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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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雲瀟仍不解其意,回過頭來茫然的望著馬有賢。

  後者解釋道:「咱們可以通過望火樓傳遞消息,似烽火台一般。無論城內城外,娘子的友人都會看到。」

  莫雲瀟心頭一喜,忙說道:「這倒是個良法。」

  馬有賢也略笑一笑,隨即招過來一個副官,對他耳語了幾句,後者得令去了,

  不多時,只見望火樓上「嗖」的一聲響,一支帶著火光的穿雲箭直飛星斗暗夜,然後轟然一響,化作了一個絢麗的煙花。

  「這……」莫雲瀟望著這煙花,心中略有些不安。但馬有賢卻是胸有成竹似的,笑著說:「莫家娘子不必心沉,兵貴神速,權益而已。」

  「哦?」莫雲瀟回頭望著他,對他話中的意思不甚了了。

  馬有賢也不多做解釋,只是說:「咱們只需稍等片刻就好。」說完,便閒庭信步似的來到茗樓門口的台階前,問了句:「卑職可以坐嗎?」

  「請。」莫雲瀟做了個請坐的手勢,他這才緩緩坐下。

  但莫雲瀟卻不似這般悠閒,一顆心因焦急而砰砰亂跳,只能用來回走動來略作緩解。

  不過片刻,但聽街道兩頭都傳來踏步的聲音。「快!快!」不斷地有人吆喝著。

  莫雲瀟踮起腳尖縱目一望,只見無數黑影直奔過來。

  這些人並不披甲,穿的卻也不是尋常衣物,看上去要比普通的衣物蓬鬆許多。他們手上肩上背上也帶著各式奇怪的裝備,如同一陣旋風似的疾奔過來。

  兩邊的來人到了茗樓跟前才停下了步子,均是一副迷惘的神情。

  他們的隊長走出來,大聲問道:「何處起火?」

  馬有賢這才起身過來,行了個禁軍的軍禮,說道:「鄙人禁軍馬步兵指揮使馬有賢,有不得已的苦衷才驚動了潛火隊,萬分抱歉。」

  莫雲瀟這才明白,原來來人是潛火隊,也就是宋代的消防員。他們得到望火樓的指令,以為這裡起火才會紛紛趕來,再看他們手裡拿的水龍,身上背著軟梯、布兜、水桶,那都是救火之用的。

  馬有賢命人用望火樓發出信號,示意茗樓附近起火,魏夫人、李清照他們必定也能看到,出於關心的目的,至少也會派個人回來察看,這便可以聯繫上了。

  馬有賢的妙用就在於此。

  這兩個潛火隊的隊長見對方是禁軍統領也只能行禮問安,但滿臉的不悅卻是無法遮掩的。

  莫雲瀟上前來,抱拳說道:「實在對不住各位,這半夜三更的還要受此驚擾。小妹此次實有為難的事,無奈之下才除此下策,萬望海涵。」

  其中一個隊長眼睛一亮,說:「你就是莫雲瀟莫家大娘子吧?」

  莫雲瀟點點頭,說:「正是奴。」

  「哎呀!」兩人同時一拍大腿,顯得十分懊悔。還是剛才那人說道:「滿東京誰不知道莫大娘子得聖眷恩寵,做了有史以來第一個女差遣。莫大娘子使喚俺們也是俺們之幸,莫說是空跑一趟,就是空跑十趟百趟也是心甘情願的。」

  「萬不可這樣說。什么女差遣,不過是官家一時興起的遊戲之舉,不可當真。」

  雙方客套了一番,潛火隊便鳴金收兵了。送走了他們,莫雲瀟本還堆著笑意的臉漸漸陰沉了下來。

  馬有賢並未察覺到她表情的變化,只是說:「看來還是莫大娘子的名頭更亮一些。」

  本是一句奉承的話,可莫雲瀟卻「哼」了一聲,帶著幾分怒容返回了茗樓去,只聽「咣當」一聲,大門被她緊緊關閉,馬有賢也不由得嚇了一哆嗦。

  馬有賢望著茗樓這陰森森的大門,不禁嘆道:「這女閻羅的性子如此乖張?官家喜歡她哪一點?」

  「哼!」張迪冷笑一聲,走過來說:「大內的女子無不是嬌柔順從之輩,哪裡有這女……有這莫雲瀟的剛烈脾氣?」

  說到這兒,他還不忘清清嗓子以掩飾自己的心虛。

  「張內官可知,她如何不悅?」馬有賢問。

  張迪將兩手抄進寬大的衣袖裡,說:「馬指揮有所不知,這女……咳咳,這莫雲瀟性子忒要強,旁人的娘子就算得一個員外的垂愛也是全家歡騰之事,可她卻不行,就連官家的賞賜和恩寵也不屑一顧,凡事總要自己出頭。故而,剛剛那潛火隊的說她得聖眷恩寵,擺明了是捧她的,但在她看來卻似污名一般。」

  馬有賢不禁咋舌,咧著嘴說:「如此古怪,真是古今罕有。」


  張迪聳了聳肩,小聲道:「誰說不是。幸而我朝寬仁,自太祖以來就體恤下情,否則誰能容她?」

  「嘩啦」一聲,莫雲瀟又將大門打了開來,站在門口冷冷的看著他們。

  二人以為他們的對話被她聽進去,不免都是一個哆嗦,慌張的將頭臉避了開去。

  「兩位是來助我的,豈能在外冷落。還是進來吧,不過我家女使們都歇了,招待不周還望海涵。」

  兩人對視一眼,呵呵笑了起來。「不必不必,俺們就在外面等。」說話的是馬有賢。

  「還是進來吧,待奴的友人來了,咱還得好生商議一番。」莫雲瀟說話時自有一股凌厲的威嚴,二人竟有些不敢不遵命的意思。

  她又將目光一轉,望著眾禁軍,說道:「我家太小,裝不下這許多人。兄弟們在外要受些委屈了。」

  莫雲瀟說完又轉身進去了,竟不給馬有賢和張迪留反駁的機會。二人只得懷著惴惴的心進了茗樓來。

  二人進了門來,只見偌大的茶樓大堂是一片昏黑,只有一盞小油燈閃爍著撲朔的光,像是黑暗山谷中的螢火蟲,又像幻境中的火蝴蝶。

  莫雲瀟正在放著油燈的桌前整治茶具,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背對著他們,沒有言語。

  二人對視一眼,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

  莫雲瀟拎起茶壺倒了些滾湯在碗中,然後放下壺,拿起手邊的茶筅來「唰唰」的攪拌,就像現代人打雞蛋似的。

  馬有賢在她的身後,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好不安生,想說點開解她的話又不知從何說起。

  他望了望旁邊的張迪,有意讓他先開口。張迪看出了他的意圖,只一個勁的搖頭,就似撥浪鼓一樣。

  無奈,馬有賢只得硬著頭皮先開腔。「莫大娘子,官家他……」

  「兩位來了且先坐,奴整治了兩碗淡茶,請先潤潤喉嚨。」莫雲瀟打斷了他的話,不緊不慢的說:「使女們歇著了,奴亦不願驚擾,只奉此粗茶以待,還勿見笑。」

  馬有賢一顆懸著心的總算落了地,與張迪雙雙坐下,說著客氣話:「娘子言重了。卑職能吃一盞娘子親手調製的茶今生無憾了,就是官家親自……」

  莫雲瀟忽然抬眼將他一望,他這才發覺失言,於是抽了自己一個耳刮子,不言語了。

  轉眼間,兩碗茶已經調好。莫雲瀟遞了上去,說:「請用吧。」

  馬有賢一抱拳,說:「多謝莫娘子的款待,俺們為官家做事的……」

  張迪忽將他手肘一撞,示意不要多說。馬有賢立即會意,捧起茶碗就吃了起來。

  莫雲瀟只是看著他們,心思還沒有轉到趙佶的身上,大門忽然「嘩啦」一下被人撞開,迎面衝進來的便是魏夫人。

  「荷露!」魏夫人身後跟隨的是兩個莊稼漢打扮的人,像是他家的佃戶。

  魏夫人瞧見莫雲瀟安然無恙,這才笑了起來,說:「荷露!我見望火樓傳信,滿以為茗樓走了水,竟然無事?」

  莫雲瀟迎上去攀住她的手,笑著說:「不用這個法子,只怕還見不著玉如你呢。」

  她拉著向桌邊走來,馬有賢和張迪也立即起身見禮。

  「這都還是馬指揮的巧思。」莫雲瀟笑著說。

  「哦?」魏夫人愣了一愣,隨即明白了過來,不禁啞然笑道:「我竟一時蒙了頭了,關心則亂耳。」

  魏夫人還未坐定,只聽門口傳來爭吵聲。

  「哼!待這件事了了,你我各走各路,今生再也不見了!」

  「不見就不見,滿東京這許多的官眷姑娘,就沒見過似李娘子這般的使性!」

  「我使性?好!就當我使性,但你一個大男人遇著了險不沖在前面,反倒來拉我,這是什麼道理!」

  「哼!我也想沖在前面,是你的馬好,我如何追得上?我眼見你遇上賊人,生怕你吃虧,不來拉你還推你不成!」

  ……

  說話的是一男一女,莫雲瀟和魏夫人聽在耳中都吃了一驚。莫雲瀟正要去看,魏夫人卻將她拉住了,說:「不必看,是李清照和趙明誠。」

  「他們……」莫雲瀟話還沒說,李清照已氣呼呼的大步而來,趙明誠一張臉漲得通紅也緊跟在後。

  只是他二人見了莫雲瀟和魏夫人也都吃一驚,同時問道:「怎麼沒有走水?」


  魏夫人呵呵一笑,說:「是呀,茗樓沒有走水,反倒是你兩個的嘴巴子唇槍舌劍的,早已走了水了!」

  她說完不禁哈哈大笑了起來,莫雲瀟想強忍著,但見到二人窘態也不免失笑。

  馬有賢和張迪在一旁瞧著,實在不知這有何可笑,但見她們笑自己不笑似乎也不妥,只能幹笑幾聲陪著。

  莫雲瀟走過來拉過李清照的手,笑問:「你們是去幫我找人的,如何又爭執了起來。」

  「哼!你問他!」李清照一撩馬面裙,坐在了一條長椅上,同時一隻腳也踩了上去。

  趙明誠本來就有氣,見她如此更是氣惱,說道:「書香之家,芳華之人,這樣大咧咧的坐著哪有半分文香風骨!」

  李清照也是個不饒人的,忽地起身本要嗆他兩句,但看在莫雲瀟的面上,只是冷笑道:「呦呵!趙衙內倒是好風骨,遇著了賊人失了三魂丟了七魄,幸而是見瞭望火樓的信兒了,不然還怎麼下得了台!」

  「李清照!你……」趙明誠氣急敗壞,喝道:「你簡直不似一個閨閣之人,倒像是個市井無賴!莫非你幼時不讀《女戒》,才養成這刁鑽的性子!」

  「哼!你管我呢!」李清照叉著腰說道:「我又不是你的渾家,我讀不讀《女戒》干你什麼事!」

  饒是李清照有男兒情懷,但這話一出口也覺得有幾分羞慚,忙又重新坐下不說話了,只有趙明誠氣得渾身打戰,舌頭打結,說不出話來。

  魏夫人又來勸他,說:「好了好了,咱都是荷露的朋友,朋友有了難處,咱不思援手,反倒自顧自的打將起來,成何體統呀這是。」

  她說著,便拉趙明誠坐了下來,問道:「說說,怎麼回事兒?什麼賊人不賊人的。」

  趙明誠一甩袍袖,嘆氣道:「苦也!魏夫人,你叫我與那李……李家娘子一路,本是念在她是女流,叫我照應。可誰想到,這李家娘子不讓鬚眉,聽僕從說在城外見有賊人,便騎了一匹棗紅馬飛奔而去,眾僕從只有兩條腿哪裡跟得上,幸而在下還有一馬,但也只能勉強跟著。」

  「哦!」魏夫人回頭望了李清照一眼,繼續追問:「後來呢?遇著賊人了?」

  趙明誠接過莫雲瀟遞來的水「咕咚咕咚」喝了幾口,一抹嘴巴,說:「倒是沒遇見,但見到有兩個山民的屍體,鮮血暈染,顯然是遭了他人的毒手的。」

  話音未落,李清照就連連冷笑,說:「正是呢,半個影子都沒見著,只是見了兩具屍首,你就硬拉我回城來!」

  「萬一那附近有賊人呢?」趙明誠也不示弱,說:「不然那兩個人也不會橫死野外,敵情不明,不走更待什麼?」

  這話說得有理有節,李清照也只能重重的呼吸一聲,不再和他嗆聲。

  「你們沒有見到活著的人?」魏夫人問道。

  「沒有。」趙明誠木然搖頭。

  莫雲瀟一拍桌子,說:「我要自己去瞧瞧。」

  「荷露你稍安勿躁。」魏夫人又將她拉著坐下,說:「德甫說得是,敵情不明,還是不要輕易涉險。」

  「我有禁軍指揮使協助,還怕區區毛賊嗎?」莫雲瀟慨然說道。

  魏夫人一笑,說:「是呀,你倒不怕,但云湘怕呀。」

  莫雲瀟眉頭一皺,正待發問,卻見莫雲澤和宋五嫂先後奔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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