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落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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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內皇宮,趙佶的寢殿亮著燈。年輕的皇帝穿著緋紅色的燕服,肩上披著一件狐狸皮的圍肩。

  他正伏在案前,左手提著一個小燈籠,右手握著一支狼毫在桌案上的絹帛上寫寫畫畫,時而皺眉搖頭,時而含笑點頭。

  莫雲瀟站在他的對面早已有些不耐煩。她不知他在畫什麼,心情的煩躁已讓她無暇顧及。

  她邁開大步走上去,兩手「砰」的在桌上一按,怒問道:「官家,雲湘的事你到底管不管?」

  趙佶抬頭看了她一眼,笑著說:「荷露,你來看看我這圖畫得如何?」

  莫雲瀟雙眉一豎,說:「官家,我是憑你封的招討使的身份來進得皇城來的,若我這個使職無用,官家大可收回,我自去尋找雲湘!」

  她說完轉身便走,但沒走兩步就後悔了。

  「我的脾氣怎麼這樣大?我是來請人幫忙的又不是來使性子的,這樣一走了之倒是瀟灑,可雲湘怎麼辦?」她在心裡是這樣想的,但同時也是十分矛盾的:「但話已出口,木已成舟,難道要自己返回來嗎?那也太沒面子了吧!」

  她一邊走一邊想,幸好此時寢殿中只有他二人,若是張迪在場一定會看到她糾結的表情而猜到她的心事。

  「趙佶,你快攔我呀!就當我求求你好不好,你快攔我呀!」

  她已走到了寢殿的門口,正要推門出去時,只聽趙佶在她身後喚了一聲:「荷露,你且住。」

  莫雲瀟總算長出了一口氣,收回了準備要邁出去的腳,問道:「官家還有事?」

  趙佶也不說話,只是放下畫筆快步向自己這邊跑來。他拉起莫雲瀟的手,笑著說:「你來看。」

  看?看什麼?莫雲瀟疑惑著被趙佶拉著回到了桌案前。他將自己的作品轉了一百八十度,以正面朝向了她。

  莫雲瀟低頭一看不禁呆了。趙佶畫的是一個女子的肖像畫,畫幅不大,背景也極為簡單,無非是以皴法勾勒出了遠處的高山流水而已。

  可這肖像卻畫得惟妙惟肖、活靈活現。這女子穿著華麗的衣裳,右手提著燈籠,左手蘭花指微微翹起,手指上落了一隻蝴蝶。

  這女子眉目婉轉,長髮披肩,身子婀娜、儀態端莊,但瞧五官神色竟與自己有五分神似,三分形似,只是少了那一股子殺伐之氣。

  莫雲瀟覺得有趣,忍不住問道:「你畫的是什麼人?」

  趙佶笑道:「自然是你的女弟雲湘了。」

  「什麼?雲湘?」莫雲瀟抬頭望了他一眼,再低頭看時,只覺得怎麼看怎麼像是雲湘。

  於是她又問到:「你未曾見過雲湘,如何勾勒得出?」

  「一葉落而知天下秋。」趙佶不無得意的說:「見了莫家長女,群芳真容不見亦可知。」

  莫雲瀟臉頰一紅,白了他一眼,罵道:「偏會耍嘴!我與雲湘非一母所生,你只靠臆測就畫她的樣子未免兒戲!」

  趙佶將臉色一板,問:「怎麼?我畫得不像?」

  莫雲瀟點頭:「像倒是像,不過雲湘可不似這般賢淑端莊。」

  「像便好了。」趙佶說:「我這就叫張迪將這圖拿去,命人模了,然後分發下去,以圖搜人豈不方便。而且,莫二姑娘不似大姑娘喜歡出門,日後應也不會有人會認出她來。就算認得出,矢口否認就好。」

  莫雲瀟一笑,說:「這倒是個好法子。」

  趙佶繞過桌案來到莫雲瀟身前,莫雲瀟還渾然不覺,她只是在專心欣賞著趙佶的作品。

  「荷露。」趙佶叫了一聲。

  「嗯?」莫雲瀟頭也沒回,只是朝他這邊微微側了側臉,兩眼始終不離畫作。

  「今晚你留下可好?」趙佶說著。

  莫雲瀟吃了一驚,側目看著他說:「這可不行,雲湘下落不明,我如何放心?」

  「那些事叫底下人去辦就好了。」趙佶說:「我知你心系手足,可也念在我一片赤忱相思莫走了,外間有了消息就叫張迪傳進來。」

  望著莫雲瀟美麗的臉,昏暗的燈光下更多了幾分妖嬈的風姿,趙佶熱血翻湧,只覺得胸口有一股憤懣之氣不吐不快。

  於是他上前一步,一手攬住了莫雲瀟的腰,一手扶住了她略向後傾斜的肩膀,將她牢牢的抱入了懷中。

  莫雲瀟頭腦發懵,忽然感受到了來自趙佶胸口的暖流迎面而來,竟讓她產生了幾分窒息的感覺。


  她用手輕輕的推在趙佶的胸前,埋怨道:「官家!我女弟還在外面受苦,你怎可如此!」

  「你的女弟我自會相救,而你我也定要收入掌中。」趙佶這樣說。

  「官家輕薄!」莫雲瀟話還沒說完,趙佶的吻已落在了她的唇上。

  莫雲瀟本要推開他,兩手確實用上了力,但這力量很小,根本不足以將趙佶推開,而趙佶似乎也迸發出了無窮的力量,猶如一個漩渦似的將她緊緊的裹住。

  趙佶畢竟是少年心性,一時得手便有些忘乎所以。

  他的手開始在莫雲瀟的衣襟前遊走,他拉住了她的衣帶輕輕一扯,衣帶開了來。

  「啊?不可!」莫雲瀟心慌意亂,想要將他推開的手卻被他的手緊緊握住。

  趙佶的這隻手握過畫筆,握過玉璽,而今握住了莫雲瀟的手,叫她掙脫不得。

  趙佶將她摟得更近了,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二人四目相視,趙佶的眼睛裡充滿了溫柔的刀子,莫雲瀟這才明白,溫柔確實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

  她沖他搖頭,示意不可輕薄。可他只是當做了女兒家的故作矜持。

  他正要有更過分的動作時,卻見窗外燈火一片輝煌。

  二人心頭都是一驚,上次的失火事故讓他們產生了相當程度的心理陰影。

  於是二人急忙分開,一起來到窗口看時,所見不過是兩隊提著燈籠的宮人,後面跟著的是一頂華麗的軟轎。

  「是太后!」趙佶有些驚恐的說。

  聽到太后兩個字莫雲瀟就有些心慌,上次自己見到太后居然被她莫名其妙的指婚,如果再相見又該如何是好?

  「官家,我要走了,雲湘的事就拜託你了。」她說完就向另一側的窗戶跑去,企圖翻窗而出。

  趙佶卻一把將她拉住,說:「你忘了這裡是大內,若是翻窗出去,定會驚動禁軍,到時更加難以收拾。」

  「那……如何是好!」莫雲瀟急得直跺腳,一時間心亂如麻。

  趙佶想了想,說:「如今走不脫了,就看太后是為何而來,應付過去便了。」

  太后的大隊人馬在寢殿外停了下來,轎子也緩緩而落。一個舉止端莊的宮女湊到轎前,躬身與轎中人交流了幾句便向寢殿這邊來了。

  她拾階而上,來到寢殿門口,隔著門說道:「官家安好,奴婢代太后來問幾句話。」

  趙佶的聲音也傳了出來:「兒臣不孝,未知母后皇太后駕到,有失迎迓,還望母后寬宥。」

  宮女說:「官家不必自責,太后說,本是本閣不請自來,擾了官家清夢已是不該,何必再要多費周章,倒顯得本閣多事了。」

  「兒臣不敢。」趙佶回答。

  宮女繼續說:「前些日子本閣已立尚食局的瀟兒為才人,官家何以始終未曾臨幸?莫非官家不喜瀟兒嗎?」

  「瀟兒?」莫雲瀟先是一呆,隨即想起來這不就是自己。那日自己見到太后信口胡謅的一個名字,說完就拋在腦後了。

  趙佶和莫雲瀟對視了一眼,回答道:「並非兒臣不喜,只是近日國事繁忙,兒臣御極未久,誠惶誠恐,不敢有聲色犬馬之想。」

  聽了這話,莫雲瀟氣得臉都要綠了。剛剛他還輕薄無禮,此刻又滿口仁義道德,還真是一個說謊話不打草稿的主。

  「你說得倒好聽。」她忍不住重重的踩了他一腳。趙佶忍著痛卻不敢叫出聲來,只能一臉壞笑的看著她。

  宮女說:「官家為國操勞是該勉勵,然綿延子嗣也是大事,官家不可輕忽。本閣有意,今日就將瀟兒招來侍寢,官家切勿推辭。」

  「啊?」莫雲瀟幾乎叫出聲來,幸虧趙佶一把將她的嘴捂住了。

  「母后思慮長遠,兒臣感激不盡。」趙佶有些狼狽的說:「只是今日兒臣疲乏已極,並無他念,母后若要召瀟兒侍寢,可改在他日。」

  宮女說:「官家疲乏,正該有人伺候。瀟兒那丫頭倒是嫻靜,本閣尤為喜歡。本閣這就派人召她來,以免官家另有話說。」

  「完了完了,要露餡了!」莫雲瀟慌張的自語著。

  趙佶也連忙說道:「母后不必麻煩,瀟兒正在此處!」

  宮女一愣,轉頭向轎子的方向望去。太后將轎簾掀起一個角,只點了點頭,一句話也沒有說。


  宮女會意,便說道:「既如此,就叫她出來,本閣有話與她說。」

  宮女傳完了話轉身回去了。太后一臉慈祥的望著她,稱讚道:「你說得很好。」

  不一會兒,莫雲瀟就推開宮門出來了。她低著頭,小心翼翼的走到太后的轎子前,跪下行了禮。

  轎子的轎簾被兩個宮女用竹竿挑著,太后正可以直觀的看到她。

  太后微微一笑,說:「瀟兒,多日不見了。你在寢殿裡,可曾侍寢?」

  「沒……沒有。」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問起這種問題,莫雲瀟只覺得尷尬非常。

  太后的笑容僵了一兩秒,便又說:「本閣知道,這不關你的事,是官家不喜本閣給他塞女人。」

  「不,不是的。」莫雲瀟連忙辯解:「官家時刻提起太后,十分感念太后的恩德。」

  「哼!這話是官家教你說的吧?」太后不以為然的搖搖頭,繼續說:「官家既宣召於你,那便是對你有意。待會兒你回去,傳本閣的口諭,就說……」

  太后低頭略一沉思,續道:「就說明早本閣派人來取落紅。」

  「落紅?」莫雲瀟有一瞬間的茫然,但立刻就明白了。所謂「落紅」就是處子之血染在手帕或絹帛上的印記,非經房事的女子不可有。

  太后這話的意思再也明白不過,是要逼著莫雲瀟和趙佶發生肉體關係。

  想到這裡,莫雲瀟真是又羞又惱,哭笑不得又無計可施。她真想跳起來大聲疾呼:「封建糟粕!禮教吃人!」

  但她終究不敢,因為她知道這麼做的下場。這不是影視劇的拍攝現場,自己也不是爽文女主,貿然頂撞太后或許可以保住「落紅」,但也會被賞「一丈紅」。

  「太后,奴……」她慌忙抬起頭來正想抗爭,可太后卻也抬起手來止住了她的話。

  太后雍容華貴,舉手投足不怒自威。她這麼一抬手,莫雲瀟即使有萬語千言也說不出口了。

  「不必謝我。你拼死救官家性命,本閣自不會虧待你。」太后又是一笑,說:「不過我醜話也要說在前面,若是你的肚皮不爭氣懷不了龍種,本閣可要另覓他人了。」

  太后說完便示意兩邊可以放下轎簾,同時也是起轎回宮的意思。一個內官尖聲尖氣的唱道:「太后回宮!」

  於是轎子被抬起來,一隊人馬折身回反,只留下莫雲瀟一人跪在當場。

  她緊緊的咬著牙,一雙怒目瞪著向太后遠去的方向。向太后臨走前的那番話無疑大大刺痛了她。

  對於古代的女性來說,那本是再也正常不過的訓誡,可是聽在莫雲瀟的耳中卻是既荒誕又可笑的。

  但她也只能強忍這一口氣,緩緩起身回到了趙佶的寢宮去。

  趙佶忙迎上來問:「荷露,太后與你說了什麼?」

  「太后說,明日派人來取落紅。」莫雲瀟說:「太后是要你我今日就……」

  她說不下去了,但她抬頭一瞧,竟然發現趙佶露出了一絲喜色。她的憤怒再也無法遏制,「啪」的一巴掌就掄在了趙佶的臉上。

  趙佶不以為忤,卻也十分吃驚,問道:「荷露,你何故打我?」

  莫雲瀟盯著他,說道:「竟是些下流想法,難道不該打嗎?」

  「你我情投意合,如何說是下流想法?」趙佶不解的問。

  莫雲瀟的臉紅了。她急忙避開他的眼神,辯解道:「我才沒有與你情投意合。」

  望著她的側顏,趙佶長長的一嘆,說:「既如此,咱們也該想想,如何哄得過太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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