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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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18】/晉江文學城獨發

  眼見著謝世子招惹完自家姑娘就跑了,屋內丫鬟心頭忐忑,卻不忘職責,戰戰兢兢提醒道,「姑娘,您還是吃些粥吧。記住本站域名」

  玉珠偏過臉,沒好氣道,「不吃!」

  丫鬟無可奈何,默默端著粥碗就要退下。

  下一刻,又聽姑娘吩咐道,「算了,把碗端過來。」

  丫鬟錯愕抬眼,只見自家姑娘咬著牙悶悶道,「我才不要叫那謝南瓜看我的笑話!」

  起碼吃飽了才有了力氣跟他吵架!

  這般想著,玉珠吃了小半碗粥。貼身丫鬟趁熱打鐵,又勸她去榻上合眼歇息,養些精神才好去前頭守靈。

  玉珠依言上床小憩,將將只睡了半個時辰,就被前院那悲戚哀樂和連綿的噩夢給驚醒了。

  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

  等一推開門,見著秋日廊下斜坐著的謝叔南時,她的心更是猛地跳了兩下。

  他怎麼又來了?玉珠皺起眉頭。

  「睡醒了?」似是看出她的疑惑,謝叔南拍了拍屁股站起身來,像是壓根沒有吵架一般,上前一把拉住玉珠的手,「跟我來,我帶你瞧個好東西!」

  玉珠驚了驚,低頭看著他握住手腕的手,蒼白的臉龐染了紅,又氣又急地喊,「謝南瓜,你個臭不要臉的,你放開我!」

  可謝叔南無賴慣了,哪裡會聽她的,頭也不回將人拖走了。

  院裡一干婢子面面相覷,卻也不覺著奇怪。畢竟從小到大謝世子和自家姑娘就是這樣打打鬧鬧過來的,要是哪一天他們不打不鬧了,那才叫不對勁。

  謝叔南對文慶伯府的布局可謂是了如指掌,熟門熟路將玉珠往西南方拉。

  眼見越走越荒僻,玉珠逐漸不耐煩,「謝叔南,你到底要帶我去哪!」

  「快了快了,馬上就到了!」

  待穿過一片波光粼粼的碧湖,玉珠心頭詫異,這好似是往家塾的方向。

  自五年前孟夫子告老還鄉,家塾就一直閒置著,再未響起過朗朗讀書聲。雖說常年待在府里,玉珠也已許久沒來過這邊了。

  「謝叔南,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玉珠打量著家塾里的布設,大抵是這裡位置偏,又久無人來,下人們憊懶打掃的也不勤快,講堂和桌面上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謝叔南伸手往袖囊里摸了摸,旋即拿出個油紙包著的東西,遞到玉珠跟前,「喏,拿著。」

  多年被戲弄的經驗叫她沒立刻伸手去接,面露狐疑,「這是什麼?」

  謝叔南道,「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怎麼著,不敢接,怎的年紀越大膽子反而越小了?」

  玉珠最受不住激將法,尤其這激將法還來自於多年死對頭!

  「誰不敢看了。」她一把接過謝叔南手中的油紙包,熱的,軟的,還有肉香味?

  在謝叔南鼓勵又期待的目光下,玉珠揭開油紙,只見裡頭是個紅油光亮的冰糖大肘子!

  玉珠傻了眼。

  謝叔南笑眯眯道,「怎麼樣,夠義氣吧,知道你最喜歡吃碧春閣的大肘子,我特地騎馬給你買的,來的路上一直放胸口捂著,這會兒還熱著呢,你快嘗嘗——」

  「你剛才跑了,就是去給我買肘子?」玉珠驚道。

  謝叔南往欄杆上那麼一坐,懶洋洋跟大爺似的,「這不是你每次吃大肘子就高興,我尋思著你有肘子吃,就不會再哭了。吃吧吃吧,別跟我客氣。」

  玉珠捧著那色澤誘人的大肘子,下意識的咽了下口水,又聽到謝叔南的話,還是有些不真實般,呆呆地問他,「謝南瓜,你這算是在哄我麼?」

  謝叔南不防她這麼一問,噎了下,隨後目光閃躲,含糊道,「算是吧。怎麼說舅母待我如親子般,現下她走了,看在她的份上我也要照顧你一些才是。」

  心頭略過淡淡失落,玉珠垂首喃喃,「是因為我母親的緣故麼……」

  「我說你怎麼突然這麼囉嗦了,娘們唧唧的,再不快吃肘子就冷掉了。」謝叔南拔高了語調。

  「可是我還在孝期啊!怎麼能吃肉!」玉珠也拔高了聲音,比他的嗓門還大,「我看你就是故意戲弄我吧!」

  謝叔南呸一下把嘴裡的草給吐了,「我是吃飽了撐的才會為了戲弄你,這大冷天的騎馬來回一個時辰給你買肘子!」


  趁玉珠語塞間隙,他繼續噼里啪啦,「孝期怎麼了?你這孝期是為舅母守的對吧?可你覺得舅母若知道你在吃肘子,在天之靈會叉著腰,指著你的鼻子罵,哎喲這個不孝女,老娘才敢閉眼呢,你就開始吃肘子了!她會這樣怪你麼?她不會!她只會高興,覺著這個三郎雖然平時瞧著不靠譜,但關鍵時候還是有辦法,能哄得玉珠這個傻丫頭吃東西,她在天之靈也能安心了。」

  他邊說著還邊手腳並用的學動作,將孫氏素日說話的強調神態也學了個五分像。

  玉珠都看呆了,遲遲沒回過神。

  謝叔南見她一動不動,心裡也有些拿不準,難道自己又說錯話了?

  他從欄杆跳下,走到玉珠跟前,伸出五根又直又長的指頭在她跟前晃了晃,「玉珠?」

  玉珠眨了下眼,兩顆金豆豆就從眼眶裡滾了下來。

  這突然的落淚把謝叔南嚇了一跳,「別啊,你怎麼哭了?不吃肘子就不吃了,是我不對,欸,你別哭了!」

  他趕緊去拿玉珠手裡的肘子,哪知玉珠用力抓著那個油紙包,而後低下頭,大口大口啃了起來。

  她邊啃邊哭,嘴裡塞得滿滿的,又用力往下咽。

  謝叔南慌了,他實在不知該怎麼哄女孩子,從小雲黛倒是愛哭,可卻是好哄極了,叫她別哭,她就不哭了。可玉珠這樣的……他真是手足無措了。

  「要不,還是不吃了吧?」他小心問道。

  「吃,我要吃。」玉珠啃著肘子,嘴巴沾著油光,蹲在牆根邊上,低低道,「你說得對,我母親她在天上看著我,她會一直陪著我的。」

  謝叔南垂下眼,看著蹲在牆根那蜷成一團的女孩兒,臉上的表情忽的變得正經。

  少傾,他在她身邊蹲下,語調認真的喟嘆一聲,「人總是要向前看的,再說了,除了舅母,你還有舅父、文紹表兄、表嫂,還有我母親……他們都是關心你,愛護你的。」

  玉珠沒說話。

  謝叔南一根一根拔著磚縫裡的雜草,「五歲那年,外祖母去世,我母親在靈前哭的快暈過去,我那時還不懂去世的意義,糊裡糊塗的,只知道酒席上的糕餅味道不錯,還偷偷藏了幾塊,想給外祖母吃。可棺槨太重,我挪不動,就拉上你一起半夜溜進靈堂,將糕餅從棺材縫裡塞進去。這事你還記得不?」

  玉珠瓮聲瓮氣嗯了聲,「怎麼不記得,後來被發現了,你被姑父打了一頓,我被我娘罰跪祠堂。」

  反正從小這傢伙就沒幹過幾件好事,不是在闖禍的路上,就是在拉她一起倒霉的路上。

  謝叔南咧嘴笑了下,扭頭看向玉珠,「誰叫你傻。」

  玉珠白了他一眼,「你說你怎麼就這樣討厭,小時候就討厭,長大了更討厭,你說等你老了,是不是還這樣討厭?」

  見她都有氣力跟他吵了,謝叔南揚了揚眉頭,笑嘻嘻道,「那你努力活,活到七老八十,看看我老了是不是更討厭了?」

  玉珠哼笑著,「誰要看你了,我可巴不得離得你遠遠的!」

  謝叔南本想說「等你明年嫁人了,咱一個洛陽一個肅州,日後便是想見面都難了」,可話到嗓子眼,他恍然記起舅母這麼一去,玉珠作為子女要守孝三年,原定於明年二月的婚事怕是又要往後退了。

  好不容易才把她的眼淚哄干,這會兒若提婚事,只會叫她更心煩,於是他默默將話咽了下去,只淡淡掃過她油亮亮的嘴唇和鼻尖,輕笑道,「慢些吃,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嘛。」

  玉珠:「……?」

  等反應過來,她伸手將剩下的肘子朝謝叔南砸去,「謝叔南,你罵誰豬呢!」

  謝叔南熟練地彈跳開來,拍拍袍擺,「嘿,看來肘子買對了,這會兒生龍活虎有勁多了,對嘛,這個樣子才是你喬玉珠!」

  小小一方家塾,楓葉開得正酣,倆人打打鬧鬧,宛若多年前。

  *

  停靈七七四十九日之內,文慶伯府各請了高僧開設道場,超度亡靈。

  這期間,玉珠迎來了她二十歲的生辰,謝叔南也迎來二十歲的加冠禮。

  同一日的生辰,晉國公府的加冠禮辦的隆重而熱鬧,喬府卻還未過喪期,少夫人只叫廚房置辦了一桌席面,多添了幾道素肉素雞,聊表慶賀之意。

  玉珠原也沒那份過生辰的心情,就連親朋好友送來的生辰禮也懶得拆了看,夜裡吃過一碗長壽麵,就早早上床歇息了。

  臨睡前,父親在飯桌上那強顏歡笑的模樣,以及背地裡那濃重的嘆息,猶如銀針般,細細密密扎在她心裡。

  她知道,她這個年紀的未嫁女,在肅州貴女里實在少見,且那多災多難的婚事,也成了眾人口中的笑柄談資。甚至還有謠傳,說她乃是孤星命格,妨克雙方長輩,就不該成婚,早早絞了頭髮做姑子去才是正理。

  自母親病逝那日,父親就給洛陽白家遞了信。

  也不知在白家會作何反應?那位白家三郎,可願意等她三年麼?

  枕著萬般愁緒,玉珠昏昏睡去。

  在孫氏下葬後的第二十九日,一個大雪紛飛的早上,白家人姍姍來遲,登了文慶伯府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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