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番外之成王敗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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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汝南王進了玉福宮,才見站在殿外等著他的,並非是太監。

  殿外連小黃門都沒有,更別提金吾衛了。

  沈謙背著手站立在風口處,聽著他的腳步聲靠近了,才轉身作揖道:「見過汝南王。」

  明明是清風雅靜,可汝南王卻生出不安,故作鎮定道:「怎得只有沈大人在外頭,王保呢?黃辛大呢?這些狗奴才難不成躲懶去了?」

  見他半句不提外頭守著的金吾衛,沈謙眼眸往地上瞧,並不與他對視,恭恭敬敬道:「王大伴著了風寒,在家中休養,至於黃公公,想必皇上有緊要的事安排吧。」

  緊要之事?汝南王上了台階,俯視沈謙,帶著明顯不相信的語調:「緊要之事?他一個御前伺候的太監,伺候皇兄才是最緊要的事吧。」

  沈謙並不答話,只打了個「請」的手勢:「皇上已等候多時,王爺莫要耽擱了。」

  汝南王冷哼一聲:「沈大人還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誠然,聽到沈循竟然不知死活與汝南王走近時,沈謙既生氣又覺得好笑。

  自己這侄兒幾斤幾兩,滿玉京誰不知道,偏偏汝南王要去與他吃酒,自然打得是要噁心沈謙的注意,沈循再蠢也應當猜的出來。

  可他偏偏是去了,還不止一次,如今沈循就被罰跪在正院,由沈誠派人仔細盯著。

  沈謙以為這事亡羊補牢,猶未遲也。只是聽得汝南王這般說話,心頭浮起一絲冷意。

  暖閣書房裡,弘德坐在龍椅上,雙手搭在兩邊龍頭之上,笑得倒是和氣:「起來吧,你與朕是兄弟,不必如此在意這些繁文縟節。」

  汝南王聽聞便站起身來,走到下首的椅子上坐下,問道:「不知皇兄傳臣弟入宮,可是有要事吩咐?」

  「要事算不上,朕是有些小事要問問你。」說完此句後,弘德臉上的笑意也少了三分:「朕之所以屏退左右,也是不想傷了兄弟和氣。」

  汝南王四平八穩地坐著,聽著他這般說話,才又起身道:「還請皇兄有話直說,臣弟必然知無不言。」

  「我知你是好的。」弘德一邊說著,一邊拂了拂茶沫:「前些日子朕收到了一信,是從倭國山崎寄過來了,這信上說臣弟與倭國大名三島家族有些往來。」

  他吃了口茶,又將雙手搭上龍椅上,示意汝南王桌上放著的那封信,好整以暇等著他的辯解。

  這本就是事實,字跡與印章做不得假,再是汝南王嘴皮子利索,此時蓋棺定論,不得辯駁。

  汝南王心頭一緊,雙手看似負氣插在腰間,實則是要摸那藏在玉帶里的燕尾鏢。

  可弘德似未瞧見他的舉動,仍是安坐在龍椅之上。沈謙站在門外,一手已緩緩抬起時,才聽得汝南王下跪的聲音。

  「皇兄恕罪,臣弟另有隱情。」

  沈謙環顧四周,又將手落下。

  弘德輕嘆一聲,眉間卻峻冷,隱隱有殺伐之氣。

  屋裡靜默許久,才聽到汝南王說他只是王府開銷甚巨,戶部不肯多撥銀子,為了不失皇家體面,這才犯錯。

  這話即使是真,弘德也不肯相信。

  玉福宮的龍涎香不算濃烈,汝南王心裡卻陡然發沉,這才在沉默里將香味聞清。

  正恍惚間,卻聽到有人進來,抬頭去看竟是黃辛大進來換茶水。

  弘德這才道:「朕也不罰你了,回去思過吧。」

  這般輕拿輕放,已然不是弘德的風格,可汝南王只能謝恩出了宮殿。

  殿外沒有沈謙,反倒是那些身帶盔甲,腰挎長刀的金吾衛齊刷刷站了兩旁。

  汝南王忽然明白過來,雖強壓著心神,還是能看到他錯亂不紊的腳步。

  今年自開印,就算得上是「多事之春」,首輔遇刺、四國公圈禁在家、陳國公府被抄、汝南王私通倭人、汝南王意圖謀逆……連京兆府幾樁離奇命案,也無人在意了。

  這才三月,就已出了許多事端,都司衙門、都察院皆是忙得焦頭爛額。平日裡難得打開的宗人府大牢,也終於迎來了本朝第一位皇親國戚。

  那日,汝南王走到百官上朝要過的玉橋時,見到一排排被五花大綁的「金吾衛」,還有朝他迎面走來的沈謙。

  「王爺可認得這些人?」

  汝南王只覺得那宮牆的紅,十分刺眼,將他的雙目颳得生疼。


  見他握拳不語,沈謙朗聲道:「王爺既不認得你們,那本王只能依照律法,以謀逆之罪處置你們了。」

  「可惜了,下官以為是王爺的家奴,因而下令只可活捉,不能一刀斃命,倒是讓他們受了些罪。」沈謙淡淡道。

  他的字字句句無疑都在戳汝南王的肺管子,捨命與他北上的私兵,哪一個不是忠心耿耿地追隨他。

  只是腥風血雨,成王敗寇,汝南王回過頭看一眼皇城的琉璃瓦,肅穆莊嚴,繁極天下。

  只是他自生下來,就沒有好好在裡頭待過,這皇城註定不屬於他。

  「沈謙,你不過是他的一條狗。」

  「他自小就是冷血自私的,你敢不敢與我賭一次,將來你也會落得與公孫賀一般下場。」

  汝南王押去宗人府前說的話,在沈謙耳邊迴響。

  他是惜命之人,不敢貪戀俗世權勢。自古君王哪個不是薄情寡義的,坐上首輔之位能善終之人,更是寥寥無幾,因此汝南王這番話,沈謙是信的。

  玉福宮的暖閣書房,跪在地磚上的人變成了沈謙,他只說愧疚皇上信任,家中侄兒並未教養好,請皇上責罰。

  此事弘德一開始就知道,也沒打算處置沈循,只當是賣沈謙一個好罷了。可如今沈謙主動提及,兩人都是了解對方的人,已然察覺端倪。

  沈謙這是怕他如今不追究,將來再問罪,因此才主動認罪伏法。

  弘德斜靠在龍椅上,有些玩味地看著地上跪著的人,問道:「若輕了,旁人不服。若重了,朕也忒不近人情。不知卿覺得,朕如何罰你侄兒才妥當?」

  沈謙不假思索,輕飄飄道:「判個死罪,警示百官。」

  殿裡寂靜,龍涎香直往人的鼻息里鑽,弘德許久後才擺了擺手讓沈謙退下。

  前後腳就下了旨意,警示百官,不如警示自身。沈循因牽涉汝南王謀逆案,貶為末流典史,掌一縣之刑獄。

  沈謙出了宮門,青竹就牽著馬車過來接他,卻見他站定後,回頭望一眼皇城,青竹看不明白他這番神情的深意。

  「你覺得朕如何處置他才好?」

  「事關重大,臣不敢置喙。可若依照太祖定下的律例,當斬。」

  「朕不殺他,留著他在宗人府地牢里,將來若邊關用兵,就用他來尊神祭旗。」

  「他若不想死,只能每日祈求朕江山永固,這豈不比一刀了去他的性命,更有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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