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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了一整天的工夫錄歌,到了晚上anda和梁嬛帶顧熙之見了晚會的總導演,這位節目導演四十來歲,思想比較守舊,雖然梁嬛和anda極力推薦,但他對顧熙之的接受程度僅限於勉強。

  他的印象里,顧熙之只是一個演員,雖然也曾唱過歌,但卻完全是個演而優則唱、靠後期製作補缺補差的偶像歌手,遠不能和天后梁嬛相提並論。

  幸運的是,最終他還是答應了下來讓顧熙之試試,而晚會的節目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

  數日後。

  節日晚會篩選現場。

  數百塊led升降台與寬大的背投讓整個舞台的看起來氣勢磅礴,歌舞組第一輪篩選時間晚上七點以後,顧熙之身穿一身黑色風衣頭帶鴨舌帽坐角落裡吃晚飯,陪同的唐余坐一邊看雜誌,後台里許多演員正進行緊張的化妝準備。

  舞台上正演唱的是一個非常有氣的女歌手,進入演播廳之前顧熙之曾為樓下圍堵的粉絲數量驚嘆,顧熙之也曾聽過她的歌,不過她的唱片和現場效果絕對相差甚遠。

  導演是個急性子,女歌手演唱了一半就換了下去,經紀大概和他吵了一路,來到後台依然喋喋不休。

  「們小意現的氣絕對可以不輸壓軸的天王天后,就算唱現場不夠穩,也可以練嘛,況且這麼多真唱的,假唱一下也沒有關係,導演要為節目效果變通啊。」

  「開什麼玩笑,這麼大的晚會要假唱,以為泱泱大國會唱歌的都死光了?」

  「導演,這樣說話就太難聽了,這樣不知變通不吸引年輕藝,晚會不會成功的!而且,這次一定是因為音響有問題才會這樣,們小意之前一直都很好!不信可以看下一個歌手的表現!」

  正巧這時廣播裡催促下一組表演者上場,顧熙之看看那位經紀和導演,導演和經紀也看看她,很快顧熙之扔掉手裡的盒飯走上前。

  「等一下。」導演看著要上台的顧熙之,像是怕她會砸場子給落下音響真有問題的口實,阻止道,「等一下再上去,先讓桑雪上。」

  「導演,桑雪剛剛被叫出去了。」

  這一聲讓導演的臉色變得有點差,來回演播廳後台看了一圈,導演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向顧熙之說,「好好唱。」

  顧熙之看看他,又看看跟他較勁的經紀,微微揚起唇角,「知道了。」

  雖然這種節目篩選根本不會開舞台效果,可是當久違的燈光打下來,顧熙之還是覺得眼前這一切熟悉的太過美好。

  之前一直錄音棚里進行這項工作,但原來能夠令矚目的鎂光燈下表演才是最讓滿足的。

  控制室內錄音師把她的伴奏導入數字調音台,顧熙之給音響發去一個示意,偌大的演播大廳很快被c大調優雅醉的旋律籠罩。

  台下並無一,一排排空蕩蕩的座位寂靜的仿佛沒有靈魂,顧熙之手握麥克風啟嗓,目光靜落遠處,帽檐下的容色十分安寧。

  「回首顰眉,時光鎖住沙漏。任悲歡承轉,墜入深溝。」

  ……

  「是一種預感,走不完這一步。怎麼哭不痛苦,絕望的前路。」

  …………

  ……

  舞台上的歌聲仿佛穿透了整個演播廳,漂亮的嗓子讓覺得這聲音不該是從一個美女歌手那裡發出的。這首歌梁嬛那裡用了很多咽音唱腔,原本以為那樣才是美到絕倫直達靈魂的表現方式,但原來這樣的曲調用穿透力十足的唱法演唱出來又是一種全新的感官體驗。她的嗓子很亮,像是可以反射陽光的玻璃,重要的是,前半部分最有可能失誤的地方她卻唱的無比穩定,簡直是給上一位演唱者巨大的難看。

  她初上台時,導演一直雙手緊握顯得緊張,但是前半段唱完之後導演就明顯放鬆下來,等到她唱到副歌部分,導演看剛剛那位經紀的眼神已經帶著勝利的挑釁。

  終於那位經紀還是顧熙之的歌曲結束之前帶著他的藝離開,從舞台回到後台後顧熙之對自己的表現已經有底,因此導演看向她時多出來的讚許也她的意料之中。

  「收回之前的話,不僅僅是一個偶像歌手。」

  顧熙之不驕不躁的樣子,「謝謝。」

  導演又說,「等通知過來彩排吧,但是不能保證一定會留到最後,畢竟好節目還有很多。」

  「謝謝您給的機會,會好好把握。」

  十二月的天到了晚上特別冷,出門以後顧熙之披上很厚的花呢大衣並裹上圍巾,直到上車才摘下它。


  唐余上車之後發動油門,並說,「就音樂上好好發展也很好,至少現看起來它比電影順利很多,一定要擠破頭費盡心思去演電影麼?」

  「以為每天跑幾千米對著那些曲譜樂譜不吃不喝是因為喜歡音樂麼?。」顧熙之摘下帽子,理了理蓬蓬的短髮,又對著鏡子摘下銀質鏤空耳環,側目看著他微笑,「承認音樂曾經對來說也是一種神聖令嚮往的東西,但是當它只能證明不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廢物時,它對來說就只是一個工具,一點兒也不覺得一個喜歡電影的有一天成為一代歌后會是多麼榮耀的事情,如果喜歡拉小提琴,上天卻偏偏只讓有彈鋼琴的天賦,會覺得這是幸運麼?」

  唐余只是手扶方向盤正視前方的路,「就這麼喜歡電影?」

  「曾經吧。」顧熙之回過頭目光直視前方,漆黑的瞳仁黑暗裡閃閃發光,「曾經真的很喜歡站鏡頭面前感受角色物的喜怒哀樂,現不了。」

  「所以現做這些只是因為不甘心?」

  顧熙之沉默片刻,轉過頭看著他的側臉,「不喜歡它,是因為還沒有資格說喜歡。」

  「好。」唐余看她一眼,遲遲說,「過幾天ara辦生日party,李斯嘉麗應邀之列,田幼藍說到時候跟賀雪一起去,別談電影的事情,給她留個好印象就好。」

  「知道了。」顧熙之的神情很平靜。

  前一夜下過一場小雨,街道被雨水沖刷一遍,道路兩旁的法國梧桐突兀地高聳,城市蜿蜒曲折的高架看起來冰冷而沒有色彩。

  天氣一整天都陰沉沉的,到了傍晚則飄起了細碎的雪花,下班時間路上格外堵塞,好有雪的傍晚處處是景,顧熙之一路與賀雪聊天看景,時間倒也不難打發。

  傳言中鍾霖姍本市內的房產多不勝數,而她所居住的別墅是其中豪華之最。

  六點鐘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車子停別墅外,主家一見有客立刻來熱情迎接,顧熙之隨賀雪一起踏入金色為主色調的別墅內,剛走入房間沒多久,金屬色的耳環被一股力量輕輕拉拽,顧熙之回頭,卻看見梁優優詫異地望著自己。

  「魂淡,真的是?!」

  這一聲說不大卻也實不小,屋內的大概被門前的聲音吸引,紛紛將目光投過來,但是很多看見玄關處所站之時,還是對顧熙之的外貌顯得很不能確定。

  她穿金色短裙和同色系的高跟鞋,蓬鬆的短髮下兩枚耳環剔透閃亮。和場很多高貴甜美系的女客比起來,她的打扮看起來張揚且時尚感十足,重要的是,她剪了短髮,但是她剪短髮不難看,反而比從前看起來更有氣質。

  顧熙之避開無數道射線,拉起梁優優的手走到角落裡才說,「來這裡找李斯嘉麗,待會兒就走。」

  「魂淡,回國不告訴,現就是一個魂淡知道麼?」

  顧熙之抬頭看著她,完全懶得跟她吵,只說,「有空約出來讓好好罵,這個場合不太好。」

  「明天。」

  「明天沒空。」

  「魂淡!」

  顧熙之直視她瞪視的目光,本想退一步答應她明天可以,但是身後的嘈雜聲和梁優優改變的視線都讓她緘口轉身。

  進門的是兩個女,走左邊的女身穿大紅色中國風旗袍,上身披著一件白色貂毛外套,她梳著古典的髮式,十二厘米長的高跟鞋讓她看起來非常高挑纖瘦,因為有著八分之一的外國血統,雖然她的穿著很中式,卻沒有讓看出古典的韻味,但是她太漂亮了,漂亮到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因此即便她的風格壓根不適合旗袍,但還是讓覺得她這麼穿很漂亮。

  顧熙之的視線從她身上收回,落她的身側。

  那個身穿黑色禮服,禮服的顏色很純粹,是正式禮服的黑,由於禮服下擺用了精緻活潑的紗,整件衣服看起來並沒有那麼沉悶,只是大概因為服裝主的妝容色調較冷,她看起來眼色略淡,即便微微笑起時明艷的令難以直視,但她還是令覺得有些高高上的難以接近。

  無關容貌,氣質所至。

  「如果用四個字形容她們兩個,們會選擇什麼?」

  身後有女孩子說話,顧熙之收回視線,很快聽另一個女孩說,「美到坑爹。」

  另一個女孩說,「一對璧。」

  問問題的女孩笑道,「是一對賤吧。」

  「哦,說ara啊,哈哈,今天是家生日,們別這樣。」

  「姓曲的也沒好到哪裡去啊,逼的家姐妹斷絕關係,她還真以為她像公眾形象一樣那麼乾淨啊。」


  「咳,可千萬別這樣說,家兩個都是亞洲面部黃金比例典範,不怕家說嫉妒啊。」

  「說就說唄,說能改變她們兩個是賤是事實麼?」

  幾還說笑,顧熙之看看手拿包上的吊飾,轉過頭看向說話的姑娘。

  梁優優見她轉身立刻拉住她,「觀音菩薩都有罵,哪個背後沒說,就當沒聽見,而且這也不關的事,帶去看新男朋友。」

  顧熙之看了看梁優優,將她放自己胳膊上的手推下去,直奔那幾個女生而去。

  女生們聊的正熱烈,忽然見到顧熙之來勢洶洶的站她們面前,紛紛顯得詫異。

  「有事麼?」說話的正巧是罵的女生。

  顧熙之目光直視她,「道歉。」

  女生有些詫異,莫名其妙道,「道什麼歉,還有,這是什麼表情,要找事麼?」

  顧熙之冷淡的目光掃過她濃妝的面容,緩緩將手拿包提起,並將包包上的吊飾拿給她看。

  「給三十秒的時間,不道歉會後悔。」

  那女生莫名地看著她包包上的吊飾,一開始還十分硬氣,但是當顧熙之拿起那稀奇古怪的吊飾調試什麼時,不止那女生,旁邊的女聲都有些詫異了。

  角落裡的空間一直響著被刻錄的快進聲音,不著片刻,她們卻錄音筆里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如果用四個字形容她們兩個,們會選擇什麼?」

  「美到坑爹。」

  「一對璧。」

  「是一對賤吧。」

  …………

  ……

  女生看著她手裡的錄音筆,漸漸驚訝起來,「神經病吧出門帶這種東西。」

  「怎樣不勞操心,不過把它暴露出來對這樣的公眾物實不太好。」顧熙之收起錄音筆,「怎樣,現要不要道歉?」

  女生一臉怒容,但看到她手裡的東西,氣勢卻到底下降了許多。

  顧熙之挑挑眉。

  女生避開她的視線,自認倒霉般,「好,錯了,不該隨便罵。」

  「還有。」顧熙之雙手環胸看她。

  「好了。」女生被她逼的有些情緒反抗,「以後不會再罵剛剛罵過的了,夠了麼?」

  顧熙之與她對視數秒,沒有繼續逼她,只淡淡地瞥了她身邊的一眼,轉身走開了。

  梁優優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好半天才跟了上去。

  「喂,隨身帶錄音筆是要報復社會麼?」

  「喂喂喂,別走那麼快啊!」

  ……

  雖然梁優優追到了顧熙之,可是不管她怎麼勸說,李斯嘉麗到來以前,她都只是靜靜地坐角落裡,絲毫沒有融入這個宴會的意思。

  李斯嘉麗來的很遲,晚宴開始後足足半小時顧熙之才終於等到她出現,彼時大家酒意正酣,許多明星看見她來到卻紛紛熱情上前攀談。

  顧熙之角落又坐了半小時,可是這半小時裡她周圍的密集的像蜂窩,就算是想要製造偶遇的意外,恐怕也要先和肉盾先打一聲招呼。

  夜色正安靜,落地玻璃窗外的雪花紛紛揚揚的下,整個宴會廳蕩漾著節奏舒緩的舞曲,主一杯杯地陪著客喝酒,舞池裡的客卻是不飲自醉。

  已經一個小時過去了,連李斯嘉麗看起來都有些醉意,顧熙之看看時間,又發了一條簡訊給梁優優:

  幫留意一下李,去洗手間。

  對方很快回覆:

  知道。

  來到洗手間後顧熙之補了補妝,又從手拿包里翻出一些硬幣,這才再一次回到宴會廳。

  雖然大廳里依然香歌曼舞,可是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李斯嘉麗卻已經不剛剛的位置。

  顧熙之正要給梁優優發簡訊詢問,手拿包里卻響起短消息提示,顧熙之拿出手機打開信箱,看見梁優優發來的一行小字:

  李現二樓,過來。

  收起手機,顧熙之環顧大廳一圈,很快來到樓梯處,踩著質感很好的紅木梯上樓。

  二樓依然大的很空曠,並且大部分的空間光線都不太好,顧熙之走了幾步很快對剛剛那條簡訊產生質疑,回了電話並接通的第一瞬問,「她哪?」


  「二樓向左走往花園這邊來有一個閣樓,先向左。」

  「左……」顧熙之回頭看了看上樓的位置,又原路後退向走廊的另一邊去。

  沒有到達走廊靠近的上樓聲讓顧熙之愣了愣,很快退到牆邊。

  「ara,樓上麼?」

  帶著濃濃酒意的聲音,也是讓顧熙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

  顧熙之一緊張,立刻掛掉電話向後退幾步。

  雖然二樓鋪就的厚重羊絨毯令高跟鞋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可是感覺到腳步聲靠近,顧熙之還是向後靠了靠,並小心翼翼地擰了擰門球。

  門沒有落鎖,顧熙之打開門後迅速退入室內躲門後。

  因為走道上全是地毯,進門之後顧熙之很難再聽到屋外的走動聲。等了好久不見有,顧熙之正要開門出去,一陣手機鈴聲卻響起。

  看看黑暗裡亮起的手機屏幕,顧熙之迅速按掉電話關機向室內陽台邊走,但是來不及躲的更加隱秘,敲門聲已經響起。

  「ara,這裡?」

  話音剛落已推開門走進來。

  屋外燈光雖暗,卻勉強可以看清輪廓。顧熙之看著門扇從打開到閉合曲熙之清晰又模糊下來的輪廓,雙腳不自覺地後退,身體幾乎緊貼牆壁。

  「ara?」

  黑暗中她似乎尋找燈光開關,但很快因為酒醉停止了茫然的行動,並且向陽台走了過來。

  靠近床邊的位置有一個木質器皿,顧熙之剛剛走過來的時候差一點被那東西絆倒,感覺到曲熙之從床邊走過,顧熙之幾乎下意識想要提醒她小心,可是張開口卻又一點聲音也難以發出。

  也許是因為鍾霖姍的生日的確讓她很高興,曲熙之喝了不少酒,樓下時她好幾次看見她和鍾霖姍一起向客敬酒,那殷紅的臉色和飛揚的情緒燈光下美的逼眼球。

  從前她不愛主動喝酒,從前她看起來像是不會醉。

  畢竟室內還是一片漆黑,她又醉意熏然,路過木質的路障時,曲熙之壓根沒有避讓,到底還是羊絨地毯上跌了下去。

  她跌倒時只是發出了細微的吃痛聲,顧熙之看著黑暗裡模模糊糊的暗影,雙腳下意識地邁開一步,看起來似乎想要去扶她。

  這個動作僅止於一步,顧熙之靜靜地看著那模糊的影子,背身後的雙手緊緊捏著,身體卻更靠近牆面了。

  曲熙之只地面上停留片刻,很快撐起自己越過那木質路障。

  「ara,做什麼。」

  她靠近自己,越來越近。

  顧熙之看著那模模糊糊的影子,緊張的快要不能呼吸。

  雖然知道她好像喝醉了並且屋裡很黑她未必會看見自己,可是看見她一步步向自己走過來,顧熙之還是覺得,如果能夠再貼近牆面一些,再貼近一些就好了。

  身體一直極力避讓她,顧熙之看起來恨不能擁有穿牆之術,眼下真的是好半天沒有呼吸。

  曲熙之一步步向前,一步步摸索,卻還是經過了顧熙之,繼續向前走。

  聽見她從自己身前走過的聲音,顧熙之像是得到什麼大赦,終於微微舒一口氣。

  就她剛剛喘息之際……

  「找到了。」

  右手被輕輕握住,曲熙之的聲音出現耳邊很近很近的地方。

  兩個的體溫相觸,顧熙之像是驚弓之鳥,立刻縮回自己的手,可是還沒有向前踏出一步,腰間卻被柔軟的雙臂圈住。

  曲熙之從她身後抱住她,下巴輕輕擱她的右肩,「跑什麼呢,嗯?」

  濃淡相宜的香水氣息混合著酒氣籠罩下來,熟悉的味道讓顧熙之一陣恍惚,本以為身後的問出這個問題一定會要一個回答,可是顧熙之糾結半天沒有發出聲音後卻發現對方根本就沒有要她回答的意思。

  空氣很靜,仿佛可以聽見雪花隔著一扇窗子簌簌落下的聲音,室內漆黑一片,顧熙之靜靜地站原地,身體僵的連呼吸都沒有。

  原本雖然很不想被她發現,但事已至此,她還是想要第一時間解釋她認錯的事情,可是這麼長時間過去,她只是摟著自己,什麼事情也不做,什麼話也不說,好像僅僅一個擁抱就可以代替所有。

  她安靜的仿佛不存。

  顧熙之靜靜地感受著她的氣息,漸漸開始覺得,她也許是醉的太厲害,等一會兒,再等一會兒,她或許可以扶她去休息,然後悄悄離開,就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腰間的雙手根本就沒什麼力氣,可是對方的身體重量卻沒有讓自己承擔太多。因為背對著她看不見她到底怎樣,顧熙之等了很久,終於因為不能說話忍不住試圖推開她。

  雙手剛剛觸及她的手想要輕輕掰開,對方卻收緊摟住她的雙手,但僅僅只是這個動作,她的姿勢沒有更多的調整,仿佛一點點變化都會驚擾到誰的夢。

  顧熙之沒有再動,像是怕自己的動作會給自己帶來麻煩,又像是覺得,身後熟悉的擁抱其實如此溫柔,溫柔的好像可以撫平一切。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擁抱已經定格成了天長地久的姿態,耳邊響起比空氣還輕的氣聲,那道聲音很低,低的無比溫柔。

  「那件婚紗很漂亮,穿上它一定很美,買給,好不好?」

  她說她們的事。

  顧熙之不語。

  所有隱瞞的前提是不說話,除了沉默她沒有選擇。

  沒有選擇。

  曲熙之卻依然不求回答,安靜地說,「送給的生日禮物準備了三個月,開始她們都說不會喜歡,心裡就想,她們哪有了解呢,家姑娘想什麼怎麼會不知道啊,說是不是?」

  低聲軟語,無數讓顧熙之聽都聽不懂的話。

  顧熙之閉上眼睛任她耳邊訴說對另一個女的感情,任她如何深情,不過當作一場虛幻的戲劇。

  窗外的雪似乎越下越大,就像熱烈的海誓山盟一樣洶湧成災。北風嗚嗚的刮過,一次又一次地摧殘著花園裡脆弱的枝椏。這個風雪夜是如此的靜謐,卻又如此的肆虐。

  顧熙之已經麻木到聽不見她的聲音。

  直到她摟著她低聲發問:

  「所以,愛麼?」

  愛麼。

  像是被這句話刺痛,黑暗中顧熙之緩緩睜開雙眼,眼前卻是比黑洞還深邃的無底洞。

  曲熙之收緊左手,右手卻摸索到她的手輕輕握住,她耳邊輕聲說,「愛就握住的手,好不好?」

  她的聲音輕的像雪花,像微風,像純潔的頌歌。她像另一個親昵的撒嬌。

  顧熙之靜靜地站原地,身體像是被施了咒術,不能動彈,不能逃離。

  曲熙之眷戀地摟緊她,聲音更加膩了,「好不好,嗯?」

  一顆心被什麼東西拉扯的發酸,顧熙之閉上眼睛,指尖幾度抬起,卻又無力地垂了下去。

  這是一場荒唐的遊戲,她等待另一個向她告白。

  顧熙之沒有辦法做出那樣的動作。

  有風從沒有關緊的窗子鑽進來,冷的刺骨。

  屋內僵持著很久沒有說話,空氣好像變成了冰。

  曲熙之等了很久很久。

  她等了很久很久。

  終於,像是覺得等不到了,她低聲說,「但是愛。」

  一窗之隔的室外狂風暴雪。

  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地面上迅速凝結成冰,空氣冷的幾乎可以凍住任何狂熱。

  顧熙之靜靜地望著漆黑的空間,容色似乎有些細微的變化,但很快,這種變化因為接下來的聲音變得僵硬無比。

  「ara。」她她耳邊輕聲說。

  「生日快樂。」

  越來越多的冰冷空氣將厚重的窗簾撩起一個角,隔著漂亮的玻璃,幾盞聖誕樹模型的造型燈將雪花打出五顏六色的色澤。似乎有幾片雪花隨風鑽入室內,顧熙之的眼睛被那冷風刺的生疼,忍不住緩緩合上它。

  有什麼東西空氣里冷卻,漸漸變得像雪水一樣冰冷。曲熙之又一次收緊摟住她的雙手,氣息輕輕拂過她修長的脖子。

  溫熱的氣息打頸間,酥酥的感覺令顧熙之一驚。

  好像是到了此時此刻才意識到這樣的氣氛對於一對情侶來說太敏感,顧熙之雙手放置她的雙手之上意圖推開她,然而動作剛剛進行一半她卻忽然放開自己,顧熙之再要去分辨她做什麼,靠近的氣息卻出現正前方。

  黑暗裡沒有一絲可以感知的光線,這樣的環境裡卻發生了顧熙之最不想要發生的事情。

  她的唇緩緩覆了下來,呼吸之間都是酒精苦澀的氣息。

  沒有刺骨的風,也沒有可愛的雪花飄進來。血液像是結了冰,四肢都變得麻木不堪。顧熙之忍受不了唇上細膩的親吻,好像每一次她的唇輕輕觸碰下來就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凌遲般她身上劃下來。


  用盡力氣將她推開,顧熙之轉過身,不顧膝蓋磕碰到了什麼鈍物,也顧不了跌倒了幾下,整個就像是致力於逃離什麼可怕的東西,狼狽而又歇斯底里。

  根本就不再有什麼電影,沒有什麼導演,顧熙之一路跌跌撞撞的從樓上跑下樓,顧不上一些詫異的視線,也顧不上今天晚上來這裡的目的,整個就像是被什麼巨大的可怕驚的魂不附體,跌撞著跑出了別墅。

  不知道為什麼會來這裡,明明她不該來這裡。

  她本以為她可以不懼一切。

  找她找了很久的梁優優看見她跑出別墅立刻收起電話拿外套追上去,室外溫度不比室內,梁優優找了一會兒就被冷氣凍的手腳冰寒,正要開車去找她,一掃眼卻花園的轉彎看見她。

  「瘋了。」梁優優看著只穿短裙靠著牆壁站雪地里的顧熙之,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知道這是什麼天氣麼?去國外兩年變得能耐了是麼?想死就死遠一點,不要被看見啊?!」

  顧熙之似乎是冷到了極點,整個都顫抖。她緩緩轉移視線看向她,雙唇抖到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家說……曲……和鍾霖姍住……一起,這是真……對不對。」

  梁優優看起來很沒耐心,雖然將自己的風衣外套脫下來套她身上,說話卻毫不留情,「所以大半夜就是為了這件事情發神經麼?當初走的這麼灑脫,現還管這件事情做什麼?」

  「只是問一下。」顧熙之像是支持不住顫抖的身體,聲音有些激動,「一個無關緊要的都可以問,為什麼不可以。」

  「可以,也可以告訴!」梁優優大聲道,「她們一起兩年了,很久以前曲熙之就東浦路買了別墅送給ara,她們這兩年大部分時間都住一起,半年前曲熙之和ara互贈了戒指,有幸看過ara的那一枚,要重複一下那枚鑽石腰部刻的是什麼字麼?」

  顧熙之一直搖頭,像是拒絕聽她繼續說下去,又像是不相信她剛才說的話。

  「告訴。」梁優優一字一句道,「上面寫著loveyouforever中文叫永遠愛!當初被拋棄的現終於找到真愛了,這裡哭哭啼啼要死要活是想幹嘛?曲熙之這樣的當初為做到那樣的程度卻被視如敝屣,是個正常都不會對有任何留戀,況且她是曲熙之,以為除了這世界上沒喜歡她麼?!」

  「別說了!」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顧熙之將她的衣服脫下來扔給她,「別再說了!」

  她的腿像是凍的有些僵硬,尤其是膝蓋部位看起來讓她很痛,但即便這樣,她依然逃跑一般踉蹌地前行,仿佛身後布滿了劇毒的荊棘藤蔓。

  回去的路漫長而曲折,顧熙之找了很久才用僵硬的雙手找到剛剛交房的房間鑰匙。

  偌大的房間裡空空蕩蕩,客廳里還擺放著剛剛運過來的行李,顧熙之從一個個行李包里翻出一些成年舊物。

  已經過時許久的包包、鞋子、衣服,小心保護卻還是因為時間太久而壞掉的雨傘,一串串可以賣出大好價錢的鑽石項鍊……

  被從包里翻出來的東西凌亂地散落一地,顧熙之抬起頭看著客廳里巨大的鏡子,用力拽下脖子上那串造型特殊的項鍊項墜。

  一個閃電打下來,緊接著雷聲轟鳴,顧熙之抬頭看了看陽台的位置,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跌跌撞撞把陽台上的包裹拿到客廳。

  因為大雪的緣故,包裹外壁很多處已經沾濕,顧熙之小心翼翼地從裡面翻出很多雜物,最終將一副裝裱好的畫拿了出來。

  畫面里的坐潔白的層雲里,她有天使一樣的容顏和潔白的衣裳,她的唇角微微彎起時溫柔而驚艷,宛若禪定的笑容帶著無限慈悲的力量。

  她那麼美麗,那麼溫柔。

  她看著她微笑。

  她像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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