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番外之江南煙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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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州城往南行百里就是句容縣了,不比杭州興繁熱鬧,自出了城後,官道的景色大多是兩山夾一水。

  山雖不高但流水潺潺,是去歲的冰雪,因而行走之中些許寒涼。

  岑箐箐掀開帘子,瞧見騎馬在前的曾寂,那背脊挺立似修竹,雖說做了官卻還是一身的書生意氣。

  伺候的丫鬟井桐瞧見她女兒家模樣,低聲道:「小姐嬌俏,那曾大人必然會動心的。」

  岑箐箐手上的帘子落下,轉過頭睨了井桐一眼,臉上是黑裡帶著紅,羞道:「你這話和爹爹說的一樣,也不怕被我娘罵!」

  主僕兩人相視一笑,先頭送曾寂那日,回去後岑夫人就將岑清之好一頓罵。

  卻在自家老爺出門後,才颳了岑箐箐的鼻子,斥道:「你以為你們父女兩個的打算,我就不知道了?若是我有意攔著,你連大門也不出去,況且還要坐馬車。」

  那日岑夫人教了岑箐箐許多話,有些話聽起來真是離經叛道,可耳目濡染爹娘恩愛,必然是有奇效的。

  曾寂騎馬在前頭,察覺身後有人瞧自己,不必轉頭就曉得必然是誰。

  他臉色微紅,卻只能僵硬著身子,不敢理會。初到杭州時,身上壓著擔子又要儘快熟悉知府之責,因為曾寂倒真沒記得去想過她。

  今日岑箐箐忽然出現在衙門,實在是讓他驚愕,可那陣驚愕過後又是擔憂。

  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竟然敢跋山涉水走這麼遠的路,不知是岑家膽大還是岑箐箐膽大。

  他心頭正念著她,卻聽得她的聲音:「曾大人騎馬可覺得冷?」

  就像是做了錯事被人抓個現行似的,曾寂本能要往後瞧的脖頸,生生頓住,只露了側臉,拘謹道:「不冷。」

  「岑小姐覺得冷了?」他問道。

  岑箐箐溜黑的眼珠轉了轉,而後帶著笑意:「箐箐不冷,只是辛苦大人護送了。」

  曾寂耳廓是曖昧不明的緋紅,而後風聲陣陣喚來綿綿細雨,就聽有護衛問道:「可巧了沒得多餘的蓑衣,大人若不棄就用小的這件。」

  「你也不必自己淋著,請幫我借把傘就好。」

  江南多煙雨,此時河流上已然起了薄霧,岑箐箐聽得他的話,不待護衛過來,就將自己的傘遞了出去。

  素手墨傘透出簾,他握住傘骨時似乎還能觸及她掌心的溫熱。

  天地是淅淅瀝瀝的雨聲,曾寂卻覺得安靜的可怖,連他怦然的心跳也能響徹山谷。

  句容岑家在縣裡也算是大戶,本就是耕讀之家,後來又出了岑清之這個左都御史,如此在縣裡也是響噹噹的人戶。

  聽人來說五小姐回來了,岑家的家主岑清玄帶著妻兒媳婦,與二房眾人都到了府邸門口等著。

  曾寂往日裡每個屬縣都是挨個去過的,岑清玄是句容的富紳,一開始聽著土改戶改的政令,心頭也是帶著氣,可收到岑清之的家書,也明白了這事是朝廷非行不可的。

  因而岑家雖不做出頭鳥,但好歹是悶聲隨大流。看著曾寂騎著馬,後頭跟著的馬車上還掛著岑家的家徽,岑清玄一陣心驚。

  難不成嫌我岑家交出去的田產少了,這是要拿侄女做要挾。

  「曾大人......我家五兒可在馬車?」姑娘的閨名,他是不能喚的。

  話音剛落,就見車簾掀開,而後跳下一個黑臉書生模樣的少年,再一眼分明是岑箐箐抿著嘴笑。

  「大伯!二伯!」

  「哎喲,你這是,這臉也忒花了。」岑大夫人上前就將人摟在自己身後,警惕看了一眼曾寂道:「五兒可是與大人在路上遇著了?」

  曾寂看著從岑大夫人身後閃出來的腦袋,作揖解釋道:「本官正好要到句容,順路送岑小姐回來也是理所應當。」

  已有丫鬟在門房打濕了手絹,將岑箐箐的臉擦乾淨大半,聽得曾寂這般說,她忙躲了丫鬟的手,愣愣道:「原來你不是特意送我的?」

  岑二夫人捏了手絹的手緊了緊,而後低聲道:「箐箐莫要胡鬧,還不快進去給你祖母請安。」

  自然是正經事要緊,曾寂瞧著一眼她離去的背影,才對岑清玄道:「岑員外莫要多心,先前在玉京時,本官與岑大人是相識的,必然不會害岑小姐。」

  岑清玄一早就收了自家弟弟的書信,且不說就算訂婚的男女也要收禮,何況男女之大防,不得不守規矩。聽得曾寂主動皆是,這才放下心來,回禮道:「多謝曾大人費心,不知曾大人是要去往句容何處,若是有用得著岑府的地方,儘管開口使喚才好。」


  「岑員外不必多禮,本官已讓人提前知會了縣衙,先告辭了。」

  在來的路上,岑箐箐還沾沾自喜,覺得曾寂定然是對她有了好感,這才送她回來。可如今坐在祖母床前,眉毛鼻子都快皺到一處去了。

  岑大夫人捂著嘴與妯娌眨了眨眼睛,笑道:「箐箐這是想著方才的曾大人?你母親可跟我說了,不准你偷偷跑出去見他,大伯母可不能不守信用。」

  岑箐箐聽得這話,更是喪氣,嘆道:「可爹爹喜歡他,是爹爹讓我嫁的。」

  「原來是三弟讓箐箐嫁人,可見箐箐自己是不喜歡的。」岑二夫人惋惜道:「我聽說咱們縣老爺也想著將女兒嫁給知府大人,箐箐這下就踏實了。」

  「什麼?」岑箐箐嚇得站起了身,拉著岑二夫人的手搖個不停:「伯娘可別唬我,難不成他送我來,就是要去縣衙?」

  正說話間岑家二伯也走了進來,眉毛一抖道:「箐丫頭怎麼知道知府大人要去縣衙。」

  「果真去了?」岑二夫人本是說的玩笑話,聽得這話也不自覺拉住了侄女的手,解釋道:「伯娘和你玩笑呢。」

  女大不中留,連靠在床榻上的岑老夫人也指著岑箐箐笑,畢竟是岑清之看中的女婿,如今又見郎不知有沒有情,總之女兒家是有意的。

  這倒是正應和了岑清之寫回的家書,箐箐必然中意,還望母親及兄嫂掌眼留意。

  這雨落得纏綿,連著三四日才歇,岑箐箐自與曾寂分別那日起就懨懨的。

  待到天晴雨收那日,見有丫鬟送了把傘來,說是還傘之人留了話,要多謝岑小姐借傘。

  岑箐箐接過傘就往外跑去,垂花門守著的婆子不敢攔著她,只好跟著在後頭跑。可她到了門口,左右哪裡瞧得見人,門房只說那官人還了傘就離去了。

  她如蝴蝶墜落般的失落神情,又被丫鬟婆子護了回府,站在暗處的曾寂瞧得一清二楚。

  他不知自己為何遲了幾日又悄然到句容來,也說不清為何還了傘卻拖著不走。

  只是看著她時,曾寂臉上已不知不覺帶了笑意。

  玉京的杏花吹落時,岑清之收到了曾寂寫來的長信,這信他看得是越來越歡喜。

  岑夫人依舊冷著臉,可眼睛卻粘在信上,自語道:「求娶囡囡哪是這般容易,我即刻啟程回去,瞧著他是要把囡囡騙了。」

  「囡囡鬼精著呢,就跟你一樣,說不準是她騙人家。」

  岑夫人隨意往後打一掌,趕忙起身收拾行李:「他還好笑咧,說什麼必然不虧待囡囡,我只求他別回玉京讓囡囡受氣就好。」

  「我不打死他那個嫡母才好咧。」

  見自家夫人絮絮叨叨說著話,岑清之扶額擦汗:「你可不能犯命案,否則多少人的唾沫要淹死我。」

  「整天就曉得做孽去,彈劾人你就開心了。」岑夫人忽而想到什麼,眼神也亮了:「要是他敢對箐箐不好,你就去皇上面前彈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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