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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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長清的身形如疾電,找到目標下手奇快奇准,不到一個眨眼的工夫,便將張小辮兒從眾卒中提到了天上。

  直到遠遠離去,雁營的一乾親兵都沒有反應,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家主將已經被人截走了。

  不說別人,甚至就連張小辮兒本人都飄在天上了,還沒覺出不對,把四周狂猛的勁風當做了刀光劍影,還在閉眼撒潑似的揮舞手中的雁翎刀。

  「吱吱吱吱!」

  元寶見狀,毫不客氣地大笑起來。

  嗯?

  張小辮兒正幻想著自己沖入賊軍軍陣中亂殺,大顯威風呢,忽然聽到熟悉的聲音,不由一愣,努力睜開眼向四周一看,當場就傻了。

  只見自己此時腳下虛浮,四周雲霧繚繞,竟不似人間!

  「臥……」

  下意識張開大嘴,想要大聲叫喊,剛一開口,就被雲天之上猛烈的罡風灌了一肚子。

  張小辮兒被風吹的,不小心讓口水嗆了一下,當即丟掉彎刀,捂著脖子劇烈咳嗽起來。

  到這個時候,他才幡然醒悟。

  我靠……三爺這是…上天了?!

  還沒明白過來到底怎麼回事,只聽頭頂傳來一道讓他魂牽夢縈的聲音:

  「不要慌,是我。」

  師父!

  張小辮兒一個激靈,猛地抬頭,卻見一個丰神俊朗的道人御劍而立,見他看來,咧嘴朝他微微一笑,神情一如既往的淡然。

  而他自己,正被道人一隻大手拎住衣襟,提在身側。

  「師父!」

  見到李長清的一瞬間,張小辮兒興奮地大叫一聲,臉色騰地漲紅,看起來無比的激動,整個身子都哆嗦起來。

  什麼雁營、粵寇,什麼襲營殺敵,紛紛都被他拋在了腦後!

  太好了,師父終於回來了!!

  這一刻,張小辮兒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下次師父再離開,三爺說什麼也要跟他老人家在一起!

  久別重逢,李長清也十分高興,將張小辮兒也放在劍上,喊一聲:

  「坐穩了,為師要加速了!」

  說完,念頭一動,腳下宿邙劍嗡地一顫,靈光四溢,化作一道白虹貫穿穹蒼,瞬間消失在天際。

  …………………………………………

  荒葬嶺萬屍墳,劍室人殿。

  李長清盤膝而坐,張小辮兒圍著劍池四周走動,臉色興奮。

  「師父,這麼說您老人家消失的兩個多月,就是在這兒鑄的劍?」

  「吱吱吱。」

  元寶也滿目好奇。

  李長清笑著點了點頭。

  「不錯。」

  「太牛了!」

  張小辮兒目光放亮,激動地道:

  「您老人家現在算是真正的劍仙了!」

  聽到弟子的恭維,這一次李長清並未反駁,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貧道這點兒小成就,和你統領三千雁卒,屢立戰功的張三爺比起來,簡直不足一提啊!」

  他忽然一嘆,搖頭調侃道:

  「貧道剛回靈州城,便聽到滿大街都在議論你張三爺的豐功偉績,聽的貧道這耳朵,都要長繭了……」

  張小辮兒聞言,頓時面紅耳赤,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連連擺手苦笑道:

  「師父,這才剛見面,您老人家就別拿徒弟我開涮了!」

  「我能被那馬天錫賞識,搖身一變當上雁營的營官,那不都是看在您的面子上嘛!」

  「那可不一定啊…」

  李長清似笑非笑地瞥了張小辮兒一眼,見後者愈發窘迫,便不再多言。

  「罷了,此乃小事,多說無益。」

  說著,道人再度嘆了口氣,只不過這一次,多了幾分無奈。

  沒有猶豫,而是直接開門見山地道:

  「為師不想瞞你,我這次回來,是來和你道別的。」


  說到這,他頓了頓,看了眼張小辮兒的臉色,卻見後者一臉愕然。

  李長清心中悠悠一嘆,面上卻看不出變化,繼續道:

  「在離開之前,為師還有幾件要緊的事要囑咐你。」

  「什麼!師父你又要走?!」

  這時,張小辮兒才猛然回神,一臉的震驚,再也忍不住,張嘴打斷了道人的話。

  李長清也不惱,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六日之後,即是貧道離開之時。」

  「師父,徒弟要和你一起,你去哪兒,我張觀就去哪兒!」

  張小辮兒脫口而出。

  李長清聞言皺了皺眉,本想斷言回絕,卻見張小辮兒一臉前所未有的堅定,目光死死地盯著自己,眼底似有淚光浮動,終究是沒狠下心。

  人非仙神,孰能無情?

  更何況,張小辮兒還是他的親傳弟子。

  兩人朝夕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也足夠建立起深厚的感情了。

  一想到猝然離別之後,很可能再也回不到《金棺陵獸》所在的時代,師徒終老再不得相見,繞是以李長清心硬如鐵,此時面對張小辮兒的依依不捨,也不由心搖神移,陷入了深深的猶豫。

  他本是果決之人,之前不論是拒絕紅姑,還是與陳玉樓、鷓鴣哨等好友告別時,都表現的無比灑脫,說走就走,從不拖泥帶水。

  但這不代表他就是一個無情之輩。

  相反,從穿越到被師父秋堇真人所救,並一步步撫養長大,李長清能有現在的成就,與身邊之人的招撫脫不開關係,這也就註定了他是一個極重感情的人。

  但人與人不能一概而論,每個人表達自己內心感情的方式都有不同,有的人熱情豪放,喜歡把心中的情緒直接道出,而有的人生性內斂,天生不善於表達情感,只是默默把一切都藏在心底,只有自己知曉。

  而李長清正屬於後者。

  不論是和師父秋堇真人、師叔冬堇真人的師徒情,還是小師妹的兄妹情,與同門之間的情誼等等,在他心裡都有很重的地位。

  他也承認,一開始剛被傳送到鬼吹燈世界的時候,心裡其實並未將裡面的人物放在眼裡,純粹抱著一種遊戲人間的態度,只把紅姑、陳玉樓、鷓鴣哨等人當作了自己精彩人生的過客,所以才會表現的格外灑脫,好像對所有事都渾不在乎。

  這也是他面對紅姑娘情深意重的以身相許時,會拒絕的那麼不留餘地,那麼的無情。

  因為壓根兒就沒放在心上。

  現在看來,是他錯了。

  但這世上並沒有後悔藥可買。

  當李長清再度與陳玉樓重逢時,看著後者蒼蒼的白髮和滿臉的皺紋,看著對方見到自己時,那發自內心的震撼與驚喜,就在那瞬間,他的心弦被狠狠觸動了,仿佛明悟了什麼。

  不久之後,當他捏碎回憶涎晶,看到鷓鴣哨和紅姑娘兩人最後的經歷時,那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終於讓他徹底下定了決心。

  錯過是一種遺憾,過去的事無法改變。

  不過從那時開始,李長清決定拼盡所能,重寫結局!

  這也是他後面得知鷓鴣哨的蹤跡時,會冒著被困死在青銅門後的危險,不顧天母幻境的重重危機,毅然只身前往,只為帶老友回家。

  對他來說,這不僅是因為友情,更是因為愧疚,因為彌補過往遺憾的決心!

  不出意料,李長清成功了。

  這也讓他的內心更加振奮。

  下次再回到鬼吹燈世界,他的另一個想法也可以著手實施了…

  回首再看,陳玉樓、鷓鴣哨、啞巴崑崙摩勒、花瑪拐、胡國華、胡云宣………原來已經有這麼多舊友的結局,因為他而被改變。

  鬼吹燈宇宙不可違背的命運,似乎已被他親手撕開了一條不可癒合的口子。

  可以預見,未來必定還會有更多。

  這真是一次任重而道遠的挑戰啊……

  昏暗的大殿中,燭火冥滅不定,李長清盤坐在劍池旁邊,望著漆黑一片的穹頂,微微出神,一言不發。

  在他身前,元寶急的抓耳撓腮,坐臥不安。

  張小辮兒跪倒在地,額頭緊緊貼在冰冷的地磚上,已經磕破了皮。


  眼淚混著血水流了下來,已然乾涸。

  「師父……」

  少年抬起頭,淚眼朦朧地望著面前的道人,語氣發顫,面如死灰,一顆心已然沉到了谷底。

  相處的這段時日,他對自己師父的脾氣已經十分了解,見後者始終沉默,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

  只是少年的脾性,總會讓他一直堅持下去,直到被無情拒絕。

  「地上涼,起來吧。」

  這時,李長清開口了,語氣一如往昔。

  「為師不是說過嗎,不許跪。」

  「不,徒弟不起來!」

  張小辮兒重重叩首,死死咬著嘴唇,聲音嘶啞:

  「只要師父不答應,我就在這兒跪一輩子!」

  李長清見狀也沒有勉強,看著面前倔強如驢的徒弟,心中好笑。

  「怎麼,不做你的雁營營官了?」

  「不做!」

  張小辮兒悶著頭。

  「明珠小姐也不要了?」

  李長清又問。

  「……」

  張小辮兒愕然抬頭,正對上道人玩味的目光,臉上頓時臊得通紅,又把頭低了下去,瓮聲瓮氣地道:

  「不要了…」

  李長清點了點頭,沉默片刻,忽然哈哈一笑:

  「既如此,你便起來吧,日後跟在為師身邊,招子可要放亮點兒!」

  「什……師父,您答應了?!」

  張小辮兒一臉懵逼,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急忙大聲問道:

  「您老答應帶徒弟一起走了,不會是我的幻聽吧?」

  李長清笑著點了點頭。

  「好耶!!」

  張小辮兒見狀,足足愣了幾息,而後從地上一躍而起,狠狠揮了揮拳頭,在大殿裡又蹦又跳。

  「吱吱吱吱!」

  元寶也異常興奮,當場表演了一段「抽筋舞」。

  一人一猴鬧作了一團,讓原本死寂的大殿變得十分熱鬧。

  李長清換了個姿勢,扶額看著面前這兩個活寶,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們別高興的太早,貧道還有三個條件!」

  「哈哈,只要師父你答應讓我跟在身邊,別說區區三個條件,就算三千三萬個條件,徒弟也答應!」

  張小辮兒渾不在意。

  他怎麼也沒想到師父會突然改口,對他來說,這無異於洞房花燭夜,久旱逢甘霖,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沉浸在了無邊的喜悅之中。

  「你小子先別急著點頭,老實坐下,聽為師慢慢講來!」

  李長清心中無語,伸手便將兩個活寶揪到了跟前,強按著坐了下去。

  「師父您說!」

  張小辮兒得償所願,嘴角都咧到耳根子了,笑呵呵沖道人拱了拱手,已然不知自己姓什麼了。

  旁邊的元寶比他也好不了多少。

  「哼哼,這第一嘛,就是要保守秘密!」

  李長清緩緩地道:

  「關於師門的秘密和為師的秘密,待你知道以後,不可以外傳,就算是摯愛親朋,也絕不能說!」

  「若是你小子將來管不住自己的嘴,不小心透漏出去,那就別怪為師無情了!就算你躲到天南海北,為師上九天,下碧落,也能將你揪出來,扒皮抽筋,挫骨揚灰!你可能保證?」

  「啊?這麼嚴重!」

  張小辮兒被道人的語氣嚇了一跳,不由縮了縮脖子,撓頭問道:

  「師父,到底是什麼秘密啊?」

  「六日之後,自有分曉,你現在只需告訴我,能否做到?」

  李長清沒有直說,而是賣了個關子。

  「沒問題,師父你放心好了!」

  張小辮兒拍了拍胸脯,一口應下。

  「嗯,那麼第二個條件,你以後跟在為師身邊,凡事多看少說,一切都要聽從為師的吩咐,可能做到?」


  李長清伸出兩根手指頭。

  「嘿嘿…」

  張小辮兒討好一笑,邊為師父捶腿邊說道:

  「師父哪裡的話,咱們做徒弟的,自然要聽師父的話,這是天經地義嘛!」

  「油嘴滑舌。」

  李長清啞然失笑,搖了搖頭,又伸出了第三根手指。

  「最後一個條件,為師雖然同意讓你跟在身邊,但這只是暫時的,總有一天,你會出師獨自外出闖蕩,雛鷹展翅,乳虎嘯谷。」

  「人生在世,沒有什麼東西是長久不變的,待時機成熟,為師便會將你逐出師門,一直躲在為師的庇護下,是不會有大出息的,你的命格,註定你此生不會平凡,你要隨時做好準備。」

  張小辮兒聞言臉色大變,張了張嘴,最終卻是什麼也沒說,垂頭想了一陣,重重點了點頭。

  「善。」

  李長清滿意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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