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小王子點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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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章 小王子點秋歌

  王子虛剛打通寧春宴的電話就感覺她情緒不對,她的那聲「餵」,就如同摻了烏龍茶的棒打檸檬水,酸溜溜的內側透著精心掩飾的心不在焉。

  王子虛問:「你找我?」

  寧春宴說:「嗯,好像是找過。」

  王子虛問:「有什麼事嗎?」

  寧春宴說:「我想想。」

  王子虛等待著,電話那頭傳來她均勻地呼吸聲,過了好久她才說:

  「你說,如果我是一本書……」

  寧春宴拖長聲調,顯得有幾分慵懶,但王子虛如同閃電穿過了他的脊髓,頭皮發麻炸炸地疼。

  這番話乃是當初王子虛身為小王子和秋歌調情時所作的一則比喻。他當時對這個比喻頗有自信,畢竟那時他信手拈來文不加點,得了柳永周邦彥的風致又樂而不淫,但是從寧春宴嘴裡親口向他說出來意味又相當驚悚。

  他首先想到的可能性是:壞了,我暴露了。

  不過他的這張嘴也極硬,硬到他死後全身都可以火化就只有這張嘴值得做成標本,就算他暴露了他也堅決不會承認,將裝傻充愣進行到底:

  「啊?你是什麼書?」

  寧春宴的語氣讓王子虛隔著手機都仿佛能看到她那充滿狐疑的杏眼:「別打岔,我問你,認真點回答我,如果我是一本書,你打算怎麼怎麼讀我?」

  王子虛苦著臉。他認識的人一個兩個這都是什麼德行?大早上的,不是問他自我本我超我,就是講自己是一本書。

  「那取決於你是一本什麼書。」

  「你覺得我是什麼書?」

  「我不太清楚啊,畢竟我才認識你沒多久。」

  「伱這麼講就讓我傷心了。」

  王子虛說:「我只是認為,這樣隨便把人比作無機物的行為有點物化人的嫌疑。只有很輕浮的人才會作這種比喻。我不願意把你比喻成書,一點都不願意。」

  寧春宴急了:「你這人怎麼浪漫絕緣啊?一個比喻而已你上綱上線做什麼?」

  王子虛說:「好,我不隨意評判別人,那我收回前言,訂正一下,『我不願意把你比作一本書,因為那會讓我覺得自己很輕浮』。」

  寧春宴不耐煩道:「算了算了,這個話題先放一邊。你接下來重複一遍我下面說的話,『我深怕自己並非美玉,故而不敢加以刻苦琢磨,卻又半信自己是塊美玉,故又不肯庸庸碌碌,與瓦礫為伍。』你把這句話重複一遍。」

  聽到這裡,王子虛全明白了。既明白寧春宴是怎麼懷疑上自己的,又明白自己是怎麼泄露的,心中暗悔。

  「這句話怎麼了?這句話是一個短篇小說裡面的吧?好像是……中島敦寫的?」王子虛說。

  「你別管那個,」寧春宴語氣蠻橫起來,「你重複一遍。」

  「我深怕自己並非美玉……哎,只聽了一遍哪記得?你再說一遍。」

  「算了算了,」寧春宴頓時興致全無,語氣有些不樂,「就當我是多心了。」

  王子虛貌似天真:「發生什麼了呀?」

  「沒什麼。」

  寧春宴語氣不善。女人的話不可信,尤其是「沒什麼」,如果真信了「沒什麼」,那事情可就大了。王子虛經驗畢竟不算豐富,他就狠狠上了一當,誤以為自己安全了,小心翼翼地問:「那我掛了?」

  這句話終於引爆了寧春宴的情緒,她的抱怨如同洪水般傾斜而出:

  「我就是感覺自己被愚弄了,有點懷疑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朋友。我什麼傻傻地跟你說了,就像一隻襪子一樣連腳底板的髒東西都翻出來底朝天地給你看了,你卻什麼都不告訴我,是不是我太主動太廉價讓你覺得我不重要了啊?如果是這樣那以後別聯繫了,對不起我也有我的矜持的。」

  王子虛背後冷汗直冒:「哎哎哎,你在說什麼?」

  「哼,我說什麼有的人心裡清楚。」

  王子虛緊急開動腦筋。

  按照他的經驗,如果是妻子發了脾氣,只需要在恰當的時間給她打一筆不多不少的錢即可,可這招對付寧春宴絕對不管用,甚至有可能更加激怒她讓她大發雷霆:從來只有我保時捷車主小寧給別人打錢,什麼時候輪到區區王子虛拿錢來收買我了?


  除了這一招外,他實無什麼哄女孩的絕技。就算有,也不好在寧春宴身上用。如果他真的用僭越手段去哄她,不就等於承認自己是小王子嗎?

  就在無計可施之間,王子虛靈機一動,一邊通話一邊打開文噯APP,果不其然,在諸多邀請中,他一眼就看到了寧春宴昨晚發過來的鄭重其事的新消息:

  【這次是有嚴肅且重要的事商量,這真的是最後一次跟你聊天了,請務必同意。】

  一襲黑色風衣的小王子從廚房裡走出來,大踏步地從他手裡接過了手機,說道:

  「沒有時間猶豫了,你來負責和她說話,我來負責跟她聊天。」

  這話聽起來十分超現實主義,但在這個情境下竟然十分合理。王子虛苦笑著點頭,小王子伸出雙手,在空中比出一個畫框:

  「對,就保持這種狀態,哭笑不得且十分軟弱,接著用這種狀態跟她聊。」

  王子虛看到小王子點開寧春宴的對話框,在上面雷厲風行地輸入道:

  【不是說過不要再說「最後一次」嗎?我很不喜歡,只要你沒死,我沒死,永遠別說什麼「最後一次」。但是你姑且先說說你有什麼嚴肅的事情要講吧。如果那件事是世界末日,我倒可能會原諒你。】

  王子虛看著小王子輸入消息,一眨眼間胳膊上已經布滿了雞皮疙瘩,有時候他還是很佩服這個人,輕浮到極致便是另一種真情。他張嘴對寧春宴說道:

  「你哪裡廉價了啊?交到你這樣的朋友是我三生有幸,我什麼都不敢瞞著你,就是你今天突然跟我說這些,讓我感覺挺糊塗的,你到底在說什麼?……」

  寧春宴在電話那頭冷笑:「哼,裝,接著裝。我又不是傻子,哪能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等一下。」

  小王子已經點擊了發送。文噯APP在邀請同意後會發送震動提醒,寧春宴終於發現了小王子的回覆,此時電話那頭一陣慌亂,她應該是在查看消息。

  王子虛趁熱打鐵繼續裝傻:「喂,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寧春宴的語氣變得細弱且急迫,隱隱還透著幾分羞怯:

  「你先等等……」

  不一會兒,小王子那邊收到了一條新消息:

  【那你這麼久都沒有理我,還說什麼「不要說最後一次」。】

  這條消息看上去沒有標點符號,卻仿佛能從這句話上看到寧春宴那張宜喜宜嗔的臉。

  小王子飛快輸入道:【這麼久沒有聯繫確實是我不對。但是容我辯解:我有繁重的創作計劃,在工作之餘,實在沒有多餘時間能抽出來為你服務。如果可以,我希望儘可能以最好的狀態面對每個用戶。當然,目前為止,我面對過的用戶只有你一人而已。】

  這麼長長的一段話,小王子飛快地敲完了,發過去後,估計寧春宴讀進去了,電話那頭呼吸聲都變得急促了。

  王子虛對著電話道:「喂喂,你還在嗎?」

  「呃……」電話那頭傳來了寧春宴心不在焉的聲音,「不好意思,剛才說到哪兒了?」

  「說到我愚弄你,覺得你傻傻的,覺得你廉價……諸如此類聞所未聞的暴行,實在讓人摸不著頭腦。」

  寧春宴說:「呃……你先想想。」

  「想什麼?」

  「想想你是不是哪裡錯了,你先說,說完我再告訴你。」

  她的語氣明顯比剛才變得疏遠和敷衍多了。不一會兒,秋歌那裡回過來一條長長的消息:

  【你不用當做工作來做啊,你這樣說讓我好自責啊,我不希望耽誤你的時間,也不希望被看作是影響你的人。你答應我,以後跟我說話不用那麼端著,就當是平常聊天就好,不用耗費能量,如果不想聊了,隨時退出就好。我絕對不怪你。】

  王子虛看完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女人,你的名字叫雙標。她嘴上說讓王子虛交代問題,手上小心翼翼敲這麼多字,實際上根本沒在乎他說了什麼吧?

  王子虛說:「喂喂,我說完了,你聽到沒?」

  寧春宴說:「嗯嗯,聽到了聽到了。我知道了。」

  王子虛說:「你聽到了什麼?然後呢?」

  寧春宴說:「唔,看來我們之間是有一點小誤會,那這樣,今天晚上,我們一起吃頓飯,算是化干戈為玉帛,以後還是好朋友。」

  小王子那邊還在埋頭孜孜不倦地輸出:

  【你是說讓我不要用職業態度面對你?你在玩火。把工作關係處成私人關係可是大忌。】

  【說是工作關係,但是你接我一個人的單,讓我怎麼把這段關係只當成工作關係?嗯嗯,我懂,怪我太愛幻想。】

  【我的意思是,我陪你玩火也無妨。只是對我來說略有不公平。】

  秋歌果然上當:【哪裡不公平了?】

  小王子:【我只有你這麼一個客戶,你卻有很多朋友。當然不公平。】

  秋歌:【我已經好久沒點過別人了!】

  小王子:【但是主動權在你手上不是嗎?】

  隔著電話王子虛都能聽出那頭寧春宴呼吸凌亂,他說道:「歪歪,你又好久不說話了,我覺得你跟朋友說話有點心不在焉,傷到了。」

  寧春宴氣急敗壞地說:「說什麼呢?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那不就是心不在焉嗎?」

  電話那頭,寧春宴發出了進攻性的母貓的聲音。

  王子虛忽然又覺得,自己和小王子兩個大老爺們兒合起伙來捉弄她,有點太壞了。

  ……

  下午,王子虛騎車去城北父親那兒。

  自從上次紅袖章通知他們換地方住之後,王子虛一直在幫父親留意新租住處。不過不是很順利。

  父親是個看似粗疏,在莫名其妙的方面會非常計較的人。

  比如租房,他不認為住在地下室里多麼悽慘,但他認為房租超過500,便是腦子有包。不是因為錢花多了難受,他單純是覺得「房東那屌東西啥也不干憑什麼坐著收這麼多錢?」

  他對自己人生的失敗無動於衷,但對於房東的不勞而獲嫉惡如仇。他在人生的各個方面都很擰巴,這並不是唯一一例。

  其實他堅決不搬走,主要還是因為心裡藏著一絲僥倖。他總覺得執法力度不至於嚴苛到那個地步,只要默不作聲,自然可以把這段風波混過去。若硬是要搬,他到時候再高舉義旗,一定有和他一樣訴求的人迎風而從。

  他就是這種性格。不然也不至於過得如此失敗。

  也幸好王子虛已經找到退路,若是父親這事鬧將起來,準會被當做苟應彪拿捏他的手段。

  王子虛到的時候父親在床上躺著,看到王子虛一個鯉魚打挺,但沒有成功起來。

  「來了啊?」

  父親扶著腰走出來,王子虛停了車,說:「這次來是跟你說個事兒。」

  「啥事兒啊?」

  「我們單位上次不是安排我出去學習了半個月嗎?」王子虛說,「我被府辦看中,被抽調過去搞什麼作風紀律小組,要異地工作半年。」

  父親大聲道:「異地?這得跟領導多訴訴苦,離家這麼久,多不方便啊?回來不得火線提拔你?」

  王子虛道:「有外地出差補貼的。」

  「那還差不多。」

  王子虛說:「那,我們房子擱著半年都沒人住,家裡沒人氣太久也不好,你要不回去住?」

  聽到這話,王建國同志的臉色瞬間變了。

  「回去干雞毛?媽了個巴子的回那地方幹嘛?不去不去,我看到那地方都噁心。」

  王建國同志頓時滿嘴罵罵咧咧,臉漲的通紅。王子虛苦笑。

  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地方凝結著王建國同志痛苦的回憶,提起那裡,便是觸動了他的膿瘡,疼得他齜牙咧嘴。這樣的對話不止發生過一次,王子虛也沒想著要勸說他聽從。

  「早料到你這麼說,來,你看看。」王子虛甩過去一張報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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