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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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長。」

  「進去罷,」宣仲安搭住寶絡的背,帶著他往裡走,「好好與她說說話。」

  說到這,宣仲安腳步頓了一下,面容平靜地看向寶絡,「答應她,以後你會好好看住我。」

  寶絡伸手攔眼,一時之間竟無法言語。

  宣仲安待他平靜了一些,帶了他進去,邁進門檻時,寶絡道了一句:「兄長,你會聽朕的,是罷?」

  宣仲安一笑,這一次他腳步未作停緩,輕步進了門去。

  他的步子,許雙婉聽過千百遍,步子放得是輕是重她都能聽出是他來,一聽到他回來了,她朝圓門邊望去,眼神追隨著他看著他回到了身邊。

  「丞相。」皇后起身,回了原位。

  宣仲安在另一邊坐下來,跟許雙婉道:「這日子我們再看看,也聽聽望康的意思,再商量兩天。」

  許雙婉把頭靠在他的肩上,笑著點了點頭。

  依他一會兒罷,只要他心裡能好過點。

  他們沒說上兩句話,不多時,管家來請侯爺有事請示,宣仲安出去了,留了帝後與許雙婉呆在內屋,他走後,許雙婉眨了眨眼,寶絡一對上她的視線,臉上就揚起了笑。

  「多謝你們來看我,」可能是她這一生最後見這對夫妻了,許雙婉看著寶絡想起往昔,眼眸溫柔,「寶絡,多謝你這些年對你義兄的一腔真心,沒你護著,你義兄走的也不會如此順坦……」

  寶絡勉強笑道:「哪兒的話,是義兄幫我才是。」

  許雙婉搖搖頭,「是你懷著赤子之心愛護,才有你們兄弟的今日。」

  要不憑她丈夫那脾性和心思,換任何一個君主對他皆是猜忌多過重任。

  寶絡捂了下眼睛緩了一下,這廂他笑不出來了,難掩內心悲傷:「嫂子啊,我不是想勸你啊,可是你們以前那麼難都過來了,不能這好日子才開個頭……」

  寶絡知說下去也是為難她,他低頭捂住眼睛,拿手心攔住了奪眶而出的眼淚。

  皇帝的嗚咽聲一起,許雙婉閉上了眼。

  她也想啊。

  但,只能如此了。

  「弟媳,給聖上順順背……」許雙婉張眼帶笑說了一句,等到寶絡直起了身,她咳嗽了數聲,寶絡跟皇后連忙坐過來扶她給她順氣,等到順過氣來,在寶絡的手離她的手臂而去時,許雙婉笑望了他一眼。

  「嫂嫂。」寶絡叫了她一聲。

  「寶絡,你兄長以後就要拜託你了……」許雙婉笑看著他道,此時,她的眼睛裡有淚。

  「誒。」寶絡背過頭,不敢直視她。

  「麻煩你幫我看住他,替我照顧他一二,我,我……」許雙婉說到這裡,神情恍惚了起來。

  今天她說了太多話了,有些疲了。

  她想道一定要攔住他,不要讓他傷心過度,不要讓他老想著她……

  可這些話,她想說卻說不出來。

  怎麼可能不想呢?就是連她這清醒的時候不多的人,睡夢中過的也都是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他們傾心相待,相濡以沫,她說過要跟他同生共死,白頭偕老,卻要先把他舍下了。

  是她對不住他啊。

  「嫂嫂,累了?你歇著罷。」皇后見她眼神迷離,神情疲憊,伸手扶了她躺下,給她蓋好了被子。

  夫妻倆之前沒有叫外面守著的下人,此時他們也並沒有離去,皇后愛憐地一直握著被子裡義嫂的手不放,等到她的手把嫂子的手握暖了,時間也過去一會兒了,她偏頭,跟怔怔地看著屋子一角的寶絡道:「丞相一直在外頭罷?」

  寶絡回頭,啞著嗓子道:「在罷?」

  他不知道。

  寶絡指著內臥一角牆壁上掛的畫,畫中柔美女子淺笑吟吟,秀雅地端坐在椅子上,她身後站著的男子一手扶在她肩上,一手背於背後,臉上同樣含著一抹淺笑,「蘊娘,你看,要是一直都是那時候,多好。」

  皇后看著那畫上天作之合的那對壁人,垂眼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花無百日紅,人無再少年。

  **

  宣仲安在外面等了帝後出來,他沒有再進去。

  寶絡跟皇后要走,宣仲安要送他們,他扶了廊柱在攔沿上的椅子上坐了一會,方才起身,神色如常跟他們道:「聖上,娘娘,請。」

  「望康呢?」走了幾步,寶絡問。

  「出門去了,這兩天不在家。」

  「又是請人去了?」

  「嗯。」

  「鈺君呢?」

  「施粥去了,下午回,」宣仲安說著側頭看他:「聖上,他們是我跟婉姬的孩子,他們會自行照顧好自己,至於其它,我已安排好後手,你……」

  「行了,你就送到這罷。」寶絡打斷了他,他讓皇后帶著人先走一步,等她走開,寶絡深吸了幾口氣,強把怒氣壓下後道,「朕知道你現在傷心著,朕也不與你多說,你且不用多想,等望康成親後我們再詳說罷。」

  現在勸他,他未必聽得進去。

  寶絡說罷,揮袖而去。

  宣仲安朝他的背影躬了半身。

  等到下午,屬下來報,說聖上不屬意他的弟子和心腹當朝吏部尚書余中興為相之事,宣相聽著也只笑了笑——他能幫弟子的僅止於此了,他送他送到了這步,這丞相他要是當不了,那換個能當得上的當也成。

  許雙婉到晚上才醒來,這次她睡的比往常久了點,一醒來就見他坐在床邊,燈火當中他的面若如昔,只是頭髮灰白斑駁,如若不是乍眼看去,她都不知道他有這麼多白頭髮了。

  這些年她心疼他得緊,養發的方子給他尋了無數個,其中有好幾個好使的他用了都有用,她這一年病的太厲害了,沒以前那般看他看的緊,這一恍眼,他的白髮就又多了。

  「醒了?」她一睜開眼,宣仲安抱起了她的頭,讓采荷在後面塞了個枕頭,放下她後拿起了勺給她餵參水。

  許雙婉張開嘴,眼睛在他的臉和頭髮之間游移,等到半碗水下去,她有了點力氣,嘴角微揚與他輕聲道:「孩兒們呢?」

  「望康沒歸,不知道野到哪去了,鈺君帶著施寧睡去了,等會她過來,你吃點東西她就過來了。」宣仲安接著給她餵參水。

  「不是又去藥王谷找老藥王了罷?」都讓他找好幾次了,老藥王來過兩次實在沒法子,現下想必只想躲著她宣家的男人走了罷?

  難為老人家了。

  「誰知道,隨他。」宣仲安幫她頰邊的發撥到耳後,道。

  「誒。」許雙婉抓住了他的袖子,等一碗參水下去,粥喝到一半,鈺君回來了,接過了父親手中的碗,許雙婉便朝他望去,見不用她說,他也拿起一碗粥在旁吃起了飯菜來,她不由笑了。

  「想吃我的?」宣仲安見她老看著他,故意逗她道。

  許雙婉咽了口中的粥,回了一句:「我的香一點。」

  她的聲音很小,但宣仲安特地離她坐的很近,聽的清清楚楚。

  這不知何時就休的時間裡,宣仲安只想每時每刻都挨得她近一點,再近一點。

  這廂他聽了哈哈大笑了起來,湊過頭去拿女兒手中的碗,「那我得嘗一口。」

  鈺君笑了起來,把碗給他。

  「是香一點……」宣仲安嘗了一口,把碗還了回去,跟他的婉姬笑道:「我的也香,你要不要也嘗一嘗?」

  要,許雙婉點頭。

  宣仲安拿自己的粥餵了她兩口,許雙婉咽了兩口後,忍不住道:「你多吃點。」

  「知道。」宣仲安摸了她的嘴角一下,不以為然地道。

  沒她看著,丈夫就不太用飯,她一病得重他就更是無心飯食,餓極了也只是草草吃幾口,許雙婉就是為著他捱過了好幾年難捱的時間,時至今日,她憐惜愛子嬌女,更是憐惜他,不知要如何寬慰他,寬慰自己,她才能走得安心一點。

  這一夜鈺君等到了父母歇下才走,她去了小弟的房間,她輕輕進門,不等照顧施寧的怡娘出聲,裡頭施寧就道了一句:「姐姐來了?」

  鈺君沒回話,他又緊接著道了一句:「娘可睡了?」

  「睡了。」鈺君掀簾進了內臥。

  這時施寧已下地爬到了凳子上,把床角燈柱上的油燈吹亮了,姐姐一進屋,他飛快爬了下來去牽了她的手往床邊走:「她可問我了?」

  「問了。」

  「說我什麼了?」施寧拉著姐姐上了床,把被子蓋到她的腿上,「你告訴她沒有,我要到明天下午才去看她。」

  「說了。」

  「她怎麼說的?」

  「她說好。」

  施寧聽著,眼睛撲閃撲閃著就紅了起來,他擦著眼睛:「你沒告訴娘,我下午把頭跌破了罷?」

  「沒。」鈺君抱著他,「但娘有說,是不是寧寧又闖禍不來看她?許是又把自己弄傷了罷。」

  宣施寧躲進姐姐的懷裡,他抱著姐姐的腰,忍著眼淚不哭,道:「我早上有去看她,還親了她一口,她知道嗎?」

  鈺君拍著他的背,紅著眼點了點頭,「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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