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白紙無黑字
寂靜的雪林里，灰袍老者端坐在一棵雪松下，雙手緩緩撥動琴弦，彈奏出一陣壓抑沉重的琴音，引得四方雪林無風自動，發出沙沙的蕭瑟之音，不時有積雪簌簌而落。
灰袍老者心神沉浸在琴音當中，身處天地卻全然忘我，因為忘掉自我，他才能將自我徹底化作琴意，通過琴弦之聲呈現於天地間。
恍惚間，他想起了青年時期的往事，因為一場突然的疾病，他雙目失明成了瞎子，眼前的世界從此陷入黑暗。
他的性情也變得陰暗凶戾，無情的將身邊所有人逼走，最後無依無靠，淪落到四處流浪，以街頭賣藝為生。
他從前是位技藝普通的琴師，現在成了雙目失明的琴師，老天爺奪走了他光明的未來，卻始終留他一口飯吃，似乎想要一直看他笑話。
後來，他遇到了同是琴師的師傅，兩人以琴會友，相談甚歡，他視師傅為知音。
師傅告訴他天無絕人之路，有一份能治好他眼疾的偏方，但是藥材十分昂貴，需要他努力彈琴賣藝，等到攢夠了銀兩，這張偏方就送給他。
他問師傅何時才能攢夠錢，師傅說只要他彈斷一百根琴弦，到時就會把偏方給他，讓他拿這張偏方自己去問。
就這樣，他滿懷希望的彈琴賣藝，把所有賞錢積攢起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的琴藝愈發高超，慢慢有了固定的演出場所，不用再四處流浪，而且還有了不小的名氣，聽眾都說在他的琴聲里，找到了一種力爭向上的精神念頭。
在自身琴意的薰陶下，他也重拾了生活的希望，這時的他已經人近中年，琴藝越發爐火純青，琴意也多了幾分不屈不折的厚重，等他彈斷第四十九根琴弦時，一個噩耗傳來，他師傅病逝了。
他提前拿到了那張偏方，傷心過度的他再也忍受不住了，沒等彈斷一百根琴弦，他就拿著偏方去問藥鋪掌柜，結果掌柜告訴他，這張偏方不過是一張白紙。
他知道後猶如五雷轟頂，心弦仿佛在一瞬間全部繃斷，再看不到任何光明的希望，變得萬念俱灰。
他想不明白師傅為何要欺騙他，可惜師傅已經是個死人無法說話，這對他來說無疑是雙重打擊。
從那以後，他再次意志消沉起來，而且比初次失明還要消沉百倍，他把自己對師傅的怨念，注入了琴意當中，結果聽客日漸離他而去，最後他再次流落街頭，每次彈琴演奏，行人唯恐避之不及，但老天爺還是留了他一條命，沒有讓他餓死。
有一天，他像往常一樣坐在街角，獨自彈琴演奏，這時走過來一個人，站著聽完了他的琴曲，然後開口說道：「你的琴意殺氣極重，我十分欣賞，有沒有興趣跟我走？」
他滿臉不屑道：「跟你走，能讓我重見光明嗎？」
那人毋庸置疑道：「當然可以。」
他還是不相信：「你是不是也有什麼狗屁偏方，如果真有，你還是去騙其他瞎子吧，我可不吃那一套。」
那人語氣冷漠：「我沒有偏方，但我知道，如果眼睛壞了，那就換一雙好的眼睛。」
他覺得對方可能是個瘋子，在逗自己玩呢，嗤笑道：「無稽之談，你以為眼睛是琴弦呀，斷了就換一根，哪有那麼容易，且不說你怎麼換，就連一雙好眼睛你都找不到。」
那個人接下來的話，讓他感到毛骨悚然：「殺人，就有了。」
他聽到殺人的時候，嚇得愣了一下，然後破口大罵：「哪來的瘋子，滾一邊去。」
話音剛落，他感覺有人在他眼前抹了一把，剎那間，他看到了久違的明媚陽光，還有人群熙攘的街道，以及一張黑白相間的笑臉面具。
這個畫面一閃而過，他很快就從光明重新跌入黑暗，神色僵硬如同套了一個面具，驚訝得無法言語，唯有眼淚在無聲滑落，滴在了他的木琴之上。
那人的聲音如雷貫耳：「幫我殺夠一百個人，你就能得到一雙好眼睛，魔剎林做買賣，向來一諾千金。」
嗒！
兩滴晶瑩的血淚，從灰袍老者臉上滴落木琴，成為整首琴曲最後的音調。
一首滄桑悲涼的琴曲完畢，天地一片死寂，仿佛沒有任何活物存在。
灰袍老者舉起顫抖的雙手，緩緩離開木琴，剎那間七根琴弦全部繃斷，發出尖銳的聲響。
灰袍老者揚起血淚滿面的臉頰，從袖口掏出一張泛黃的摺紙撕碎，仰天長嘆道：「師傅，琴弦正好斷了一百根，你的偏方還是一張白紙呀。」
如果不是琴弦換成了能夠殺人的魔音弦，質量比上乘法寶還要高，他早就彈斷一百根琴弦了。
灰袍老者長出一口氣，如釋重負道：「算上這個傻小子，老夫殺的人正好一百個，這次回去就能換上好眼睛，然後重見天日。」
想到這裡，灰袍老者身心暢快，心中積鬱已久的悲憤，似乎通過琴聲得以全部釋放。
如果他現在能夠看見，就會發現方圓一里內的樹林，已經全部枯萎，了無生機，仿佛在瞬息被抽乾了生機，就連躲在雪地下方冬眠的動物，也被琴聲喚醒，睜開滿是血淚的雙目，已經死去多時。
更加詭異的是，方圓一里的潔白雪地，仿佛被烈火焚燒過，全部被染成死灰色，觸目驚心。
就在灰袍老者想要起身離席的瞬間，一道毫無感情波動的嗓音，突然從他背後傳來：「你彈完了是吧。」
剎那間，灰袍老者心弦猛地一震，有如遭受五雷轟頂，全身都被冰冷刺骨的寒意所包裹。
灰袍老者從死氣沉沉的琴意中掙脫出來，現在才發覺身後還站在一位大活人，他不敢置信道：「你怎麼還能活著，難道你一點都感受不到，琴聲當中蘊含的枯朽琴意？」
灰袍老者這首琴曲絕響，擁有潛移默化的殺機，而且是殺人先誅心，聽到琴聲的人，會從心境開始枯萎，然後全身血液凝固，最後肉身枯朽化作死物。
陳長安想了想，給出了他的評價：「琴曲我不會欣賞，不過，你彈琴就彈琴，殺機太重了，這樣不好。」
陳長安在對方沉浸於彈琴之時，感受不到什麼琴意，但能聞到對方身上濃郁的魔息，以及參雜在琴聲中的強烈殺機。
聽到陳長安的話，灰袍老者如夢初醒，瞪大雙眼仿佛重見光明，忽然想起自己最初喜歡的是彈琴，而不是殺人，他的眼睛瞎了，後來心也跟著瞎了，所以才看不到一絲光明。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師傅，我終於悟了，大徹大悟。」
灰袍老者突然雙目放光，再次變得精神抖擻起來，然而還沒等他醞釀出那首枯木逢春的絕世琴曲，一道雪白的劍氣游龍已經轟然砸下，連人帶琴一起了劈個粉碎。
曲終人散。
灰袍老者心神沉浸在琴音當中，身處天地卻全然忘我，因為忘掉自我，他才能將自我徹底化作琴意，通過琴弦之聲呈現於天地間。
恍惚間，他想起了青年時期的往事，因為一場突然的疾病，他雙目失明成了瞎子，眼前的世界從此陷入黑暗。
他的性情也變得陰暗凶戾，無情的將身邊所有人逼走，最後無依無靠，淪落到四處流浪，以街頭賣藝為生。
他從前是位技藝普通的琴師，現在成了雙目失明的琴師，老天爺奪走了他光明的未來，卻始終留他一口飯吃，似乎想要一直看他笑話。
後來，他遇到了同是琴師的師傅，兩人以琴會友，相談甚歡，他視師傅為知音。
師傅告訴他天無絕人之路，有一份能治好他眼疾的偏方，但是藥材十分昂貴，需要他努力彈琴賣藝，等到攢夠了銀兩，這張偏方就送給他。
他問師傅何時才能攢夠錢，師傅說只要他彈斷一百根琴弦，到時就會把偏方給他，讓他拿這張偏方自己去問。
就這樣，他滿懷希望的彈琴賣藝，把所有賞錢積攢起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的琴藝愈發高超，慢慢有了固定的演出場所，不用再四處流浪，而且還有了不小的名氣，聽眾都說在他的琴聲里，找到了一種力爭向上的精神念頭。
在自身琴意的薰陶下，他也重拾了生活的希望，這時的他已經人近中年，琴藝越發爐火純青，琴意也多了幾分不屈不折的厚重，等他彈斷第四十九根琴弦時，一個噩耗傳來，他師傅病逝了。
他提前拿到了那張偏方，傷心過度的他再也忍受不住了，沒等彈斷一百根琴弦，他就拿著偏方去問藥鋪掌柜，結果掌柜告訴他，這張偏方不過是一張白紙。
他知道後猶如五雷轟頂，心弦仿佛在一瞬間全部繃斷，再看不到任何光明的希望，變得萬念俱灰。
他想不明白師傅為何要欺騙他，可惜師傅已經是個死人無法說話，這對他來說無疑是雙重打擊。
從那以後，他再次意志消沉起來，而且比初次失明還要消沉百倍，他把自己對師傅的怨念，注入了琴意當中，結果聽客日漸離他而去，最後他再次流落街頭，每次彈琴演奏，行人唯恐避之不及，但老天爺還是留了他一條命，沒有讓他餓死。
有一天，他像往常一樣坐在街角，獨自彈琴演奏，這時走過來一個人，站著聽完了他的琴曲，然後開口說道：「你的琴意殺氣極重，我十分欣賞，有沒有興趣跟我走？」
他滿臉不屑道：「跟你走，能讓我重見光明嗎？」
那人毋庸置疑道：「當然可以。」
他還是不相信：「你是不是也有什麼狗屁偏方，如果真有，你還是去騙其他瞎子吧，我可不吃那一套。」
那人語氣冷漠：「我沒有偏方，但我知道，如果眼睛壞了，那就換一雙好的眼睛。」
他覺得對方可能是個瘋子，在逗自己玩呢，嗤笑道：「無稽之談，你以為眼睛是琴弦呀，斷了就換一根，哪有那麼容易，且不說你怎麼換，就連一雙好眼睛你都找不到。」
那個人接下來的話，讓他感到毛骨悚然：「殺人，就有了。」
他聽到殺人的時候，嚇得愣了一下，然後破口大罵：「哪來的瘋子，滾一邊去。」
話音剛落，他感覺有人在他眼前抹了一把，剎那間，他看到了久違的明媚陽光，還有人群熙攘的街道，以及一張黑白相間的笑臉面具。
這個畫面一閃而過，他很快就從光明重新跌入黑暗，神色僵硬如同套了一個面具，驚訝得無法言語，唯有眼淚在無聲滑落，滴在了他的木琴之上。
那人的聲音如雷貫耳：「幫我殺夠一百個人，你就能得到一雙好眼睛，魔剎林做買賣，向來一諾千金。」
嗒！
兩滴晶瑩的血淚，從灰袍老者臉上滴落木琴，成為整首琴曲最後的音調。
一首滄桑悲涼的琴曲完畢，天地一片死寂，仿佛沒有任何活物存在。
灰袍老者舉起顫抖的雙手，緩緩離開木琴，剎那間七根琴弦全部繃斷，發出尖銳的聲響。
灰袍老者揚起血淚滿面的臉頰，從袖口掏出一張泛黃的摺紙撕碎，仰天長嘆道：「師傅，琴弦正好斷了一百根，你的偏方還是一張白紙呀。」
如果不是琴弦換成了能夠殺人的魔音弦，質量比上乘法寶還要高，他早就彈斷一百根琴弦了。
灰袍老者長出一口氣，如釋重負道：「算上這個傻小子，老夫殺的人正好一百個，這次回去就能換上好眼睛，然後重見天日。」
想到這裡，灰袍老者身心暢快，心中積鬱已久的悲憤，似乎通過琴聲得以全部釋放。
如果他現在能夠看見，就會發現方圓一里內的樹林，已經全部枯萎，了無生機，仿佛在瞬息被抽乾了生機，就連躲在雪地下方冬眠的動物，也被琴聲喚醒，睜開滿是血淚的雙目，已經死去多時。
更加詭異的是，方圓一里的潔白雪地，仿佛被烈火焚燒過，全部被染成死灰色，觸目驚心。
就在灰袍老者想要起身離席的瞬間，一道毫無感情波動的嗓音，突然從他背後傳來：「你彈完了是吧。」
剎那間，灰袍老者心弦猛地一震，有如遭受五雷轟頂，全身都被冰冷刺骨的寒意所包裹。
灰袍老者從死氣沉沉的琴意中掙脫出來，現在才發覺身後還站在一位大活人，他不敢置信道：「你怎麼還能活著，難道你一點都感受不到，琴聲當中蘊含的枯朽琴意？」
灰袍老者這首琴曲絕響，擁有潛移默化的殺機，而且是殺人先誅心，聽到琴聲的人，會從心境開始枯萎，然後全身血液凝固，最後肉身枯朽化作死物。
陳長安想了想，給出了他的評價：「琴曲我不會欣賞，不過，你彈琴就彈琴，殺機太重了，這樣不好。」
陳長安在對方沉浸於彈琴之時，感受不到什麼琴意，但能聞到對方身上濃郁的魔息，以及參雜在琴聲中的強烈殺機。
聽到陳長安的話，灰袍老者如夢初醒，瞪大雙眼仿佛重見光明，忽然想起自己最初喜歡的是彈琴，而不是殺人，他的眼睛瞎了，後來心也跟著瞎了，所以才看不到一絲光明。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師傅，我終於悟了，大徹大悟。」
灰袍老者突然雙目放光，再次變得精神抖擻起來，然而還沒等他醞釀出那首枯木逢春的絕世琴曲，一道雪白的劍氣游龍已經轟然砸下，連人帶琴一起了劈個粉碎。
曲終人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