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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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浩宇的房子是棟小複式公寓樓,他這幾年其實過得還不錯。

  雖然奶奶生前總囑咐他要好好學習好好為路家效力,但路家壓根不覺得能從這個養子身上索求到什麼。

  大三、大四那兩年,他倒在路家旗下的公司實習過。不過專業不對口,後來還是選擇在畢業之後做自己的事。

  直到黎鳴帶著他的小帳本來入伙,兩個人弄幾年,招兵買馬,也算把小科技公司在業內搞了點名堂出來。

  路鹿是第一次進到他這房子裡來,從畢業之後那幾年,他躲著她,連個地址和聯繫方式都不肯給。

  而她長期被路母勒令不准回國,回國也是待不了多久就被呵斥著送回去。

  進到房子裡,地暖的溫度很快把外界清晨的涼氣驅散。路鹿把身上的男士大衣脫下來,抬眼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這是他的家,真真正正屬於他自己一個人的家。

  小盆栽、超級英雄的牆紙、還有一系列暗色調的智能家具。

  看到家裡的布置,路鹿才有點感覺,項浩宇以前大概是沒把路家那個房間當自己家看待的。

  「沒有女生來過,你先穿我的拖鞋。」他下意識蹲下身給她換鞋。

  路鹿看著他烏黑髮旋,低聲開口:「哥,你這麼多年為什麼都沒找過女朋友?」

  解開鞋帶的手一頓,項浩宇不輕不重地甩鍋:「帶著你這個拖油瓶,我怎麼找?」

  這話其實有些牽強,大學前還能這麼說怪她搗亂怪她不讓。但之後,脫離了路家,他也不是沒機會認識新的人。

  路鹿撇了撇嘴:「噢。」

  看了眼她眼裡的紅血絲,長途飛行確實累人。

  項浩宇接過她手上的衣服,推著女孩進客房:「先去睡一覺,等你醒了再說。」

  路鹿舔了下乾澀的唇:「我想洗澡……身上好臭。」

  「……」他想了下,把人領到房門口,給她找了套沒穿過的襯衣長褲,「浴缸前幾天壞了還沒去修,你簡單衝下吧。」

  她點點頭,進了浴室。

  兩個人倒也再沒扯到感情上的事來。

  浴室里第一次有其他人的存在,水聲淅淅瀝瀝。項浩宇坐在客廳,背靠著沙發揉揉太陽穴。

  折騰到現在,已經是早上7點多了。

  他以前從來沒想過路鹿會一個人突然跑回來。

  印象中,她還是那個上下學要接送的小公主,單獨走個夜路都會自己被自己嚇哭,更別說自己漂洋過海十幾個小時。

  聯想到她剛才說的那些話,項浩宇覺得更頭疼了,幾乎能想到路母會如何大發雷霆,路家那些七嘴八舌的老古董又會怎麼編排。

  他拿著手機有點靜不下心,給江轍打了個電話。

  那邊的江轍剛從二樓的健身房出來,他接通時,有道柔和熟悉的女聲問是誰一大早打電話。

  江轍毫不猶豫,面不改色地說:「是公司的姚師哥。」

  項浩宇:「……」

  項浩宇還不知道他那德行嘛,就是故意要和他拉開距離,嗤了聲:「我現在就是陳妹面前變成『不可說』了嗎?」

  「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

  「……」

  江轍關上陽台門,兩腿往欄杆上一擱,坐在椅子上笑:「說吧,什麼事兒?」

  「我妹在我這。」

  「她回國了?」

  「嗯,她還說要和卓策離婚。」項浩宇默了半晌,捏捏眉心,「你知道的,我沒法凶她,要不你過來勸勸?」

  江轍想也沒想就拒絕了:「那丫頭要是找她好姐妹告狀,我還要不要活?」

  「……」項浩宇「嘖」了聲,「你他媽當年好歹也是個九頭牛都拉不回的夜店王子,怎麼現在跟老婆奴似的?」

  「浩哥,結過婚你就懂了。」他語氣愉快又帶著點輕微的炫耀,勾著唇說,「我一已婚人士,早就不是和你們這些單身狗一個隊的了。」

  「……」

  「我老婆做好早餐在喊我,先去了啊。」江轍很欠地補上一句,「你也記得點點外賣,廚房這麼久沒用應該也做不了飯。」


  項浩宇忍無可忍:「滾!」

  撂下電話,浴室里傳出吹風機的聲音。項浩宇把手機又撿起來,無奈地點開外賣軟體。

  這麼久過去,要是這丫頭是一個人回國,估計馬上就要有消息來問她人在哪了。

  浴室門在不久後被拉開,穿著寬大衣服褲子的女孩從裡面光著腳出來。

  她這段時間本就心情鬱郁,消瘦不少。又是一米七幾的身高,套在衣服里跟個衣架子沒兩樣。

  項浩宇沒回頭,邊看著眼花繚繞的外賣邊說:「那邊兩間空客房,隨便挑一間睡。」

  主臥側對面的客房沒關,路鹿有點呆滯地看著裡邊粉紅色的牆紙和星黛露圖案的被單,突然想起以前年少時和他說過的話。

  要是買了新房子,能不能給她留間房間?

  她走上前,有些不太自信地問:「那個房間是我的嗎?」

  項浩宇順著她的手指方向看過去,沒否認也沒肯定,只是扯開話題:「你耳朵下的傷口怎麼回事?指甲撓到了?」

  她點點頭:「嗯。」

  項浩宇唇角往下壓低了點:「撒謊,你沒有指甲。」

  她大學是攝影系的,整天閒來無事就愛拿著單反到處拍。

  本來挺愛美的一個女孩子,從頭髮絲精緻到美甲上,但為了不刮花鏡頭,就把指甲剪短了,後來也漸漸沒了留長指甲的習慣。

  路鹿是個很單純又簡單的女孩子,短髮是這樣慢慢變成習慣,指甲也是。

  她有一個合適的舒適區就容易把自己埋在裡面。

  當初路家那些妯娌就常說她乖,不需要太過乖順,但在大事上總是聽長輩的話,不會折騰出太過分的事。

  項浩宇這聲線儼然是有點生氣的。

  他不覺得卓策真敢打她,兩家公司的合作項目正在穩定推進,何況這個傷口也實在不像男人打出來的。但她到底是為了什麼要撒謊說這個指甲刮傷的痕跡是自己弄的。

  「你跑回來做什麼?卓策同意離婚的事嗎?」他每問一句聲調都在往下降,臉色也越來越沉,抓起她手腕,「指甲都沒有,怎麼劃到你自己的?」

  路鹿想收回手,她從小膽子就是軟綿綿的類型。

  很害怕被凶,尤其是看見一向對自己百依百順的哥哥朝自己變本加厲地逼供。

  項浩宇捏住她手腕不准她躲開,勾下頸聞到她身上沐浴乳的味道。

  男人眼睫眨了下,音色溫和,卻說出極其冰冷的話:「清醒了嗎?妹妹。」

  清醒了嗎?

  不管怎麼樣,你註定只能做他的妹妹。

  路鹿眼眶酸得難受,索性懶得掙扎了。

  低著眼一屁股坐在地毯上,眼淚止不住往下掉,抽抽嗒嗒:「你不用總這樣提醒我,我比誰都清楚你是我哥。」

  項浩宇喉間有些乾澀,動了動唇沒說出話來,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垂眸瞧著她。

  「我也想過和卓策相敬如賓,互不干擾啊!他出軌找女人我也不介意,本來就是有名無實的塑料夫妻。」她自始至終沒抬頭,低著眸自顧自地說,「可他到了澳洲之後玩得越來越過分……」

  「他帶兩個女人回家伺候他,亂抽東西,私生活也亂得要命。我不敢讓他碰我,我怕得病!我甚至不想和他待在同一個空間裡,我覺得噁心!」

  「為什麼一個看上去文質彬彬的男人在私下會那個樣子?」她挽起袖子,抬眼直視他,「我不止是耳朵下有傷口,手上也有。」

  藕臂上一道道指甲劃痕,都是嶄新的痕跡。

  項浩宇抑制住想伸過去的手,眉宇蹙起:「怎麼弄的?」

  「我昨天下午在睡覺,有人敲門。他在外面找女人沒給夠錢,人家找上門來找我要!」

  路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委屈的一雙淚眼看著他,像是在質問:「你不是說我嫁給他會幸福嗎?你們所有人不是都這麼跟我說的嗎?!」

  圈子裡有些公子哥玩得開玩得髒都能想像到,但玩到正室面前去的幾乎沒有幾個,想來卓策也是百密一疏。

  項浩宇有些自嘲地想:儘管是這樣,路家怕是也不會有人覺得她能以此提出離婚。

  可是這不是他想看見的,路鹿不應該了解到這些陰暗的一面。


  項浩宇當初覺得卓策能給她更好的生活,她本來也是從小聽長輩話的類型,聯姻對她來說沒什麼不好。

  「你應該知道媽和伯父他們的處理辦法。」項浩宇有些艱難地說出口,「我會和卓策談談,以後這些事不會發生第二次。」

  「是不會發生,還是不會讓我知道?」她哭腔很重,淚眼朦朧,「可是我已經知道了。」

  他微不可聞地嘆口氣:「你也可以找伴陪你,那是你們夫妻之間可以商量的事。只要……只要不影響兩家的關係。」

  路鹿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一時之間都忘了該怎麼呼吸。須臾後,聲音很淡:「所以這就是你要說的話?」

  項浩宇捏緊了拳,殘忍道:「這是所有人都會和你說的話。」

  包括路家的人,和圈子裡那些自詡長輩的人。

  他們默認犧牲婚姻來套牢兩家企業的合作。

  只要面上看的過去,不影響到兩大家族,背地裡兩個人勢如水火也沒關係。

  手機鈴聲響起,先是她的開始震動,打了三次沒結起時,輪到了項浩宇的手機開始響。

  信息和找人的電話都一個接一個過來了。

  卓策在道歉,說著冠冕堂皇一切都是誤會的解釋,看著那些文字,依然是有些高高在上、虛偽的好聽話。

  他認準了路鹿只是在發小脾氣。

  不諳世事被保護的這麼好的小公主,可能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成人化的一面。彼此給個台階,就順著下好了。

  而打到項浩宇手機上的人是路母。

  接通電話的那一刻就直接開口問:「打路鹿電話打不通。鄭律師說她找他擬定過一份離婚協議書,我早上查她南航的會員卡里多了上千里程數,她回國了是不是?」

  項浩宇沒接話。

  「你不用想什麼說法騙我,我是她媽。」路母氣得拍著辦公桌,要求他把電話給她,「動不動就鬧離婚,還真當自己是十八歲小姑娘了!」

  路母聲音很大,路鹿在一邊都能聽清,她伸手想去拿。

  項浩宇直接開了擴音,丟在茶几上。

  「媽媽。」她斟酌著措辭,「我想離婚不是一時興起,卓策他……」

  「你不用跟我說這麼多!」路母何其精明,「豪門公子家玩髒的事你看少了?我當初嫁給你爸的時候不也沒有感情嗎?卓策跟我保證過他會注意的,你現在乖乖回去,他人正內疚著,你想要什麼都能提。」

  「我什麼都不想要,我只想離———唔。」路鹿話沒說完,嘴被捂住了。

  項浩宇不讓她繼續說些挑戰路母怒氣值的話,說著商量的話:「媽,我過幾天把她送回去。你先讓妹妹休息休息,她會想通的。」

  路母顧及女兒還在邊上聽,不好說得太直白:「別在你那休息,把她送回家來。你也老大不小了,該和你妹避避嫌。上次給你介紹的那位林小姐怎麼樣?」

  感受到手指被女孩咬住,項浩宇沒哼一聲,斂下眉:「挺好的。」

  「合適的話就帶回家看看。」路母存心要給路鹿斷了心思,指尖輕敲桌面,「今年能辦婚禮就更好了,家裡很久沒有喜慶的事了。」

  項浩宇低眸看了眼腿邊跪坐著的女孩,點頭:「好。」

  路鹿聽到這一句,眼神有些呆滯,無意識地鬆開了咬著他的嘴。

  十年多的少女迷戀情懷曾經像搖晃了許久的可樂瓶,咕嚕咕嚕往外冒著泡,試圖衝破瓶蓋。

  可在這一刻,全部偃旗息鼓了。

  他知道自己有多喜歡他,可他視作不見。

  把她推回另一個男人身邊,也把自己推向別人那。

  說來奇怪。

  路鹿覺得自己雖然愛哭,但在國外一年多哪怕是被那兩個磕了藥來要錢的瘋女人抓著頭髮時也沒哭。

  回國見到他時,卻一直忍不住掉眼淚,想和以前一樣對他撒嬌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可終究是不可能了。

  也許是眼淚掉得太多了,到這一刻,聽著他答應母親會和另一個女人嘗試交往結婚時,她反倒哭不出來了。

  如果回到他身邊也不算家,那她好像也再沒其他辦法了。

  耳邊嗡嗡的聲音停止時,項浩宇掛斷了電話,想扶起她。

  路鹿往後瑟縮了一下,撐著茶几自己站起來了,哭了許久的嗓子有些啞:「我自己可以回安清,不用你送。」

  他手落了空,又站起來拉住她:「鹿鹿,信哥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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