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堂前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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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下何人,狀告何事?」

  「大殷女將軍雲錦,狀告裴府嫡子裴望慈裴寺丞濫殺無辜,以極殘忍的手段殺害府中兩位大嬤嬤,其生母,裴夫人元氏,在裴望慈行兇後失蹤,如今生死不明。」

  「還請府尹明鑑。」

  雲錦話音方落,王府尹便揚聲驚道:「裴夫人失蹤了?」

  「是。」

  雲錦已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王府尹根本不會在乎一兩個婆子的死活,他在乎的只有元氏這誥命夫人的安危。

  這也是為何今日她會將元氏失蹤這件事擺到這檯面上來說的原因。

  唯有如此,王府尹才會更加重視此事。

  「這……裴夫人是從何處失蹤的,又是何時失蹤的,將軍可知道?」

  王府尹給了主簿一個眼神,那主簿也慣是會察言觀色的,當即正了神色,豎起耳朵聽著。

  「元氏失蹤之時自然是在裴府,至於是何時失蹤的,這事兒恐怕只有裴望慈心中清楚了。」

  雲錦很快將苗頭指向了裴望慈。

  主簿記著記著便覺得頭皮發麻,這事兒聽著可實在是不簡單。

  王府尹聽著,轉而看向裴望慈,又道:

  「裴寺……咳,裴望慈,裴夫人元氏乃是你生母,你可知她是何時失蹤的?」

  面對問詢,裴望慈倒是不卑不亢的,一副坦然的態度。

  「王府尹,你既知道你口中的裴夫人元氏乃是我的生母,那便該知道,這天下哪有兒子會謀害母親的道理?」

  言罷,裴望慈又看向雲錦,淡淡道:「阿錦,你的懷疑毫無理由。」

  「孔嬤嬤與馬嬤嬤正是元氏身邊侍奉的兩位嬤嬤,她們二人平日裡與元氏形影不離,然而昨夜兩位嬤嬤卻為你所害,那之後元氏便不知所蹤,你敢說這件事跟你沒關係?」

  「那不過是你的一面之言……」

  「兩位嬤嬤為你所害,人證物證俱在,裴尚書更是親眼所見!」

  雲錦驀然拔高了聲音,望向端坐在案後的王府尹。

  「府尹,我請求傳喚證人,上呈證物。」

  王府尹還在猶疑著,雖然在大殷境內,名門大族、官家子弟殺死一兩個下人已不是什麼新鮮的事情了,然殺人償命,大殷的律法中並未寫明,殺死下人便不用定罪。

  只是從前僕人死了就死了,沒有誰會為了個僕人來京師府伸冤。

  那簡直就是在犯蠢。

  然而今日這來伸冤的人卻是大殷唯一一位女將軍,曾在紫荊關立下汗馬功勞的人。

  王府尹定是不敢隨意對待的。

  可殺人的人又是裴寺丞,乃是裴尚書的兒子,他更是不願將人直接定了罪的。

  一瞬間,王府尹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雲錦卻沒給他仔細衡量輕重的機會,直白道:「若王府尹覺得我將呈上來的人證物證並沒有說服力,那不如煩請京師府跑一趟,將裴尚書請來,讓他親自說說昨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此言一出,王府尹即刻叫停,道。

  「哎!雲將軍,你別激動,此事也不是如此麻煩。」

  「先帶人證和物證來!」

  隨著府尹一聲令下,很快,便由三兩個家僕丫鬟被帶上來。

  除卻昨日在柴房外將事情看得一清二楚的家僕,輕兒也赫然在列。

  而與他們一同被帶上來的,還有一把鋒利的匕首,以及兩具蓋著白布的屍體。

  王府尹不由得將目光轉向了林府丞,林府丞這時候卻是站在一邊上,眼觀鼻鼻觀心,只以眼神安慰王府尹道,稍安勿躁。

  王府尹:「……」稍安勿躁個屁!

  然而事已至此,就算他再想當牆頭草,這麼多百姓看著,他如今也只能硬著頭皮說下去。

  「你們幾個說說,可是親眼見到裴望慈行兇了?」

  「回府尹,小的們昨兒親眼所見。」

  說話的是那兩個小廝,而輕兒卻站在一邊,未發一言。

  王府尹以為事情有了些許轉機,便將目光落在了始終未發一言的輕兒身上。


  只是……他看著看著,越發覺得這輕兒十分的眼熟。

  可一時間要說是在哪兒見過,他又想不起來。

  只得在雲錦的目光注視之下,問輕兒道:「你為何不說話?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回府尹,婢子的確有難言之隱!」

  輕兒雙腿一彎,直接跪在了地上,眼淚兒便也順著臉頰淌下來。

  王府尹當即凝眸,無比公正無私道:「你不必驚慌,無論有什麼難言之隱,都可如數說來,本官定會為你做主!」

  言罷,王府尹還暗暗看向雲錦,見雲錦也正瞧著輕兒,心中那桿秤稍稍傾了傾。

  然而很快,王府尹就發現自己想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只聽輕兒大聲道:「府尹大人,婢子是裴夫人院裡的丫鬟,雖比不得這兩個嬤嬤離夫人更近,但每日也伺候夫人起居,裴公子雖是夫人所出,表面上母慈子孝,可院裡的丫鬟們都知道,事實並非如此……」

  「夫人性格強勢,對公子的言行舉止、行事作為監管的更是嚴格,公子無論做什麼,都不得不聽夫人的意思,這件事不止我們這些個院裡的丫鬟知道,就連整個裴府上下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前日裡公子才與夫人在會客堂內發生了口角之爭,公子以死相逼,夫人卻仍強勢。」

  「兩人根本不像外界看上去那般母慈子孝,反而是積怨已久,婢子覺得,夫人的失蹤定與公子脫不了干係,還望大人明查,尋回夫人!」

  輕兒一邊哭著,一邊俯首磕頭,沒一下都是真心實意的。

  不了解內情的還要以為這是一場主僕情深的戲碼。

  王府尹顯然也是這樣想的,便這樣問了,「聽你的話,想來你對裴夫人也是十分忠誠,那你可知裴夫人失蹤前前都做了什麼,又有什麼反常的舉動嗎?」

  王府尹願意本是想通過輕兒的回話來發現出一些端倪來。

  然而,他卻怎麼也沒想到,這一番話正正好好中了雲錦的圈套。

  但見輕兒將腦袋從地上抬起來,再次抬起頭時,浸滿了淚的眸中已滿是怨懟。

  「府尹大人不記得婢子了嗎?」

  此言一出,後方看熱鬧的百姓之間也是一陣的騷動。

  王府尹趕緊與輕兒撇清關係。

  「你休得胡言,本官與你清清白白,談何記得你?」

  王府尹話音方落,便見府丞對他擠眉弄眼,然他卻是沒能讀懂其中的意思。

  輕兒再度開口,悲傷道:「輕兒不敢與大人攀關係,前月輕兒來京師府報過案,是一樁學子失蹤案,那失蹤之人,正是我上京趕考,參加來年春闈的哥哥。」

  王府尹麵皮一抖,細看之下,全記起來了。

  「你,你……」

  也不知是受了什麼刺激,還是如何了,堂堂府尹,說話竟有些結巴。

  雲錦站在一旁,靜靜地觀察著每個人的神色。

  尤其是這府尹,還有林府丞。

  剛剛那一抹懼怕雖是一閃而過,卻還是沒能逃過女子的眼睛。

  他們究竟在怕什麼呢,還是說輕兒哥哥失蹤案的背後,牽扯進了什麼人。

  以至於讓這堂堂京師府的府尹都甘願當個鵪鶉。

  「你怎會出現在裴府?到底是何居心?」

  王府尹一拍驚堂木,嚇得堂下之人一個哆嗦。

  輕兒咬了咬牙,目之所及的地方,她卻看到了那道不卑不亢的身形。

  她站得是那樣筆直,雖自始至終都未曾說什麼,但單單只是站在那兒,便足以帶給人莫大的勇氣。

  思及此,輕兒不再猶豫,一五一十道:「是裴夫人承諾給輕兒,會替我找到我哥哥。」

  「可如今哥哥沒找到,夫人卻跟著失蹤了,婢子雖愚笨,也很難不將這兩件事聯繫起來。」

  「休得胡言!」

  王府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長尾老鼠一般,一嗓子要蹦上去三尺高。

  「原來這輕兒與府尹之間還有這樣一層聯繫呢,怪不得這丫頭昨日都求到我頭上來了。」

  雲錦故作一副恍然大悟模樣,看向輕兒的同時,又對王府尹道:


  「學子失蹤非同小可,尤其是春闈在即,學子陸續入京溫習備考。」

  「若在這節骨眼兒上出了這樣的事兒,傳揚出去,王府尹……怕是於我大殷不利啊。」

  不輕不重的,雲錦這一頂帽子扣下來,直接將王府尹整個人拍了個七葷八素。

  他終於是坐不住,飛快回道:「將軍說的是,此事本官也一直在派人追查,不敢懈怠。」

  「自然,本將軍是相信府尹您的廉明公正的,不過今日我要狀告的乃是裴望慈殺奴藏母一案。」

  「府尹,這人證看過了,可還要看看物證?」

  「自,自然是要看的。」

  已是深秋,青天白日還是涼的緊。

  王府尹身上卻被汗打濕。

  很快那把帶血的刀也被呈了上來,經由了京師府的仵作核驗,的確是這把兇器無疑。

  仵作驗了屍,很快便道:

  「回稟府尹大人,這兩名死者皆為女性,一人胸口被連續刺入十二刀,導致心脈破裂,當場死亡,另一人則是胸口中刀,失血過多而亡。」

  「此二人其一捆住雙手雙腳,而另一人手腳繩結脫落,但死前均不見反抗痕跡。」

  若前面那許多句話還不能徹底將裴望慈的嫌疑給定了。

  那最後一句無疑是給裴望慈判了死刑。

  未見掙扎痕跡,那便只能是熟人作案。

  裴望慈向來平靜的面色下,終於顯現出了慌亂之色。

  「就算是熟人作案,就算有人證,但我沒有作案動機,憑什麼只憑藉這點,便認定是我?」

  「做什麼這麼熱鬧?」

  一道輕鬆調侃的男子聲音自外面忽然響起。

  眨眼的工夫,圍觀的百姓便如潮水般讓出了一條路來。

  北府衛開道,一道著墨綠色長袍的身形跨過門檻,進了京師府的公堂。

  看清來人,王府尹當即起身,帶著林府丞一干人等快步來到謝知晏面前。

  躬身行禮:「下官拜見謝指揮使,不知您今兒個怎麼有空兒來這兒了?」

  王府尹心中極是忐忑,面上笑眯眯,心裡苦兮兮。

  他真是倒了什麼霉了,這小小的京師府府邸一日之內,竟然來了這麼多個神仙。

  「王府尹不必拘束,謝某隻是路過,看這兒人多,便想來湊湊熱鬧。」

  「你不會生氣吧?」

  「啊,啊哈哈……指揮使哪裡的話,您能來旁聽,下官自然是了不得的。」

  話雖是這樣說,王府尹心裡卻已罵娘了。

  偏偏北府衛執掌大殷詔獄,京師府雖是官府衙門,卻比不得北府衛的厲害。

  謝知晏想來旁聽,王府尹根本沒有拒絕的資格。

  況且,說什麼來湊熱鬧,冠冕堂皇的,誰相信啊!

  「您請上座。」

  「哎。」謝知晏擺了擺手,笑道:「王府尹乃是主審官,謝某不過來湊個熱鬧,你不必在意我。」

  「這……」

  王府尹有些為難,因為實在沒法不去在意。

  然而謝知晏說完,也不給他再說什麼的機會,命斬星搬了個長凳來,倒真不拘小節的坐在了堂下側方,主簿的身邊。

  還站著的主簿:「……」不想回去了怎麼辦?

  事已至此,京師府眾人只好硬著頭皮繼續。

  「雲將軍,你可還有什麼別的證據?」

  「僅僅憑此怕是不……」

  「咳咳咳……」

  王府尹還在偏幫於裴望慈,安安穩穩坐的好好的謝知晏卻忽然咳嗽起來。

  這一陣動靜卻是不要緊,直接將眾人的神經盡數給拽的緊繃著。

  王府尹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眼神也時不時地瞄向謝知晏。

  男人的咳聲漸漸的低了,一抬頭,卻好似才發現所有人都看著他似的,擺了擺手,頗為不好意思,道:「近日偶感風寒,可是打擾你們辦案了?」

  「沒有沒有。」

  王府尹連連擺手。

  雲錦卻在這時開口了。

  「謝大人今日來此所為何事?不會真的只是來湊熱鬧的吧?」

  雲錦的聲音依舊清冷,任是誰也聽不出半分多餘的感情來。

  然而就是這份別人耳中的清冷,卻在進入謝知晏耳中時變成了悅耳的天籟之音。

  男人轉頭,自進來起,才與她真正的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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