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三河風雲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就在尼子詮久和大內義隆,這對西國雙雄正在醞釀一場大戰的同時,地處東海道的三河國,也發生了一場影響深遠的大戰,這便是「安祥城之戰」,又稱「安祥城攻防戰」。

  安祥城,又被稱為「安城」,地處矢作川以西、三河國與尾張國交界的碧海郡,是三河西部重鎮。在「安祥城之戰」前,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作為松平氏的居城而存在。

  松平氏,起源於西三河北部六所山的山谷間,因其四環多植松樹,所以就用「松平」命名其鄉,家族便襲用「松平」為姓氏。

  家族傳到松平泰親時,帶領兒子松平信光一支,下山遷徙於岡崎鄉的北岩津,在彼處築屋定居。松平信光長大後,彪悍有力,參與平息周邊叛亂,並在地方嶄露頭角。

  文明三年(1471),他憑藉武力奪取了當地國人和田氏經營了三十年的安祥城,成為新的城主。其後松平親忠、長親、信忠和清康四代,先後五十餘年在此養精蓄銳,乘勢待發。

  到了第七代家督松平清康時,這位松平氏的英主先是奪取了西三河最重要的城池岡崎城,後對其進行擴建,並以其為據點,開啟了向外擴張的道路。經過歷年征戰,至天文三年(1534年),松平清康討平加茂郡,完全平定了三河國內的反對勢力,成功實現了三河一統。

  次年十二月,乘著平定三河的威勢,松平清康率領一萬多大軍由岡崎城出發征伐尾張,目標直指織田信秀之弟織田信光所守的守山城。可就在此時,松平清康遭到家臣阿部彌七郎(阿部正豐)暗殺身亡。

  這場被稱為「守山崩」的事件,直接導致攻守易勢,各路松平軍因此士氣大亂,紛紛撤回岡崎城。

  素有「尾張之虎」之稱的織田信秀,見松平家新任家督松平廣忠年少平庸,便決定趁機發動反攻,並於今年八月,也就是尼子氏準備對毛利動武的同時,一舉攻下作為松平氏居城長達五十餘年的安祥城,這就是震動三河的「安祥城之戰」。

  這場大戰最直接結果,是讓織田信秀成功將勢力範圍擴大至矢作川以西的西三河地區。

  而敗退岡崎城的松平廣忠,面對居城失陷、國人反叛,不得不向控制遠江、駿河的今川家求援。剛剛取得家督之位的今川義元,也不願意織田家染指三河,因此答應了松平廣忠的請求。

  可以說,「安祥城之戰」成為了織田、今川兩家此後長達數十年戰爭的又一條導火索,其意義不亞於即將到來的吉田郡山城之戰。

  之所以說是「又一條」導火索,乃是因為織田、今川兩家早先便已在織田信秀奪取那古野城時結仇。

  在講述兩家如何結仇之前,有必要先了解一下這位同時招惹松平、今川兩家的織田信秀究竟是何人物。

  織田信秀,生於永正八年(1511年),比大內義隆小四歲,比尼子詮久大三歲。出自織田彈正忠家,是尾張勝幡城主、清洲三奉行之一織田信定的長子。

  織田彈正忠家乃是尾張下四郡守護代織田大和守家的庶族,在戰國初期,以尾張西部中島、海東兩郡交界處的勝幡城為居城。

  此城倚三宅川而建,雖是平城,但不論是在尾張還是整個東海道,都是數一數二的大城,據傳其城池規模竟能和朝倉氏的一乘谷城比肩。以至於天文二年(1533年),山科言繼和飛鳥井雅綱拜訪織田信秀時,對當時正在擴建中的勝幡城也是嘆為觀止。

  織田彈正忠不過是一介庶族,卻能修建如此規模的城池,後來更是支撐了出陣三河的龐大軍勢,這自是源於其家族掌握的雄厚財力。而這些財力的來源,則是與織田信定、織田信秀父子對津島的控制密切相關。

  津島,位於尾張西南端,乃天王川口發展出來的三角洲地帶,古來是尾張與伊勢國境間的小渡口。

  當地的津島牛頭天王神社是尾張熱田神宮之外較有力的宗教中心,加上位處東海道來往東國及近畿要道之間,與伊勢的桑名及三河灣形成一個貿易圈。

  因此到了戰國初期,當地以津島牛頭天王神社為中心慢慢從一個邊境渡口發展成為從伊勢進出駿遠三的中轉之地。雄厚的經濟實力,也催生了由町眾共同管理的自治組織。

  對津島財力眼饞已久的織田信定,在大永四年(1524年)出兵攻占了津島。津島町眾雖然抵抗,但最終被迫與其和解,自此逐漸接受織田彈正忠家的支配。

  奪取津島,對織田彈正忠家「起飛」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

  在戰國初期,大名與商人、町眾之間並非純粹的支配與被支配的關係,更重要的是在於維持互惠互利。


  織田彈正忠家在支配津島後與當地具有重大影響力的津島神社神主家及同族堀田、冰室等家保持良好關係,織田信定更將自己的女兒許配給當地有力豪族大橋氏為妻。

  有了強大的財力加持,時年十六歲的織田信秀在繼承家督之位後,立即著手擴大勢力,第一刀便砍向了自己名義上的主君織田大和守家。

  天文元年(1532年)織田信秀與主君織田達勝因故對立,翌年,兩人雖然藉助公卿的調和達成和解,但織田信秀已經通過此事達成了目的,即完成了對主家威信的挑戰,鞏固了自己的地位。

  天文三年(1534年),長子吉法師出生。

  天文七年(1537年),深知「守山崩」對局勢的影響,織田信秀設計奪取了愛知郡的那古野城。

  那古野城位於尾張中南部的愛知郡,即後來的名古屋市。該城由今川氏親所建,是那古野今川氏的主城,城主今川氏豐,是今川氏親之子、今川義元之弟,多年來,該城一直是今川氏西進尾張的橋頭堡。

  信秀奪取那古野城,一舉將今川氏的勢力排除出尾張國,但也因此,織田、今川兩家的仇恨便結下了。

  天文八年(1539年),織田信秀又在那古野城附近修築了新居城古渡城,並獲得了經濟發達的熱田作為自家的第二個經濟中心。

  有了津島、熱田兩大經濟中心的加持,織田信秀不滿足於尾張下四郡領地,開始覬覦因為松平清康之死陷入混亂的三河國,「安祥城之戰」便是在此背景下爆發。

  居城被奪取後的松平氏,基本喪失了對三河國人的控制力,不僅如此,就連松平清康的弟弟,繼任家督松平廣忠的叔叔松平信孝也投靠了織田信秀,松平一族已淪落到分崩離析的邊緣。

  這一形勢下,不少松平清康時代的家臣,既不願臣從織田信秀,也不甘心跟隨松平廣忠投靠今川義元,開始想要離開松平家另謀去處,一時間,整個松平氏人心惶惶。

  就在這時,剛抵達岡崎城下,準備去駿府拜訪師兄太原雪齋的雲峰龍興,為躲避潰兵劫掠,不得不在數名武士的護衛下,轉道臨近的上野城,並在城外的一處村子中借宿些時日。

  雲峰龍興這次駿府之行,其實已經推遲了一年多時間。

  早在天文七年(1538年)「宮川之亂」平定後,他便該動身東行,奈何這一年多來若狹武田氏一直不得安生,念及與義重的交情,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推遲出發。

  直到半個月前,耐不住太原雪齋的連番寫信催促,在徵得義重的同意後,他這才正式起程。

  為了他的安全,義重特意安排了朽木秀滿帶領十名精銳馬廻全程護送。安全起見,一路上眾人裝扮成商隊,儘可能地低調行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可事實卻是,你越是不想惹麻煩,麻煩越會主動找上門。

  「安祥城之戰」的爆發以及松平軍的潰敗,使得西三河一片混亂。雲峰龍興和朽木秀滿商量後,這才決定避開岡崎城,在上野城外的村子中停留數日,待戰亂平息再行出發。

  經與村中長者打聽,雲峰龍興等人了解到,這上野城乃是松平氏譜代重臣酒井忠尚的居城,此人在「安祥城之戰」後已主動與織田信秀實現了和睦。因此,在村子裡暫住幾日,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聽聞戰亂期間村子中還來了一群外地人,出于謹慎,村中的地侍將此事通報給了負責管理周邊數個村莊的酒井氏家臣榊原長政。後者也是對雲峰龍興等人的到訪產生懷疑,在地侍的指引下,來到了雲峰龍興下榻的屋敷。

  這位榊原長政出自榊原氏,一族自稱三河仁木氏的庶流,因遷居伊勢國和志郡榊原地方,故以「榊原」為苗字。二十餘年前,榊原氏一部分返回三河國,並出仕松平氏譜代酒井氏,因此算是松平氏的陪臣。

  得知榊原長政到訪,雲峰龍興絲毫不敢怠慢,他先是命人將武具藏一藏好,後由朽木秀滿和另一名馬廻陪同,十分客氣地接待了榊原長政。

  看著面前這名衣著樸素的僧人,榊原長政並沒有感到太多異樣,畢竟這年頭,商隊有僧侶隨行並不是什麼稀罕事。倒是端坐在雲峰龍興身後的朽木秀滿,引起了榊原長政的警覺。

  「大師從何處來,準備前往何處?」榊原長政客氣地問道。

  「貧僧來自京都的建仁寺,此番準備運送些貨物前往關東售賣。」雲峰龍興恭敬地回答道。

  「建仁寺?那可是寶剎啊。」榊原長政雖不信奉臨濟宗,但也知道建仁寺這一臨濟宗大本山的名氣。


  「大人過獎了,」雲峰龍興客氣道,「每年這個時候,寺前町都會準備一些貨物,由我們這些僧人跟隨町人、商賈前往各地售賣,賺點費用補貼寺院日常開支。」

  「原來如此。」榊原長政點了點頭,看似表示認可,可目光還是落在雲峰龍興身後的兩人身上。

  「敢問大師,您身後這兩位是?」榊原長政問道。

  「哦,這兩位是寺前町選派的商人,有他們同行,路上也相互有個照顧。」雲峰龍興回答道。

  「商人?」榊原長政上下打量著朽木秀滿兩人,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狐疑:「這坐姿、身材還有面相……依我看,似乎並不像是商人啊。」

  「哦?」雲峰龍興面不改色地回應道,「殿下多慮了,他們真的就是普通的商人。」

  「若真是商人,兩位可否將雙手手面朝上,容我一看?」聽起來是商量的語氣,可從中雲峰龍興聽出的一種不能拒絕的強硬。

  朽木秀滿兩人聽罷,相視一眼,他們當然知道榊原長政想看什麼,因此並未按照他的要求張開雙手,反而是下意識地伸手摸向腰間,房間內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看著朽木秀滿兩人的動作,榊原長政自覺猜測沒錯,也將手握緊腰間的佩刀,豆大的汗珠從雙方臉上滑落,一場衝突一觸即發。

  雲峰龍興敏銳地察覺到雙方的緊張情緒,立即側過臉對朽木秀滿命令道:「彌八郎,不得無禮。」

  朽木秀滿聽罷,便將手從腰間拿開,兩人又恢復了端坐的模樣。

  見此情形,榊原長政也鬆開佩刀,房間中的緊張氣氛得以緩和。

  「大人觀察入微,貧僧佩服。」雲峰龍興欠身道。

  「大師過獎了,既然如此,還請兩位大人自報家門吧,以免傷了和氣。」榊原長政言語也恢復了和氣。

  「大師,這……」朽木秀滿一臉難為地向雲峰龍興請示道。

  「都這樣了,大家不妨把話說開吧,彌八郎,你實話實說便是。」雲峰龍興示意道。

  「哈,遵命。」朽木秀滿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將自己的身份告知了榊原長政:「在下是若狹武衛殿麾下足輕大將,朽木彌八郎秀滿。旁邊這位是本家馬廻,粟屋又兵衛忠久。」

  「若狹武衛殿……朽木秀滿……」榊原長政大腦飛速運轉著,過了一小會兒,才恍然大悟道:「你們是來自若狹武田家?」

  「正是。」雲峰龍興微微頷首,「吾等確實是從若狹前來。途徑此地,還望大人行個方便。」

  「大師太客氣了!」榊原長政趕忙說道,「若狹武田氏的威名,在下早有耳聞,今日能見到諸位,實乃一大幸事!」

  「大人哪裡的話,」雲峰龍興報之一笑,「本家只是地處北陸一隅,實在受不起大人這般稱讚。」

  「您實在是謙虛了,」榊原長政恭敬地說道:「這幾年,在下從往來東海道的使者、商人口中早已聽聞若狹武衛殿和諸位若狹武士的威名,還請諸位不要謙虛,不要謙虛!」(本章完)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