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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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9章

  古天竺梵典《僧祇律》記載:一剎那者為一念,二十念為一瞬,二十瞬為一彈指,二十彈指為一羅預,二十羅預為一須臾,一晝夜為三十須臾。

  若換算成後世時間,相當於:一剎那為0.018秒、一瞬間為0.36秒、一彈指為7.2秒、一羅預為144秒、一須臾為48分鐘。

  就在這一剎那。

  龜茲城頭,郭待封失聲驚呼。

  而大唐安西大都護裴行儉雙眸圓睜,按在城頭上的手掌,下意識青筋暴起。

  四周擁簇的唐軍一時忘記呼吸。

  而遠在大食人軍陣中,統帥阿卜杜勒、哈栗吉等人,更是連心跳都是像是要停止了。

  整個戰場,數十萬人,無數雙眼睛看到。

  大唐那小小的防線。

  賴以生存的車陣,被大人食人的鐵騎無情的掀翻。

  摧垮。

  成了!

  「大食必勝!!」

  揮舞著彎刀的大食騎士,口裡發出傲慢的呼喊。

  方才被大唐車弩射殺,所遭受的重挫,在這一刻已經微不足道。

  勝利最終是屬於大食人的。

  看,那些唐人已經在大食人的彎刀下瑟瑟發抖。

  看那些大唐的將領眼中的恐懼。

  他們在大食人的鐵騎下,只是待宰的羔羊!

  殺啊~~~

  震耳欲聾的嘶吼聲,突然消失。

  那是一種更大的聲音取代了戰場的一切聲音,將所有一切目光、聽覺、心跳全都奪走。

  火~!

  震耳欲聾的雷鳴聲,轟然爆起的火光,吞噬了一切。

  狂突猛進的大食人的鐵騎,撞上這火焰,瞬間混亂。

  前隊被爆炸掀翻,後隊的戰馬恐懼烈焰,發出驚懼的嘶吼,戰馬想要止步,又被後續的戰馬撞翻在地。

  一時間,大食人的重騎自相踐踏,死傷無數。

  對唐人的衝擊,戛然而止。

  幾乎同一瞬間,大食統帥阿卜杜勒、哈栗吉,龜茲城頭的郭待封、裴行儉同時驚呼出聲:「猛火雷!」

  猛火雷,是長年生活在西域和天山、金山的突厥人核心高層才懂的秘密。

  是昔年草原民族,西域胡人無意發現從地下滲出的黑色油脂可以燃燒,封閉在密閉空間可以爆炸後,逐漸在戰場上發明出的爆炸物。

  數年前,突厥最後的狼衛曾攜猛火雷突入大明宮,妄圖用此物襲殺李治。

  最終被挫敗。

  但此物的爆炸威力,及可怕的破壞力已經給唐軍上下,以深深的震駭。

  蘇大為的軍中,之前一直恐懼害怕,握著橫刀手心出汗的李敬業,深深看向蘇大為的帥旗方向。

  「猛火雷……難怪,難怪你不怕大食人的重騎衝鋒,這便是你的憑仗嗎?蘇大為,昔年宮禁之亂,究竟是不是你在幕後……」

  後面的話,他不敢說出口,但眼裡凝視向蘇大為,透出深深的忌憚感。

  蘇大為騎在龍子背上,頭頂上方帥旗隨著爆炸掀起的氣流,狂亂舞動。

  而龍子紋絲不動。

  天生異種的龍子,對這種程度的爆炸嗤之以鼻。

  身後的唐軍戰馬發出唏嘶的吼聲,四蹄邁動,不住的倒退。

  畏懼火焰,是生物的本能。

  儘管這些戰馬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耳朵已被布帛堵上,眼睛也及時放下了遮擋的眼罩。

  但感受到前方襲卷而來的熱浪,還有灼膚的炙熱。

  戰馬依然生出恐懼。

  遠離爆炸的唐軍都如此。

  更不提身處在爆炸中心的大食人。

  沖得最快的數百波斯重騎,已經被藏於馬車上的猛火雷掀翻。

  斷體殘肢隨著爆炸四散飛濺。

  爆炸生出的大火又阻擋了後續大唐騎兵的衝鋒,令其自相踐踏。


  收不住勢子的大食騎兵撞入火海中,只換來活活燒死的下場。

  那引以為傲的重甲和甲馬,最後變成燒紅的鐵罐頭,將人活活燒死。

  天空中的雄鷹發出尖利鳴叫,俯視向下方的眼睛,看到唐軍前方十餘丈的空間,方才的三百乘馬車,已經隨著猛火雷的爆炸,炸成一片火海。

  車上的黑火油旺盛燃燒著,形成一條長百丈的火帶。

  大食的重甲騎衝鋒,至此曳然而止。

  被大火無情的阻攔下來。

  龜茲城頭,郭待封興奮的兩眼發紅,大聲道:「猛火雷,是猛火雷!不愧是蘇總管,善於御物!」

  唐軍將領用兵各有特點。

  如蘇定方擅長利用天氣變化,抓住戰機,狂飆突擊,瞬間催垮敵人。

  薛仁貴則是神力驚人,射術無雙。

  能在亂軍中斬將奪旗,一箭射殺敵首。

  率領唐騎如同揮舞的鐵錘,一下又一下持續殺傷,將敵軍敲碎。

  而蘇大為,是公認最會利用形勢之名將。

  在吐蕃,他能借雪崩之勢。

  在高句麗,他能借漢江水之威。

  如今,在西域戰場上,他又借了西域盛產的黑火油,用猛火雷,一擊粉碎了大食人的衝鋒。

  在此之前,誰能想到。

  誰能想到蘇大為在單薄的兵力線上,居然還藏了一手猛火雷。

  裴行儉兩眼微眯,口中發出感概:「阿彌用兵,心細若此。」

  郭待封向他詫異的看來,就見裴行儉似無意道:「先以輕騎迷惑住大食人,令大食騎兵衝鋒時,提前加速,消耗大食人的馬車。

  待輕騎散開,大食人的沖勢已過了頂峰。

  速度自然降下來。

  此一鼓作氣,再二衰的道理。

  接著用車弩射殺大食人的前鋒,再次重挫對方,同時也是激怒對方。

  使大食人的騎兵被憤怒蒙蔽,沒有發現車上藏的黑火油。

  否則以黑火油的氣味濃烈,數百輛馬車的黑火油,稍有不慎,便被大食人察覺。」

  郭待封心中一凜。

  暗思果然如此。

  如此猛烈的爆炸,如此長的燃燒火帶,可想而知,蘇大為在這些馬車上定然是裝滿了黑火油。

  黑火油的氣味刺鼻,除非大食人鼻子都壞掉了才聞不出來。

  「還有時機的把握,待大食人撞翻馬車,才點燃猛火雷,一舉將大食人的前鋒騎兵炸碎,燃燒的大火又阻擋了後續的大食騎兵。」

  裴行儉悠悠的道:「大食人重甲騎厲害,衝鋒之勢,當世無出其右,我大唐玄甲精騎都比不上。

  但是他們也有弱點。」

  「弱點?」

  「此重騎不耐久戰,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此前蘇大為用輕騎迷惑,用弩弓射殺,再用猛火雷一炸,這些騎兵的沖勢已經被打斷了。

  以他們戰馬馬力,恐怕很難在短時間內重新提起速度。

  必須退下去休整,換馬,或者迂迴一個大圈,才能將速度重新提起來。」

  在戰場上,騎兵的優勢在於速度,速度,還是速度!

  一但失去速度,馬上的騎兵比步卒還不如。

  只有被圍殺一個下場。

  而人馬皆披重甲的大食騎尤其如此。

  一但從馬上墜下,或者戰馬停下,想再爬起來,難比登天。

  不過是一個大鐵罐頭罷了。

  郭待封心中微震。

  暗道裴大都護不愧是與蘇大為並稱的世之名將。

  一眼看出了大食人重甲騎的弱點所在。

  他順著裴行儉的目光向唐軍與大食交鋒的方向看去。

  心下暗道:有大火阻隔,大食人的騎兵沖勢無法再起,那麼大食人的騎兵基本被克制住了,短時間內無法再發起衝鋒,接下來會如何?

  蘇總管會如何用兵?

  嗚嗚嗚嗚~~~


  唐軍,進擊!

  令旗招展,隨著蘇大為下出指令,身邊的令兵吹響號角。

  望樓上三角令旗舞動。

  中軍鼓手兩眼光芒大盛,赤膊著上身,雙手抓著粗大的鼓槌,按著特定的節律,奮力擊打著牛皮戰鼓。

  赤著的上身,古銅色的肌肉卉起。

  那轟然敲擊戰鼓的形像,給予唐軍上下,乃至僕從軍,無窮的信心。

  攻守之勢易形了。

  現在輪到唐軍出擊。

  咚咚咚咚!!

  每一下戰鼓,都仿佛沉重的敲擊在所有人的心頭。

  李敬業、李敬宗二將心中一凜。

  按著之前蘇大為的布置,向著身邊校尉大聲下令。

  一千二百名大唐騎士,齊齊翻身下馬。

  步戰!

  身披鐵甲,手持長槊,陣列向前。

  居中指揮的,正是李敬業與李敬宗兩兄弟。

  他們是大唐名將李勣之孫。

  論「騎步兵」之術,大唐無出李勣之右。

  大唐貞觀十五年,李勣被徵調入朝,任兵部尚書。

  未及赴任,正遇上薛延陀真珠可汗叛亂。

  十一月,朝廷命營州都督張儉統率所部直逼薛延陀東境,李勣被授朔州道行軍總管,率步卒六萬,騎軍一千二百人屯駐羽方。

  後與三萬薛延陀騎兵遭遇,薛延陀畏懼李勣,率軍急退。

  李挑選所部及突厥騎共六千人,穿越直道、白道川,在青山追上薛延陀軍。

  雙方陣戰橫亘十里。

  突厥騎與薛延陀軍先戰,被薛延陀大敗。

  薛延陀軍乘勝追擊,射死唐軍眾多。

  李勣大怒,命騎兵下馬,持長槊直衝,大破薛延陀兵。

  所有的回憶自李敬業腦中一閃而過。

  他駭然發覺,從徵召自己入軍,統領一個折衝府時,蘇大為對自己的交代就是「下馬步戰,重甲長槊破敵」。

  難不成,蘇大為從一開始,便想好了與大食軍交手的手段?

  他早就預想到了?

  一念及此,李敬業心中大駭。

  若真的能布局如此長遠,蘇大為此人的城府謀算,究竟可怕到何種程度。

  他……他不是人!

  「起槊!」

  聲邊李敬宗的大喝聲,將李敬業的思緒拉回現實。

  他顧不上多想。

  此是戰爭,兇險萬分。

  哪怕是大唐將軍,也有陣亡的可能。

  手中長槊平舉,隨著喊殺口號,一千二百支長槊一齊向前刺出。

  「刺!」

  噗哧!

  長槊為馬戰百兵之王。

  也是步戰利器。

  為重兵器,專破重甲。

  隨著大唐重甲步卒長槊陣的刺出。

  失去速度的大食人騎兵,齊刷刷倒下一批。

  仿佛被割倒的麥子。

  只看到鮮血隨著長槊收回,從鐵甲下噴涌而出。

  當然不是所有的鐵甲都被大唐長槊刺穿。

  總有些好運的躲過一劫。

  又或者用手裡彎刀勉強格開。

  但是這些大食人還來不及慶幸,就聽到唐軍中發出一聲吼:「錘!」

  長槊盪起,充當配重的槊錘向下狠狠擊落。

  鐺!

  這一下重擊,縱是身著鐵甲也要被撞得口血噴吐。

  戰馬被敲中頭顱,甲葉頓時出現一個凹陷,顱骨粉碎。

  一時間,面向大唐的大食重甲騎陷入狂亂之中。

  想要衝,前面被黑火油的大火攔住。

  沒半個時辰,火焰根本不會熄滅。


  想後退,後面的騎兵蜂湧著,失去速度的鐵甲和甲馬,一時間哪裡能轉頭後退。

  人人擁擠在一起,有的想戰,有的想逃,有的茫然失措。

  再加主將戰死。

  結果就是誰都有主張,但誰都騰挪不開。

  眼睜睜看著大唐步卒陣列向前。

  以黑沉沉的長槊不斷收割人頭。

  在這個時候,步卒的移動,比穿著鐵皮罐頭,騎著重甲馬的大食人更有優勢,更加進退自如。

  「逃!」

  「快逃!」

  「散開!!」

  「不想死的快散開!」

  終於有大食騎兵回過神來。

  唐軍人少,這是他們致命的弱點。

  一千多長槊步卒,無法對近兩萬的大食鐵騎合圍,這就給了大食騎兵脫圍的機會。

  只要反應過來。

  只要從混亂中稍稍恢復秩序和組織,不要擁擠在一起。

  漸漸的,混亂稍止。

  有聰明的大食人開始拋下戰友,扔下頭盔,摘下沉重的甲葉。

  驅趕著戰馬,向與唐軍相反的方向潰退。

  就在此刻,嗖嗖嗖~~

  一片箭雨灑落。

  在想要潰退的大食騎軍中,爆出團團血花。

  是突厥輕騎。

  先前迷惑大食人的一千六百餘突厥輕騎,在戰場上兜了一個圈子,又殺回來了。

  這個時候,蘇大為的戰術才露出全部崢嶸。

  以猛火雷阻擋大食重甲騎的衝鋒。

  以步卒長槊陣,收割人頭。

  以突厥輕騎去圍獵,敲碎大食人的騎兵組織。

  龜茲城頭,所有唐軍歡聲雷動。

  連日來被大食人壓著打,圍城打,屠殺唐軍的鬱悶和憤恨,一掃而空。

  「不愧是蘇大總管!」

  「世之名將!世之名將!!」

  「蘇總管這不是要擊敗大食人,而是屠殺!」

  「這是要殺光大食重甲騎!」

  郭待封狠狠一拳擊在城垛上。

  拳端被粗礪的大石擦破,都毫無所覺。

  任憑鮮血自手指間滴落。

  他的眼睛湧起淚花。

  耳邊仿佛聽到無數唐軍慘烈的呼喊。

  他無法忘記,在怛羅斯,在碎葉水邊,三萬唐軍重甲步卒結陣。

  結果被一萬大食重騎兵衝鋒催垮。

  無數唐軍在碎葉水邊被敵人殺死,河水為之盡赤的畫面。

  他無法忘記,那一顆顆唐軍頭顱,被大食人壘作京觀,那一張張絕望的臉龐。

  想回長安,想回大唐的孤魂野鬼。

  「好……好啊!殺光他們!殺光這些胡狗!」

  郭待封惡狠狠的咒罵著。

  仿佛要吐盡胸中濁氣。

  昔年長安貴公子的優雅,那些禮節,早已不翼而飛。

  對這些畏威不懷德的胡狗,跟他們說道理無用,就只有以殺止殺,以牙還牙。

  用鐵血和征服,教會他們敬畏。

  裴行儉遠望著這一切,心中默默計算。

  以蘇大為的計策,可謂十分周全了。

  在唐軍手裡如此少的兵力,如此少的牌面下,能打出這種戰績。

  幾乎是壓著大食人在屠殺。

  而唐軍自身損失微乎其微。

  這種戰略戰術,蘇大為果然無愧名將二字。

  若是戰局這樣發展下去,勝利必將屬於大唐。

  可是……

  裴行儉的目中閃過一抹憂慮。

  那些大食人,會如此簡單嗎?

  「哈栗吉,你在做什麼?還不快下令,讓騎兵退出作戰序列!」


  大食行營望樓上,阿卜杜勒發出咆哮聲。

  四周的武士聽到他的咆哮,一個個臉色大變。

  大食的統帥阿卜杜勒一向以微笑聞名,從未見過他在人前失態。

  但是此刻,居然情緒激化成這樣。

  一個個武士低下頭顱不敢去正視兩位統帥的爭吵。

  「大帥,現在對騎兵下令毫無意義,他們已經失去了組織和調度能力。」哈栗吉的臉色十分難看,陰沉得幾乎滲出水來。

  「我們沒料到唐軍居然有猛火雷,這一次,是我們失算了。」

  「別說那些沒用的,下次我們也可以弄猛火雷炸他們,但是這一次……先讓騎兵退下來,見鬼,那是我們大食最精銳的重騎,搜遍全大食,也沒多少重騎,你知道他們有多貴嗎?」

  「大帥,我知道,但是現在令他們撤退,誰來執行呢?騎兵已經被打亂了,癱瘓了。」

  「那也不能讓他們就爛在那裡,看著被屠殺!」

  阿卜杜勒的眼睛裡血絲滿布,幾乎將唾沫星子噴到哈栗吉的臉上:「副帥,我要提醒你,這些騎兵都是總督手中精銳,是借給咱們的,如果全死在這裡,這一仗就算贏了,我們也是輸了。

  我們無法面對總督,無法面對哈里發的怒火。」

  「依我之見,大帥。」

  哈栗吉陰沉著臉道:「現在讓他們退出戰場不現實,唐軍也不會給這個機會,我們現在想的不應該是怎麼救這些騎兵,而要想如何扭轉局勢,如何勝利。」

  他陰沉沉的道:「這種時刻,騎兵的犧牲是必須的。」

  「你瘋了!」

  「很遺憾大帥,你沒有發現唐軍統帥的厲害,這一仗,我們從開始就失算了,如果不懷著斷腕的決心,恐怕……你我未必能活著走出戰場。」

  「你……」

  阿卜杜勒下巴上的山羊鬍子翹起。

  盯著哈栗吉的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

  「簡直荒謬!」

  嗚嗚嗚~~

  激烈的號角聲,戰鼓聲此起彼伏。

  綿延數十里的戰場上。

  唐軍以千餘突厥輕騎為翼,包裹著,封堵著大食人重騎的退路。

  用箭雨射殺敵方將領,同時粉碎大食騎兵突圍的圖謀。

  以李敬宗和李敬業率領的大唐步甲,正以長槊不斷前進,壓縮著大食騎兵的生存空間,持續收割生命。

  而隨著戰鼓聲起。

  蘇大為親率剩餘三千二百餘名大唐精騎,從右翼包抄向大食騎兵。

  從高空向下看。

  兩萬大食騎兵已經失去了移動,失去了活動空間。

  正前方被大火所阻。

  側面被大唐的長槊兵,還有突厥輕騎包圍。

  另一面,蘇大為親率的精騎正在迅速湧入。

  而後面,則是大食人自己的步卒。

  大食騎兵如果掉頭沖向步卒方陣,唯一的可能就是攪亂自己人的陣地。

  最後自相踐踏,全線潰敗。

  唐軍騎兵,將會成為驅趕羊群的牧羊人,利用騎兵的機動和速度,不斷收割和追擊大食人。

  最後將所有大食人殺死。

  此時,若將視線再拉遠一些,放眼整個戰場。

  可以看到在大食人主力中軍的左翼。

  突厥部的阿史那屈度,已經與大唐右翼的吐谷渾部相交接。

  雙方騎兵此起彼伏,箭雨穿空,絞殺在一起。

  戰局一時相持。

  短時間內,阿史那屈度無法支援大食人作戰。

  而在大食人的右翼,以論卓爾率領的吐蕃軍,則和蘇大為左翼的三萬餘吐蕃僕從軍遭遇。

  雙方經過短暫試探,已經開始衝鋒和較量。

  雖然同屬吐蕃人,但各屬不同陣營和族群,相似的騎兵戰術,相差不大的兵力,使得雙方戰局從一開始,就呈膠著狀態。

  勝負的關鍵,在雙方主力。


  大唐的精銳,與大食人的精銳。

  只有一個能活下來。

  而活下來的那個,將成為戰場主宰。

  嗚嗚嗚~~~

  衝鋒的號角聲,響徹天地。

  血紅的唐旗招展。

  「大唐萬勝!!」

  「萬勝!!」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予興師,修我戈矛!」

  龜茲城下,第一次出現唐軍戰歌,聲震天地。

  開始是遠處的戰歌聲傳過來。

  後來是胡人僕從,跟隨唐軍嘶吼。

  最後是龜茲城頭,整個龜茲城的唐軍和唐人,跟著蘇大為的唐軍一齊吶喊。

  天地失色。

  一時儘是唐音。

  明明只有數千人的唐軍,明明面對著十幾萬的敵軍。

  但是這一刻,天上地下,只有唐人的聲音。

  整個天下,都是大唐軍歌!

  仿佛大唐才是人多的一方,仿佛大唐才是戰場之王。

  氣勢雄壯,一往無前。

  「瘋了!」

  馬車上,隨著三千唐軍狂奔猛衝的李賢,蒼白著臉色,呢喃自語。

  坐在他對面的小胖子李顯,臉色微微漲紅:「阿兄,聽,是我們的歌,是我們的歌!好激動!」

  「激動個屁!」

  李賢罵道:「能活著回去再說吧!」

  雖然在罵,但他驚訝的發覺,自己心跳得好快。

  這就是戰場的感覺嗎?

  這就是唐軍的作戰方式嗎?

  心裡,竟隱隱期待蘇大為勝利。

  呸,他若輸了,本王豈非一起死?

  當然要贏!

  但蘇大為還是可惡的,居然挾本王在軍中,令本王遭遇不測之危。

  回京後,一定要上稟母后,狠狠治他的罪!

  心中咒罵著,方才還因恐懼瑟瑟發抖的李賢,下意識撲到馬車窗邊,看著窗外奔騰如龍的大唐玄甲精騎。

  看著明光鎧,橫刀與馬槊熠熠生輝。

  看著甲光耀日,殺氣橫空。

  壯懷激烈。

  「殺啊!殺光大食人!」

  李賢與李顯一齊發出亢奮吼叫聲。

  勝利的天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著大唐一方傾斜。

  眼看著三千餘名大唐玄甲精騎,在蘇大為的指揮下,將大食重甲騎兵的生路不斷壓縮。

  就在此刻,天空突然傳出悽厲聲響。

  嗚~~!~~

  轟!

  斗大的飛石,自空而落。

  狠狠砸入大唐的軍陣中。

  巨石翻飛,翻在唐軍中碾出一條長長血路。

  軍歌聲霎時一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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