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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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溺算是發現了,永遠不要跟一個混子對著幹,尤其是一個能輕輕鬆鬆訓導並拐走一隻兇猛防暴犬的混子。

  電話那邊,江轍啞笑:「幹嘛不說話?」

  她在想他到底什麼時候把綿綿哄走的,明明那狗除了自己對別人都很不親近,而且一旦到了外面就容易撒歡兒。

  當初把它放在父母家寄養都適應了很長時間。

  陳溺撐著臉坐在餐桌邊上,邊舉著個手機在耳旁:「江轍,你為什麼總想和我一塊兒住,萬一我們合不來怎麼辦?」

  「你這話是在罵我還是在罵你?」他嗓音沉沉的,有些空蕩,「以前又不是沒住一塊兒過。」

  「但是那時候大家還在讀書,那不一樣……」

  那時候湊合住在他的公寓,年輕氣盛,大部分精力和時間都放在對彼此身體的沉迷上。

  餓了就喊外賣,高數作業來不及寫還得讓他教。

  陳溺總覺得20歲的戀愛和近30歲的同居不是一個概念,做一個合格的成年人,還要考慮柴米油鹽和人間煙火。

  然而江轍一句話就打消她的顧慮:「陳溺,你以後還要嫁給我呢,幾十年不要過了?」

  「……」她語頓了一下,咂巴咂巴嘴,「誰說一定會嫁給你?」

  江轍被她氣得腦仁兒疼,蠻橫無理道:「不嫁我你嫁誰?我倒要看看我得去哪個倒霉鬼的婚禮上搶親。」

  陳溺聽著想笑,淡聲:「莽夫。」

  江轍不跟她計較這幾句口舌,拍拍方向盤還把雙閃燈打上了:「快點下樓,爺等你一起回家。」

  她愣了下:「現在就去嗎?那我還沒整理東西。」

  他顯然蓄謀已久,頂頂腮幫懶洋洋地笑:「我那都有,你人先過來。」

  好像什麼都準備好了,狗被他接走,衣服也買好了,還給她弄了一個新衣帽間。萬事都具備,那棟房子裡只欠她過去。

  他在邀請自己進入他的生活里。

  陳溺掙扎了幾秒,拎起包下了樓。

  不同於上邊給陳溺分配的公務員家屬區,江轍那房子買在繁華的商業街正中心,邊上也都是聳立的高樓大廈。

  他們進來時,甚至還看見了幾輛明星的保姆車。

  江轍的家在二十九層,六百多平米。房子是一梯一戶的類型,在落地窗那能看見環海碼頭和半個城市最奢靡的夜景。

  門把手上有指紋密碼鎖,屋裡也全是冷感高科技的家具,大部分系統改裝全經他手。

  陳溺一進門就發現客廳那又多了一個小機器人,形狀像台圓柱形的香氛機,而綿綿正在邊上和它大眼瞪小眼。

  她跟綿綿一塊蹲下,問:「這什麼?」

  江轍把拖鞋給她穿上,看了一眼:「小九。」

  陳溺瞪他:「為什麼給個智能機器取我的名字?」

  「因為你才誕生的啊。」他笑著摸摸她腦袋,順完毛解釋一句,「是我給你做的AI終端個人助手。」

  「給我?」

  「你大學時候不是說過要一個日記機器?」

  江轍打開它的控制面板,拿過她的手機下了個軟體,順便連接了這層房子裡的系統:「照著做就能啟用了。」

  陳溺遲疑地接過來,有種莫名收到貴重禮物的感覺:「你們公司除了海洋儀器和無人駕駛系統,也開始研發這類產品了嗎?」

  「沒有。」他轉身去餵狗,輕描淡寫,「我只給你。」

  這類科技其實在如今AI智能橫行的市場很常見,國外有亞馬遜的echo,國內也有類似的某貓精靈,某度在家等等。

  但一開口就認準陳溺是主人的機器,全世界也就這一台。

  除了AI助手應有的功能以外,「小九」還記錄了陳溺的生理周期、生日、三圍體重和按時去醫院體檢等個人信息。

  當然這些都是江轍輸入的,巴掌大的小小顯示屏上還能出現畫面,擁有鬧鐘提醒和語音備忘錄。

  江轍喊了聲:「小九,放首我最愛聽的歌。」

  小九:【正在為您播放由主人演唱的《你聽得到》】

  「??」陳溺漸漸瞪大眼,急忙喊停,不滿地掐旁邊人胳膊:「你趕緊刪掉這個備份!」


  江轍笑得很壞:「刪了幹嘛?等我們孩子出生了,這就是傳家寶。」

  「你煩死了。」陳溺撲上去打他。

  怕把人摔著,江轍岔開長腿任她撲自己身上,腕骨清晰的手掌托住她的腰,懶著腔:「寶貝兒,我再給你試一個。」

  她動作暫時停下,一臉警惕:「什麼?」

  「小九,關燈。」

  「……」

  房間陷入黑暗,只剩外邊的璀璨夜景,而陳溺的衣服被他脫了。

  -

  搬家的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在那之後沒多久,小江少今年一時興起的生日也開始過上了。

  有過遲到就會讓某人很不開心的前車之鑑,陳溺提前把那天的工作都安排好,也提早下班收拾了一下自己。

  晚飯時間,江轍沒來接她,只給她發來了一個迪士尼樂園的地址:【門口見。】

  陳溺本來以為還和以前一樣,和在這邊的幾個老朋友一塊吃飯、玩玩車,看見這地址時都有些懵。

  她手上拎著份禮盒,到達迪士尼樂園的大門口。

  出乎意料的是,雖然今天不是休息日,但這個點的遊客實在少得有些可憐。個別園區甚至沒有一個人,像是被包了大半個場似的。

  陳溺想起來上次好像在他電腦里看見過迪士尼運營總部的郵件。

  迪士尼樂園一天的收益大概在六千萬,那麼訂幾個小時要花多少錢來著……

  她第一反應就是這少爺過個生日可真奢侈又敗家,富貴公子哥入俗世這麼久了,怎麼還對金錢消費沒有半點概念。

  來接她進去的是只穿著唐老鴨服裝的工作人員,或許是裡面的人本來就很高的緣故,穿上這身套裝就顯得更為高大。

  唐老鴨手上有個帶顯示屏的pad,上面一行字:「歡迎光臨迪士尼樂園,我的女王大人。」

  「……」陳溺一瞬間耳朵根都紅了。

  她敢保證這一定是江轍安排寫上去的字!以前喊她公主她不讓,後來就很會哄人地喊她女王大人。

  她不自然地揉揉耳尖,語氣儘量沒有波瀾地開口問:「謝謝,今天的主角呢?」

  唐老鴨在面板上又打下兩個字:「是你。」

  陳溺擺擺手,搖頭說:「不不不,是今天包場的那位江先生。」

  剛說完,艾莎公主卻晃著裙擺過來在她胸前戴上一個主人徽章。

  就連一向扮演惡毒角色的王后也傲嬌地摸摸頭髮,微笑著向她揮手:「Hey,\'rethemostbeautifulgirlinthecastletoday!」

  陳溺被誇得有些暈暈然了,包被唐老鴨拿在一隻手上,手也順勢被他牽住往裡走。

  一路上遇到很多位公主和騎士,他們穿著華麗的服裝,都禮貌紳士地向她問好。並且各自向她遞上一張明信片,郵編地址來自各個不同國家的海域。

  波斯克諾、愛丁堡的北部灣、義大利的特羅佩亞……

  每張明信片的字跡都是江轍的,每一張的落款時間都不在同一年。

  但每一張的開頭都是:TO陳溺。

  四處遊歷的那幾年裡,他像一座孤島,又或是一艘孤帆。

  見過腐爛的鯨落,漂洋過海的船屋,獨行的鯊魚和被浪拍打的懸崖,最後剩下的是無法靠岸、沒有盡頭的思念和遺憾。

  最後一絲晚霞餘暉徹底消失在天際,園子也漸漸安靜下來。

  陳溺似乎在有史以來第一次被這麼矚目地關注著,應付著那些迪士尼公主和騎士們的招呼時,身邊的唐老鴨遞給她最後一張明信片。

  也是江轍回國前到過的最後一個地點:冰島的黑沙灘。

  卡片翻過來,有一句話是:「你不在我身邊時,我替你看了好多片海。」

  遠處一場盛大的電子菸花秀燃起,若干駕無人機排列出陳溺的名字縮寫,不是祝生日快樂,而是祝她天天快樂。

  漆黑天穹被照亮,火樹銀花騰空而起。

  「你知道嗎?」陳溺仰著頭看漫天渲染的煙花,突然張嘴說,「我男朋友本來是個特別不會搞浪漫的人,理工男懂吧?他今天可太反常了,你說他是不是出軌了?」


  唐老鴨動作一頓,開始在平板式敲打出一行字:「你他媽的,男朋友在你眼裡就是這種人?」

  沒等陳溺看過來,他又趕緊刪掉,重新打上一句:「應該不會,那他平時在你看來是個什麼樣的人?」

  「在外冷冷痞痞的,在我面前像只黏人的大狼狗。」陳溺掰著手指頭數數,一臉認真,針針見血,「還特別混蛋、張狂、脾氣爛,很會亂吃醋———」

  唐老鴨似乎聽愣了,忍了半天,又打算打字。

  陳溺把他的平板拿走,抱著手臂往後退了一步,笑眯眯說:「而且他每次弄的這點小招數都瞞不過我。」

  「……」江轍把頭套摘下來,鬱悶開口問,「什麼時候發現是我的?」

  他被悶出一臉汗,額前碎發往後掃開,露出清俊的眉骨。

  陳溺拿紙巾給他擦汗,晃了晃手回答他:「在你牽我牽得這麼順手的時候。」

  他的女孩今天確實有特地打扮,纖薄身形外是條白色的吊帶連衣裙,在盛夏日的夜晚像一株乾乾淨淨的小茉莉。

  周邊的斑斕霓虹映襯著她清婉秀麗的臉蛋,雙眼皮略寬,眼尾微微彎起。眼眸清澈,肌膚奶白。

  江轍把那身厚重的唐老鴨衣服褪到腳踝,俯身吻住她花瓣般柔軟的唇瓣,含糊說:「那還讓我戴著這個蠢頭套這麼久。」

  她笑得很招人稀罕,抱住他說:「挺可愛的啊。」

  他誇獎的話張口就來:「哪有你可愛。」

  或許是今天太美好,陳溺一點也不想掃興,乖乖牽著他的手:「好不容易碰上迪士尼沒多少人,我們去玩吧?」

  江轍隨她拉著自己到處走,鬆了兩顆領口的扣子:「之前沒來過?」

  她仰著頭邊看路牌和路邊的路線:「來過啊,但人很多嘛。」

  陳溺說要玩,就真的沒留半點體力休息。探險島、飛越地平線、寶藏灣……一個也沒落下,

  最後快到閉園時間,她整個人是跳到江轍身上的。因為穿了雙3.5cm的高跟鞋,腿已經酸得不行了。

  「陳綠酒,我發現你這人特悶騷。」

  陳溺吃著冰激凌,反駁他:「你才悶騷,我哪有你騷。」

  江轍托著她兩條腿往前走,笑著說:「那每次一沉浸到玩樂環境裡,你都跟換個內芯似的。」

  他想起第一次帶她去自己公寓裡的VR體驗館裡時,看著安安靜靜、不諳世事的小姑娘模樣。

  但切起殭屍腦袋來眼都不眨,賽個車就算被顛到快吐了也要碾壓他拿第一。

  陳溺想了會兒:「我這叫保留實力。」

  一下子把所有性格的好壞面都拋給別人看,那多無趣。何況人總是多面性的,她的這一面也只會讓想要看見的人看見。

  園子裡只剩下在檢查設施關閉與否的工作人員,各位卡通人物也一個個退幕。大抵是被包下樂園的緣故,連過夜的遊客都沒有。

  城堡里的粉紫色燈光還未滅,風裡傳來海風和藤蘿花的味道。

  發現他背著自己走錯路,陳溺拍拍他肩:「走反了,出園的門在後邊。」

  「誰說我們要出園?我生日還沒過完。」江轍吊兒郎當開口,帶著她坐上來接他們的擺渡船。

  進了酒店大門,他下巴揚了揚,「想住哪?」

  陳溺有點呆,反應過來之後在他耳邊的音量都拔高几公分:「你把這也包了?」

  包場哪有隻包一邊的。

  江轍也不知道在心虛什麼,不等她說話:「那就去最頂樓那個套房。」

  「讓我下來。」她拎著高跟鞋,表情糾結地看著神奇王國的貴賓廊,「我要自己一步步走過這金錢腐臭的長廊。」

  「……」

  夜光燈奪目眩神,維多利亞式的風格門廊之內,頂樓套房的全景陽台能看見大半個主題樂園和湖泊景色。

  粉色的公主風房間裡,床上擺了五六個贈送的紀念品玩偶。

  陳溺好像突然明白了女孩為什麼都對毛茸茸的東西沒有抵抗力,她丟下鞋子小步跑過去:「江轍,沒想到你內心深處還是個想來迪士尼過生日的小孩。」

  江轍「嘖」了句,掐掐她臉上軟肉:「誰玩得那麼瘋,心裡沒點數?」


  陳溺皺皺鼻樑,把胸前徽章取下來放床頭柜上:「但今天又不是我過生日啊。」

  他聳聳肩:「就當是帶你來迪士尼做女王的日子,開心嗎?」

  小姑娘很誠實點點頭:「開心。」

  江轍見她笑,掐她的臉掐得轉緋紅:「你是開心了,我就知道不能指望你給我送什麼珍貴點的禮物。」

  陳溺被他的語氣逗樂,拍開他的手:「那球鞋很貴好不好,花了我半個月工資。」

  他漫不經心地解開襯衣扣子:「走點心吧你,連張生日賀卡都沒有。」

  「不怪我,你每次都只提前一天說。」陳溺磨磨蹭蹭上了床,三兩下把自己卷在被子裡,很萌地說了句,「晚安。」

  房間的被子也是粉藍色的,只開了頭頂的散燈,窗台那有習習夜風吹進來。姓陳的被哄高興之後,軟乎乎得更像個乖妹。

  江轍偏頭睨著她,上衣脫了撂一邊,朝她勾了勾手:「晚什麼安,陪爺去洗澡。」

  她只露出一雙清靈的烏眸,指指地上那一排玩偶:「這樣不好吧。」

  江轍強硬地把她從被子裡剝出來,咬了一口她裸露在外的圓潤肩頭,啞聲配合道:「被看著不是更刺激嗎?」

  「……」

  陳溺在厚顏無恥上永遠鬥不過他,捂住他的嘴,推搡著他轉身,「你別說話了。」

  浴室燈光很亮,她在進門那一刻卻發覺他身後的紋身上多了一行單詞。絕望墜落的伊卡洛斯在一雙黑色翅膀之間,他伸出手的正上方多了個她的名字。

  陳溺很少有繞到他後背去的時候,手指輕輕碰了一下:「這什麼時候紋的?」

  江轍知道她看見了,也沒躲:「沒多久前。」

  【doomsday,MyChenNi。】

  愛上你的那天起,就是我的判決日。

  那些沒有認真生活辜負自己的日子,所有的不堪和頑劣在她面前都無所遁形。也曾在鮮衣怒馬時浪費生命,卻因為你不再蹉跎光陰。

  她是他人生的審判者,給予他愛也讓他重生。是他念念不忘的白月光,是記進骨髓的硃砂痣。

  剛紋不久的紋身都會有點刺破血肉的猙獰,怕她看得難受,江轍轉過身:「你一安靜下來,就讓我覺得你還在心疼今天花的錢。」

  「幹嘛開玩笑。」陳溺冷著臉,手摸到他後背,「你是不是都不怕疼的?」

  「你這麼一說是有點。」江轍微抬眉骨,桀驁痞氣的眼裡全是她,手掌握住她腰線,「親親我就不疼了。」

  陳溺踮起腳尖,親吻他唇角:「阿轍,生日快樂。」

  不是江轍,也不會是別人了。

  她淋過的那場雨、一起聽過的歌和經歷的黃昏日出,還有那朵凌晨爛在海里的花,在最終的記憶畫面里也只剩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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