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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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6章 輕重

  綦江城,府衙大堂之中,清軍眾將齊聚,所有人腦後皆是綴著細長的鼠辮

  大堂上方主座,乃是清廷靖遠大將軍,肅親王豪格,此人也是清廷此次出征西南的主帥

  下方左側是多羅貝勒尼堪,此人乃是此時清廷西征大軍副帥,尼堪下方則是鑲紅旗固山額真馬喇希

  右側首位則是固山貝子滿達海,滿達海乃是代善親子,若無意外也是禮親王代善未來的襲爵之人,此次統領正紅旗隨軍出征,滿達海之下則是鑲黃旗護軍統領鰲拜

  再往下則是正白旗固山額真准塔,正藍旗固山額真覺羅巴哈那,正紅旗固山額真杜雷等人

  實際上此次西征大軍的副帥應該是鑲紅旗旗主衍禧郡王羅洛渾,但羅洛渾隨軍至秦省後,卻是在去年八月病死軍中,鑲紅旗的人馬,便由鑲紅旗固山額真馬喇希率領,繼續跟隨出征

  豪格等人一路南來,在秦省漢中平定一眾賀珍等擁明義軍後,便在去年十二月間率部進入川省

  張獻忠派遣鎮守入川關口的西軍總兵劉進忠,眼看清廷勢大,直接投降清廷

  在劉進忠的帶領下,清軍精銳小隊趁著大霧直接突至張獻忠帥帳之前

  張獻忠聽聞清軍突至根本不信,反而是杖殺報信之人,張獻忠衣莽半臂,腰插三矢,引牙將臨河視之,在劉進忠的指引下,清軍一箭射殺張獻忠

  張獻忠突然身死,西軍群龍無首頓時大亂,清軍隨即趁勢掩殺,一戰擊潰西軍數十萬人馬,只剩孫可望等人帶著少數西軍骨幹逃離

  清軍擊潰西軍後,川北之地便再無的像樣的防禦,清軍於是分遣將領齊出,占領川省各處

  成都本是西朝國都,但在張獻忠的連番蹂躪以後,成都卻已經成了一片廢土

  張獻忠最初入蜀之時,還算軍紀嚴明,但隨著川省擁明士紳的不斷反叛,張獻忠卻是開始失去耐心

  張獻忠以為自己殺戮不夠狠厲,這才令蜀中士紳敢於興叛,於是開始令麾下軍將大肆屠戮敢於反抗的城池,但這卻讓川省士民的反抗愈發激烈

  張獻忠眼看全川皆反,於是便欲棄成都入湖廣,在離開成都以前,張獻忠認為川民皆負其恩,於是大肆殺戮城中百姓

  張獻忠塗戮程度以後,便順江而下欲入湖廣,但沒走多久便在彭江口為楊展所敗,張獻忠狼狽逃回成都,然後成都再次遭屠

  在張獻忠兩次塗殺之下,如今成都已是十室九空,百姓十不存一

  張獻忠走後才漸漸有百姓返回城中,清廷所授成都總兵李國英,只是帶著千餘兵卒抵達城下,沒有遭受任何抵抗,就直接占領成都

  李國英往川西取成都,盧光祖則是奉令取夔州,夔州乃是湖廣入川的水路要道,守住夔州便足以攔住湖廣方向的敵軍,歷來便為川東重鎮

  清廷一東一西占住兩處要地,而後豪格這才開始大舉南下攻取重慶,說是攻取,但實際上清軍沿途之上,卻根本沒有遇到任何像樣的抵抗

  西軍孫可望等人一路南逃,早就將沿途的反抗勢力一掃而空,孫可望等人更是在重慶一戰擊潰曾英所領的明軍主力,清軍什麼都沒做,川省之中的勢力便已經自行潰滅

  清軍沿著西軍南下的路線,尾隨接受城池,一路上暢通無阻

  清軍抵達重慶城下時,西軍早已撤往播州,作為川省樞紐的重慶未發一矢,便直接為清軍占領

  只是清軍隨時占領了重慶,但卻並沒有將大軍行營放在重慶,而是將其設在了更南面的綦江

  不是清軍不知道重慶的重要性,而是此時重慶根本就不適合駐守

  孫可望等人離開重慶前,卻是已經預料到清軍必然會進兵來追,所以在離去前直接發動兵卒,拆毀了重慶城牆,還將城牆磚石全數推入江中

  此時重慶連城牆都沒有,駐紮在重慶和駐紮在野外也沒有什麼區別,清軍只能另選駐地

  綦江縣衙,豪格掃了一眼下方眾人,開口問道

  「播州情況可探查清楚了」

  下方的尼堪聞言,也是開口回道

  「軍中哨探已抵近播州附近,只是據哨探回稟,播州城頭張掛明軍旗幟,似是仍被明軍占領」

  「明軍旗幟?」

  「先前不是稟報西賊占了播州嗎,孫可望那些西賊呢」


  豪格臉上神色疑惑,清軍主力雖然沒有立即追擊,但西軍的大致動向清廷卻還是清楚的

  先前清軍之所以沒有立即追擊西軍殘部,也是因為知道孫可望等人被攔在了重慶城江外,等到孫可望一舉擊潰了明軍,清廷這才開始正式進兵追擊

  「不知,播州明軍堅壁清野,城中的明軍極為謹慎,騎哨只在播州城附近活動,暫時沒能抓到明軍騎哨,附近也沒發現西軍的蹤跡」

  明軍自發現清軍占領重慶以後,焦璉為防止清軍在播州城外獲取糧餉供應,便當機立斷,立即令人遷走播州城外之人

  播州附近的百姓如今不是被送入城中,便是已被遣往更南邊的貴省,清軍的騎探抓不到人,一時間也摸不清楚播州城中的情況

  尼堪看著上方眉頭微皺的豪格,眼中目光微閃,忽然開口說道

  「哨探雖是未能摸清播州情況,但據其稟報,播州明軍的騎哨亦是極為精悍,而且播州城頭旗幟林立頗為嚴整,明軍早有防備,我等想要攻破此城恐怕並非易事」

  「播州位處群山之中,自綦江至播州,沿途數百里皆是貧瘠山地,根本無法獲取糧餉」

  「此時我等就是奪了播州,也並無太大用處,末將以為我等不如就此收兵,不必為了這塊爛地再去攻城」

  尼堪話音剛落,豪格神色便是一正,開口說道

  「尼堪你此話卻是不對,播州乃是由川入貴的要道,此等要地怎會不重要」

  「朝我大清要一統中原,未來定然要進兵滇貴,為我大清社稷所計,我等此時自當要為朝廷奪下這等進兵要地」

  豪格臉上神色堅決,尼堪看著滿臉正色的豪格,臉上卻是一沉,開口說道

  「播州雖是進兵貴省的要道,但事有輕重緩急,肅親王也知如今朝中局勢,北面喀爾喀叛亂未定,東南明廷僥倖占得閩浙,對江南之地虎視眈眈」

  「喀爾喀緊鄰我遼東祖地,江南更是天下財賦之源,這兩處方是重中之重,與這兩處相比滇貴乃至川省皆是無足輕重」

  「攝政王已多次來信,令我等班師回朝,請肅親王以朝廷大舉為重,勿要再在川省遷延逗留,早日……」

  尼堪臉上神色鄭重,不斷開口勸說,但尼堪卻沒發現豪格臉上的神色卻卻是越來越難看

  當聽得攝政王幾字時,豪格臉上也是徹底冷下來,直接開口喝道

  「遷延逗留?」

  「本王受朝廷之令攻掠川省,到你口中卻成了遷延逗留,本王奉旨出征,何時輪得到你來說三道四」

  「播州川貴要道,這等樞紐要地竟都被你說成是爛地,若是四面皆山便是爛地,那川省除了成都府,哪個地方不是爛地」

  「按你的說法,本王此次入川,是不是除了成都府就哪都不用取了」

  「本王與各旗勇士辛勞數載,血戰數場,這才一舉擊潰西賊數十萬人馬,奪下川省,現在倒好,一轉眼連川省都成了你尼堪口中的無足輕重之地」

  「我等各旗勇士奪下順慶夔州時,朝廷明令嘉獎,乃是朝廷都承認的大功,此時你卻在這說什麼早日班師回朝」

  「尼堪,誰給你的膽氣,在本王面前如此大放厥詞」

  場中的貝子滿達海與鰲拜等人聞言,臉上也是神色不滿,他們隨軍爭戰千里,如今眼看就要奪下川省得成大功,這尼堪此時卻說川省是無足輕重之地

  若是川省無足輕重,那他們這幾年的辛勞是不是也無足輕重

  尼堪見得場中眾人神色,也是知道自己失言,立即開口

  「末將絕非此意,肅親王及諸位將軍奪取川省自是無可爭議的大功,在下的意思是……」

  尼堪臉色正要辯解,但沒等他說完,豪格便冷聲打斷,絲毫不給尼堪解釋的機會

  「本王奉旨平川,播州乃川南重鎮,若不能取下播州,那此次便是未竟全功」

  「如今只不過稍遇堅城,你便心生懼意,想要令我等退兵,尼堪,你就是這樣給朝廷辦差的嗎」

  「你不是說播州明軍守備嚴整嗎,那好,本王就令你領人即刻進兵攻取播州,聽明白了嗎」

  尼堪聞言,臉上神色也是閃過一絲怒意,豪格此時分明就是在攜私報復,但豪格此時卻是根本不管尼堪臉色,直接冷聲說道

  「本王以主帥身份,令你攻取播州,你去是不去,回話!」


  尼堪神色陰沉,卻是許久沒有說話

  豪格見得尼堪久久不語,眼中忽然閃過一絲凶光,而下方的正藍旗固山額真覺羅巴哈那與正藍旗護軍統領德爾得赫,見得豪格神色,臉色也是冷了下來,盯著左首上方的尼堪

  尼堪下方的鑲紅旗固山額真馬喇希神色微變,想要勸解,但看著神色陰冷的豪格,卻是神色猶疑,而右側的滿達海與鰲拜則是面無表情坐在椅上,恍如事不關己一般

  尼堪見得場中無人說話,過的半晌,最終還是只得開口答應下來,只是此時尼堪也神色也是冷了下來

  「主帥有令,末將自當遵從,只是我部人馬太少,我八旗勇士不可輕易折損」

  「肅親王若要我攻城,請再調一萬驅口與我」

  「左襄在重慶取糧,你自去尋左襄要人」

  豪格冷聲回了一句,豪格強壓著尼堪前去攻城,此時兩邊都已沒了好臉色,定下此事以後,尼堪便直接拂袖離去

  滿達海鰲拜等人對著豪格略一行禮,而後也是退出堂外,這場軍議也就此不歡而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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