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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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4章 《十月》

  夏淳回去以後,連夜找來了英若誠給他的那冊《劇本》,將《天下第一樓》整部看完。

  讀完以後,他激動不已的拉著英若誠講:

  「江弦創作的這部《天下第一樓》,走的正是像老舍先生《茶館》的路啊。」

  英若誠笑了笑,「這可是他第一次寫劇本。」

  「第一次寫?」夏淳吃了一驚,「要是這麼說,年紀輕輕便能掏出這樣的作品,這份天資怕是直追院長了.」

  英若誠明白他的意思,卻有些不同的意見,「我倒覺得他還有幾分老舍先生的影子。」

  夏淳很快明白過來。

  老舍一開始寫小說,後來四十來歲開始寫劇本《殘霧》,他不懂舞台技巧,又沒有寫劇本的經驗,十五天之內便趕出來了這部劇本,頗具水準。

  正如同江弦,一開始寫小說,忽然就掏出這部水準頗高的《天下第一樓》。

  「這樣的劇本,如今恐怕只有江弦這樣的新人才能寫得出來。」英若誠飽含深意的說。

  夏淳點點頭,「是啊,寫出這樣一個劇本,太不容易了。」

  如今戲劇圈內,正在大搞創新劇目,實驗性劇目風靡一時,輿論界對新潮派十分偏好。

  戲劇圈正當紅的那些個編劇,如今都把方向對準了「現代手法」,只有江弦這樣的愣頭青,才會避開主流,去寫過去老一輩飲食行業的人物。

  偏偏他寫的那樣好。

  英若誠振奮道:「這正是說明我們的現實主義雖然不是文藝創作上的唯一道路,卻是一條康莊大道!」

  幾天後,江弦來到首都劇場,又見到了夏淳導演。

  夏淳這個小老頭,絲毫不掩飾他對《天下第一樓》的渴望。

  「如今我們京城人藝正是稀缺劇本的時候,我們缺好劇本,更缺富含中國文化底蘊的好劇本,我懇請你將這部《天下第一樓》交給我們。」

  聽著老先生都用上懇請這個詞了,江弦笑了笑,「你別這樣說,我可真是受寵若驚,《天下第一樓》能受到京城人藝的青睞,這也是我莫大的榮幸。」

  倆人正聊著,啪一下推門進來個女同志,看著約莫二十出頭。

  鵝蛋臉,水靈靈的大眼睛,頭髮微卷,時髦的跟個洋娃娃一樣,頗有幾分姿色。

  江弦瞅著她,莫名的熟悉。

  他收起話題,端起把兒缸子喝了口水。

  「夏院長!」女同志喊了夏淳一聲,「於院長過來了。」

  「我知道了。」

  夏淳點點頭,笑著給女同志介紹,「丹丹啊,你不是一直熱愛文學麼,這位就是大作家江弦先生。」

  「啊?」女同志兩眼一亮,看向江弦的目光又嬌又喜。

  「大作家不敢當。」江弦放下杯子,自謙一句。

  「我都忘了給你介紹了。」

  夏淳笑了笑,「這是我們京城人藝的小演員,今年才20歲。」

  女同志熱情洋溢的伸出手,「江弦同志您好,我叫宋丹丹。」

  江弦差點兒一口水噴出去。

  難怪特娘的這麼眼熟,原來是宋丹丹,那個白雲,《家有兒女》里劉星他媽。

  瞥著才20歲的宋丹丹站在自己面前,江弦一陣彆扭和她握手。

  「你好、你好。」

  他現在懷疑宇宙就是一個巨大的蔡明。

  宋丹丹這會看著洋氣的不行,跟土這個字完全不搭邊,這樣的姿色,確實夠底氣說楊紫長得不好看。

  和宋丹丹簡單的打個招呼,小丫頭一蹦一跳的走了,驕傲的跟在逃公主似的。

  「你見過她父親吧?」夏淳問。

  「她父親。」

  「京城文聯的宋汎同志,今年剛調過去。」

  夏淳一提醒,江弦想起來了,吃了一顆大瓜。

  「她爸是宋汎同志?!」

  為啥這麼吃驚呢,因為他確實認識宋汎同志,這位是個兒童作家。

  現在任京城文聯、京城作協的dang組書記,江弦見了都要喊一聲領導。


  夏淳和江弦簡單溝通,在《天下第一樓》搬上人藝舞台的想法上達成初步的共識。

  不過人藝的舞台,肯定不是簡單說幾句話就能上的。

  想登上人藝的舞台,《天下第一樓》還需要通過京城人藝藝委會的審查,才能正式確定這個項目立項。

  夏淳帶著江弦去找到京城人藝的第一副院長于是之先生。

  這位是京城人藝的台柱子,如今京城人藝的大小事務基本上都交由這位副院長處理。

  「坐下說,坐下說。」于是之沒什麼架子,看著就特隨和一老頭。

  夏淳喝一口水,「老於,《天下第一樓》絕對是我這幾年看過最出色的劇本之一了,咱們京城人藝有多少年沒掏出過一部特別出色的京味戲了?」

  于是之已經看過《天下第一樓》的劇本,對於內容並不陌生,詢問起江弦創作《天下第一樓》的起因。

  「自從看過《茶館》以後,我就一直就想寫個這種味道的東西,一開始我編寫的時候,也有點舉棋不定,缺少信心。」

  江弦說,「前段時間,我們一家去全聚德吃了幾次飯,我和幾個同志交談時候,聽了些全聚德的故事,對他們的店史有了初步的了解,回去以後,這篇劇本就在我腦袋裡有了雛形。

  加上前段時間一篇外媒的報導,文章裡面稱全聚德的烤鴨師傅是artist,於是立馬有了創作的衝動,欲罷不能的給這篇文章寫了出來。」

  于是之是燕大西語系法文專業肄業,夏淳同樣是燕大畢業,自然都知道artist是什麼意思。

  「藝術家?」

  于是之感到新奇,從沒聽過有人把烤鴨子師傅稱呼為藝術家。

  更吃驚的是江弦的這份才華,觀察入微,從這樣一個生活中的小細節著手,最後居然寫出來這樣一篇堪稱經典的劇本。

  這讓他也看到了幾分曹禺當初寫《雷雨》的影子。

  之前,他已經從英若誠口中得知江弦如今是院長先生的學生。

  于是之神采奕奕的看向江弦。

  院長後繼有人啊!

  三人簡單商量一句,《天下第一樓》這個劇本就先交給京城人藝,人藝按照正常的劇本稿酬給江弦支付稿酬。

  江弦心裡一陣熨帖。

  此前《天下第一樓》在《劇本》已經賺到了四百多塊的稿酬,如今又在京城人藝賺到四百多塊,加起來也算是小一千塊的收入。

  當然了,比起錢,他更在意的是劇本能在京城人藝的演出的這份榮譽。

  對於劇作家來說,京城人藝的地位猶如《人民文學》,都是領域之內的最高殿堂,甚至比《人民文學》猶有過之。

  多少劇作家的夢想就是,自己的劇本有一天能在京城人藝的舞台上演出,江弦沒想到他的第一個劇本就實現了。

  「江弦同志,還有件事。」于是之還有讓江弦在京城人藝掛個編劇職務的想法。

  「還請你考慮考慮。」

  「我再想想吧。」

  江弦覺得自己這會兒掛的名頭實在太多,沒有第一時間答應下來。

  于是之鬱悶起來,對於任何人來說,能成為京城人藝的編劇都是一份殊榮。

  就拿英達來說吧,他做夢都想著有一天自己能成為京城人藝的編劇。

  結果他的夢想,江弦就這麼水靈靈的拒絕了。

  等英達從英若誠嘴裡聽來這事兒,又是一陣失落。

  他算是徹底的體會到了什麼叫天才與庸才,什麼叫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于是之送了江弦幾張京城人藝的演出票。

  朱琳對話劇很感興趣,很嚮往,朱虹也想去看,可惜考試在即,江弦答應下她,等朱虹考試結束,再帶她一起去看,作為對她的激勵。

  朱虹興奮的立下軍令狀。

  「起碼考個燕大!」

  另一邊,「許非」一篇《論「銅錢街」》惹得滿城風雨。

  在這個時間段,江弦主動應京城作協的號召,去了一趟南方。

  同行的有王濛、徐懷中這些他熟悉的作家,也有馮沐、光未然這些個大佬。

  對於江弦積極的態度,馮沐、光未然他們都給出了讚許。


  讓江弦意外的是,在南邊還遇到了個熟人——馮驥才。

  因為他,還發生了樁趣事。

  馮驥才喜歡沒事兒一個人到處溜達,馮沐就警告他:

  「你個兒那麼高,目標顯眼,小心子彈打到你腦袋上去。」

  馮沐說這話的時候不是開玩笑。

  他是極認真的在說。

  他珍惜每一名作家,總是擔心因為各種意外損失掉每一名寶貴的作家苗子。

  在南邊待了幾天,江弦便回到京城。

  看見兒子完好無損,提心弔膽多天的江國慶、饒月梅頓時鬆了口氣。

  朱琳心疼不已。

  「你去這幾天我都睡不好覺。」

  「我這不是沒事麼。」江弦安慰說。

  南方蟲蚊多,他被咬的滿身紅包還沒消散下去,渾身塗得都是「水仙牌」風油精,又被喊去出席京城作協舉辦的文學創作研討會。

  《十月》的名編張守仁坐在他的手邊,倆人寒暄了幾句。

  張守仁忽然問:「江弦同志,最近有什麼寫的東西麼?」

  張守仁年近五十,頭髮稀疏,後來好事之人編排的「四大名編」之中,張守仁便占據著一個名編席位。

  他一手挖掘了鐵寧這位作家。

  彼時的鐵寧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作家。

  「我這兒有一部小說。」

  「寫什麼的?」

  「南方戰事。」江弦說。

  他雖然和劉老師有些舊怨,對《十月》其他人倒不至於反感,畢竟《十月》又不姓劉,雜誌社也不是他老劉開的。

  文化界攻擊過江弦的人不少,形式最複雜也最激烈的《文藝報》內部就有許多,要劃分的那麼清晰,難不成他永遠別上《文藝報》?

  《十月》絕對是一部優秀的雜刊,是全國最有影響的刊物之一,與《收穫》《當代》《花城》齊名,並稱為「四大名旦」。

  「四大名編」之中,有整整兩個席位都出自於《十月》,便能看出這部文學期刊的地位之高。

  「南方戰事?」

  張守仁來了興趣,「能給我講講嗎?」

  「張老師是想和我約這篇稿子?」江弦反問他說。

  「有機會的話當然是要約下來的。」張守仁笑道。

  「那我可把話說在前面,我這篇稿子,寫了不少軍隊的陰暗面,我都不敢保證我這篇文章能發表出去,《十月》有膽子發的話,我不介意拿給《十月》。」

  張守仁沒有直接回應,而是繞開這個話題講說:

  「我非常喜歡看世界優秀的軍事文學作品,像《戰爭與和平》、《靜靜的頓河》這些作品,看得相當激動人心。

  可是遺憾的是,咱們自己的軍事文學作品從來不敢觸及陰暗面。」

  江弦靜靜的聽他說著。

  張守仁頓了頓,道:「原子核的爆炸是由於原子核內部的矛盾引起的,不是與其他東西的矛盾所引發。

  你儘管大膽地去寫矛盾吧。」

  聽完他這番話,江弦對張守仁瞬間更多了幾分好感。

  他從沒在《十月》上刊發過作品,此刻,他倒也不介意給張守仁看看他這篇未完成的小說。

  這篇小說才只寫了三萬多字。

  張守仁連夜從他那兒把稿子取回自己家裡看完。

  當晚便給江弦打來電話。

  「江弦,你的這篇小說寫得很好!

  構思極佳,雄渾悲壯,但是,在藝術上有粗疏之處。

  你沒有掌握『的』與『得』的不同用法,不少作家都存在這個毛病」

  張守仁肯定的同時,又給江弦提出很多珍貴的意見。

  這也正是江弦這篇小說所欠缺的。

  他在寫的時候已經有所注意,不是單純的抄這篇小說,可以說是把這篇文章整個重新塑造了一遍。

  翌日,作協又組織作家去京郊採訪,江弦在隊列當中。

  他剛一上車,張守仁就塞給他一張紙條。


  低頭一看,上面工工整整地寫滿了「的」與「得」的語法規則。

  「張老師,您費心了。」江弦笑著說。

  「沒關係,語法的問題一定要多注意。」張守仁說著,從挎包取出手稿還給江弦。

  他剛才還滿眼疲倦,不過這會兒,一見著江弦就變得神采奕奕。

  「你這篇稿子真好,拿給我們《十月》,我們給你發頭條。」

  江弦笑著提醒道:「張老師,我還沒寫完呢。」

  「那就等寫完拿給我吧。」

  張守仁的夫人陳珞女士也在車上,見二人聊得如此有興致,便忍不住給江弦分享。

  「江弦同志,你都不知道我們家老張昨天看到你這稿子以後有多激動。

  自己拍案叫絕還不行,我都睡下了,他愣是把我喊起來,又給我讀了一遍。」

  江弦哭笑不得,無奈的看向張守仁。

  「張老師,您這不是害我得罪陳珞女士麼。」

  張守仁尷尬的撓了撓頭。

  陳珞擺擺手,笑道:「沒關係、沒關係,我巴不得老張每天都叫醒我。

  要是天天都能碰上好作品,那才是一件好事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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