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番外之前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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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青河畔草,綿綿思遠道。」

  程若懷三歲那年,隔壁獵戶陶家的娘子生了粉雕玉琢的女兒。

  他那時正在溪邊玩耍,一邊看著阿爹摟魚,一邊撥著蓮蓬,那蓮果清脆爽口,滿嘴的香甜。

  程五明擦汗時瞧見自家小子這般,實在是舒坦極了。自從程若懷滿月時,有一赤腳和尚叩門化緣,見得他在襁褓之中哭泣,就放下碗筷,取了若懷這個名字,還拉著程五明讓他一定要用這名字。

  說這名字,註定是他的,從此程家小子,正式有了名字。

  「阿爹,吃!」程若懷手裡捧著七八個蓮果,小心翼翼地就要下河去。

  嚇得程五明忙躡手躡腳上前去,一把將他抱起來,哄道:「這溝豈是你能淌的,爹要吃自己曉得過來哩。」

  四周聽得蟬鳴水聲,還有程若懷的哈哈大笑,阿爹將他抱在手中,他只需要伸出手就能夠著天空。

  「陶家的怕是生了。」程五明往莊裡瞧了一眼,見著左右鄰舍的婆子都在往陶家去,笑道:「陶家夫婦老實,你以後要多照顧他家的娃。」

  如何照顧?程若懷手上還握著蓮子,若有所思,他給那陶家的娃吃最甜爽的果。

  夜半三更時,隔壁一聲哭啼將程若懷吵醒,他轉了個身就見自己爹娘已起身。

  「娘,我也要去看奶娃娃!」

  他那是還小,第一眼道看到月娘時,也分不清美醜,只是聽著一旁阿娘說,陶家嬸子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美人,月娘必然是俊美的姑娘。

  程若懷將自己的食指送到月娘的拳頭裡,原來這樣的娃娃就是俊美。他越看越喜歡,以至於往後數年,每日都要去找月娘玩耍才好。

  待到程若懷十三歲那年,他爹在縣裡找了一處陰涼處賣豆腐,因此一家人每日起早貪黑磨豆子,而程若懷每日幫著爹娘點豆腐,待這豆腐做好後,他娘就繼續做炊餅饅頭,一家人摸著黑就坐著驢車去縣裡做生意。

  程家人吃得苦,手上也存了些錢。那時程五明看著兩家兒女親近,月娘又是乖巧活潑的性子,就起了心思,要與陶家結親。

  程若懷知道後,更是卯足了力氣做營生,只想著將來能在縣城裡住,給月娘買衣裳首飾。

  兩家人本就關係好,這天程五明選了個黃道吉日,買了三斤豬肉,又讓自家媳婦殺了只雞,親自請陶家夫婦和月娘一同來吃飯。

  程若懷見人來,臉紅得像被開水淋過似的,摸著後腦勺說不出半句話來。

  還是月娘脫口問道:「若懷哥哥,聽嬸嬸說你想和我成婚?」

  一時屋裡眾人皆捧腹大笑,陶家娘子趕緊將月娘抱在懷裡,笑罵道:「你這丫頭胡鬧,可嚇著若懷了!」

  他捨不得月娘被罵,趕緊擺著手道:「不妨事,不妨事,月娘妹妹說得對。」

  程五明端來了菜,樂呵呵道:「興旺兄弟,你們夫妻儘管放心,我家這傻兒子今後不敢造次的。」

  「我們自然是放心若懷的!」陶興旺與妻子這十年,只生了月娘一個孩子,不論什麼偏方靈藥都吃了個遍,無奈夫妻倆就是一個孩子也懷不上了。

  漸漸地,兩人也認了命,本來一家三口就全靠陶興旺平日去山裡打獵為生,妻子身子也不大好,只能在家裡做些繡品賣,若是再添一張吃飯的嘴,只怕是養得吃力。

  相處這些年,瞧著程家兒子倒是真心實意地對月娘好,又因曉得程家最近在縣城裡物色房子,這哪裡有不肯的,只盼著程家的日子越過越好,將來月娘嫁過去了,也能少受罪操勞。

  兩家人吃飯喝酒,程若懷瞧著月娘歡歡喜喜,眉眼也帶著笑。月娘隱隱約約也知道,成婚就是像爹娘那樣,每日在一日,今後還要再生娃娃。她也歡喜極了,若懷哥哥對她好,她忽然好想快些成婚。

  兩人心裡都歡喜,相視一笑時,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憧憬。

  自從訂了親,月娘每日也幫著做些雜事,有事瞧著程家忙不過來時,還與程若懷一同去縣裡幫著賣炊餅。

  這世上最多的就是普通人,千千萬萬數不勝數,他們不過是最平凡普通的兩粒塵埃罷了,偏偏在快守得雲開見月明時,被苦難當頭一喝。

  這日,再是尋常不過了。程五明和妻子揣著家裡所有的錢,正要去前陣子談攏的那家鋪子商定,夫妻倆出門時還說要程若懷在家裡多做些飯菜,等著晚上回來時,請隔壁過來吃酒。


  這鋪子定在了東市,因著是魚龍混雜的地方,他們長久挑擔在此賣豆腐,生意自然也是好的。這次打定主意要買下的鋪子,也是因那房東忽然急需用錢,這才鬆口降了五兩銀子下來。

  誰知夫婦倆剛進了東市,就見一人騎著高頭大馬疾馳而來。電光火石之間,程五明忙將妻子推開,而自己卻來不及躲,被馬蹄狠狠撲在地上。

  那馬蹄從他的腹部,踏到了他的臉上,那是他此生受得最痛的一遭,甚至連呼疼的力氣也沒了。

  下晌,程若懷聽得外頭的動靜,放下手上正洗的菜,跑出門去就見阿娘垂頭喪氣,而阿爹哪裡還能見得他的身影。

  「娘!你這是怎麼了!阿爹呢?」程若懷心頭一緊,只怕是爹娘拌嘴吵架了。

  「你爹?他.......他在衙門裡頭,帶不回來,帶不走!」

  他娘經此一事後,就有些神志不清了,每日清醒時,都在怪自己,不該去衙門訴苦,不該去告那騎馬之人,否則程五明的屍身也不會拿不出來。

  衙門沒有審案,甚至反咬一口說是程家惡人先告狀,而程五明的死因,經衙門仵作細察說是一口氣喘不上來,自己噎死了的。

  這樣的荒唐話,再由縣老爺的印章一蓋,當即就板上釘釘了。

  程若懷看著自己的娘拼死拉著那師爺,求著他重審此案,誰知那師爺竟然當著眾人的面,說著什麼不堪入耳的話,他當即就要上去拼命。

  這場民不聊生的鬧劇,終於因婦人一頭撞在縣衙大門,忽而中止。那師爺不願沾染是非,躲閃得遠遠的,只有門口的衙役將他丟到了台階下頭。

  他們一家人,此時本該和和美美的喬遷新居,到了縣城裡過更好的生活。程若懷跪在地上,看著被人丟出來的阿爹和倒在血泊里的阿娘,久久不能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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