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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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息發過去,陳溺也沒繼續看回復。

  盤著腿坐在茶几邊上把餐盒和食具打開,她看了眼抱著手機變尖叫雞的倪笑秋,不太理解地撐著臉:「你現在又在笑什麼?」

  「嘿嘿姐夫加我了!」倪笑秋剛才沒帶手機下去,怕江轍記不清她的手機號,還特地多念了幾遍。

  沒想到一上樓發現他真加了。

  等她這邊一同意好友申請,江轍就發了兩張餐廳的二折打折券過來:「下次把你親姐帶去一塊吃。」

  倪笑秋鬼靈精怪,立刻反應過來:「懂懂懂!給你和溺姐製造二人空間是吧?」

  江轍靠著路燈柱,回了句:「嗯,要能給我點有用的情報就更好了。」

  倪笑秋非常上道,立刻通風報信:「還真有!我同學喜歡溺姐,他還找我要溺姐微信號呢!」

  陳溺在一邊已經吃上了,聽見倪笑秋改口亂喊,無奈地搖搖頭:「你這志氣,還好沒生在戰亂年代。」

  她那邊聊得還挺開心,一來一回消息叮噹響。

  反觀自己這,快吃完了也沒回復。

  抿唇喝了幾口甜橘汁,陳溺拿過餐巾紙:「笑笑,快涼了。」

  倪笑秋看了她一眼,又打了幾行字。終於捨得樂呵呵過來吃晚飯:「溺姐,我覺得姐夫挺好的。雖然以前是他有挺多不對的,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啊!」

  陳溺俯身,捏捏她的腮幫子:「小孩,你知道什麼?給你送份晚餐就能賣姐姐了?」

  「哎呀,我是說真的!」倪笑秋老氣橫秋,鼓著腮,「我姐說了,肯給你花錢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也可能是錢多沒處使。」

  「你這話說的……」」倪笑秋本來還想替江轍多美言幾句,發覺陳溺的手機有人打電話來,立刻指指那閉了嘴。

  陳溺去了陽台那接電話,邊心不在焉地幫倪歡澆了澆那幾盆盆栽。

  晚上風很大,她衣角那被吹得蓬起,髮絲也凌亂地半遮住眼。

  電話那邊是江轍吊兒郎當的聲音:「陳綠酒,沒想到你現在還挺自戀。」

  「我怎麼了?」

  他笑了聲:「什麼勾引十七、八歲小女孩,變相誇你自己長得年輕?」

  「……」陳溺握著花灑的手一頓,緩慢出聲,「誰說你勾引到我了?」

  「那我還想勾引誰?真沒良心。」江轍嗤了句,舔舔唇,「晚餐吃得好嗎?」

  「還行。」

  沉默須臾,他語氣正式了點:「那明天再出來吃個晚飯?我訂位置。」

  陳溺放下花灑,手欠得拔了片葉子,很隨意地回:「明天要回去上班,不知道有沒有時間。」

  「我在那先等著你。」

  「你愛等是你的事。」她低頭,從這棟樓下看過去。

  跨年夜的路上沒有閒人,樓層不高,一眼過去就能瞧見他。

  他那輛車的車燈還亮著,隱約可見猩紅的熱光。

  江轍低著眼,視線放在自己的影子那:「那說好了,晚上6點半。」

  陳溺沒回答會不會去,掛電話之前只不悅地說了句:「你出院才多久?又抽菸。」

  江轍:「……」

  誰說這女人心狠?

  也就嘴上毒,瞧這多體貼。

  他散漫開口:「陳溺,我老婆才能管我抽不抽菸。」

  「哦。」她只當聽不懂他的暗示,隨口說,「那祝你肺病纏身,讓你老婆下半生和別人去私奔。」

  樓下那點猩紅在她說完那句話後,下一刻就沒了。

  陳溺唇不自知地彎了彎,回了屋。

  客廳的倪笑秋還在吃,面前立著個ipad在看偶像劇,但眼睛總能一心二用,手還劃拉著手機。

  見陳溺進來,忙靠過去:「溺姐,我在看姐夫的朋友圈!」

  江轍這微信用了七八年,除了前些天刪的那些東西就極少發過動態,朋友圈往下一翻全是七八年前的東西。

  陳溺也沒特意去翻過他的朋友圈,無所謂道:「能看出花來?」

  「能看見你們的過往。」倪笑秋裝模作樣地擦把不存在的淚,眼神鎖定到一張圖片上,「溺姐,你這些年都沒這麼變的。我靠啊這張圖,這顏值和氛圍感,截開都能做網絡情頭了!」


  那張圖片的背景是大學的籃球場,江轍坐在第一排觀眾席的台階上。

  他穿著球服和運動鞋,只有下半身在鏡頭裡,連臉都懶得露。

  右腿屈著,另一條腿大大咧咧地伸直,踩在球場最邊沿的白色實線上。攬著女孩肩膀的手臂懶懶垂下,還拿著瓶喝了一半的汽水。

  而懷裡的陳溺坐在他兩腿之間的一顆籃球上,烏黑長髮披散。

  穿著高腰黑色牛仔短褲,白色吊帶外披了件寬大拖到地上的襯衫,一看就是男生的。

  白白細細的兩隻手掌撐著臉蛋,腦袋稍歪,枕在他一側立著的膝蓋邊。

  沒什麼表情地看著鏡頭,像在發呆,眉眼卻又莫名溫柔。

  江轍配的文字是:【你又在想什麼?】

  陳溺看了幾眼,記得她當時沒回。但一系列同學學長學姐們替她回復,評論清一色是【當然是江轍】這幾個字。

  以前確實是甜,全校一大半人都知道他倆有多轟轟烈烈,談得又最久。

  江轍是戀愛高手,和他在一起的開心永遠大過於難過。

  以至於大家都覺得他們的分手有些猝不及防,不過後面那兩年江轍沒再回來,不知情的人也只當是大少爺玩膩就把人甩了。

  但稍微想想也知道奇怪,哪有人會把前女友一張手握著奶茶的照片當頭像用七八年。

  「怎麼樣!」倪笑秋看著她不說話,立刻醞釀情緒,「是不是回憶湧上心頭,有沒有鼻酸感?」

  陳溺撇開眼,淡定道:「我看你是存心來提醒我年齡大了。」

  -

  陳溺本來這假期還能多休幾天,但局裡事情到年底越來越多,在家也一直被下屬發郵件和打電話打擾請示,她乾脆回了局裡。

  會議室里,李家榕把交通運輸部修改的幾條規章說話,又交代了《海上海事行政處罰規定》的施行。

  他關了電腦,拍拍桌子,喊了句:「陳科長,趕時間嗎?」

  長辦公桌的幾個人瞬間都把目光投向了陳溺。

  陳溺抬眼:「怎麼了?」

  李家榕抱著手臂:「三分鐘看了10次手錶,下班有約會啊?」

  人群中有人發出低聲的戲謔笑聲。

  「海事局和財政科研院上周剛簽了合作協議。」陳溺臉上情緒很淡,看不出開小差被抓包的尷尬,反倒反諷。

  「總監要是把開會時觀察我的時間放在提高預算管理水平的事上,月底就不用臨時抱佛腳了。」

  「……」

  時針緩緩劃向6點,陳溺在李家榕的語塞中再次開口:「該下班了,還有事兒?」

  李家榕一哽:「沒,散會。」

  等人陸續走出會議室,陳溺倒是不慌不忙地把會議內容在電腦上做總結。

  一旁的李家榕看不懂她了:「你真沒約會?」

  「你今天問的問題能不能有點營養?」

  「……」

  他理了理桌上文件,說:「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你今天不太一樣,好像心情不錯。和江工複合了?」

  陳溺下巴抵著電腦,一雙清泠泠的眼睛望著他眨了眨:「你好八婆。」

  她人長得乖,聲音溫軟,說著粗話也顯得有些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不適感。

  李家榕聽了想笑笑,但又笑不出來:「說著說著你還急了。」

  「李嬸沒讓我媽給你安排相親嗎?」陳溺看了看時間,語氣裡帶著幾分幸災樂禍,「那位洛女士應該已經出發了。」

  人到中年,愛做媒婆的一大把。

  潘黛香攛掇自己女兒沒成功,很快就換了胡同里另一個目標。

  李家榕聞言扯了扯領帶,邊急著往外走邊給她豎起一個大拇指:「算你狠。」

  從辦公樓出來,陳溺臨時被人喊去處理港口漁船救援。

  漁船和商船相撞,好在南港支隊船艇大隊的官兵正在附近水域進行水上舟艇訓練,很快把人和重要財務撈起。

  陳溺是那片水域的海監負責人,到海警大隊走了一遍程序。

  事全結束後,天已經暗透了。


  港口一片繁忙夜景,海際線一片深藍色和玫瑰金交接。

  即將停泊在碼頭的遊艇船隻都亮起了一盞盞紅燈,調度室的高音喇叭還在不慌不忙地指揮各艘船有序靠岸。

  倪歡半小時前給她發了消息問今晚要不要過去陽台上一起燒烤,順帶拍了張工具都已就緒的圖片過來。入鏡的人不少,幾乎都是倪笑秋的同學。

  陳溺回了句「不用」,捏捏酸軟的肩準備回家。

  回去洗個澡換了身衣服,陳溺看了一眼時間:9點半。

  離江轍約他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他這麼沒耐心的人,可能早就不在那裡等著了。

  她糾結了一天要不要去,後來還是去了。

  這個點已經過了吃晚餐的時間,人也已經不多。

  陳溺到時,看見那張訂好的桌子上已經沒人了,上面也沒有人用過餐點的痕跡,只是一個空位。

  正要轉身離開時,身後一道高大的影子覆蓋住她:「來了。」

  江轍手上拎著黑色外套,站在她身後擋住樓梯一角的光。狹長鋒利的眼瞼耷拉,低眸看著她:「是工作太忙嗎?我也剛到。」

  他倒是挺會給她找好理由,陳溺順著他的話點點頭。

  「去那坐著。」他揚揚下巴,凜冽氣息靠近,「我讓他們上菜。」

  陳溺剛落座,包還沒放穩,就看見他抬手招來了服務員。

  那服務員年紀看上去像是打寒假工的大學生,挺天真地問:「江先生,菜還要重新上一遍嗎?這已經是第五遍了。」

  「……」

  對面的陳溺意味深長地點點頭,小聲重複:「你說你剛到啊。」

  江轍「昂」了聲,沒點被人戳穿謊言的樣,讓人照常上餐。

  一頓飯倒是吃的挺安靜,也許是照顧到陳溺有些疲乏的情緒,江轍也沒說那些讓人費腦子的話。

  吃完了,陳溺看了看時間,十點多了:「我要回家了,你還有事嗎?」

  「我送你。」

  本來就吃東西吃得晚,車停在小區不遠處,他們是走回去的。

  途徑一個小公園,有老人在路燈下下象棋、打太極,還有一個拿著吉他在路邊唱歌乞討的流浪漢。

  流浪漢其實不太擅長唱歌,拿著把吉他彈得也十分勉強,過往路人幾乎沒幾個停駐聆聽。

  他們經過流浪漢面前,正好趕上他飈高音。

  江轍掏掏耳朵,「嘖」了聲:「唱得什麼玩意兒。」

  陳溺臉色有些倦了,但情緒還挺放鬆:「你唱的和他差不多啊。」

  「確實。」他罕見地沒反駁,突然拿出手機來放在陳溺耳邊,「哪有陳小姐的歌聲動聽?」

  「……」

  陳溺腳步頓在那,仔細聽了十秒,笑容淡了:「你什麼時候錄的?」

  要不是親耳聽見,可能都有點難以相信,這居然是大一他們在鋼琴房裡,他讓自己唱的那首《你聽得到》。

  江轍揚唇笑:「一開始就在套路你啊,要不然幹嘛無緣無故喊你唱。」

  陳溺遲疑:「為什麼要錄下來?那時候我們……也不算很熟。」

  「操,你問得老子有點尷尬。」

  他笑著罵了句,把手機收回來。聲音驀地低了幾分:「哪有這麼多為什麼?開始惦記,所以就想錄。」

  江轍隨意笑笑,試圖開個玩笑緩解這麼嚴肅的話題:「說真的,你唱歌確實可以,我那時候還拿你這段做過鬧鈴。」

  「……」

  路邊有車流經過,陳溺的停頓讓他們之間陷入了一場詭異的沉默里。

  良久後,她說:「我其實都不知道你那時候喜歡我什麼。」

  少女的一點點漂亮和乖巧面目下的腹黑,讓他感興趣了而已。

  他這人生來就似乎和「深情」、「專情」兩個詞不搭邊,但做出來的事又和看上去完全不一樣。

  他好像也沒有像自己想像得那樣,動心得太晚。

  陳溺正出神。

  邊上有個賣花的小女孩扯了扯江轍衣角:「哥哥,給姐姐買朵花吧!新年的第一枝花,會有好運的。」


  江轍看了陳溺一眼,從小女孩手裡挑了枝白色薔薇遞給她。

  等那個小女孩走向下一對情侶,陳溺才緩聲說:「五十塊都能買半束了,就你愛做冤大頭。」

  他慢悠悠開口甩鍋:「我這不是看見別的女孩手裡都有,怕你羨慕。」

  「我幹嘛要羨慕?」

  「那你剛才盯著對面那對高中生不眨眼?我以為你羨慕別人有花,你沒有。」

  「我只是在發呆。」陳溺被他說的有些氣悶,抬手把這枝花橫著往他嘴裡塞。

  他也不躲,本能地對她伸過來的投餵就張嘴。結果那根薔薇的根莖上還有沒拔淨的刺,直接劃拉了下他的嘴皮。

  江轍倒是沒出聲,也沒吐出那枝花。

  闌珊夜色下,破皮的唇瓣出了血,他咬著莖的模樣被襯得極為妖孽。

  陳溺也愣了下,沒了欣賞的心思,蹙著眉幫他拿下來:「不知道躲?」

  「陳溺。」他忽然認真了點喊她,伸手握住她的手指,低啞的嗓音沾染了夜裡蕭瑟的風,「再讓我試試。」

  她沒同意,也沒說拒絕。

  江轍又是很會得寸進尺的人,低了頸攬住她腰,在她唇上親了一口。

  陳溺沒料到他會突然湊近,凝重著一張臉:「你只是說試試,我沒同意現在就和你談戀愛。」

  「我知道。」他手沒放開,高挺鼻樑骨蹭著她被風吹涼的臉蛋,「這麼多年交情,先賒個帳。」

  陳溺肩膀被他環住,躲不開。手無意識地掐緊指間那枝花的根莖,在他再想靠近時,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她力氣也沒多大,就是臉色很冷,唇珠微微嘟著:「還賒嗎?」

  江轍抿了抿唇線,捏起她的手掌又快速吻了一下,揚起眉骨笑笑:「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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