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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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雲瀟驟然一驚,不住地冷笑:「李英雄好大的口氣,還一兩條運河的利潤。不如叫你穿龍袍做官家吧!」

  李二郎嘿嘿一笑,說:「東京的三大運河不會封凍,一整年來回往返的貨物不可勝記。俺們如何不眼紅。」

  莫雲瀟也板起面孔來,說:「此事我做不得主,不能冒然答應你。」

  李二郎盤腿坐在篝火旁,嘿嘿笑道:「既如此,俺們可不能幫你去尋你妹子,大姑娘自去吧。」言談之間頗有戲謔之意,一眾手下無不嗤嗤發笑。

  莫雲瀟的臉上登時罩上了一層青霜。上一次她受此奚落還是在簡王府里,趙似以猜美食將她難為,上上一次便是劉大刀將自己捉去時,丐幫眾人的嘲笑。

  那兩次她都忍了下來,但這一次她卻並不打算那樣做。因為這次涉及到的不僅是自己的顏面,更關乎妹妹的性命。

  於是她逼上兩步去,對李二郎說:「俗話講得好,解鈴還須繫鈴人,此事因你而起,你自然要一肩挑起來。堂堂男兒,難道要做縮頭烏龜?」

  李二郎打了個哈哈,正要再奚落莫雲瀟兩句,可話還未出口,莫雲瀟已搶上一步,一手拿住了他的右手脈門,左手抽出了他在右腳腳踝處藏著的一把匕首。

  眾人無不驚慌,但還沒反應過來時,莫雲瀟已將那匕首在指尖一轉,獵獵風響之下,匕首已抵在了李二郎的咽喉上。

  莫雲瀟拔刀轉刀,用刀刃抵住咽喉,不過是轉瞬之間完成的事,在場的眾人直看得眼花繚亂,反應過來時,他們的首領已受制於人。

  李二郎更是一臉的蒼白慌張,他期期艾艾的說道:「莫大姑娘,有話好說,何需如此?」

  「哼!話兒好說,事兒卻不好做。起來!」莫雲瀟將他拉了起來,一步步向廟外走去,邊走邊說:「你要是稍有花招,我只在你喉嚨上淺淺劃一刀,血不流干是不會死的。」

  李二郎聽得滿頭大汗,只得連連點頭:「明白明白……」

  張迪帶著人在外埋伏,正打算聽莫雲瀟的響箭然後一擁而上,卻見到她挾持著賊人首領走了出來,一眾手下也緊緊的跟在後面。

  張迪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確認自己沒有看錯時也不禁對身旁的士兵:「莫雲瀟,她……她還是個女人嗎?」

  「莫大姑娘!」李二郎慌張的瞅瞅周圍,說:「難道你要這樣帶我去救你妹子?」

  「哼!張迪!」莫雲瀟高聲叫了一聲,黑夜中張迪下意識的應了一聲「在!」

  應完之後他才後悔,心想又不是官家喚我,為何如此殷勤?但既然已經答應了,也只能帶著人從樹叢里殺了出來。

  眾賊人一見禁軍竟也慌亂了起來,不少人都將武器一拋,掉頭就跑。

  一名弓箭手張弓搭箭,「嗖嗖嗖」連珠似的放了三箭,三個賊人應聲而倒。

  眾人見了更為驚駭,紛紛跪倒求饒,再也不敢跑了。

  「莫……莫大姑娘,你要捉我去見官?」李二郎問道。

  莫雲瀟只冷笑一聲,然後吩咐張迪:「繳了他們的械!」

  張迪將手一揮,四十多個禁軍士兵圍攏上來將賊人們的武器全都沒收,並且擋住左右去路,讓他們不得逃跑。

  這時,莫雲瀟才放開李二郎,說:「你帶路,帶我們去見萬乃林。若是差事辦得好,我做主可以免你一死。」

  張迪向她投來了質疑的目光,仿佛是在說「你憑什麼做主?」但又被莫雲瀟更為嚴厲的眼神逼退了。

  李二郎也只好跪下磕頭,多謝莫雲瀟的不殺之恩。

  ……

  李清照哭了好一陣才漸漸收了,趙明誠的衣襟都被她的眼淚打濕了,但他卻無半句埋怨或者催促的言語。

  李清照輕輕將他放開,淚眼婆娑的問:「我這樣做,會不會很失禮?」

  趙明誠苦苦一笑,說:「咱們忽然遭此一劫,娘子失態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她將身子蜷縮起來,抽泣道:「咱們如何向荷露交代呢?這些死去的兵卒,都是朝廷的人,咱們又如何對得起朝廷,對得起這些亡靈呢?」

  她越說越傷心,漸漸地又哭了起來。

  趙明誠忙來安慰:「李家娘子莫怕,荷露要是怪罪下來,我一人擔著便是。」

  李清照詫異的望向他,說:「假若是我的父親責罰於我呢?」


  「我必登門澄清,此事不能怪你。」趙明誠言之鑿鑿的說。

  「可若是官家怪罪呢?你擔得起來嗎?你擔起來了是要殺頭的。」

  趙明誠挺起胸膛,說:「無論是誰,我都會一力承擔。」

  李清照眼泛淚花,又問:「你為何要這樣?」

  「因為我是男子,男子如大樹,女子如花草,大樹本就該遮蔽花草,使花草免受風雨侵擾。」趙明誠說道:「荷露叫我來照顧你,我沒有做好,眼下也只有亡羊補牢,才能不負所托。」

  聽了他這話,李清照猶豫了三秒鐘,忽然又「哇哇」地大哭了起來。

  趙明誠大驚失色,急忙捂住她的嘴巴,提醒道:「娘子不可,招來賊人,你我性命休矣。」

  李清照點了點頭,他才放開了手。

  李清照胡亂的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又說:「雖然此時說這件事不合時宜,不過我怕我死了就再也不能知道了,因此要在此刻問你。」

  「何事?」趙明誠有些納罕。

  「你說你受荷露所託才來照顧我。」李清照說:「那麼,荷露叫你火里水裡的去,你也不會遲疑的了?」

  趙明誠微微一笑,說:「不錯。不過,我對荷露只有敬仰之情,毫無半分男女私戀。」

  李清照一愣,問:「為甚?」

  趙明誠徒然一嘆,解釋道:「荷露已有意中人,我趙明誠雖然一文不名,但也羞於做插足之事。況且,荷露對我無意,只是我自作多情,才會鬧出那許多不堪的笑話來。思前想後,我與荷露終究無緣。」

  「那……那……那……」李清照壓抑心中喜悅,追問道:「荷露不囑咐你來照顧我,你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

  趙明誠眉毛一軒,說:「這個自然。你我同行,理應互相照顧才是。我剛說的那番話,本就與荷露無關。男子照顧女子,自古便是。」

  李清照抿嘴一笑,說:「既如此,我也不會叫你一人受難。無論雨雪,你我一同擔著吧。」

  趙明誠點了點頭,便扶著李清照站起身來,但他剛一起來忽然又「哎呦」地叫了一聲,李清照吃了一驚,再看時,只見他右腿小腿處竟然中了一箭,鮮血止不住的流著。

  「啊?」李清照又扶他坐下,說:「你受傷了,如何不言語?」

  趙明誠慘然一笑,說:「中箭時只覺得刺痛,後來竟也不知覺了。」

  「這可怎麼辦?」李清照左右望著,陷入了茫然無助的境地。

  趙明誠笑著說:「李家娘子填的那首《如夢令》甚好,可否唱給我聽一聽?」

  「哪首啊?」李清照帶著哭腔問。

  「就是『昨夜雨疏風驟』那首。」趙明誠說。

  李清照氣得竟也笑出了聲,輕輕將他一拍,說:「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要聽曲兒?」

  趙明誠一笑,說:「此時不聽,日後怕是聽不著了。」

  李清照更是難過,哭道:「我不許你這樣說,我還要填好多好多詞兒給你聽,你要一首一首的聽,少聽一首都不許你死。」

  李清照四下檢索,忽然有了主意。她跑去一個死去士兵的身旁,拖了一桿長槍來。

  她又搬來一塊石頭,狠狠的砸著槍的槍頭。趙明誠看在眼裡,忙問:「李娘子,你這是做什麼?」

  「給你做個拐杖,不然,我可背不動你。」

  ……

  雖然大半夜都沒有合眼,但云湘仍舊沒有半分的困意。她坐在一張乾淨整潔的大床前,伸手摸著柔順的麻布做的被子,雖然不及家裡的棉被,但在如此顛沛之下還能睡這樣的床已覺得十分滿足。

  她正處在一間並不寬敞的屋子裡,屋子的陳設很簡單,只有一張床,一張桌,還有一個沐浴的大桶,連一個像樣的帷幔或者屏風都沒有。

  雲湘雖然不願計較這些,但她仍是滿腹疑竇。她尤其想問的,是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就在這時,門被推開了。書生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粥走了進來。

  他將粥放在桌上,笑著說:「湘兒,來喝一口這栗子粥吧。鄉下人家的東西,比不上茗樓的山珍海味,請姑娘講究一時。」

  雲湘踱步過來,用勺子翻了幾下這栗子粥,問道:「趙郎,這兒是什麼地方?可護得咱們周全?」


  書生一笑,說:「這是我一個友人的家,你放心,一定護你周全。」

  「可你不是進京來趕考的舉子嗎?」雲湘疑惑的問:「你如何在東京又有友人?你既有友人,來到京師定然會被照料如何又會落入賊人之手?」

  書生一愣,隨即解釋:「這位友人乃我家世交,曾經也做過官,只是如今衰敗了,因此才在這鄉野之間隱姓埋名。我來時並不願打擾,故而……」

  雲湘將勺子重重的拍在桌上,含怒道:「趙郎,你為何不對奴說實話?」

  書生呆住了,反問:「我如何沒有對你說實話?」

  雲湘咬著嘴唇,含淚說道:「你來赴考,既無金銀又無官身,賊人們為何要劫你?既劫了你,你不進城去報官,反帶奴來到這裡,如此鎮定自若,你哪裡像一個窮酸的舉子?」

  書生無言以對,只得沉默。

  見他不說話,雲湘更是難過的流下淚來,說:「我既喚你趙郎,便是要將性命和清白都交給你了。可你卻處處對我隱瞞,你叫我如何信得過你?」

  書生長嘆一聲,說:「我不對你說,是怕你引火燒身。但你既然追問,我也不妨與你直說了。我並非是什麼舉子,而是神宗皇帝的十三子,當今的簡王趙似。」

  「啊?」雲湘倒吸一口涼氣,慌不迭的起身向後退去,終於被床擋著,坐倒在了床上。

  趙似說:「賊人們劫持我,自然是要逼我與他們一同造反,我不肯,才會被那些對待。不過,我卻因禍得福而與湘兒結識,在我落魄之時得這樣一個紅顏知己,就算眼下死了也甘願了。」

  雲湘回過頭來,說:「人人都說簡王是花中龍,是個嗜色如命的輕薄小人,到底是不是真的?」

  趙似一笑,說:「自古成王敗寇,楚霸王何等英雄,不也被後人說是剛愎自用嗎?二姑娘,你看我像是輕薄之徒嗎?」

  他說著就要靠過去,但云湘卻大聲叫道:「你休要過來!」

  趙似止住了步子,又嘆一口氣,說:「那也難怪,我現在是窮途末路之人,二姑娘,你大好的年華不可隨我虛度。」

  雲湘只是啜泣,沒有說話。

  「不過此時天色未明,姑娘你且在此歇息,再過一個時辰天就要亮了,那時我會送你回家去。」

  趙似說完就轉身走了,直走到門口時又止住了步子,側頭說道:「湘兒,你比你的女兄更令人喜歡,能與你相識,我趙似此生足矣。」

  「不!」雲湘忽然疾步奔了過來,從背後將他抱住,哭道:「你不要走,你走了我會害怕。」

  「可是孤男寡女同處一室,於禮不合。」趙似說道。

  雲湘搖了搖頭,說:「就讓奴做紅拂女吧。」

  《紅拂夜奔》講的是隋末梟雄楊素帳下一名侍妾與李靖一見鍾情而勇敢私奔的故事。

  雲湘這樣說,分明是打算和趙似同生共死的。怎奈趙似卻將她的手一點點掰開,說:「可我不能做李靖。我是戴罪之人,你與我一起,一生都要受連累。」

  雲湘搖了搖頭,說:「奴不怕,奴就是要和你在一起。奴不管你是簡王還是逃犯。」

  趙似終於轉過身來,緊緊將雲湘摟在懷裡,問:「你不後悔?」

  「絕不後悔。」

  趙似將她抱了起來,輕輕的放在了床上,然後深深一吻落在雲湘的櫻桃口上,手也向她的衣帶處滑了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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