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送別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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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鴛兒瞧見窈娘回過神來,才出言道:「夫人,奴婢瞧著老夫人這是點頭了呢。」

  她喜滋滋地笑著,是真心實意的為窈娘高興。

  可窈娘心裡添了事,是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老夫人方才的話,是如山中清泉,將她突然點化。

  她與沈謙即使真心相愛,可別人也無法將這情理解,總會聽人說她不配站在他身邊。

  將來他一旦辭官歸隱杭州,世人必然更為誤解她幾分,流言自古能殺人。她好端端的一個人,憑什麼要被人輕慢了去。

  況且沈謙對她做到如此地步,窈娘不想讓他再因自己,陷入困境。

  「老夫人的恩情,萬萬不能忘記。」她這話是對自己說的。

  夜裡沈謙回來的遲,青松倒是提前來回話,說是老夫人派人到皇城門下接走了大人,還請窈娘莫要擔憂。

  窈娘聽得這話,總算是由衷得放下心頭的沉重,自從沈謙因著她的緣故,再沒有回過沈府,她的心裡也十分憂心。

  只是她從來不去勸慰沈謙,因為她心裡也清楚,如同沈老夫人所說,若是沒了沈謙的庇護,她身為弱小女子,久居後宅,半點經世之才也無,在世道上如何生存。

  她是自私的,也足夠清醒自己既是愛沈謙,也是需要沈謙。

  窈娘獨坐窗下,手捧著書卻半個字也看不進去,沈老夫人給的白玉鐲和信箋就在書桌上,在燭火之中,那白玉似乎發著微弱的光亮,甚是抓人的眼。

  窈娘正欲伸手觸碰時,就聽到外頭傳來了沉穩的腳步聲,抬頭看去,果然沈謙正從槅門進來。

  「這麼晚了還在看書,娘子這是準備來年考狀元?」沈謙笑著走了進來。

  窈娘自然而然起身過去,將他腰間褪下的玉帶接過去,主動說道:「老夫人上午來過,留了一封信和一隻鐲子。」

  沈謙晃眼看了書桌上,將窈娘摟在懷中,才開口道:「母親說她認下你了,這信是她給族長的,裡頭交待了要族人關照你,白玉鐲是她的陪嫁,既然給了你,你戴上就是。」

  窈娘心裡自然明白,沈謙先前給族中傳信的事,必然江南是要與玉京瀋府通信的,沈謙這般在沈老夫人那頭看來就是先斬後奏。

  「我先前未想到這層,你這是為難母親了。」她低聲道。

  見她低著頭不肯與自己對視,沈謙摸了摸她的髮髻,輕嘆道:「你我是夫妻,我為你籌劃是天經地義的事,即使你攔著,我也會做這些事。親族與家中長輩點了頭認下你,衙門戶籍我也早已為你換了,只是少了三書六禮甚是遺憾,但眼下我能做的,也就是這些了,只怕你莫要嫌少。」

  窈娘心頭一震,她心頭總是有萬千算計,般般為己。這世上從來沒有人像沈謙這樣待她,忽而有一瞬,她覺得自己甚是不配的,腦海中湧出沈老夫人的話,她要如何才能配得上沈謙的情與恩。

  沈謙察覺她身上的顫慄,心頭一軟:「你若是想著為夫好,不如到了杭州好好聽那女醫的話,調理好身子,往後才有力氣與我共賞世間風光。」

  「在玉皇山看晚霞時,我曾說過的,要帶你看盡山水。」

  這平白無奇的話,與那日的晚霞交疊在窈娘的心口,化作一陣輕柔的風,將她前半生所遇的痛楚與不甘,就這樣慢慢地吹散了。

  「對不起......」窈娘聲若蚊蠅,在沈謙的胸前縈繞。

  沈謙不敢惹她落淚,只是笑著將自己手與她緊扣,而後將沈老夫人給的玉鐲戴在她手上,囑咐道:「這隻鐲子聽說是母親出嫁那日就是戴的,由此可見,母親心頭並不討厭你。」

  窈娘搖了搖頭,她哪裡不知道,沈老夫人這是出於對沈謙的愧疚與忌憚,這樣複雜的感情混在一起,才是她同意自己的緣故。

  「想必二老爺也幫過我說話,還請替我謝他。」

  提起自己的二哥,沈謙輕聲嘆息如同羽毛落地,掩蓋在了呼吸之間。

  「二哥昨日就已離京,他是半日也不肯在玉京多待。只是他也有一事要請你幫忙,待律兒四歲就要送到杭州讀書的,你平日裡多幫著照看,如何?」

  他話里話外都是想讓她好好調理身子的意思,窈娘如何聽不出來,頷首答道:「你且放心吧,不論糕點湯水還是四季衣裳,我都幫著安排。」

  長夜最是撩撥人心,沈謙拉著窈娘的手腕,落力與之親吻。

  若非時局漸有動盪,他真想與窈娘能有一個孩子,一家三口在這小院裡過著溫情日子。


  翌日清晨,京郊碼頭。

  曾寂連隨從也未帶上,孤身一人背著三袋行李,就這般站在渡口,望著玉京城的方向。

  只見一馬車過來,可車上掛著的木徽並非寫著沈府,反倒是一葉芭蕉,別致精細倒是難得。

  車簾掀開,就見一丫鬟打扮的女子,警惕地瞧了他一眼,而後跳下馬車。車夫將腳凳放好,裡頭再出來一女子,手搭在那丫鬟的手腕上,圓溜溜的雙眼甚是討喜,站在車前看著曾寂上下打量。

  「不知這位小姐可是認得在下?」曾寂不便再看那女子,因此側身躲了視線與那車夫作揖道。

  誰知那女子倒是大膽,走上前道:「你就是曾寂?我父親說你是狀元之才,因而想讓你做的夫婿。前陣子聽說你來過我家,可我被母親禁足在院裡不得出來。」

  曾寂聽明白了,難怪這馬車上掛著芭蕉葉。岑府裡頭最多的就是芭蕉樹,他那是多打量了幾眼,管家還說芭蕉是家中大小姐最愛,因而家中種有百株。

  後退兩步才作揖道:「原來是岑小姐,曾某承蒙令尊錯愛,只是那事終究做不得數,是曾某無福,還請岑小姐早些歸家,莫要讓家中長輩掛心。」

  岑箐箐不經意瞧了瞧城門處一眼,眉頭微蹙甚是嬌俏可愛:「我就是好奇你究竟是何方神聖,我父母親為了你,吵了十多場嘴,前些日子本來已經消停了,可這兩日我父親又提了你。」

  曾寂從來沒遇著過這樣的女子,看得出是天真單純,想著沈謙說他與岑家小姐相配的話,忽而淡笑又覺得不妥,忙收斂了神色也朝城門的方向望了一眼,仍舊是側著身子:「是曾某的錯,還請小姐回家後多加調和,曾某即刻就要去杭州了,只盼岑大人闔家美滿,小姐早覓良配。」

  誰知岑箐箐聲音一轉上揚道:「你要去杭州?正巧呢,父親說祖母年邁讓我回句容老家替他盡孝,過了正月就啟程。」

  曾寂這才後知後覺,依稀聽聞過岑大人是杭州句容人氏。

  見他默不作聲,岑箐箐問道:「你到杭州哪處去,若是要到句容,我可讓家中叔伯關照你一二。」

  朝陽濃烈,照著少年人的耳廓也有了異樣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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