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奈老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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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0章 奈老何

  河東郡。

  從河套平原一路南來的黃河流淌至此地,迎來了她的第二大支流,喚作:汾河。

  在汾河與黃河交匯的東岸,有一座縣城,喚作:汾陰縣。

  秋高氣爽之際。

  縣城左近,河面樓船林立,正中最高大的一艘上,皇帝看著手裡的奏報,作態隨意悠閒,「朕這次讓太子監國,為了以防萬一,特地將御史大夫留下,現在看來,倒是朕多慮了。」

  立在身側的宦者令彎著腰,諂笑道:「太子得陛下親傳,治國之術高妙,那也是理所當然的。」

  「哼。」

  皇帝將奏報丟給老太監,嗤笑一聲,「太子的手段還談不上高明巧妙,也就馬馬虎虎,有點樣子。」

  民間百姓教子,向來是打壓式教育,皇家同樣如此,玉不琢、不成器嘛。

  能從皇帝嘴裡聽到一句『有點樣子』,已經是很了不得的讚許了,宦者令清楚陛下這會兒心裡是高興的,所以盡挑些好聽的話講。

  船舷旁。

  老太監躬身笑道:「奴婢愚鈍,瞧奏報上講,太子沒有親自求一句情,就保下了義縱,處理方式也顧忌了陛下威儀,這還不叫高妙?」

  望著浪花起伏的河面,劉徹負手而立,「匠氣太重,痕跡太多,也就能入你這閹人的眼。」

  「那是自然,奴婢哪能跟陛下比。」

  「哼哼。」

  皇帝笑了一聲,不再多言。

  老太監猜的沒錯,嘴上罵的歡,劉徹心裡對太子的手段挺滿意,畢竟這是少年第一次監國。

  閹人的話也確實說到了點子上,太子既顧忌到了皇帝威儀,也沒有親自下場。

  這兩點很重要!

  太子當年為了救張湯、為了勸莊青翟,東奔西走,把皇帝的謀劃攪得一塌糊塗。

  那時。

  劉徹曾經很不滿,他並非不滿太子的插手,而是不滿對方手段的莽撞、幼稚!

  從長安傳來的奏報看,現如今好了許多,義縱當然要救,但不能過線,該有的懲處必須有。

  因為他違逆詔令!

  二來,即便救,也不可親自下場,跟臣子面紅耳赤的爭論、討價還價,次數一多,只會損害君王的威嚴,貽害無窮。

  『周仲居,趙禹,李廣利……』

  皇帝背負在後的手指輕輕摩挲,目光遠眺,心裡則盤算開。

  朝會時發生了什麼事,每個人說了什麼話,史官都會一五一十記下,然後送到皇帝手上。

  只看了一遍。

  皇帝就把太子使了什麼手段猜個八九不離十,太常周仲居好色,東方朔又是太子的人,太常為何話風突轉也就不言自明了。

  而少府趙禹……

  『行事酷烈,偏偏學了周亞夫一副倨傲的性子,哼,太子以恩情挾制他,倒是精妙。』

  『剩下一個被敲打的李廣利?』

  想到這兒。

  皇帝微眯雙眼,臉上笑意又顯,眸子裡卻全是冷漠。

  因為李夫人的緣故,李家看似跟太子宮無冤無仇,實則最難處理,拉攏不了,分化不了,索性直接敲打,太子的應對之策沒錯。

  同時。

  李廣利的表現也沒有讓皇帝失望……

  從賣了陳阿嬌上位那次起,皇帝就知道,李廣利是個有野心的人。

  『有野心好!』

  『朕留你在長安,乃至當初提拔你,就是要給太子樹立一個野心勃勃、陰狠強大的敵人。』

  有敵人,才會謹慎、小心,有敵人,才會時刻迫使自己前進,而不是懈怠放縱、肆無忌憚……

  想到這裡,皇帝沉聲道:「朕記得藩屬國派遣使臣來,上供了一些珠寶玉器?」

  宦者令聞言,恭聲道:「回陛下,確有幾件稀世奇珍,您是要……」

  「挑幾件,給猗蘭殿送去。」

  「那椒房殿?」

  皇帝斜了一眼宦者令,老太監立馬懂了,「奴婢多嘴,這就去辦。」


  樓船徐徐靠到岸邊,河東郡太守、郡丞、都尉等一眾高官早已等候多時。

  「拜見陛下。」

  禁軍護衛一字排開,旌旗飄揚,河岸邊,官吏紛紛躬身下拜,皇帝卻不客氣,一甩衣袖:

  「朕一路上走走停停,到了汾陰又泛舟遊玩多日,就是在給你們時間擦屁股。」

  「機會給了,到時查出問題,別說朕不留情面,晚間再來匯報政務,現在都散了。」

  「喏。」

  候在四周的郡吏們擦了擦額頭冷汗,應了一聲,躬身告退,留下的河東郡太守小心翼翼道:

  「陛下,收到詔令後,臣立即召集工匠,后土祠已修建完畢。」

  「行,你也退下吧。」

  「是。」

  這時,其他樓船上的大臣相繼下來,皇帝看向自己立的吉祥物……對方沒領會什麼意思。

  劉徹只好挑明了說:「丞相,朕一會兒要入住的行宮,你是不是得提前去看看?」

  「額……」

  趙周愣了愣,趕忙道:「是是,臣這就去!」

  看著對方遠去的背影,皇帝嘴唇動了動,終究是沒說什麼,轉頭看向大將軍衛青。

  「稟陛下,召集關東各郡兵卒的軍令已經下發,按照腳程計算,能在東巡隊伍之前抵達。」

  「好。」

  皇帝這才滿意,帶著群臣前行之餘,又掃向另一位,公孫賀隨即拱手道:「臣在出京前派出加急文書,北方附屬匈奴和烏桓,已經派了使者來。」

  「南方滇國、夜郎國、東越國路途較遠,部分使臣仍在路上,半月之內必到。」

  「子叔辦事穩妥。」皇帝再次頷首。

  公孫賀,字子叔。

  自打皇帝登基以來,三公九卿走馬燈似的換,唯獨這位潛邸舊臣,皇帝登基時,他高升太僕,幾十年後,公孫賀仍然是太僕。

  這份『穩』,屬實不易。

  此時,公孫賀遲疑片刻,斟酌道:「陛下,南越國國主稱病,並未回復國書。」

  一聽這話。

  皇帝突然駐足,凝神看了公孫賀半晌,忽然冷笑一聲,又重新邁步:「呵!」

  天子出巡,既是震懾國內,也是震懾國外,讓南越國派使者來朝拜,竟然不來?

  這個大漢藩屬國,大漢曾經出兵相助過的藩屬國,翅膀屬實有點硬了。

  對此,皇帝大踏步邁入車輿時,留下一句:「消息送去長安!」

  「喏。」

  車駕緩緩啟程,浩浩蕩蕩的隊伍向著城池進發,任誰都看得出來,皇帝現在沒功夫理藩屬國的那些狗屁倒灶事兒。

  此時此刻,皇帝一心撲在東巡上。

  元鼎二年,八月末。

  長安君臣終於來到了這個『鼎』的出處,在公孫卿挖出寶鼎的地方,皇帝下令,修建后土祠。

  並親祀后土。

  是日,皇帝於此地留下一首《秋風辭》,詩曰:

  「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

  「泛樓船兮濟汾河,橫中流兮揚素波。簫鼓鳴兮發棹歌,歡樂極兮哀情多。」

  「少壯幾時兮奈老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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