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重生者判我有罪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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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羅秘境近日來連發新芽,玉蘭樹上綻開雪白的花朵,漸有雨水滴落於上,水珠兒落到新鮮花瓣上,像飛濺的玉珠一樣被彈開,花朵顫了顫,一滴水珠擦著雲月璽的臉頰過去。記住本站域名

  她一身雪衣,在這清雨連綿之際,和漫天的雨快融為一塊兒了。

  仿佛這兒站著這麼多人,其餘人都能避雨,站在未濕處,只有她一人從雨中來,不得出。

  她說,為什麼我只能站在另一側?

  王方一愣,他下意識不敢看雲月璽清冷的眼睛,但仍然道:「沒事,月璽,我相信你沒有墮魔,但是,未免別的弟子害怕,你還是和我站在一塊兒,我不怕你。」

  「多謝。」雲月璽道。

  「王方,你可想好了,你們劍君庇佑著她,不想讓她立刻被斬殺,但是,你要是離她近了,她一個劍修,要殺你可是易如反掌。」清虛真君道。

  「你非要逞能?你看看其餘弟子,可敢和她一路?」

  雲月璽目光掃過其餘弟子,虞玉兒皺著眉,似乎想要衝過來,被虞清死死握住手。

  虞清的眸中,此時是戒備和審視,但是仍沒有殺意。

  他們和雲月璽朝夕相處那麼久,面對德高望重的清虛真君的控訴,戒備和審視正常,但是殺意,沒人會那麼武斷。

  可是,對於雲月璽來說,所有人的戒備和審視也仿佛化作了利刃,扎往她的心中。

  破虎劍君這時候道:「月璽,此乃下下策,你放心,之後我們出了乾羅秘境,必定將你和張習的事情調查清楚,還你清白。」

  雲月璽道:「張習?」

  她似乎有所不解:「張習死了?我沒救到他。」

  她以一種極淡漠的口吻道:「張習同我並不算親睦,他屢次污衊我入魔,我不願意抱著和師尊抵抗、身死道消的風險救他,怎麼了?」

  不等破虎劍君說話,清虛真君就道:「你是因他說你入魔,故而心生魔債,入魔殺了他!你殺完人便不認了,是你此刻魔意消退的緣故。」

  雲月璽裝作才聽到這個說法:「我何時入魔了?」

  清虛真君怒道:「你是不認了,覺得本君刻意欺瞞諸人?你是本君的弟子,本君若要殺你,如翻掌之易,有何理由來設計陷害你?」

  是的,於表面上來看,清虛真君沒有理由。

  他和白黎偷情的事情也沒有人會信,雲月璽修為比白黎高,此刻,她打量白黎,竟然發現白黎元陰未失。

  想也知道,清虛真君動了什麼手腳。

  這也就意味著,雲月璽說出清虛真君和白黎的私情根本行不通,清虛真君和白黎這一次,是鐵了心要置她於死地。

  現在不殺她不要緊,只要她不被破虎劍君的隊伍接納,清虛真君總能在她落單時,殺了她。

  雲月璽似乎認清自己此時的處境,但也並未認下,道:「師尊做了違背倫常之事,現下為自保來陷害弟子,弟子百口莫辯。」

  清虛真君道:「本君再怎麼糊塗,也不至於糊塗到那等地步,你問問劍君,本君曾經一力斬殺作亂妖族,險些捨身餵虎,只為了天下蒼生,本君心懷日月,坦蕩似清風,一生未曾說過一個謊。如今你我有師徒之緣,本君還會拋棄道心來刻意害你?」

  所有人都覺得清虛真君說得正確。

  他是一個好人,好人的指摘,往往是最有力的。

  尤其是,清虛真君所修之道為仁,比起修殺戮之劍的雲月璽來說,他的話語更有說服力。

  雲月璽見周圍所有人都信了清虛真君所言,不再做無謂的辯解,反而以極清冷端正的目光看向清虛真君:「師尊之言,弟子辯解不能,待出去乾羅秘境,還得真相,弟子再和師尊恩斷義絕,斬斷因果。」

  清虛真君明明從頭到尾都做出正義凜然的樣子,聽得這最後八個字,他才微微動了動嘴皮,一絲極複雜的情緒從他眼裡升起,最後又湮於平靜。

  清虛真君不想再看雲月璽了,轉頭道:「師兄,你要護著她,本君無意與你爭鋒,但是,她修為高深,若讓她不受絲毫桎梏行於秘境,對其餘弟子的安危來說,便是極大的危險。」

  「你想怎麼樣?」破虎劍君艱澀道,事到如今,他還是不願相信雲月璽墮魔,但是,按照他所處的位置,他不能不對其餘弟子負責。

  清虛真君拿出一圈鈴鐺:「此物名叫消魂鈴,帶上去,便能壓制修為,只要她帶上去,將修為壓至築基巔峰,本君便可等到秘境結束,要不然……」


  沒辦法了。

  破虎劍君接過鈴鐺,仔仔細細檢查完發現沒有其他陣法完,才拿給雲月璽:「月璽,你先帶上,等之後出了秘境,我定查清事實真相。」

  雲月璽看了眼鈴鐺:「我沒有殺人。」

  她真的沒有殺人,好不容易從清虛那兒逃出來,便又遭遇了眾人怨懟。

  她看得出來,一部分人想要逼死她,另一部分人不想要她死,但也不敢接近她。

  虞玉兒忽然覺得悲涼,怎麼這麼好的一個師姐,總是碰到這種事呢。

  她道:「不戴了……師姐,我信你……」

  虞清重重捏了虞玉兒的手,道:「雲師妹,還是戴上吧,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玄武宗絕不會冤枉任何一個人。」

  雲月璽不理會虞清,她只看向破虎劍君:「我今日戴上此鈴,不是為了別人的安危,而是為了劍君的信任。」

  她斂眸,從破虎劍君手中接過消魂鈴,戴在了自己手上。

  破虎劍君道:「雖然你修為被壓制,但是在秘境之中,我定護你周全……」

  這句話沒說完,天邊便傳來一陣可怕的吼聲,似乎是巨獸咆哮。

  與此同時,大地震顫,雨水似乎都歪了線,空氣中充滿一股風雨已來的氣息。

  「這是什麼妖獸的吼聲?」

  「不是妖獸吼聲,是它們的腳步聲!」

  破虎劍君最先反應過來,兩指在空中一點,空中霎時浮現一個可怕的場景:一片漆黑的、密密麻麻的地下妖獸正往這邊趕過來,它們如發了瘋,就像不斷延伸的地平線。

  「快走!」饒是悍勇如破虎劍君,都沒有升起以卵擊石的心思。

  他立即將雲月璽往前一推,再抽出劍斷後。

  清虛真君那邊也是,短暫慌亂後,都以最擅長的陣型開始防守撤退。

  但是,他們的速度雖快,全力進軍的地下妖獸速度更快,很快,妖獸的先頭部隊就趕上了他們。

  人和獸纏鬥在一起。

  破虎劍君雖說定護雲月璽周全,但是在生死存亡之際,他需要護佑的是整整一隊人,而不是只有雲月璽一個。

  一隻漆黑的妖獸伸出鉗子,真要捏碎一名弟子的腦袋,破虎劍君一劍過去,正好一劍刺穿妖獸的鉗子,那名弟子慘白著臉逃過一劫難。

  與此同時,雲月璽的修為被壓制,哪怕一劍刺過去,面前的妖獸鉗子也沒被刺穿,她狼狽地朝地上一滾,才沒當場斃命。

  她修為比壓制了,而別人,怎能真的事事保她周全呢?

  雲月璽費力地不死在妖獸堆中,若她死了,種種設計就都沒用了。

  雲月璽恍惚中聽到虞玉兒的喊聲,虞玉兒手握峨嵋刺,被一隻妖獸按在地上,眼見著打不過了。

  她的哥哥虞清就在不遠處,見狀想來救虞玉兒,卻苦於被妖獸纏著,沒法子過來。

  雲月璽當機立斷,手中長劍脫手,飛了過去將妖獸鉗子擊歪。

  虞玉兒看準時機,峨嵋刺一把刺向妖獸弱點,使它當場斃命。

  虞玉兒從鬼門關走了一趟,驚魂甫定地喘了幾口氣,她以為飛劍是她哥哥虞清的,結果仔細一看,是一柄霜色長劍,此時已經飛了回去。

  虞玉兒順著飛劍劍身望過去:「雲師姐!」

  雲月璽的肩上已然多出了一個窟窿,她飛劍離手,便有妖獸趁她不備,一鉗貫穿她的肩膀。

  這樣的痛意,幾乎牽扯著人的大腦,雲月璽疼得唇色蒼白,一雙眼還是靜默漆黑,沒帶一絲慌亂。

  她爽快地拿回飛劍,反手一劍,帶著怒氣與血火,生生斬掉妖獸頭顱,方步子踉蹌,險些摔倒。

  虞玉兒見她背後還有一隻妖獸,下意識想抓著峨嵋刺過去,這時候,虞清已經殺掉纏住自己的妖獸過來,一把攥住自己的妹妹:「跟我走!」

  虞玉兒想要甩開兄長的手:「雲師姐還在那兒!」

  「你現在不能靠近她。」虞清命令道,他不敢拿妹妹的性命去賭雲月璽沒墮魔,只能拘束虞玉兒。

  虞玉兒快哭出來了,她雖嬌蠻,但是只流於表面,對她這個兄長,虞玉兒向來不敢反駁。

  「哥,我怎麼不能靠近她了?剛才你不在,是雲師姐又救了我!」虞玉兒噙著淚,「你們總說她墮魔,我從未見過她有墮魔的樣子,她先前也救過我,算下來,算是救了我兩次,我就要去找她。」


  虞清還從沒見過那麼不聽話的妹妹,如今妖獸環伺於側,虞玉兒還那麼不聽話,他下意識便想給虞玉兒一巴掌。

  「你打我好了,我就要去找她,她的修為都被你們給壓制了,現下又受了傷,怎麼活?我的命反正是她救的,前半生我的命是咱們家的,但她救的我,大不了我把命還給她也罷了,死了我也甘願。」

  虞玉兒哭著去推虞清,虞清如山,不受她的推擠:「她救沒救過你已經不重要了,妹妹。她現在受了那麼重的傷,你不是不知道這些妖獸傷人後會激發人心中的魔性,你現在過去找她,就是找死。」

  「那人家給我的恩情呢?」虞玉兒哭,「怎麼有你們這樣的人?你們陷入危險時,別人不顧安危來救你們就是理所當然,她現在陷入危險了,我冒著危險去救她不行嗎?你們混蛋!」

  虞玉兒掙不開虞清,已經急得又哭又想打人。

  雲月璽現在耳力已經模糊了,看東西也很模糊。

  她只能模模糊糊地聽到虞玉兒的聲音,一手還在機械地揮劍,妖獸的魔意,似乎已經影響到她了,她現在,似乎血液里的凶性被激發了出來,連帶著力量也有所回升。

  她能聽到虞玉兒不顧一切想來找她,也能聽到虞清是如何理智拒絕她的。

  虞清面色冷酷:「玉兒,不行,你是我唯一的妹妹。至於雲師妹……」

  虞清心中那點子喜歡敵不過現實:「雲師妹救你不假,如果我們都能平安出去,我會用虞家的力量保護她,讓她在和碧雲峰真君對峙時不必太受桎梏。」

  「你知道,她沒有師尊庇佑,我們虞家的力量,她很需要。」

  雲月璽聽得模模糊糊,心底倒是一點意外也沒有。

  早在虞清第一次找她時,她就知道了,虞清的確同情她,但也因此,將她放在弱勢的、有缺陷的位置。

  虞清哪怕是向她釋放善意,也是將自己優越的條件放出來,想等著雲月璽主動湊上去。

  雲月璽偏偏不是那樣的人。

  虞玉兒還是不想聽虞清的話,虞清卻不想再和她糾纏,一掌打暈她,帶著她離開。

  他帶著昏迷的虞玉兒,自然行動有些掣肘。

  但是,雲月璽跟在他身後,壓制著眼中的魔意,克制而迅速地斬殺他周圍的妖獸。

  虞清動了動嘴皮,看見她身上傷口不斷增加。

  雲月璽道:「我為了她。」

  她黑髮披散,眼神沉靜,長發垂於細細的腰間,身上已然多了許多傷口。虞清忽然從她身上看出脆弱之感,但她又拿著劍,像一座永遠不會彎曲的塔。

  她還在保護妹妹,虞清生出這個感覺,心中剎那間湧起強烈的心虛。

  他來不及多說話,背著虞玉兒往山上跑。

  這麼多地下妖獸齊齊出動,乾羅秘境之靈趁它們沒有盤桓在其他地方,抓緊時間修復秘境。

  於前方的山頂,出現一個巨大的漩渦,那漩渦中出現的情狀,赫然是玄武宗的山下。

  那是出口。

  「那是不是出口?」

  「我們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雲月璽清楚,那就是出口。秘境之靈想要恢復秘境的生態,最好的辦法就是把這些修士全部送出去,之前它的力量都拿來和地下妖獸對抗,現在有了雲月璽和慕昭的幫忙,加上剩餘妖獸都被吸引到此,它才有餘力做出出口。

  但是,首先得讓他們活著跑到漩渦處。

  雲月璽不想讓任何一人在此被魔意所染,然後殺人,這倒不是她見不得這些人自相殘殺,而是因為明知魔意背後牽扯著陰謀,她便不能因只想著出一口氣而不顧大局。

  雲月璽揮劍,主要保護虞玉兒,連帶著其餘人,她也偶爾伸出援手。

  她手上還戴著壓制修為的鈴鐺,但是因為妖獸給她造成的傷口越來越多,魔意在她心中激盪,她能使用的力量也越來越多。

  「師姐!」

  一名弟子終於忍不住了,她見雲月璽滿身是傷,還斷後保護她們,不由淚濕衣襟。

  這時候,離山頂只差幾步路了。

  這些弟子們此刻什麼都顧不得了,他們不是沒見到雲月璽已經眼睛發紅,是墮魔之兆,但還是伸出手:「師姐,你快過來,我們出去。」


  如果說他們之前害怕雲月璽墮魔,此刻,真的連墮魔都不怕了。

  沒有人在見到她明明負傷,瀕臨墮魔時還保護他們撤退的雲月璽,不會心生動容,是,她是墮魔了,但是她拿墮魔的力量做著正道該做的事。

  她比他們都像正道。

  雲月璽已經雙目赤紅,她生得秀美絕俗,這時瞳孔全然變成血色,像是血紅的琉璃,她看著面前的手,似乎內心在掙扎,溫情和冷漠,在臉上交替浮現。

  雲月璽於心中,看見了一隻高大的白色虛影,這虛影對她道:「你看,你不恨嗎?沒有人在意你,你自小付出得最多,你的師尊卻看不到你,處處幫著別人。」

  「你的同門為了別人的三言兩語,不顧你的幫扶之恩,處處欺凌你,遇事卻又想著要你幫忙。」

  「你的師尊更是個偽君子,你之前對他的崇拜算個什麼?他只是道貌岸然之輩,偏偏,這樣的人說話誰都相信。你的師妹白黎,無緣無故針對你,世間的惡意,都是衝著你來的。」

  「你幫助過的其他人,哪怕有一兩個對你真心的,別人也攔著她們接近你,你好恨,你都快死了,為什麼還要在乎正魔之道?你死了,如果你不被人壓制修為,你原本該是最快跑到山上的人之一啊,你現在快死了,還在乎什么正、什麼魔?」

  「正道的你死了,你不快樂,若進入魔道,則你為王,世界上誰都不能欺辱你,寧可你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再負你,不好?」

  「好。」雲月璽聽見自己在心裡這麼回答。

  她猛然抬眸,眼中的血色已將這一方天地都變作了地獄般的場景。

  刻骨的仇恨瀰漫於心,她的眼神發生變化,再不復之前的平和。

  她對面的那些弟子見狀,全都瞭然,師姐變了,師姐墮魔了!

  她為了救他們,受的傷越來越多,才會這樣活生生墮魔。

  「你們為何容不下我?」雲月璽冰冷道,她手中的劍心已經不知何時起被注入血色,如今猛然朝著他們一揮劍,竟然痛下殺手。

  破虎劍君和清虛真君二人聯手相抵,才算是勉強抵擋下這一招,饒是如此,他們也氣海翻騰。

  他們身後的弟子險些被雲月璽殺了,卻沒一人厭她恨她。

  如果他們當時好一點就好了,師姐修為被壓制了,他們要是提早伸手,牽她一把,事情是否不是這樣?

  師姐為了救他們,墮魔了。

  好可笑,地獄裡的魔主原是最善的善人。

  虞玉兒被劍氣一激,從虞清背上醒來,她見到雙目泛紅的雲月璽,痛苦地尖叫一聲,再被強忍悲痛的破虎劍君推下了漩渦。

  所有人都撤退了,只餘下雲月璽一人、不,一魔在此。

  世間的孤獨,原是從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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