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招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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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招惹

  溫悠悠並不是每天都能去林府,畢竟她跟林家大公子只是有婚約在身,還並未成親,成日往人家府上跑成何體統。

  大部分時間,她都要待在府里,跟若華表姐一起學習琴棋書畫和女紅。

  侯夫人專門請了女夫子來侯府教她們,隔六日能休息一次。

  「表姐,成日坐在這裡好生無趣啊,我想去林府找他。」夫子離開以後,溫悠悠雙手成拳托著下巴,神色懨懨。

  顧若華當然知道她要找的人是誰。

  她停下筆,無奈地笑看了溫悠悠一眼,「哪能天天去找?你不怕被人說啊。」

  「就算不能去找他,哪怕讓我去馬場玩也行啊,成日悶在府里,我都快悶傻了。」溫悠悠把紙筆揮到一旁,趴在桌上嘟著嘴說道。

  之前娘親嫌她不像個大家閨秀,特意拘著她,不讓她去馬場練騎射,還把教她習武的夫子給調走了。

  所以她現在只能被困在院子裡,成日不是繡花,就是讀書習字,無聊得緊。

  「你不是要給他繡帕子嗎?你看你現在的繡工,能拿得出手嗎?」顧若華從溫悠悠座位旁邊的小籃子裡,拿出一個花繃子。

  上面繡的牡丹除了顏色是紅的以外,完全看不出任何牡丹的特徵。

  大團大團不規則的花瓣堆疊在一起,瞧著不像是牡丹,倒像是什麼會吃人的鬼魅,正張開血盆大口等著用膳呢。

  溫悠悠面頰一紅,不好意思地把自己的花繃子奪了回來。

  她盯著自己繡的花樣看了一會兒,又看了眼表姐花繃子上栩栩如生的雪地梅花,頓時覺得表姐說得有道理。

  林雎看到這麼丑的帕子,說不定會很嫌棄。

  若是有其他女子也偷偷給他送帕子,兩相對比,那自己豈不是輸得徹底?

  不行,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你說得對,我得趁這幾日趕緊學一學繡花,到時候送一個最好看的帕子給他。」

  溫悠悠認真地點了點頭,渾身都充滿了鬥志。

  侯夫人見她這幾日沒再提出去玩耍,反而乖乖待在屋裡繡花,心中甚是欣慰。

  看來這次的夫子沒白請,悠悠終於像個閨秀的樣子了。

  連著繡了大半個月,溫悠悠才終於繡出一方勉強讓自己滿意的帕子。

  她把帕子拿給若華表姐,後者看了一眼道:「你把花繃子翻過來我看看。」

  顧若華這會兒手裡拿著繡線,一時騰不出手。

  溫悠悠依照她說的,把花繃子翻了過來,露出下面一團團亂糟糟的線,各種顏色的線團纏在一起。

  像顧若華這樣刺繡厲害的,繡出來的帕子不僅正面漂亮,反面也會有其他圖案,絲毫不會顯得雜亂。

  可溫悠悠還做不到這一點,她能把正面繡得像那回事就已經很費力了。

  「怎麼樣?你覺著他會喜歡嗎?」溫悠悠緊張地咬著下唇,比面對夫子考核的時候還要緊張。

  「嗯,不錯,比以前有進步。」顧若華點了點頭。

  雖然這只是她初學刺繡時候的水平,不過對於溫悠悠來說,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得到了表姐的誇獎,溫悠悠心裡有了不少底氣,也更加期待過幾日去林府。

  這日陽光明媚,天氣晴明,是個適合出行的好日子。

  溫悠悠跟娘親說了一聲,然後就和表姐一起坐馬車去了林府。

  一想到很快就能再見到林雎,溫悠悠昨晚一晚上都沒睡好覺,還有之前為了繡帕子也熬了幾夜,現在眼睛下面青了一圈。

  「表姐,要是他不願意收下怎麼辦?」她忐忑地問道。

  顧若華顰眉,輕輕搖了搖頭,「這,我也不知。」

  她只喜歡過林承一人,恰好對方也喜歡她。

  他們兩情相悅,平時送個香囊帕子什麼的,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兒,還真沒遇到過不願意收的情況。

  溫悠悠想了半天也沒想到解決辦法,自暴自棄地說道:「哎呀不管了,他不要我就硬塞給他。」

  顧若華瞧見她苦惱的小模樣,忍不住彎了彎唇。

  她覺著,自己這個表妹可愛得緊,想必這世上不會有男子捨得拒絕。


  一到林府,剛見到正在練劍的林承,溫悠悠就把表姐推給他,自己迫不及待地去了西邊院子。

  她揣著帕子往前走,走著走著忽然想到了許多不足之處。

  表姐送給林承的帕子是裝在精緻的小匣子裡的,可她直接揣在身上就帶過來了,這樣是否會顯得不夠重視?

  再仔細一想,她繡的花樣是最簡單的竹子,林雎見了可會覺得她沒有誠意?

  原本溫悠悠是想繡個連理枝的圖樣,隱晦地表達一下自己的心意,可怎奈她死活學不會,只能退而求其次,選了個比較簡單的。

  林雎院子裡種了青竹,他應當很喜歡竹子吧?

  溫悠悠這一路上都在胡思亂想,不知不覺中就走過了地方,幾乎快要從林府西側門走出去了。

  林雎正在研讀兵書,只是在他得知侯府小姐上門拜訪之後,手裡的書怎麼都看不進去。

  左等右等,也沒等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安志見林雎心神不寧,隱約猜到了他在想什麼,小聲說道:「公子,我方才瞧見二小姐從門口過去了,沒進來。」

  林雎皺眉,驟然握緊了手中的書頁,力道過大,差點把紙張捏碎。

  她來他這裡,果然只是一時興起嗎?

  這麼快就放棄了嗎?

  她從小嬌生慣養,應當從未受到過這般冷待吧,覺得無趣退縮也情有可原。

  虧他特地沒在書房待著,而是跑到園子裡來看書。

  這時想來,自己的行為著實可笑。

  定然是最近沒休息好,這才昏了頭。

  就在林雎轉動輪椅,打算回自己院子的時候,園子門口忽然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緊接著,嬌俏明媚的少女就跑了進來。

  林府很大,她不知不覺中就走出去老遠,又著急見他,自然只能跑著過來。

  「小雎你先別走呀。」溫悠悠一進園子就看到他要走,頓時跑得更急了。

  她展開雙臂,攔在他面前。

  「我,我有一樣東西要,要送給你。」溫悠悠方才跑太快,這會兒面頰酡紅,喘得厲害,上氣不接下氣的。

  林雎掀起眼皮,看向攔在自己身前的少女,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她跑這麼快作甚?是急著見他嗎?

  一想到這個可能,他胸腔里頓時心跳如雷,一顆心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從嗓子眼飛出來。

  林雎握緊輪椅邊緣,為了不讓她瞧出自己的異樣,刻意偏過頭不去看她。

  「不必。」他語氣冷淡,希望這樣能讓她退縮。

  可他顯然沒能如願。

  溫悠悠這會兒緩過來了不少,只是俏臉還是泛著一層運動後的緋紅,看上去比平時更嬌艷明媚。

  「我特意給你繡了帕子,你先收下,之後把它怎麼處理都行。」溫悠悠從自己腰封里,取出了一方手帕。

  她本來是疊好了的,可由於方才跑來跑去,帕子這會兒已經變得皺巴巴的了。

  「怎麼皺了呀。」溫悠悠低聲說了句,趕緊把帕子重新疊好,遞到他面前。

  瑩白如玉的小手把疊好的帕子遞到眼前,林雎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有某種酸酸澀澀的情緒在心底發酵,讓他喉嚨發緊,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

  胸腔里被陌生的情緒填滿,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情。

  林雎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墨眸深似寒潭,冷淡回應:「不要。」

  她是他大哥的未婚妻,自己若是收下她的帕子,像什麼樣子。

  「不許不要。」溫悠悠話落,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已經把帕子塞進了他手裡。

  她溫熱的指尖不小心蹭到了他的手心,帶來一陣酥麻,直直地從手心傳到了心底。

  林雎下意識收緊手,把手裡的帕子攥住了。

  可惜他卻沒能抓到她的指尖。

  心裡猛地一空。

  溫悠悠以為他喜歡自己的帕子,登時眉開眼笑,心裡美得冒泡。

  「我繡了好幾天呢,希望你能喜歡。」小姑娘站在他面前,嬌嬌軟軟地說道。


  林雎眼尖地發現,她的指尖似乎有幾個細小的傷口,似乎是針扎出來的。

  從前溫悠悠在他面前用過自己繡的帕子,所以他知道,她的女紅做得有多差勁。

  方才他只是大致看了一眼,能看出帕子一角繡的是青竹,而且是下了功夫繡的,比她往日的繡工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那麼她是為了給他繡帕子而受傷的麼?

  見林雎盯著自己的手指看,溫悠悠下意識把手背到身後,「你放心吧,我沒把帕子弄髒。」

  她每次被針扎到,都會在滲出血之前,趕緊放下繡線。等血跡處理乾淨,她才會重新拿起花繃子繼續繡,所以不會弄髒帕子的。

  林雎看了溫悠悠一眼,目光幽深複雜。

  他喉結動了動,最後還是沒說什麼,而是轉動輪椅,打算繞過她離開。

  只要自己繼續這麼冷淡地對她,慢慢她就會放棄了吧。

  就算沒有她跟大哥的婚約,他們兩個也是絕對不可能的。

  她是侯府的掌上明珠,他只是個腿不能行的殘廢,他們本就有著雲泥之別。

  既然不可能,倒不如她從一開始就不要來招惹自己。

  而自己又何必抱有這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呢,到頭來只不過是徒增失望罷了。

  溫悠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離開。

  看上去,她辛辛苦苦繡出來的帕子,並沒有得到他的喜歡,或許他轉頭就會丟掉。

  這讓她心裡多少有些失落。

  溫悠悠不想回前面的院子打擾表姐和林承相處,在偌大的林府卻也無其他去處,乾脆就繼續坐在石頭上,無聊地編竹葉。

  好在林府的下人不多,再加上林雎喜靜,院子四周輕易不會有人經過,所以她就算一直待在這個園子裡,也不會有人發現。

  或許最近真的累壞了,她本來坐在乾淨光滑的石頭上想事情,漸漸地,身子卻滑到了地上,之後就靠著石頭睡著了。

  書房房門緊閉,只有一扇背陽的小窗開著,透出些許光亮。

  林雎獨自坐在書桌前,張開手,小心翼翼地舒展開了手中的帕子。

  窗子漏進來的光亮,正好夠他看清楚手帕的細微之處。

  果然比他以前見到的溫悠悠的帕子要精細許多,能看得出來確實是下功夫做的。

  他伸出手指,在角落的青竹上划過,仔細感受指尖下的觸感。

  手下觸碰到的一根一根的絲線,似乎織成了一張細密的網,將他的心網得密不透風。

  不自覺地,他的目光柔軟了許多。

  正準備把帕子收起來的時候,林雎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他記得,這帕子似乎是溫悠悠隨身攜帶的。

  那麼,會不會?

  林雎咽了咽口水,顫抖著手拿起帕子,放在鼻尖輕嗅。

  手帕上有很清淡的甜香味,有點像花香,又有點像是果香,很好聞。

  她今日跑到他面前,攔住他的時候,身上也有這樣好聞的香味。

  這便是她身上的味道嗎?

  林雎耳根泛紅,心跳倏然加速,喉嚨也有些發緊。

  他正在想事情,門外傳來了安志的聲音:「公子,二姑娘好像在石頭上睡著了。」

  明知道安志不會突然推門進來,林雎還是心虛地把帕子藏到了袖子裡。

  他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偷聞帕子上的味道,實屬下流,不是正人君子該做的。

  「知道了。」

  林雎慌亂地把帕子收進抽屜里鎖好。

  仿佛只要把這些東西都鎖起來,就永遠不會有人窺探到他那些不可見人的秘密。

  然後他平復了一下心神,推著輪椅走出書房。

  「她睡在哪兒了?」林雎低聲問道。

  安志愣了一瞬,連忙回道:「就在竹林那塊大石頭上。」

  林雎眉心微蹙,穿過月洞門,果然看到少女靜靜地靠在石頭上小憩。

  今日自己注意到她眼下有青痕,這會兒又困到在園子裡睡著,應當是累壞了吧。


  難道是為了給他繡手帕,所以才會這麼累嗎?

  可既然這麼麻煩,為什麼她還非要給他送呢?

  他們之間的關係,僅限於她是他大哥的未婚妻而已。

  林雎完全想不通這一點。

  他不覺得會有人傾心於他這個殘廢,只能把這一切,歸因於溫悠悠閒來無事喜歡玩鬧。

  等她玩夠了,自然就不會再來他這裡。

  而他,依然可以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繼續一個人的生活。

  可他不知道的是,已經盪起漣漪的心湖,永遠都不可能回到最初的平靜。

  林雎遠遠地望了一會兒,見她無意識地搓了下手臂,似乎有些冷的樣子。

  他想都沒想,就吩咐安志去拿條薄被和治外傷的藥膏來。

  安志心中訝異,但還是乖乖取了東西交給他。

  林雎推動輪椅,慢慢朝著溫悠悠靠近。

  最後,他終於停在了她身側。

  熟睡中的她比任何時候都要安靜,面頰紅潤,纖長的眼睫在眼下投射出兩片陰影,乖巧又嬌美,讓人忍不住心生疼惜。

  林雎靜默地看了片刻,眸中的暗色越來越深。

  須臾,他艱難地彎下身子,用小木棍挖出一塊藥膏,動作輕柔地塗在她指尖。

  只是他坐在輪椅上,彎腰做這樣的事情很不方便。

  更何況還要保證動作足夠小心,防止驚擾了她,難度更是大大增加。

  安志在一旁看著,忍不住小聲開口:「公子,要不我來吧?」

  林雎沒有回應,繼續自己手上的動作。

  藥膏塗抹均勻以後,很快就被指尖的肌膚吸收了,沒留下任何痕跡。

  林雎又給溫悠悠蓋上了被子,之後絲毫沒做停留,直接轉身回了書房。

  臨走之前,他吩咐安志守在留在園子裡,等著溫悠悠醒來。

  府上不會有人來他這邊,但把溫悠悠一個小姑娘留在園子裡,他不放心。

  安志站在溫悠悠五步開外,靜靜等著。

  過去了大半個時辰,溫悠悠嚶嚀一聲醒了過來。

  「唔……我怎麼睡著了。」

  溫悠悠揉了揉眼睛,坐直了身子。

  她身上蓋著深青色的薄衾,順著起身的動作滑了下來。

  被子?

  溫悠悠茫然地摸了摸被子,看到一旁守著的安志,心中有了一個猜測。

  這樣的錦緞薄被,也只有主子才用得起。

  於是她眼睛一亮,期待地問道:「是你家公子給我蓋的?」

  想到林雎臨走之前的吩咐,安志回道:「是小的冒昧給您蓋上的,還望姑娘不要生氣。」

  溫悠悠頓覺失望,眼中的光亮瞬間黯淡了下去。

  她嘆了口氣,把被子疊好還給安志,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園子。

  可惜回頭了這麼多次,一次都沒看到林雎出現。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自己指尖有種淡淡的蘭花香氣。

  可她並沒有碰蘭花啊。

  真奇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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