮」貼上臉龐！
轟的一聲。
巫瑾被巨力擠壓到牆角！
隨著自己替代珈倫，那位NPC竟是突然被彈出的選手同款銀色救生艙包裹！
巫瑾愕然睜大眼睛。
接著瞬間了悟。
選手取代了女鬼，那么女鬼就要代替選手「死亡」。
珈倫彈出救生艙對他來說是利好，任何進門的人都會把它當做「巫瑾淘汰後的屍體」。
門外窸窣作響。
有人握上了寢室門的握把。
門內，巫瑾與「珈倫」的身份完全融合。
——「你是哭泣舞蹈的少女，是教堂里的懺悔詩，是一隻夜鶯的憂傷。你飄蕩在低矮的天上。」
巫瑾仰頭，向天花板伸手。
層頂驟然張開巨大的縫隙！
兩道繩索從頂端隔層向巫瑾探出，巫瑾毫不猶豫在胳膊上纏了幾圈，接著被繩索平地拽起！
隨著巫瑾被拉入隔層，天花板縫隙迅速關閉。
正在此時，空無一人的寢室門外傳來開鎖聲響。
衛時面無表情開門，氣壓沉沉，周身冰冷森寒。
跟在後面的凱撒就差沒破口大罵：「爺爺我要搞死禹初和那個K，讓他們跑了，只搶到鑰匙——」
兩人猝然停頓。
從外反鎖的寢室空無一人。
鮮血蔓延一地，靠近行軍床角落還被濺了半個牆壁。
屋內陳設因扭打七零八落。
那柄屬於巫瑾的、原本卡在女鬼肋骨間的尖刀跌落在血泊之中。
匕首的主人不見蹤影。
取而代之是銀白色的救生艙。
巫瑾的……救生艙。
死道友不死貧道。
幾位與萊迦並不交好的選手各自鬆了口氣，看向兩人時眼神探究。比起萊迦、禹初的上位氣質,「九月」在人群中毫不顯眼——
巫瑾與紅桃K視線直直相對。
像是兩把淬了火的刀刃在空中猝然撞擊。兩人面容、瞳孔分做偽裝,此時卻又與王平在看銀甲、尼古拉斯再看王平時別無二致。
巫瑾勾了下嘴角。
自此，60進12所有規則他已知悉。無論紅桃K潛伏的目的是什麼，盟友是誰,自己都有絕對優勢。
不如直接宣戰。
很快，排練室外，AI選管笑眯眯押送九月去見《紅舞鞋》的女主角。珈倫原本實力只有B，在吸食了數位選手之後晉升到A。加上鏡子裡的皇后，就算紅桃K最終能夠逃脫,也必將經歷一場鏖戰。
不過，巫瑾想看到的不止是這些。
排練室門口,紅桃K終於露出不達眼底笑容,目光直直越過巫瑾、衛時，然後毫不留戀進門。
門內打鬥聲哐啷響做一片。十數分鐘後，K推門而出，胳膊上有不長不短兩條血印。
人群瞬間譁然！
就連禹初也吃了一驚,凱撒終於露出了認真的表情，視線在K的身板上掃視評估。
沒有任何人能預料九月竟然能活著出來。先前被女鬼淘汰的6位選手，無一不是在單打獨鬥的環境下被撂倒。也就是說九月的實力至少在他們之上，但九月第一次在洗手間求助時,分明是偽裝成下位圈練習生——
看向K的目光終於在此時警惕。
巫瑾揚眉。
與其揭穿K的身份，不如直接暴露他的實力。
另一邊,AI選管毫無所覺，繼續微笑詢問K：「那麼，下一位是誰？」
一眾練習生紛紛視線眉眼低垂，唯有巫瑾不放過K的任何細微表情。
紅桃K的盟友至今沒有浮出水面。
「女鬼與選人」實際是一場有規則的博弈。
上位圈實力強於女鬼，中下位圈弱於女鬼。紅桃K選擇上位圈等於浪費一次機會，而一旦選擇中下位，那麼就很可能能從選項推出他的「盟友」勢力範圍——
K轉向選管。
這柄代表「女鬼」的尖刀終於從巫瑾的手上換到了K的手上。
人群中，與萊迦走近的幾人面色忌憚，警惕防備被九月拿來復仇，就連禹初都顯得不太自然。然而K的目光只是從幾人身上輕蔑飄過。
「祝嵐。」K慢吞吞開口：「下一位選手，祝嵐。」
眾人齊齊看向頂著祝嵐身份的練習生——衛時。
巫瑾一頓。
他竟完全沒有猜到K的選項是衛時！
K能識別他的身份，就必然能識別大佬的身份。衛時絕不會在女鬼手下淘汰，也就是K選擇直接浪費這輪機會。
衛時與K的目光在空氣中無聲相撞。
K騰然升起饒有興味的笑容，戰意如滔天巨浪捲起！
AI選管欣然點頭，領著下一位選手衛時進入房間。
門外，巫瑾低頭，心念電轉。
K看大佬的眼神是在看對手，K認知中「旗鼓相當」的對手。眼神之熾熱，讓巫瑾甚至有一種錯覺，K潛入《紅舞鞋》組，原本就是因為衛時。從100進60反推，K的戰鬥風格以速擊、暗殺為主，而大佬在克洛森秀播出鏡頭裡的「風格」幾乎與K重疊——
巫瑾猛然想起銀甲說過的話。
「紅桃K的名譽都是虛的，我會戰勝它。這對我很重要。」
巫瑾緩緩呼出一口氣。
K就是衝著擊敗同樣戰鬥風格大佬而來的。
100進60，K表演完了屠殺，此時目的同樣明確。這場比賽，原本就是他的正名之戰。
而圍巾同組有巫瑾決策，K向衛時單挑機會都難找。
要「擊敗」衛時，必然需要先解決巫瑾。所以才有了K的盟友。而之前的卡牌刪減鏡頭、輿論逼迫巫瑾選C，所有與K風格不同的決策，應當出自那位「盟友」之手。
一人去單挑衛時，一人負責解決巫瑾。
巫瑾終於再次抬頭。
K這個人相當有意思。
K和自己的恩怨，竟然真的在台上暴揍一頓之後就了結了。而他的盟友……巫瑾視線掃過整個練習室。兩天之內，唯一與K走近的選手只有一位名中位圈練習生，點頭之交5名，毫無交集或是避嫌的又有3名。
毫無頭緒。
5分鐘後，衛時從小房間走出，人群再次小幅度騷動。
AI選管卻只是微笑點頭：「今天的排練到此為止，節目會在半小時後播出。」他意味深長看了眼巫瑾的紅色膠鞋：「女主角的時間很寶貴，不過，明天你們還能再見。」
晚飯前最後一場訓練結束。
等人群散去，衛時開口：「你摸她手了？」
「！！」皇后的手確實被巫瑾燒了幾個指印，巫瑾趕緊辯解：「當時情況非常特別十分危急……」
衛時伸手。
粗糙帶槍繭的掌心夾著玫瑰花瓣在巫瑾手上蠻橫碾過，巫瑾哎呀一聲，瞬間被搓來捏去服服帖帖。
「衛哥，晚上的節目……」巫瑾趁機笑眯眯開口。
萊迦48進36卡位，饒是刷了水軍搶了C位，也未必能保證完全穩固。但是，身為「No.2練習生祝嵐」的大佬是萊迦的盟友。
一個活生生的，沒有放過血的，CP史一片空白的良家大佬！這還不趴上去使勁蹭！
衛時：「……」
晚間，當期節目準時播出，此時淘汰至只剩37人。
37進36，多數選手安全，原本劇烈下竄的存活數字終於穩固。
選手中仍有人使用卡牌，但巫瑾穩坐C位，鏡頭比重極大，動用所有卡牌也刪減不完。等訓練part結束，選手採訪開始，守在論壇上的粉絲們已是活躍到當日巔峰。
「《給你的PICK蓋-樓》」
「《盤點3大Vocal，Dancer，Rapper，誰才是不動C。》」
巫瑾嗖嗖掃過論壇密密麻麻的發帖。
毫不意外混跡其中六成都是桃浦粉。
桃浦粉，又稱Top粉，搞選秀只搞高位，高位掉了再換個高位繼續搞，享受眾星捧月、一騎絕塵，並時刻致力於維護Top榮譽，為任何不符合Top尊榮的事件維權……
比如現在。
「祝嵐小哥哥一期鏡頭就這麼點？！這是前3應有的待遇嗎？？節目組過來挨打！」
巫瑾喜上眉梢。
節目最後，選手按照名次由低到高依次被剪入採訪，等輪到萊迦時，這位卡位練習生乖巧Cue到了祝嵐。
「我很喜歡祝哥的RAP，祝哥的舞台我翻來覆去看了很多次，特別是那一聲『呵呵』，寫詞、節奏、押韻flow都是當下頂尖Rapper水平。」
衛時：「……」
一眾練習生表情恍惚：「……」這你也吹的出來？！
論壇粉絲卻立刻欣喜：「萊迦選手也是哥哥的粉絲嗎！萊迦粉我們聯票嗎！」
然而很快粉絲就陷入了迷之沉默。
這位名叫「萊迦」的選手未免也cue祝嵐太多了！左cue一下，右cue一下，同寢也cue，訓練也cue，和祝嵐一起吃麻辣兔頭也cue。這人敢情不是來respect，是來蹭祝嵐哥哥翻紅的吧？！
就萊迦這個努力的態勢，如果他是個兔子倉鼠喵喵精什麼的，蹭那麼大力，這會兒身上的毛毛都要被他自己蹭禿了！
祝嵐粉瞬間緊急控制態勢：「等等，先不聯票，應該只是倒貼我們家哥哥。」
訪談順序從中位向高位挪移，輪到衛時之前，祝粉終於達成統一戰線。
「這位叫『萊迦』的練習生上期鏡頭一剪沒這期就翻身搶C，鏡頭量占到全組1/5左右，請各位理智判他有沒有搶走祝哥的鏡頭。也希望祝哥在訪談中和萊迦撇清關係，為共同出道考慮，上位圈的CP只能是上位圈……」
祝嵐-衛時終於走進訪談室。
贊助商的糖果堆滿了整個訪談間，一盒一盒五彩斑斕煞是可愛。祝嵐面無表情坐在糖果之間，很快論壇有人驚叫「炫酷boy」。
對面，AI導演有技巧的誘導衛時對之前選手的評價做出反饋：「參加節目3天，你印象最深刻的選手是誰。」
衛時：「萊迦。」
粉絲瞬間譁然！
然而緊接著下一個問題讓論壇簡直炸鍋。
導演：「你們是最好的朋友嗎？」
衛時：「不止是朋友。」
腕錶粉絲論壇：「祝、祝哥……咱們是不是要尊重祝哥意願……」
節目裡，導演笑眯眯問道：「採訪最後，給贊助商打個GG吧。」
衛時暴力撕開面前的一盒糖果，從裡面徑直翻出與該選秀節目聯運的投票卡，從桌上拿筆，下筆字跡龍飛鳳舞鋒芒畢露。
兩張票都投給萊迦。
接著借用了導演的手機，掃描投票卡，字跡識別，投給萊迦的票數記入。
投票卡背面，粉色的GG詞十分可愛：「XX軟糖，甜美回憶，送給最動人的他/她。」
採訪結束。
祝嵐抽走兩袋糖果，打開門。萊迦就等在門外，祝嵐不假思索把糖果塞給萊迦。
粉絲論壇：「……」
還能怎麼辦？！正主都營業成這樣了，就，只能給萊迦也順便投票了……
節目結束，電視機啪嗒被關閉。
最終投票已出，巫瑾從36上升21，兩輪晉級無虞。
一群練習生頓時被兩人秀地眼花繚亂，凱撒更是給巫瑾點了個贊。嚯！戰術思路可以！
禹初同樣對兩人欽佩一笑，K毫無反應。而在選手廠房不遠的另外兩端，明堯思路打通眼神發亮，薄傳火目瞪口呆，拉斐爾被gay到雞皮疙瘩亂竄。
晚課結束之前。
AI選管告知：「下一輪36進24，三組選手會同時去舞台彩排。希望你們做好準備。」
巫瑾瞭然。
與他猜測無差，《紅舞鞋》、《白雪公主》、《夜鶯與玫瑰》的脈絡線最終匯聚，珈倫、夜鶯與皇后將同台競技互相殘殺，選手也從送給女鬼的個人祭品變為「共享祭品」。
混戰將從36進24開始。
練習室內，選手紛紛倉促回寢。
珈倫昨天來過，今天必然也會來。至於紅桃K，早在節目播出完畢時就消失到不見蹤影。
禹初低聲向巫瑾問詢練習生九月的身份。
「九月是A級練習生，」巫瑾模糊透露：「如果他今晚不對我們動手。」
「我們對他動手。」
禹初一頓。
巫瑾語氣堅定不容置喙，禹初很快點頭：「怎麼布置。」
晚11點。
第七輪淘汰賽的時間以比正常快3倍的速度瘋狂推移。因白天選管查房的緣故，練習生九月的房間門並未上鎖，而是微微掩起，巫瑾、衛時悄無聲息守在門內。
這座房間的鎖門鑰匙隸屬於K，K也僅有這一把鑰匙。
這裡是K的安全區，今晚他一定會回來。
走廊一片寂靜。
腕錶論壇廢棄板塊，凱撒每分鐘報點一次，禹初守在走廊另一端。
按照遊戲規則，面具從上臉到與面部貼合至少需要3分鐘。因而每3分鐘兩人碰頭交接，以防對方被淘汰並「替換」。
而巫瑾、衛時則手握尖刀，站在寢室中央，等待K推門而入——
走廊驀地傳來驚叫！
是禹初。
巫瑾一頓，禹初、凱撒的偵查位置相當隱秘，K摸過來的速度遠超自己預料。好在禹初很快傳訊安全，走廊遠處傳來雜音，約是凱撒迅速趕去支援禹初，又不知被誰攔住。
腕錶滴的一聲，禹初倉促發訊：不止一個，九月在攻擊凱撒！
巫瑾神色驟凝。
紅桃K的實力絕不遜色於凱撒。
K提前出現是他自己的指揮失誤，他不能讓凱撒在36進24中位淘汰。
巫瑾看迅速看向衛時。
衛時揚眉，你一個人守著？
巫瑾點頭。
房間內有一扇禹初確認過的、背對牆扣著的穿衣鏡，他口袋裡還有玫瑰，腳上穿著紅舞鞋。就算K潛入，他也能隨時召出女鬼。
衛時頷首。
按照他與巫瑾的約定，這一輪是巫瑾自己的比賽。即便巫瑾淘汰也不會插手。
從第七輪淘汰賽，到第八輪，往後的新秀賽、星塵杯、星際聯賽，他都不會伸手干預。
這是巫瑾意願選擇的路。
房門微開。
衛時消失在漆黑的走廊之中，去同凱撒回合。
凱撒在遠處大聲嚷嚷，有腳步急速傳來，又急速走遠。腕錶傳來訊息，攻擊凱撒的果然是K，衛時已經和凱撒接頭換崗，一切安全無礙。
正在此時，寢室門外傳來微不可查的腳步。
「萊迦！」禹初站在門外，氣喘吁吁。
透過門縫，巫瑾再次確認禹初面具貼合，沒有被替換。
巫瑾終於鬆了口氣。
攻擊凱撒的是K，干擾禹初的就是K的盟友。禹初始終沒有發訊求援，代表K的盟友與巫瑾猜測出入不大，腦力型，輔助或指揮位，擅長隱匿而非正面強攻——
門外，禹初握上房門扶手。
房門虛掩，巫瑾上前替他開門。
然而禹初動作更快。
耳邊傳來微不可查的「咔擦」一聲。
緊接著是鑰匙窸窣作響，銅製門鎖機關在巫瑾敏銳的聽力下相互撞擊、鎖鑰旋轉180度將所有銅齒嚴絲合縫聚攏，然後鑰匙毫不猶豫抽出！
禹初把他鎖在了K的房間內！
巫瑾瞳孔驟縮。
房間外站著的人明明是禹初。禹初怎麼可有K寢室的鑰匙？？禹初為什麼要鎖門？剛才追逐禹初的是誰！
巫瑾猝不及防開口：「你——」
門外，禹初一言不發。
他似乎在門外站了許久，突然溫和開口：「巫瑾選手，很高興遇見你。」
「再見。」
腳步聲自走廊消失。
巫瑾神色陡變。
他再無猶豫，直接向走廊上的衛時、凱撒呼救，門外卻毫無反應！巫瑾迅速轉向腕錶終端，幾人用於通訊的廢棄論壇板塊中，僅能看到凱撒最後一次報點。
——九月把他們引向了《白雪公主》訓練樓方向。
巫瑾突然抬頭。
頭頂天花板上方隔層，指甲尖摩擦金屬的刺耳聲響響起，像是有滑輪機關上升下降，有人在巫瑾頭頂行走。
天花板輕微打開一條細縫。
巫瑾毫不懷疑《紅舞鞋》女主珈倫就趴伏在他頭頂的天花板上，睜著三分之二眼眶宕的詭異瞳孔從縫隙里猙獰凝視自己！
上鎖的房間內，巫瑾用有生以來最快速度拉上防護服拉鏈，左手凌厲拔刀。K的寢室位於三樓，沒有窗戶，陰氣森森。緊接著巫瑾翻開那面藏於櫃中的更衣鏡——
巫瑾耳朵微動，猛地一頓。
遠處，隔著牆壁和空曠的廠房院落，《白雪公主》節目組大樓，劇烈的打鬥聲伴隨玻璃碎裂聲響傳來！
K把大佬和凱撒帶到了《白雪公主》方向。
然後皇后被K引出。
皇后只有一個。
皇后出現在《白雪公主》，就絕不會現身於《紅舞鞋》樓內。珈倫懼怕的是鏡子裡的皇后，而不是鏡子本身——
房間內，顯然意識到這一點的不止是巫瑾。頭頂，被珈倫推開的天花板縫隙輕微拉大。
巫瑾驀然抬頭。
一雙陰氣滲人的眸子對著巫瑾緩慢、緩慢眨了一下。嘀嗒一聲，腥紅的血液從天花板落下。
天克她的皇后不在，女鬼似乎異常愉悅。她臉色紅潤，此時接近常人，不知道又吸食了哪位練習生。
巫瑾的視線與她直直相撞！
珈倫沒有下來，巫瑾也上不去。
兩人隔空僵持，珈倫更像是在玩弄獵物，被鎖在房間內的巫瑾無路可逃。珈倫滿意看向門鎖——她似乎不是第一次這樣接受貢品，動作之嫻熟，讓結巫瑾甚至懷疑前6位練習生都是被人鎖在房內「餵」到珈倫面前。
巫瑾握緊拳頭，原本隱約的猜測在這一刻浮上水面。
珈倫的AI並不比皇后、夜鶯強大，但《紅舞鞋》一組被女鬼淘汰的練習生卻比《夜鶯》、《白雪公主》加起來還要更多。如果是有人刻意在供養珈倫，刻意在利用珈倫和門鎖「殺人」，再最終利用珈倫和失效的鏡子除掉自己——
是禹初。
巫瑾深吸一口氣。
知道鏡子克制女鬼的是K，知道皇后魔鏡線索的是禹初。如果禹初和K原本就是盟友，信息共享，那麼巫瑾能推出紅舞鞋-鏡子-玫瑰的關係，禹初也可以。
紅桃K的盟友。輔助位，指揮位，不擅長戰鬥，心思縝密，善於偽裝——
符合所有條件的只有禹初！
天花板上，珈倫依然在享受巫瑾作為獵物的最後掙扎。珈倫不下來，巫瑾也不催促，他甚至爆手速打開腕錶在論壇發訊。
「禹初是K的盟友。」有內鬼，終止交易——
然而不管大佬凱撒能不能看到，已經無法改變巫瑾和珈倫共鎖一室的事實。
但是。禹初，怎麼可能？！
腦海中無數記憶碎片閃過。凱撒和禹初自100進60開始結盟，逃殺秀中嘉獎拼搏、更嘉獎友誼，背叛結盟背叛誓約為選手和觀眾所不齒。
除非禹初被半路替代——
但凱撒和禹初從未分開超過3分鐘。
凱撒、自己對禹初的信任都基於此。
面具從撕下到上臉服帖，至少需要3分鐘。禹初從頭至尾都沒有更換過面具，行為表現與任何一個合格的隊友無差。甚至從巫瑾見到禹初開始，他從未做過一件「超出常理」的動作，除了——
60進48第一晚，禹初在論壇給自己刷了一晚上安利貼。
巫瑾心跳猛然急促。
被忽略的細節猛地閃回！
禹初居於高位圈，排名穩定，沒有任何理由在60進48造勢。但大量水帖湧入論壇還有一個作用。
新貼擠掉舊貼。
任何藝人的黑歷史都可以依靠時間和遺忘消除，而加快遺忘的方法，就是用新聞抹去舊聞。
巫瑾警惕看了眼天花板上的珈倫，手速飛快如虛影在主論壇搜索「禹初」，在整整80頁結果中直接點向最初一頁——
選秀開始的第一天。
零碎信息夾雜在各類安利貼中。
《尼古拉斯好可可！JMS加油，送他上C位[舉手][舉手]》
《銀甲——百戰選秀再翻紅！》
《突然發現，王平小哥哥不錯？唱歌很戳！》
《為寶藏雙胞胎禹初&禹末蓋樓》
雙胞胎。
巫瑾脊背驟然冰涼森寒！
凱撒確認禹初沒有被「替代」的依據只有一個，面具從撕下到上臉服帖至少需要3分鐘。
但所有人都忽略了比賽中可能有兩張完全相同的「皮」。
禹初和禹末是一對「雙胞胎」。
禹末殺死並替代禹初，不需要換臉，遠遠要不了3分鐘！
腕錶微微振動，不知哪裡又淘汰一人。
正在此時，天花板上機關聲吱呀吱呀傳來！
陰風瑟瑟。
原本再看腕錶的巫瑾猛地警覺，珈倫從天花板一躍而下，猙獰沖向獵物！
巫瑾急促閃躲，手臂刀尖橫放。此時的珈倫全然不懼怕鏡子，吸食練習生後斷腿重生，已能看出扭曲的紅舞鞋虛影！
巫瑾找准站位，不再躲避，兇狠向珈倫撲去！
他退無可退。
上鎖的房間內，他和珈倫只有一人能存活。珈倫的實力此時在A與A+之間。
正巧，自己也是。
女鬼指甲尖銳的手指呼嘯向巫瑾剜去，少年急促矮身，左肩被迫撞向床柱哐啷一聲巨響。巫瑾嘶地倒吸一口冷氣，然而下一秒，巫瑾左手精準卡住女鬼脖頸，接著慣性換位，狠狠把珈倫向行軍床的銳利尖角摜去！
珈倫吃痛，無聲嚎叫！
女鬼眼珠在巫瑾的扼住脖頸的巨力下幾乎要從不自然的眼眶裡爆開！巫瑾這一砸不僅傷及女鬼，自己半隻手臂同樣震到發麻，下一秒他毫無憐惜壓上膝蓋，將女鬼挾持在行軍床狹窄的夾角內。
不料女鬼再次關節詭異翻轉，手肘猝然砸向巫瑾面頰！
「！！」巫瑾猛的後撤，生理性淚水控制不住溢出。女鬼的拳尖精準砸在了自己鼻樑，給了她掙脫的間隙。
被挾持的珈倫再次逃開，與巫瑾視線猝然相撞！
巫瑾卻比她行動得更快。少年精準遞腕，短刀出手如電，直直穿透女鬼左肋。鮮紅的血液從AI體內源源不斷湧出！
女鬼眼神驟然悽厲，銳利的指甲在同一時間劃向巫瑾。巫瑾只堪堪來得及擋住臉頰，左臂猝然被劃出二十厘米不到宕的創口，皮肉翻開。
巫瑾倒吸一口冷氣，腎上腺素瞬間壓制痛感。
他不管不顧，尖刀再次對準女鬼。一人一鬼竟是同時放棄防守！
但珈倫終究是AI。AI比選手多出太多優勢。她們沒有痛覺，失血也不會傷及要害——
不料巫瑾突然俯身，刀尖穿過珈倫手掌，趁女鬼躲避間隙，手肘猛擊，把女鬼脊背壓向牆面。
紅桃K的宿舍與自己、大佬那間相似。他清楚記得那天大佬在宿舍的演示。
——壓住脊背，她臂展比你長，碰不到你。
珈倫吃痛低頭，四肢扭曲胡亂攪動，卻被巫瑾死死壓制！
寢室內的打鬥聲終于歸於平靜。
巫瑾抽空看了眼手臂上的傷口。
不深，沒殘，不礙事。
只是沒有人開鎖，他依然出不了門。
巫瑾微微扭頭，向被壓制在牆上的珈倫靠去。
他與女鬼挨得極其近。
占據絕對上風的少年看向女鬼側臉的目光帶著專注，在打鬥時浸了血光，顯得殘忍而灼熱。
旁邊的攝像頭立即飛近。
克洛森秀直播間。
正在解說的應湘湘瞅了半天，突然眼神放光冒出來一句：「小巫真A！先把對手徹底擊潰，再讓對手身心臣服……」
血鴿：「？」
血鴿：「哦，那麼巫選手現在終於發現了節目組給出的最後線索……」
此時的巫瑾就像是從背後環繞女鬼，溫柔深情。
只是他的目光在看女鬼臉部輪廓上的細微色差接痕。
女鬼的臉頰與脖頸膚色差了一個色階。
AI的皮膚質地也從脖頸起始微有不同。
就像……有人給AI戴上了面具。
巫瑾猝然伸手。
女鬼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目光霎時驚恐，然而巫瑾不管不顧，順著那道色差縫隙果決下手撕去——
刺啦一聲！
一張偽裝臉皮應聲而落！
巫瑾瞳孔微縮。
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珈倫臉皮下的面孔光禿一片，女鬼的七竅不過是漆黑可怖的空洞，只有兩隻詭異的瞳孔驚恐望著巫瑾。
巫瑾也在看向她。
「見一獰鬼，鋪人皮於榻上，執彩筆而繪之；已而擲筆，舉皮，如振衣狀，披於身。」
蒲松齡的《畫皮》。
第七輪淘汰賽的主題就是「畫皮」。
女鬼是珈倫，是皇后，是夜鶯，也是《畫皮》中的女鬼。
能被奪走偽裝的不僅有選手，還有NPC。
巫瑾倒吸一口冷氣！
手中珈倫的面具柔軟、精細。
腕錶滴滴兩聲，浮現出一行小字。
珈倫。
女。
《紅舞鞋》舞劇女主角。當前吸食選手數：6。
——「你是珈倫的第二任主人。」
——「你因皇后的詛咒被斬斷雙腿，虛榮是你的原罪，可誰生來沒有原罪？你因懺悔走向天堂，但故事的盡頭，又真如你所想？你是哭泣舞蹈的少女，是教堂里的懺悔詩，是一隻夜鶯的憂傷。你飄蕩在低矮的天上。」
——「如需使用『珈倫』身份，請將比賽腕錶對準面具晶片。」
巫瑾攥緊面具。
被撕下臉龐的「第一任珈倫」此時萎靡無力，像是隨著身份被剝奪而失去了生機。
寢室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響。
巫瑾一頓。
他無法確認現在來到走廊的是誰。
寢室鑰匙只可能在禹末或者紅桃K的手上。
而一旦進門的是兩人之一，自己剛經過一場鏖戰，絕不會是K的對手。並且現在的寢室是上鎖的密室，除了門無處可逃！
除了……
巫瑾驟然抬頭望向天花板！
繼而抬臂，腕錶以最快速度對準面具晶片，臉上屬於「萊迦」的偽裝自動剝落，女鬼珈倫那張被數個練習生供養出的、蒼白精緻的「臉皮」貼上臉龐！
轟的一聲。
巫瑾被巨力擠壓到牆角！
隨著自己替代珈倫，那位NPC竟是突然被彈出的選手同款銀色救生艙包裹！
巫瑾愕然睜大眼睛。
接著瞬間了悟。
選手取代了女鬼，那么女鬼就要代替選手「死亡」。
珈倫彈出救生艙對他來說是利好，任何進門的人都會把它當做「巫瑾淘汰後的屍體」。
門外窸窣作響。
有人握上了寢室門的握把。
門內，巫瑾與「珈倫」的身份完全融合。
——「你是哭泣舞蹈的少女，是教堂里的懺悔詩，是一隻夜鶯的憂傷。你飄蕩在低矮的天上。」
巫瑾仰頭，向天花板伸手。
層頂驟然張開巨大的縫隙！
兩道繩索從頂端隔層向巫瑾探出，巫瑾毫不猶豫在胳膊上纏了幾圈，接著被繩索平地拽起！
隨著巫瑾被拉入隔層，天花板縫隙迅速關閉。
正在此時，空無一人的寢室門外傳來開鎖聲響。
衛時面無表情開門，氣壓沉沉，周身冰冷森寒。
跟在後面的凱撒就差沒破口大罵：「爺爺我要搞死禹初和那個K，讓他們跑了，只搶到鑰匙——」
兩人猝然停頓。
從外反鎖的寢室空無一人。
鮮血蔓延一地，靠近行軍床角落還被濺了半個牆壁。
屋內陳設因扭打七零八落。
那柄屬於巫瑾的、原本卡在女鬼肋骨間的尖刀跌落在血泊之中。
匕首的主人不見蹤影。
取而代之是銀白色的救生艙。
巫瑾的……救生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