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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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0.

  呼吸融合,兩人擁抱著,吻得難捨難分,一路挪進了浴室。

  燈光朦朧,玻璃門上搖曳著兩道影子,變換不同的形狀,隨後傳來流水聲,波紋蕩漾,縫隙里透出一縷光,漏了細碎的低|嚀。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浴室里熱氣蒸騰,澡洗了很久。

  陽台門半開,一陣熱風吹進來,窗簾微動。鵝白的月光落在地上,傾瀉如水,盆栽的葉子被襯得反光發亮,四周寂靜,草叢裡隱約能聽見微弱的蛐蛐叫聲。

  浴室門被推開,陸知喬穿著浴袍出來,她腳步有些虛,栽了一下,扶住牆,拎著吹風機去插座邊。

  濕頭髮滴著水朱,擰成一縷縷。

  睡袍松松垮垮,系帶隨意拉了個結,要掉不掉的,隱約顯露出兩彎弧度,光景生香。

  吹風機嗡嗡響起。

  香氣被吹散。

  不多會兒,頭髮吹至半干,陸知喬關掉吹風機,放下,轉頭看了眼浴室,「言言,穿好了嗎?」

  「好了。」

  她走過去,迎面就看到祁言披著浴巾從裡面出來,空蕩蕩的,不由呼吸一滯,移開眼,「你先出來,去吹頭髮。」

  「嗯?你上廁所?」祁言扶著腰,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陸知喬沒答,笑著推了她一下,拿起放在牆邊的海綿拖把,彎腰拖地,吸乾淨瓷磚地面的水。而後又扯了點紙巾捏在手裡,撿掉黏在地上的頭髮,丟進垃圾桶。

  祁言愣在門外,一時忘記了制止,半晌才道:「讓傭人來打掃吧。」

  「不用,已經乾淨了。」陸知喬洗了洗手,擦乾,打開浴室風扇,「怎麼還不去吹頭髮?」

  「......」

  祁言眸色忽暗,沒動。

  方才兩人在浴室歡|騰,溫存時刻,她開玩笑說了句浴室里又要一地頭髮,看著煩——從小到大凡是自己住過的地方,地上總有頭髮,無法避免。

  不是大事,隨口而已。

  但是陸知喬記住了,默不作聲將頭髮清理乾淨。也不過隨手。

  「是不是想讓我幫你吹?」陸知喬環住她細瘦的腰,笑著貼過去,鼻尖輕蹭了蹭她的臉。

  祁言歪頭,主動往她唇上湊,晦暗的棕色眸子又亮起來,彎起嘴角,「想。」

  她抓起她的手,牽著,去到桌邊。

  陸知喬習慣吹頭髮前擦一擦,見祁言頭髮在滴水,順手揚起她肩上披著的浴巾包住,卻忘了這人是|空的,剎那間什麼都瞧得清清楚楚,

  「我去拿睡衣。」

  「別——」祁言按住她的手,挑眉,「就這樣,涼快。」

  「空調遙控在哪裡?」陸知喬假意不懂她心思,攏好浴巾,轉頭四處張望。

  房間很大,配有整套沙發桌椅,周邊鋪著厚厚的地毯,茶几上堆著兩本雜誌,擺放著裝飾花瓶,而床頭柜上空無一物。

  祁言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捧住她的臉,掰過來,「故意的是吧?假正經。」

  陸知喬緊抿嘴角,試圖憋著笑,沒想到這人一聳肩,讓浴巾掉了下去,她臉微熱,忍不住笑出來,嗔道:「別鬧了,快吹頭髮,不然著涼要感冒。」

  她拍掉臉頰邊的手,彎腰撿起浴巾替祁言披上,無奈地笑。

  不穿就不穿吧。

  吹風機嗡嗡地響,陸知喬一手撩起祁言的發,指尖穿過髮絲間,沾得微濕,微涼,她動作細緻又溫柔。祁言閉著眼,嘴角噙笑,平滑的眉心浮現一抹舒適之意,很是享受她此刻的「服務」。

  吹完頭髮,祁言仍是不肯穿睡衣,一把掀掉浴巾,就那樣躺進了被|窩。

  方才折騰許久,累得很,陸知喬關了燈躺下,沒多會兒眼皮子就開始打架,睡意朦朧。

  「喬——」

  一聲輕喚,她又清醒過來,睜開眼。

  「嗯?」

  腰|間倏地纏上一條胳膊,身邊人靠過來,在她耳邊低語:「你覺得跟我爸媽相處,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

  黑夜裡寂靜,伸手不見五指,聲音顯得混沌又突兀。

  陸知喬怔了怔,思索片刻,輕輕捉住那隻手,猶豫道:「沒有不舒服。但很奇怪,阿姨好像不太願意講話......」


  「啊,她平時就那個樣子,不喜歡說,喜歡暗中觀察,哈哈哈。」

  「意思是她在暗中觀察我?」

  陸知喬莫名感到頭皮發涼。

  雖然言言媽跟她聊了幾句,但是她總感覺對方心裡存著顧忌,許是自己敏感,一般人無法察覺的東西,她能想半天。

  以她閱人無數的經驗來看,言言媽是典型的面子上不會給人難堪,心裡卻頗多顧慮的人。情緒藏得很好,讓人舒服,並非一定懷著惡意,只是或許不方便當面說。

  可究竟是什麼呢?

  她猜不透。

  緊張情緒會傳染,祁言似有察覺,挨著親了親她嘴角,柔聲安撫:「今晚應該沒有,她就顧著餵妞妞吃東西了。」

  陸知喬下意識歪頭回吻,側躺著,想起女兒,腦海里忽而閃過微妙的念頭,原有的思緒被打斷。她問:「對了,你爸媽有沒有跟你提過,想要你有個親生的孩子?」

  「沒。」祁言親昵地用額頭貼著她,「怎麼,姐姐想要我們倆的孩子,嗯?」

  兩人面對面,皮膚滾|熱,呼出的氣息融化在一起,撲到對方臉上,痒痒的。

  「你想嗎?生自己的寶寶。」

  「不想。」

  「嗯?」

  「生孩子遭罪。」祁言喃喃道,抬手撫摸著她的臉。想起了池念肚子上的妊娠紋,以及那天說的側切,心口發涼。

  「有妞妞就夠了。」

  月光灑進臥室里,落了一地,朦朧中隱約能看清彼此的面部輪廓,夜色沉寂,呼吸聲被放大得格外突兀,起起伏伏,長而穩。

  陸知喬凝視著她的臉,心底莫名湧起惆悵,嘆道:「可妞妞畢竟和你沒有血緣關係,這個......長輩很難不介意吧?」

  說完又有些後悔。

  她未免想得太多太遠,言言都還沒有顧慮,自己倒先擔憂起來,當真好笑。

  「就算介意,那也是他們的事,與我無關,妞妞在我心裡就是親生的。」祁言摸著黑尋到她眼尾,嘬了嘬那顆淚痣,一時急迫,發出了嘖嘖聲。

  細微的聲響,靜謐中尤為顯兀,隱約撩人。

  陸知喬閉著眼,一手按住祁言後腦,情不自禁迎合。

  翌日,祁言醒得早,先起了床。

  她穿好衣服,親了親熟睡中陸知喬的臉,輕手輕腳帶上房門出去。對面女兒的房間閉著門,許是沒起,整棟房子靜悄悄的,只能聽見外面清脆的鳥鳴。

  下到一樓,客廳大門是開著的,祁言探身出去看了看,就見林女士在院子裡搗鼓花草,喊了聲:「媽。」

  「哎——」林女士嚇一跳,轉過身,「言言啊,這麼早起來幹嘛?」

  「醒了就起來唄。」祁言笑了笑,換上外穿的拖鞋出去,親昵地抱住她,「你也起好早啊,我爸呢?」

  「睡得跟豬一樣。」

  「噗——」

  母女倆說著就笑起來。

  「小陸呢?你不去陪女朋友?」

  「讓她多睡會兒。」

  林女士怔了怔,不經意瞥見她頸|上的紅痕,輕咳兩聲:「喲,知道疼人了。」

  祁言眯著眼笑,像個孩子一樣撒嬌。

  「媽,我問你個問題。」

  「嗯?」

  「你覺得我女朋友怎麼樣?」她揚了揚眉,滿懷希冀地望著母親。

  院外樹頭上鳥叫聲嘰嘰喳喳,兩隻麻雀撲棱著翅膀飛起來,掠過電線桿,迎著晨風落到對面屋頂上,一動不動。

  林女士靜默片刻,笑了笑,說:「早聽你爸夸小陸,親眼見到確實挺好的,漂亮有氣質,看起來是吃過苦的,也見過世面,我女兒眼光不錯。」她神情認真,看著不像在說謊或是敷衍。

  「你昨天光顧著妞妞了,都沒怎麼理喬喬,害得人家緊張一晚上。」祁言誇張說道。

  「啊?」

  「就是。」

  林女士臉色變了變,笑容有些不自然,她看向女兒,欲言又止,眼尾褶皺逐漸消失,終是嘆了口氣:「其實我是擔心......言言,媽跟你直說,像小陸這樣的情況,你一定要弄清楚她過去的婚姻關係狀況,確保她和她前夫徹底沒有聯繫、前夫不會隨時來糾纏,以及她的取向不會搖來擺去。」


  「這是最讓我不放心的,畢竟她和前夫有孩子,孩子就是最好的藉口,萬一她哪天想復婚,或者孩子要爸爸,她可以走得很乾脆,你怎麼辦?」

  「如果沒有這些問題就好了......」

  她皺眉,又嘆了口氣,「我是真喜歡小妞妞,但不得不考慮這些,你爸說我想太多,我懶得理他,他啊,就是一門心思想挖小陸過來,昏了頭。」

  為人父母,總是更偏愛自己的孩子,夫妻倆年輕時辛苦奮鬥,白手起家,只有這麼一個寶貝女兒,感情上自然是不希望自己女兒吃虧,而理智上,將來財產全部都是女兒的,倘若被人騙了去,傻兮兮地填無底洞,這半輩子的辛苦就打了水漂。

  祁言僵愣住。

  句句話都如利箭,狠狠捅進她心窩子裡,隨後又在她心上撕開一道裂口,血滲出來,細細密密地疼。

  她以為帶陸知喬回家,爸媽就能自然而然把對方當做第二個女兒,可她天真了,父母終究是更疼愛自己的孩子,她作為女兒,本來應該高興,卻覺出了無盡心酸。

  喬喬無父無母,她想讓喬喬感受家庭的溫暖,曾經失去的,能夠在今後彌補回來......

  母親的想法並沒有錯。

  她只是很失落,很心疼,鼻子有點酸,眼睛澀澀的。

  忽然想到,自己受了委屈可以和父母說,陸知喬受了委屈卻無處可說。所以她要愛她多些,做她的港灣,不讓她受委屈。

  「媽......」

  「哎?」

  「有些事情,我暫時不能自作主張告訴你,但我能保證,你說的那些問題都不存在。」祁言認真地看著她,一字一句說道。

  少見女兒臉上如此認真堅定的神情,林女士抿著唇,一時無話,半晌,眼尾浮起細細的笑紋,「她出櫃了嗎?方便的話,我們想改天和她父母見個面。」

  「她父母去世了。」

  「......」

  落在屋檐上的兩隻麻雀,又扇動翅膀飛了起來,一前一後,不知要飛去哪裡。

  中秋後,再過一周便是國慶,祁言忽又忙碌起來。

  她跟隨公司團隊去新疆拍外景,呆了五天四夜,回來的時候在公司碰到江虞。那人看起來春風滿面,燦若桃花,心情極好的樣子,她沒多嘴問,只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

  「原片你那裡也存一份。」

  「行。」

  「下周二吧,我有空,到時候過來。」

  「好嘞。」

  交代完工作,祁言拎著相機往電梯間走,路過江虞辦公室,門虛掩著,裡面傳來輕淺的低|嚀,還有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幾點回學校?」

  「六點吧。」

  「不行,太早了,陪我吃了飯再去,我送你。」

  「唔,好。」

  「乖,別動。」

  「姐姐......別親那兒,會被室友看見的......」

  祁言腳步頓了頓,沒停,徑直左拐到走廊,去等電梯。

  趕上晚高峰,路面有些堵,半小時後才到家。

  俗話說小別勝新婚,整整五天沒見老婆和女兒,她心裡想得緊,一打開門便迫不及待喊:「我回來了。」

  天色仍是亮的,充足的光線透進來,屋子裡靜悄悄,仿若無人。

  地墊上擺著老婆和女兒的鞋子。

  「喬喬?」

  「妞崽?」

  次臥門開了,陸葳探出腦袋,小心翼翼朝門口張望了一眼,又看看房門緊閉的主臥,迅速竄過來,抱住她,「小媽......你總算回來了。」

  「是啊,我都想死你們了。」祁言笑著單手摟住女兒,另一手提著行李箱放到旁邊,關門換鞋,「媽媽呢?我看到她鞋子了,她在家?」

  「房間裡。」陸葳小聲道,耷拉下眼皮,噘了噘嘴,一臉彆扭賭氣的表情。

  祁言一怔:「怎麼了?」

  陸葳抿著嘴,頭埋得更低,眼睛漸漸泛紅,透明液體滾落下來。

  「哎,別哭別哭——」祁言慌了神,手忙腳亂摟著人坐到沙發上,抽了張紙巾給她擦眼淚,「發生什麼事了?跟小媽說。」


  小姑娘一頭栽進她懷裡。

  「我剛才放學回來,媽媽說要幫我洗書包,我就把書都拿出來,書包給她了,然後她翻出了不知道誰塞我包里的小紙條......」

  「然後呢?」

  「她以為我談戀愛了,就問我,可是我也不知道啊,她還覺得我撒謊,一點都不信我!我跟她吵了一架!小媽,我不想理她了......」

  陸葳吸了吸鼻子,抽抽噎噎地說著,邊說還邊瞪了主臥方向一眼,恨恨地哼了聲。

  她兩手勾著祁言的脖|子,賴在人懷裡撒嬌訴苦。

  祁言凝望著主臥,眨了眨眼,那瞬間腦子有點懵。

  老婆和女兒吵架了。

  她該先哄小的,還是先哄大的?

  作者有話要說:  言言:我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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