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番外(一)章節拾遺6(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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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卿連忙轉回屋內,一摸程瀛洲的額頭,發覺他高燒起來,老管家不回來,眾人急得團團轉。思卿正待用燒酒幫程瀛洲降體溫,只聽一陣腳步聲,似乎有數十百人將別業圍了起來。

  沈江東急得渾身發抖,只聽已經有人破門而入。沈浣畫當即立斷,合好屏風,走出外間,片刻後,只聽沈浣畫道:「這不是端王府的孟大長史嗎?忽然造訪,所為何事?婦道人家,多有失禮之處,長史勿怪。」

  端王府長史姓孟名光時,只聽孟光時笑道:「多有叨擾,請問如何稱呼?」

  沈浣畫答:「外子葉蘭成。」

  孟光時連忙笑道:「原來葉府的大娘子在此,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午後端王爺的別業遭了賊,殺了好些王府護衛。有人看了說賊人往這邊來了,在下只是奉命前來查看。」

  「聽您的意思,是懷疑我葉府窩藏了賊?」

  「不敢不敢,賊人狡詐,若傷了您可怎麼辦?府上真是……清淨,也沒個門子。在下替您搜上一搜,保您萬全。」

  蕭繹沈江東相顧,面色古怪,程瀛洲聽了急得臉色通紅,差點咳出聲,給沈江東捂住嘴。

  眼見沈浣畫支應不住,思卿把被人劃破袖子的披風一拋,不顧沈江東阻攔從屏後繞到側廳,從側廳掀起帷幔,款款走進來。她也不見禮,在沈浣畫和孟光時及孟光時領來的王府隨從的注視下盈盈一笑:「孟……長史?您還真是勞碌,竟然連帝京的巡防也管起來了。聽說這兒可背靠西山大營,哪兒的賊子膽大包天,跑到西山大營地下行刺王爺?請問孟大長史您帶著這一隊伍……王府的護院家丁,然後把我們葉家的別業給圍起來,怎麼,您是想要抄家麼?」

  「蘭若妹妹……」沈浣畫聽了思卿的話,覺得不甚著調,連忙拉了拉思卿的袖子,示意她退下,又向孟光時道:「孟大人,舍妹不知禮,大人勿怪。」

  孟光時的目光在沈浣畫和思卿臉上流轉,笑道:「這位是……葉姑娘?誤會,誤會!絕無此意,我們只是……」

  話沒說完,只聽「箏」得一聲,思卿的袖管里忽然彈出一柄短劍來,架在了孟光時的頸間。

  思卿出手迅如閃電,孟光時自負功夫不弱,竟然著了小姑娘的道兒,不禁一愣。眾人大驚失色,沈江東更是險些從屏風後面跳出來,幸而給蕭繹拉住了。

  跟孟光時來的王府隨從也都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紛紛拔劍指向思卿和沈浣畫。

  「孟長史,您說是誤會?那今兒小女子我給諸位的陣仗嚇到了,手抖得很,這劍不聽使喚,若失手傷了您,算不算誤會?」思卿笑道。

  沈浣畫一臉慘白,拉了拉思卿的袖口,「蘭若妹妹,你別衝動。」

  思卿示意沈浣畫稍安勿躁:「端王府的屬下真是知禮懂禮。我嫂嫂好歹有誥命在身上,你們三更半夜闖進來也就罷了,還拿劍指著我嫂嫂,是想做甚?」

  劍尖圈子縮小紛紛從沈浣畫身上移開,悉數指向了思卿。

  「我們指得是葉姑娘您,您還不放開孟大人?別說是小小葉府別業,今兒晚上周匝親郡王府的別業我們也要搜上一搜!」孟光時身邊的隨從扯著脖子道。

  話音剛落,只見劍光一閃,思卿的短劍忽然離了孟光時的頸畔,迅速插入那位口出狂言的隨從的左胸,又迅速拔出來,鮮血漸了一地。

  沈浣畫嚇得一聲尖叫撲倒在地,孟光時見其餘的王府隨從紅了眼睛,直撲思卿而去,連忙大聲道:「切莫衝動!切莫衝動!」

  然而他身邊的隨從還是仗劍逼向思卿,沈浣畫嚇得手足無措,屏風後的沈江東和蕭繹幾欲躍出,只聽思卿斷然冷呵道:「人還沒死呢!你們不急著救人,反倒是著急忙慌地惦記著抄我們葉家,到底想做什麼!」

  孟光時連忙蹲下身試了試那被思卿刺傷的隨從的鼻息,果然還有氣,連忙按住傷口,撕下衣襟交身邊的人將傷口壓住。

  孟光時站起身問:「葉姑娘到底想做什麼?」

  思卿曼聲道:「端王爺真的放話要抄了這西山上所有皇親貴胄的別業?此賊可恨,胡亂編排端王爺的話。倘若傳揚出去,於端王爺可有好處?端王爺該如何面對御史台?孟大長史,我替端王爺止住這樁口舌官司。我既刺了這狂徒一劍,咱們兩清。今日你們來抄我葉府別業的事,我們姑嫂也就作罷了!諸位請自便罷。」

  「我們哪兒抄你們葉府……」另有隨從反問思卿,卻被孟光時拉住了,孟光時面色慘白,低聲道:「救人要緊,鬧大了貽人口實,王爺也不歡喜。」說完向沈浣畫微微頷首,道:「多有得罪。」便領著眾人抬走思卿刺傷的隨從,轉頭離開。


  便有人多舌問:「孟大人,就這麼走了?」

  孟光時恨恨道:「若不然怎樣?有人張口胡唚,反倒給王爺惹火。如若不然,你們以為葉家小娘子敢殺我麼!」

  聽得眾人離去,沈江東鬆了口氣,拉開屏風,見沈浣畫面色也迴轉了些,於是上前輕聲安慰。

  思卿拿出帕子拭劍,笑道:「這麼輕易就走了?這位孟大長史,是你們的人罷?我拔劍的時候他就發覺了,然而我拿劍指著他,他卻不反抗。這也罷了,我刺傷他的下屬,他明明能擊飛我的劍,卻裝作遲鈍沒阻攔我。」

  沈江東快速地看看蕭繹,蕭繹眼皮一陣抽筋,微不可見地搖搖頭,沈江東連忙轉移話題謂思卿道:「葉姑娘殺起人來挺利落。」

  思卿冷冷道:「還行,手有點兒生了。」

  沈江東沒料到她這般回答,只得說:「你好大的氣魄!也不怕給你老子惹麻煩。」

  思卿心道若非給你們遮掩,誰願意惹這麻煩,口裡只說:「給我那便宜老子惹麻煩?那好得很。我得謝謝你們今兒下榻葉府別業。」

  沈江東自付纏不過思卿,便住口不言。

  思卿看著他道:「這一波應該不是那老管家招來的,否則我們便被戳穿了。」想了想又說,「那也不對,這領頭的若是你們的人,也不好說。舅爺,勞煩您到閣子頂上望個風?」

  蕭繹卻問:「沅西,你和老五打哪裡來?」

  沈江東答道:「我們打碧雲寺來。」

  蕭繹聽了一怔,思卿連聲道:「還是這位爺台想得周全!舅爺,您且回寺里一趟,去取些素齋來。今日在寺里,好些人都瞧見你陪我們姑嫂同來。方才你躲在屏後不出來,旁人只當你不在,豈不疑心?倘若有人去而復返,再來搜此處,我們姑嫂只說今日臨時起意要宿在此地,沒有吃食,請你往寺里去討一餐齋飯去了。」

  沈江東卻不放心,待要說什麼,沈浣畫忽然走到屏風一側,將一隻淨瓶移開,屋後的牆壁向一側移動,竟然露出了一間暗房。

  思卿「咦」了一聲,「這別業還帶密室?」

  「渾說,」沈浣畫道,「蘭成說婆母原信奉天師道……」

  蕭繹先走進暗房,指著中間的方台接口問,「這兒以前供奉著神像罷?」

  沈浣畫道:「正是,從前供奉著太上老君的。聽蘭成說,祖母篤信佛法,當年婆母嫁進來,恐祖母不娛,所以悄悄修了這間暗室供奉太上老君,家裡沒幾個人知道。三哥和老程且進去避一避。就算那些人去而復返,量他們也搜不出來。」

  沈江東仍不放心:「這暗室老管家也知道吧?倘若那老管家靠不住呢?領了人來直接打開這間暗室呢?」

  眾人忽然都沉默下來,思卿指著閣頂道:「我上去望風,那老管家果真有問題,也只能見機行事了。」

  沈江東聽了看向蕭繹,見蕭繹頷首,再四叮囑沈浣畫,再向蕭繹躬身為禮,才匆匆往碧雲寺去。

  見沈江東離去,蕭繹扶起昏迷的程瀛洲進了暗室,沈浣畫轉動機關合上暗室的門,思卿則沿著狹窄的台階爬上閣頂,掀開幾片瓦觀望著。

  此時天色已沉,沈浣畫回到閣子裡,前院裡忽然有哀鳴,沈浣畫出了閣門湊近一看,原來是老管家養的犬兒,前腿折了,爬在院牆底下哀哀叫著,於是進了閣子招手讓思卿來看。

  思卿原本不耐煩下台階,正要躍下,只聽得一陣馬蹄聲和砸門聲。思卿覷了覷,合上瓦片,躍下來輕聲道:「看來端王府的人去而復返,倒是沒瞧見那管家,打頭的仿佛不是那位孟大長史。」

  沈浣畫勉強吩咐霞影:「去開大門。」

  大門一開,來人果然不是孟光時,而是一位陌生的王府親衛打扮的中年人,腰佩長劍,面色森然,一躬身,口裡說:「葉家大娘子,多有得罪。請問方才傷人的是哪一位?」

  沈浣畫還沒說話,思卿上前冷笑:「是我!怎麼,要告我?好得很,咱們何妨去京兆衙門理論理論,貴府親隨擅闖他人宅邸,還揚言要抄遍西山眾臣的別業,又是什麼道理?」

  「我們府上的隨從追捕刺客時在官道邊遇襲,盡數殉職。其中一人留有一口氣,撐到我們過去,只說了一句『佩劍的小娘子』,便過身了。請問這位姑娘,是不是佩劍的小娘子?」

  沈浣畫面色大變,思卿按住她冰涼的手,冷然道:「您這『證據』真確鑿!西山上這麼多道觀,女坤道一人一柄桃木劍,您怎麼不去把這些坤道都捉回去審審?我是佩劍不假,請問貴府那位留下遺言後殉職的隨從是被佩劍刺死的麼?」


  這一問可把端王府的親衛問住了,因為那人是被自己隨身攜帶的弩箭所傷。思卿回想當時情形,她挾持的領頭的端王府隨從被她切了喉管,肯定當場斃命。唯有她奪弩反射時可能未射中,暫時留有一活口。

  「是被弩箭刺死的!」端王府親衛爭辯。

  思卿道:「好極,好極!昨兒我們府上有人抽菸葉嗆死,想必是您潛入我們府邸謀刺了他?」

  端王府的親衛摸了摸腰間別的一桿子旱菸,被思卿揶揄後連忙反詰:「張口就來,豈有此理!我和葉相府中人又無愁怨,你不要胡說八道!」

  「我和端王府中人素無愁怨,你不要胡說八道,張口就來,豈有此理!」思卿原話奉還。

  沈浣畫一時不知道怎麼插口,這時門外進來一名端王府的隨從道:「有個老頭進來,拿著些藥膏。」說著推著老管家進來。

  思卿和沈浣畫不由失色,只見老管家踉蹌著進來,口裡一面念佛一面問:「我的天爺!我的天爺!大奶奶,這是怎麼了?府上出什麼事了?老爺出事兒了嗎?這是要抄家抄到這兒來了?大爺去哪兒了?三老爺四老爺……」

  「你且住口!」端王府的來人審視著他,「拿藥做什麼?」

  思卿和沈浣畫幾欲窒息了,沈浣畫死死抓著思卿的手,思卿覺得自己握著一塊冰一般。思卿深一口氣,腦中飛快思量,倘若被識破,怎麼才能像挾持孟光時一樣挾持眼前這位大菸鬼。顯然這位不會像孟光時一樣自找台階下,實在棘手。

  然而老管家輕聲道:「治傷……」

  沈浣畫差點跌倒,被思卿拉住。

  「誰受傷了?嗯?」

  「他它!」老管家的聲音忽然變大,指著牆角的犬兒大聲哭泣,「可憐的娃娃呦……就被這樣欺負,陪了老頭子我這麼久,這斷腿也不知能不能好,可憐的娃娃……」說完忽然收了抽泣,惡聲吼,「你們究竟是什麼人?若是來抄家的大人,還管這些個?你們就是盜匪!我這是膏藥!膏藥!」說著甩開一張差點糊到端王府來人的臉上,「怎麼了,買膏藥犯法?」

  端王府眾人看著牆角哀嚎的犬兒都愣住了,這時門外傳來沈江東的聲音:「這是怎麼了?」

  沈浣畫見兄長回來了,心神稍定。思卿見老管家不是端王的人,於是舒了口氣,大聲道:「舅爺快來,這位端王府里來的大人說,今天端王府的隨從遇上刺客,盡數被殺,其中有一位留有一口氣,殉職前說了句『佩劍的小娘子』,所以這位大人認為我便是刺客。」

  「胡鬧!葉姑娘午後在寺中用餐,好些人都瞧見了。」沈江東放下食盒厲聲道,「我不過回寺里討了餐飯,這怎麼就鬧起來了?」

  端王府眾人連忙行禮,為首的端王親衛道:「見過嘉國公爺。午後有刺客潛入端王別業,意圖不軌。我府中隨從追捕刺客時,又在官道邊上被殺。今日之事王爺十分惱怒,嚴命卑職等速速查清。卑職等多有冒犯,還請公爺恕罪。」

  沈江東走到妹妹沈浣畫身邊,淡淡道:「嗯?你們是端王府的?王爺安?你們還要查什麼?儘管自便。」

  「這一會兒功夫,你們都來了兩遭了,我們府上的管家也被你們搜過身了,你們還想查什麼,自便。」沈浣畫接口道,「我們在寺里還遇上了楊司寇新娶的如夫人,右中允於大人的夫人,要不要請來作證午後我們家大姑娘在寺里呆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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