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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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山人海的歡呼聲和退場的人群轟動聲里,上面廣播才剛放完,他又拿著個大喇叭在那喊,夠突兀的。

  下午四點半,太陽還大著,陳溺用手掌擋了擋額頭才能看清館裡的情況。

  籃球館上邊是鏤空玻璃板,日光傾泄一地。

  江轍懶洋洋地站在一群人的最外邊,立體深邃的五官極為招眼,連手臂上的汗都在發光。

  他人高腿長,球衣被扯得歪歪皺皺。站在那是閒散的,偏偏那雙凌厲的眼睛鎖住她,眼皮壓出深褶,有一種看著獵物的勢在必得感。

  一邊的劉鵬喜趕緊拿瓶水給他送過去:「江爺,要水你直接跟我說啊!這麼多人手上可都有水給你留著呢!」

  江轍接過來,給了他一個「邊兒去」的眼神。看著離他幾米遠的女孩烏眸紅唇,裙擺下一雙細白的腿纖直伶仃。

  乖巧臉上卻是面無表情的,冷淡地站在那不為所動。

  他裝模作樣擰了擰瓶蓋,嘆氣似的又喊一句:「陳學妹,我手疼,擰不開。」

  「……」

  球場邊上一群閒人有點整不明白了,好好一句「陳學妹」怎麼被他喊出了老婆的既視感?

  我看你打球的時候倒是一點也不疼。

  陳溺盯著他故意掐著虎口那仿佛在提醒她什麼的動作,忍辱負重朝他走過去,邊不滿地磨了磨牙。

  等人到了跟前,球場上、看台上那圈不相干的人都八卦地看著這邊的動向。

  陳溺把水給他擰開,塞他掌心:「可以了?」

  她動作不大,只是頗為用力了點,水瓶的水都盪了出來。

  江轍刻意低頭,在她耳邊笑著:「讓你擰個水,怎麼還把我衣服弄濕了?想占我便宜啊?」

  他嗓音低沉,音量只有彼此能聽清。

  陳溺掃了他身上衣服一眼,懶得搭理他這話,臉上瞧著是很不樂意的表情。

  黎鳴他們也很上道,看兩人旁若無人地挨得這麼近立馬戲癮發作。

  把滾到腳邊上的籃球往邊上憤怒一踢:「哎喲!我這雙玲瓏剔透的大眼睛可看不得這個!」

  賀以晝緊接著「呵」了一聲:「就是,我這種單身狗可受不了這委屈!」

  球隊裡幾個玩得皮的人立刻默契地無視了江轍警告的眼神,一人拿著一瓶水舉在那等著遞給陳溺:「陳同學,我們也手疼~」

  陳溺:「……」

  周邊一群路人被他倆這麼攪弄一番,反倒分不清哪對是官配了,活像看著陳溺帶著一群大高個孩子。

  江轍在一邊拿著礦泉水瓶,朝他們伸出來的手一個個敲過去,悶聲罵:「套什麼近乎呢?你們這些髒男人。」

  聽見他把「髒男人」三個字特意加重了語氣,陳溺抿了抿唇,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畢竟自己也這樣罵過他。

  一旁滿頭大汗的劉鵬喜叫起來,扯了扯球衣:「什麼髒男人?這是真男人的味道!」

  賀以晝:「你瞧瞧他這副不讓人多看幾眼的臭德行,這人還不是你的呢。」

  黎鳴:「可不是嘛,兄弟們這還能忍?那你們屎都能吃!!!!」

  「行了你們這群酸雞!」有個大二的男生假裝不耐煩地掏掏耳朵,下著套,「離咱小江爺的私生活遠一點兒,畢竟今晚上萬京府走起,還得是球場情場雙得意的人請客!」

  江轍煩他們吵,擺擺手:「行行行,別他媽再扯我衣服了啊,快滾。」

  一群男生嘴上沒個正經,誇張逗趣得不行,齊聲喊了句:「好嘞,先謝謝江總!臣等退了,這一退就是一輩子了!」

  「……」

  贏了球賽,人工智慧系的人晚上肯定要去下館子擼個串。

  一群玩得出汗的人換完球衣都鬧哄哄地往寢室走,急著去搶浴室洗澡。

  江轍拿了手機從籃球館出去,看見陳溺在路上低著頭在打電話。

  那邊是路鹿,在告訴她剛才帶項浩宇去醫務室了,回來有點累,就先回寢室睡覺了。

  等她掛了電話,江轍走過去:「晚點一塊兒出去吃飯慶祝?」

  陳溺搖頭:「不去。」


  雖然說是大一的籃球賽,但她們海洋系又沒人在裡邊兒,她去了算怎麼回事。

  陳溺晚上還要去圖書館占位子,兩個室友早走了,不敢當著人面調戲她,只敢在群里口嗨說什麼祝她和江轍百年好合。

  今天事有點多,籃球場上被江轍毫不掩飾地宣示主權,還有廖棠被處分。

  她嘆口氣,都能猜到待會兒回寢室能是什麼場面,尤其是盛小芋那隻小尖叫雞。

  江轍看著她出神的表情,一張清秀的臉沐著日光,纖長睫毛在風中顫了幾下。

  陳溺的頭髮在跑動中有點散了,凌亂的劉海也被吹亂,露出光潔的額頭,有幾根細細密密的胎毛。

  兩個人就這麼往寢室走,一路上沒說其他話。

  這顯然是女寢室的方向,但陳溺也任由他把自己送過來,沒中途把人趕走。

  他直勾勾看著她發了一路上的呆,清清嗓子,剛想開口。

  「江轍。」她突然打斷他。

  「嗯?」

  「你回去洗個澡行嗎?一身汗味很臭。」

  「……」

  還以為她能說出個什麼所以然來,上次是髒,這次是臭。江轍要被氣笑了:「我說你對著我能不能有一句好話?」

  陳溺說:「也有啊。」

  他洗耳恭聽,帶著點期待地壓著眉骨瞧她。

  「你剛才打球的樣子,真的好帥。」陳溺抱著手,仰著下巴看他。聲音聽著挺軟挺膩的,但就是神態看起來極為冷酷。

  真想問問她長這麼大誇過人沒有,怎麼嘴上說著好聽的,臉卻比他還拽?

  江轍挺悶的,挺久沒這麼悶過了。

  舌頭抵了抵腮幫,舔了下乾澀的唇,直接伸手推遠她肩膀:「你還是別說話了。」

  陳溺被他推開,還踉蹌了幾步。

  看他一臉吃癟,要罵又罵不出來的模樣就忍不住笑出聲。捂著臉笑了幾聲,往樓上走後再也沒回過頭。

  這才走到三樓就被人攔住了。

  是在樓上盯著他們打情罵俏好一會兒的方晴好。她立在階梯上,抱著手臂倚著扶手,側眼居高臨下地看著陳溺。

  陳溺不太喜歡這個場景,總讓她想起中學時候被幾個看她不順眼的女生攔在樓梯口,說著些威脅又中二傻逼的話。

  方晴好看她若無其事地經過,喊住她:「上次是我看見倪歡把舉報信放過去了。」

  陳溺稍愣,這麼說,江轍是從她手上拿回來的信?

  方晴好篤定道:「她沒那個腦子做這種事,只會是你的手筆吧。」

  「謝謝你這麼看得起我,不過。」陳溺停住腳,神色清冷,「我這不是沒動過你嗎?」

  她分得清誰需要教訓,也分得清傷害自己利益的人到底是誰。

  廖棠和她之間其實私人間也並沒有恩怨。

  只是廖棠看不慣她,在社團里平時使喚她多做事也就算了,還屢次借著亂七八糟的理由來故意找她麻煩。

  多可笑,因為自己心裡的不痛快,也要讓別人不痛快。

  方晴好被她陰森語氣給嚇住,不由得退了兩步。廖棠的事是她自作自受也就算了,但是她呢?

  「你以為你有哪兒不一樣,你適合江轍那種人嗎?他吃慣了海參魚翅,就想嘗嘗清淡白粥,對你也不過是圖新鮮!」

  為什麼要把江轍也算在她頭上?

  同樣是女孩子,這些事實在令人覺得諷刺。

  閆慧音為什麼不去扇肖屹巴掌,而要來找倪歡?方晴好為什麼不去找江轍,而要在這羞辱她?

  陳溺往前邁進幾步,把她卡進牆角。

  「你!」方晴好的聲音在她的手貼上來時戛然而止,感受到她的指甲划過自己臉頰,眼睫抖了下。

  她人柔弱,力氣也不如陳溺大。

  只能聽著陳溺涼淡的嗓音在自己耳邊響起:「自愛點吧,好好的一個人不做,怎麼總把自己當菜。」

  籃球賽過後,陳溺成功因江轍那伙人獲得了一小波關注。

  但或許也正是因為那個人是沒什麼定性的江轍,大家在她身上停留的視線也沒有持續太久。


  一場歡喜劇過去,江轍對她的靠近也沒有了後續。她還是那個在學校不張揚也不出色的女孩,安安靜靜地過著自己每一天。

  前一天晚上,陳溺為了搶票忘記定鬧鐘,熬了個大夜。

  結果起床一看,手機里至少有10個來自倪歡的未接來電。「苟富貴,勿相忘」的宿舍討論群里,【倪大俠客】刷了幾十條消息:

  【兩位姐姐,好歹起一個行不行?這位子已經占了很久了!】

  【位子被人搶了……】

  【我去,居然還沒來。賴老教授的課!要劃期末重點了,你們是不是想下學期重修?】

  陪陳溺一塊兒在宿舍睡大覺的還有盛小芋,昨晚看瑪麗蘇韓劇看得忘記時間,到凌晨四點才睡下。

  等兩人確定已經遲到後,急急忙忙衝到教學樓卻不敢進去了。

  這節課是近海環境檢測技術的理論課,上課的賴老教授也是海洋系的院長,為人十分嚴苛。

  光是遲到幾分鐘也按翹半節課處理,會扣掉她們一半學分,還要花上好幾分鐘在講台上給她們做思想檢討。

  陳溺就站在緊閉的教室門口,看見倪歡發了一條【還沒點名,應該是快下課的時候點。】

  她並沒有松幾口氣,和盛小芋互相鼓勵地深吸一口氣。

  正要推開門時,身後一雙骨節分明的手驀地出現,掰住她的肩膀往後轉。男生低下頭時,身上凜冽而清冷的木質淡香環在陳溺鼻尖。

  她有點恍惚地轉過頭,沒睡醒也沒反應過來似的,手指不小心摩挲過他外套的冷硬衣料。

  「江學長!」盛小芋用氣聲吃驚地喊了一句。

  就見江轍閒閒地扶著門框擋住賴教授的視線,另一隻背在身後的手朝她們示意:從後門進去。

  後門坐著的同學立馬悄悄把門打開,兩人很識趣地貓著腰在這招「聲東擊西」之下苟全性命。

  從後邊偷偷邁著小碎步遛到座位上時,陳溺還能聽見那人在說些有的沒的吸引教授炮.火,為她們拖延時間。

  「這個點才來,昨晚打遊戲通宵了吧?」是賴老教授一貫的諷刺語氣。

  男生聲音漫不經心的:「那倒沒有,熬夜看書呢。」

  賴教授摸起眼鏡戴好,準備好訓人了:「喲,大少爺您還看書呢?來說說今兒準備的課題唄。」

  後邊,陳溺和盛小芋兵分兩路。

  她找了個倒數第二排的位置擠進去,聽見周邊有男生笑著贊了句:「這就是江轍?夠酷的啊。」

  陳溺下意識抬頭,教授似乎還跟他聊上了。

  她邊上那哥們兒睡覺睡到途中可能是做噩夢了,還蹬了一下腳,把她嚇了一跳。

  等成功坐到位置上,把書也裝模作樣地翻開整理好,陳溺這才有空看台上。

  江轍懶散地站在門口,他肩寬腿長,離那門頂也沒差多少。男生穿了身限量潮牌,裡頭圓口衛衣胸前的VETEMENTS字母泛著銀白。

  雖然入冬有段日子了,但這個年紀男生都血氣方剛,不怎麼怕冷。衛衣外只有一件薄款的牛仔外套,疊穿顯得很有少年氣。

  陳溺撐著下巴盯著他,他也偏頭恰好往大課堂後排掃視一眼。

  等到對上她視線,他挑挑眉梢,晦澀笑意從唇邊盪開,反倒站直了點。這是看見她進去了,就不想在這耗下去的意思了。

  「我的規矩你知道吧?遲到等於翹課!你叫什麼?」賴教授嘴威脅著人,低頭找著點名冊。

  「抱歉啊老師,那您算我翹課吧。」他也懶得再推拉,走在走廊上,邊乾脆地報上名字,「大二AI一班,江轍。」

  門被帶上,仿佛他剛剛就是來探個場。

  賴教授舔了下手指頭繼續翻名單表,才後知後覺抬眼問第一排的人:「那小子剛才說他是什麼名字來著?」

  「大二的,江轍學長!」

  「哦,江轍……」賴教授反應過來了,拍了一下講桌,顯然對這名字有所耳聞,「他江轍不是人工智慧專業的嗎?跑我這課上來幹嘛!」

  有人調皮地接腔:「可能他仰慕您吧,想來感受感受咱們賴院士的授課風姿!」

  一群人哈哈大笑。

  老教授被這群油腔滑調的孩子誇了也沒個好臉色:「別瞎扯了!現在抽小組上來做發表。」


  課上倒也沒其他有意思的事兒發生,唯一一段插曲是有個男生在發表PPT時不下心點進了文檔里一份名叫「學習資料」的文件夾。

  於是這段浴室戲環繞著整間教室整整喊了三四秒才被關掉。

  那男生還正好就是陳溺旁邊剛做噩夢蹬腳的那位,後半節課直接抬不起頭,睡在哪一動不動。

  一節大課上完,陳溺還有一節選修要上,也在這個課堂,省的走了。

  她早上覺也沒睡幾個小時,索性枕著胳膊把臉埋進去補覺。

  也沒過幾分鐘,她是個淺眠的人,已經聽見長桌一角響起了「咚咚咚」的敲桌聲。

  緊接著是旁邊那哥們兒帶著點惶恐的抽氣聲起來了,動靜儘量弄得很小,又有人坐下了。

  陳溺沒睜眼也知道是換了一個人,他靠得很近。是熟悉的、清冽的沉木香,帶著點清苦的柑橘調洗髮水。

  作為一個19歲的男生,玩得又花,他身上沒有菸草氣還真是很難得。

  沒等江轍有下一步動作,門口進教室的一個女生看見他已經直接朝他走過來,自信爽朗地開口:「江學長,你也來旁聽這節課啊?上次我和你們一塊出去玩過的,忘記加你微信了。」

  課間不知道是誰的手機在放歌,一首老粵語,歌手正唱到「他從沒靠近,對話像接吻」。

  陳溺在胳膊肘里睜開眼,依舊沒抬頭,只是很輕地屏著口氣,突然感覺到自己散落在桌面的長髮被人拾起了一小簇。

  江轍背靠著後邊的椅背,長腿大剌剌地岔開伸到桌下,膝蓋不經意地挨著陳溺。

  視線在等他給聯繫方式的女生身上停留了一秒,混痞地聳了下肩,笑著問:「還不明白嗎?」

  女生愣了下,看著他手上的動作,才清楚他沒說出口的話是———我捻她的頭髮絲都比搭理你有意思,還不明白嗎?

  江轍鮮少對人說太難聽或拒絕得太直接的話,看人知難而退也沒再繼續看她。

  腳步聲遠了,女生身上濃郁的香水味也遠了。

  桌上趴著的陳溺抿了抿唇線,好像鬆口氣似的。她整張臉都悶進手臂窩,不留半點讓人看的空間,仿佛從頭到尾就一直是沉睡狀態。

  她手掌是呈自然狀態地攤開,擱在了桌面上。

  江轍看了須臾,伸出兩根手指「踩」上去。

  他的指腹有些粗糙,貼著她白白嫩嫩的掌心。像在她掌心散步一般,手指指腹貼著她每根手指,輾過一圈。

  曖昧的,模糊的。

  癢的也不止是手心了。

  陳溺憋了半天,終於裝睡裝不下去。惱怒地收回有些癢的手握成拳,抬起頭:「你到底想幹什麼?「

  江轍看向她瞪圓的眼,垂眸,視線挪向她還開闔著的花瓣唇。他手放平在桌上,傾身靠過去,偏頭反問她:「我想幹什麼,你說呢?」

  滾燙的呼吸似乎就拂在敏感的脖頸處,被盯得太直接也太緊迫,她有幾分招架不住,心跳也快得砰砰直響。

  他越靠越近,早已經超出了正常交往的安全距離。

  陳溺臉慢慢轉紅,趁他不注意,一拳急急地朝他肩膀砸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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