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來而不往非理也
陳友諒所言，虛實參半，當日卓凌風與趙敏、周芷若在去往海津的路上，曾被陳友諒暗算，為此的確死了好多人，各個都是光頭和尚。
只是陳友諒移花接木，他之所以出手，為的是用趙敏換取陷身汝陽王府的成昆，那些人也不是正式的少林弟子，只是成昆所搜羅的旁門左道之人。
卓凌風能猜到這點，但這話卻也無需說了。
因為少林圓真大師的弟子，縱然不入少林籍冊，但硬算少林弟子，也算的上。
畢竟少林寺講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無論那人有多惡，只要真心悔改，都能收錄。
至於怎樣是真心，成昆在空見眼裡就是「真心」。
但陳友諒言語中的信息量巨大，眾人目光又聚集在卓凌風身上。
卓凌風臉上仍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冷冷道：「我當你是個人物，所以對你來此，還頗有些期待，沒想到還是如原來一樣，只會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東西，我還真是高估你了。」
說著看向少林僧眾，說道：「幾位老禪師武功絕俗，瞧來有些眼生，想必是少林寺的前輩耆宿吧？」
卓凌風大風大浪走過來的，對那些潛衣縮首，瞧之不見的敵人，不知他的陰謀詭計，的確有所忌憚，可只要他敢於出現，面對自己，他就能泰然處之。
故而他任由陳友諒侃侃而談，說的有鼻子有眼，心中也毫無波瀾。
他只要問心無愧，又豈懼一個人當面血口噴人？可以說，他壓根就沒當回事！
只是憑這個就能毀了他卓凌風，那他這江湖也是白走了。
只是他素知，這幾個老和尚若真是自己猜測的幾人，那各個剛愎自用，倒是得謹慎應對。
他可不想不明不白與之大打出手，中了成昆奸計，他定然隱藏暗處，待機而動，所以要問清幾人來意。
這時只見三名老僧從少林人叢合十踏出，就見中間之人面色枯黃如槁木，左邊那人臉色慘白如紙，至於先前出手那僧臉色漆黑，有似生鐵。
三僧均是面頰深陷，瘦得全無肌肉，黃臉僧人眇了一目。三個老僧五道目光爍然有神。與卓凌風目光相交，似有火光進出。
黃臉老僧合十說道：「卓幫主，老衲法名渡厄，這位白臉師弟，法名渡劫，這位黑臉師弟，法名渡難。」
眾人頓時悚然動容，他們萬萬沒想到這幾個老僧輩份如此之高。
畢竟少林僧眾空、圓、慧、法、相、莊各字輩，只圓字輩的僧人在武林中已經名聲斐然，至於空字輩的無不是少林寺權重之僧，那在江湖上都是德高望重的魁首人物。
可這幾個竟然是比「空」字輩分還高的「渡」字輩。
卓凌風拱手抱拳，慢慢開口道：「今日逢此盛會，又得見幾位老禪師，卓某真有不勝之喜！」他口中道喜，臉上卻冷冰冰殊無喜色。
那臉色慘白的老僧渡劫森然道：「老衲師兄弟三人坐關數十年，不但不理俗務，連本寺大事也素來不加聞問。
只是今日之事事關重大，我等才不請自來，想問卓幫主幾句話！」
卓凌風淡淡道：「幾位想必是聽了圓真與陳友諒師徒兩的挑撥之言，方才佛駕親至，我倒是好奇，他們既然能夠請動幾位出山，圓真何以不至？」
他知道原軌跡中，少林三渡就是隱居潛修「金剛伏魔圈」，所以趙敏攻滅少林之時，幾人壓根不在，後來是成昆陰謀接連被張無忌搗毀，這傢伙才去靠著花言巧語將三渡請出，幾人在少林後山老松之間，看守謝遜，壞了好多武林高手的性命。
話音剛落，陳友諒便揚聲道：「我師父自然會到，只是他如今身有要務，我幾位祖師爺爺在此，他們的分量，難道還不夠嗎？」
卓凌風略一點頭，目光一轉，說道：「陳友諒，你也不是個蠢貨。但有沒有想過，今日你孤注一擲，又將如何脫身，這份後果能否承擔得起？」
他想到歷史中陳友諒步步為營，坑蒙拐騙積攢諾大的家業，想要一戰定乾坤，結果一朝回到解放前，成全了朱元璋。
不就是這種性格！
覺得自己出馬，穩了！
結果……
一句話，這人自始至終都是過分自信，是個為人嫁衣的可悲之人罷了！
「是啊！」
陳友諒乾笑道：「幫主神功無敵，隱隱然乃是天下第一高手，陳友諒只是一介螻蟻，你覆手可滅！
可是你年少無知，為情所困，鬼迷心竅，為汝陽王張目，我拼著一死，也要將你與汝陽王父子的陰謀告知於天下！」
這話說完，四周一靜，數千雙眼睛，盡都凝注在卓凌風身上。
卓凌風面色微變，目透殺機。陳友諒看得分明，不自禁倒退兩步，退到三渡身邊，說道：「卓幫主，你若要殺人滅口，先問我幾位祖爺爺與天下豪傑答不答應！」
卓凌風瞥他一眼，冷冷道：「我卓凌風要殺一條見肉就撲的瘋狗，又何須問人？」
陳友諒有三渡撐腰，膽氣倍增，朗聲道：「眾位英雄，我師父昔日的確做過一件大錯事，就是酒後無德，害了謝遜一家。
因為我師父就是昔日的『混元霹靂手』成昆，為此，他悔恨無極，將此情況向我祖師爺爺渡厄禪師說過，後經他老人家引薦，這才拜入我師祖空見神僧門下。
師祖仁俠過人，說過人誰無過，過而改之，善莫大焉，我師父這才要立志力圖做些好事，以贖罪愆！
昔日他幫助謝遜搶奪崆峒派七傷拳譜，就是希望謝遜能夠改過，不再濫殺無辜。
然而沒想到謝遜喪盡天良，竟然親手打死空見師祖！
我師父知道謝師兄本來不是這種是非不分、濫殺無辜之人，只是受到魔教中人誘導。
想那魔教中的首腦楊逍奸淫擄掠、韋一笑肆意橫行，吸人鮮血，其他作奸犯科之人不知凡幾，故而我師父便立心要剿滅魔教！
只是他老人家看在魔教抗元的份上，便決定這魔要滅，但這反元之事卻不能停！
為此……」
陳友諒說到這裡，趙敏突然咯咯嬌笑起來，眾人只見她細細柳腰在那裡輕輕擺動兩下，上前兩步，說道：「你是想說圓真投入汝陽王府，為的是覆滅大元，然而卻被我夫君壞了謀劃，是嗎？」
此言出口，眾人無不駭然。她容色嬌艷，聲音嬌脆鶯啼，但內容卻是駭人聽聞，群豪中不少人覺得心內悸動。
陳友諒冷笑道：「難道不是嗎？我師父潛入汝陽王府，為的是在合適機會殺掉你父兄，奈何他們身邊高手如雲，一直難得下手。
你父王見我師父一直以來，都是出功不出力，讓他滅少林，他也一直拒絕。
為了讓他自絕於天下，這才令我師父下手殺了武當掌門宋大俠之子宋青書！」
此話一出，卓凌風劍眉一挑，目涌怒色，雙袖無風而動。
就聽莫聲谷厲喝道：「你說什麼？」
陳友諒道：「莫七俠，我對天發誓，若有半點虛假，叫我粉身碎骨。
當日宋公子雖為我師父所殺，但是汝陽王也讓玄冥二老在旁，縱然他不動手，也會有這二人出手。
我師父便想著武當派乃是名門正派，張真人又是專殺韃子，若以宋公子一命，換得汝陽王這位天下兵馬大元帥之命，宋公子雖死猶生！
宋大俠與武當一派必然以宋公子為榮，這才違心下手！
好博得汝陽王信任，好有近身殺他的機會，奈何卓幫主將我師父在汝陽王府打成重傷，壞了他老人家多年謀劃！」
眾人聽了這話，頓時哭笑不得。
仿佛圓真殺了宋青書，還是為了漢家大業了，武當諸俠更是氣的臉色紅了又白，心中暗怒：「這廝好一張利口！」
趙敏也是暗暗佩服，她沒想到陳友諒如此厲害，這幾下子就將成昆覆滅明教，投身汝陽王府洗的光明正大了。
因為她隱隱然覺得，成昆還有後手，他連證人都能搬出來。
卓凌風略一默然，心想：「看來這番說辭就是成昆能將三渡騙出來的依仗！」驀地揚聲道：「無論如何，你卑鄙無恥，就憑你當日對付本座與周女俠的手段，你的話除了一些是非不分、見事昏聵之人，誰又會信？」
白臉老僧渡劫道：「依你說來，老衲幾人就是是非不分、見事昏聵了？」
「不敢！」卓凌風淡淡道：「不過幾位大師修佛多年，因為幾個小人之言，前有引成昆入空見神僧門下，害的一代高僧死於非命，今有氣勢洶洶而來，見事著實不怎麼高明！」
他知道成昆昔日挑撥渡厄與陽頂天結怨，壞了一隻眼睛，後又將其引入空見門下，這人的確見事昏聵。
渡劫合十道：「好，那敢問，我徒孫還說過，敝派空性師侄死於非命，空智師侄及眾多門下也為人所擒，囚於萬安寺，這事是否屬實？」
卓凌風不由默然，
黑臉渡難森然道：「卓幫主，聽聞你出身全真教，你我兩家都是法門同道，也素無恩怨，我等也不該偏聽偏信，請你說說，我空性師侄究竟為何人所害？」
卓凌風道：「空性神僧確實是死於汝陽王府的武士手下。」
渡劫道：「汝陽王府的眾武士為何人率領？」
卓凌風緩緩道：「你又何必明知故問？」
渡劫道：「我聽圓真言道，汝陽王將此女嫁你為妻，此言是真是假，你還是親口說的好，免得你說老衲師兄弟見事昏聵！」
他辭鋒咄咄逼人，一步緊於一步。
卓凌風只得道：「不錯！」
「那就好！」渡厄單刀直入，直奔主題，凝聲：「卓幫主，你也是成名人物，老衲請教，我空性師侄這條性命，老衲該不該過問？」
陳友諒又道：「眾位好漢，恐怕有所不知，昔日六大派被這位郡主娘娘所擒，其實就是卓幫主與朝廷共同合謀！」
「什麼？」
有人驚呼出聲。
陳友諒道：「眾位恐怕不知道，全真教掌教素來都接受朝庭冊封，卓幫主神功震動天下，可一直在江湖上籍籍無名。只是在六大派圍攻明教之時，才恰好出現。
只因他與情人合謀，故意向滅絕師太賣好。這才讓師太受欺，有了如今的丐幫幫主。
也就組織起了這場將所有武林人物集聚一堂的武林大會！」
六大派中人被囚於萬安寺高塔，當時內力全失，無可反抗，曾大受折辱，此時猶有餘憤，崆峒派唐文亮說道：「哼，你的意思是卓幫主本就是朝庭中人，與汝陽王府是暗中勾結，由這位郡主出面擒了六大門派中的首領人物，再由卓凌風出面賣好救人了？」
陳友諒點頭道：「正是如此，否則堂堂天下兵馬大元帥怎會將掌上明珠許給一個江湖草莽？這位郡主娘娘更是不惜與父兄反目，大傢伙覺得這事合理嗎？」
也有人說道：「我見卓幫主俠義為懷，似乎不是這種人，你陳友諒這話目的不純！」
陳友諒道：「諸位英豪明鑑，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但我們也不能冤枉好人！
只是正值汝陽王率軍來此之際，卓幫主卻要藉故離開，他是不是顯得有些心虛？
倘若真的於心無愧，他大可取了汝陽王項上人頭，以明心跡！
試想，古人『大義滅親』，親兒子都能殺，那是何等值得崇敬之事，又何況一個岳丈？」
眾人聽了這話，心下均是一凜。
「大義滅親」之舉古往今來，又有幾個，多的是親親相隱。
趙敏現在才體會到了陳友諒的厲害，難怪這人能在卓凌風的記憶中，得出一個很高的評價。
卓凌風微微冷笑，道：「陳友諒，我覺得你不要去想什麼天下爭霸之事了，憑你這手本事，去支個說書攤子，倒是能落個安穩！」
陳友諒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會矢口否認，也會說我信口雌黃，但我有證人，你想不想見見？」
卓凌風目射精光，尋思：「這傢伙的證人或許就是玄冥二老，這兩老傢伙無論是聽命於汝陽王還是與之反目，都會不想我容於武林。
而且這兩人武功深厚，倘若與圓真一同出現，再加上這三渡，我絕非敵手！
不過圓真希望我與三渡動手，縱然想要找機會暗算我，這裡有張無忌、黃衫女，他也難以得逞。他究竟下一步要做什麼？」
成昆若是現身，他又何懼什麼陰謀詭計，只是此人隱於暗處，引而不發，他著實忌憚。
閃念間，只聽渡劫朗聲道：「殺空性的，是趙敏，擒空智的，也是趙敏。
再加上昔年全真教橫行霸道，人人只知他們號稱「天下武學正宗」，卻忘了這「天下武學正宗」之譽本屬我少林寺。
卓幫主，前人已矣，可我等後輩今日有幸相逢，當著天下英豪，你我兩家將這筆帳算算清楚，應不應該？」
這一瞬間，卓凌風悟了。
他就說這幾個老僧為何會下山。
原來是對過去念念不忘。
他擁有先知優勢，自然知曉天龍時期，天下武學正宗乃是少林寺，可到了射鵰時期，人人都推崇全真教為天下武學正宗，少林寺從未出來說過不是。
若說這招牌不是王重陽從少林寺拿過來的，他自己都不信。
因為他非常清楚，歷代的少林寺和尚，都是最看重本寺名譽，能保住的榮譽，那是一份也不能丟！
如今的武當派只是名望大了些，有與少林並駕齊驅之勢，少林三空就曾經意圖挑戰張三丰，將之當著天下人擊潰！
張三丰怎麼也是一代宗師，成名一甲子，可自己非但出身全真，與少林有宿怨，而且又如此年輕，名頭又大。
就意味著，自己只要在一天，人人都會覺得全真教果然名不虛傳，無愧於天下武學正宗，這少林寺也就絕無抬頭之日，如雙鵰時期一般！
所以這幾個人才蹦了出來，要挑了自己。
卓凌風思忖間，就聽陳友諒說道：「卓幫主，你若是怕了，就當場認個錯，我幾位祖師爺爺還能難為你不成？」
卓凌風目光一轉，望著陳友諒，心想：「不管如何，先將此賊控制在手，逼他交代成昆下落。」
他一念至此，忽地哈哈大笑，笑聲未絕，身形倏晃，身子比箭還疾掠下高台，向陳友諒劈面抓到。
他長笑擾敵，猝然出手，居高臨下，頗為出其不意。然而陳友諒那是何等奸詐精乖之人，卓凌風長笑之時，他也向後掠出。
卓凌風腳一落地，方要再行追擊，斜刺里一股勁風直撲而來，原是渡難一掌已經拍了過來。
渡難功力深厚，掌力未至，只是掌風就讓卓凌風呼吸一滯。
卓凌風不敢大意，揮掌一迎，用上了降龍掌的掌力。
砰——
兩人掌力一觸，渡難身子猛然一震，但覺對方手掌剛硬如鐵，不似血肉之軀，一股大力反擊過來，虎口隱隱作痛，蹬蹬蹬連退三步，
卓凌風巋然不動，但也覺脈門有點發麻，衣袍隨風起伏，由急而緩，慢慢地平靜下來。
兩人都是吃驚不小，卓凌風心想渡難武功還不如渡厄，就如此了得，難怪三人聯手張無忌險些喪命，果然厲害！
渡厄、渡劫等少林高手均知渡難這一掌力道千鈞，乃是少林絕技「須彌山掌」，竟然被他從容化解，也不由均感吃驚，均想：「此子武功之高，果真前所未見！難怪圓真也是不敵！」
「來而不往非理也！」
卓凌風喝道：「你也吃我一掌！」(本章完)
只是陳友諒移花接木，他之所以出手，為的是用趙敏換取陷身汝陽王府的成昆，那些人也不是正式的少林弟子，只是成昆所搜羅的旁門左道之人。
卓凌風能猜到這點，但這話卻也無需說了。
因為少林圓真大師的弟子，縱然不入少林籍冊，但硬算少林弟子，也算的上。
畢竟少林寺講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無論那人有多惡，只要真心悔改，都能收錄。
至於怎樣是真心，成昆在空見眼裡就是「真心」。
但陳友諒言語中的信息量巨大，眾人目光又聚集在卓凌風身上。
卓凌風臉上仍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冷冷道：「我當你是個人物，所以對你來此，還頗有些期待，沒想到還是如原來一樣，只會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東西，我還真是高估你了。」
說著看向少林僧眾，說道：「幾位老禪師武功絕俗，瞧來有些眼生，想必是少林寺的前輩耆宿吧？」
卓凌風大風大浪走過來的，對那些潛衣縮首，瞧之不見的敵人，不知他的陰謀詭計，的確有所忌憚，可只要他敢於出現，面對自己，他就能泰然處之。
故而他任由陳友諒侃侃而談，說的有鼻子有眼，心中也毫無波瀾。
他只要問心無愧，又豈懼一個人當面血口噴人？可以說，他壓根就沒當回事！
只是憑這個就能毀了他卓凌風，那他這江湖也是白走了。
只是他素知，這幾個老和尚若真是自己猜測的幾人，那各個剛愎自用，倒是得謹慎應對。
他可不想不明不白與之大打出手，中了成昆奸計，他定然隱藏暗處，待機而動，所以要問清幾人來意。
這時只見三名老僧從少林人叢合十踏出，就見中間之人面色枯黃如槁木，左邊那人臉色慘白如紙，至於先前出手那僧臉色漆黑，有似生鐵。
三僧均是面頰深陷，瘦得全無肌肉，黃臉僧人眇了一目。三個老僧五道目光爍然有神。與卓凌風目光相交，似有火光進出。
黃臉老僧合十說道：「卓幫主，老衲法名渡厄，這位白臉師弟，法名渡劫，這位黑臉師弟，法名渡難。」
眾人頓時悚然動容，他們萬萬沒想到這幾個老僧輩份如此之高。
畢竟少林僧眾空、圓、慧、法、相、莊各字輩，只圓字輩的僧人在武林中已經名聲斐然，至於空字輩的無不是少林寺權重之僧，那在江湖上都是德高望重的魁首人物。
可這幾個竟然是比「空」字輩分還高的「渡」字輩。
卓凌風拱手抱拳，慢慢開口道：「今日逢此盛會，又得見幾位老禪師，卓某真有不勝之喜！」他口中道喜，臉上卻冷冰冰殊無喜色。
那臉色慘白的老僧渡劫森然道：「老衲師兄弟三人坐關數十年，不但不理俗務，連本寺大事也素來不加聞問。
只是今日之事事關重大，我等才不請自來，想問卓幫主幾句話！」
卓凌風淡淡道：「幾位想必是聽了圓真與陳友諒師徒兩的挑撥之言，方才佛駕親至，我倒是好奇，他們既然能夠請動幾位出山，圓真何以不至？」
他知道原軌跡中，少林三渡就是隱居潛修「金剛伏魔圈」，所以趙敏攻滅少林之時，幾人壓根不在，後來是成昆陰謀接連被張無忌搗毀，這傢伙才去靠著花言巧語將三渡請出，幾人在少林後山老松之間，看守謝遜，壞了好多武林高手的性命。
話音剛落，陳友諒便揚聲道：「我師父自然會到，只是他如今身有要務，我幾位祖師爺爺在此，他們的分量，難道還不夠嗎？」
卓凌風略一點頭，目光一轉，說道：「陳友諒，你也不是個蠢貨。但有沒有想過，今日你孤注一擲，又將如何脫身，這份後果能否承擔得起？」
他想到歷史中陳友諒步步為營，坑蒙拐騙積攢諾大的家業，想要一戰定乾坤，結果一朝回到解放前，成全了朱元璋。
不就是這種性格！
覺得自己出馬，穩了！
結果……
一句話，這人自始至終都是過分自信，是個為人嫁衣的可悲之人罷了！
「是啊！」
陳友諒乾笑道：「幫主神功無敵，隱隱然乃是天下第一高手，陳友諒只是一介螻蟻，你覆手可滅！
可是你年少無知，為情所困，鬼迷心竅，為汝陽王張目，我拼著一死，也要將你與汝陽王父子的陰謀告知於天下！」
這話說完，四周一靜，數千雙眼睛，盡都凝注在卓凌風身上。
卓凌風面色微變，目透殺機。陳友諒看得分明，不自禁倒退兩步，退到三渡身邊，說道：「卓幫主，你若要殺人滅口，先問我幾位祖爺爺與天下豪傑答不答應！」
卓凌風瞥他一眼，冷冷道：「我卓凌風要殺一條見肉就撲的瘋狗，又何須問人？」
陳友諒有三渡撐腰，膽氣倍增，朗聲道：「眾位英雄，我師父昔日的確做過一件大錯事，就是酒後無德，害了謝遜一家。
因為我師父就是昔日的『混元霹靂手』成昆，為此，他悔恨無極，將此情況向我祖師爺爺渡厄禪師說過，後經他老人家引薦，這才拜入我師祖空見神僧門下。
師祖仁俠過人，說過人誰無過，過而改之，善莫大焉，我師父這才要立志力圖做些好事，以贖罪愆！
昔日他幫助謝遜搶奪崆峒派七傷拳譜，就是希望謝遜能夠改過，不再濫殺無辜。
然而沒想到謝遜喪盡天良，竟然親手打死空見師祖！
我師父知道謝師兄本來不是這種是非不分、濫殺無辜之人，只是受到魔教中人誘導。
想那魔教中的首腦楊逍奸淫擄掠、韋一笑肆意橫行，吸人鮮血，其他作奸犯科之人不知凡幾，故而我師父便立心要剿滅魔教！
只是他老人家看在魔教抗元的份上，便決定這魔要滅，但這反元之事卻不能停！
為此……」
陳友諒說到這裡，趙敏突然咯咯嬌笑起來，眾人只見她細細柳腰在那裡輕輕擺動兩下，上前兩步，說道：「你是想說圓真投入汝陽王府，為的是覆滅大元，然而卻被我夫君壞了謀劃，是嗎？」
此言出口，眾人無不駭然。她容色嬌艷，聲音嬌脆鶯啼，但內容卻是駭人聽聞，群豪中不少人覺得心內悸動。
陳友諒冷笑道：「難道不是嗎？我師父潛入汝陽王府，為的是在合適機會殺掉你父兄，奈何他們身邊高手如雲，一直難得下手。
你父王見我師父一直以來，都是出功不出力，讓他滅少林，他也一直拒絕。
為了讓他自絕於天下，這才令我師父下手殺了武當掌門宋大俠之子宋青書！」
此話一出，卓凌風劍眉一挑，目涌怒色，雙袖無風而動。
就聽莫聲谷厲喝道：「你說什麼？」
陳友諒道：「莫七俠，我對天發誓，若有半點虛假，叫我粉身碎骨。
當日宋公子雖為我師父所殺，但是汝陽王也讓玄冥二老在旁，縱然他不動手，也會有這二人出手。
我師父便想著武當派乃是名門正派，張真人又是專殺韃子，若以宋公子一命，換得汝陽王這位天下兵馬大元帥之命，宋公子雖死猶生！
宋大俠與武當一派必然以宋公子為榮，這才違心下手！
好博得汝陽王信任，好有近身殺他的機會，奈何卓幫主將我師父在汝陽王府打成重傷，壞了他老人家多年謀劃！」
眾人聽了這話，頓時哭笑不得。
仿佛圓真殺了宋青書，還是為了漢家大業了，武當諸俠更是氣的臉色紅了又白，心中暗怒：「這廝好一張利口！」
趙敏也是暗暗佩服，她沒想到陳友諒如此厲害，這幾下子就將成昆覆滅明教，投身汝陽王府洗的光明正大了。
因為她隱隱然覺得，成昆還有後手，他連證人都能搬出來。
卓凌風略一默然，心想：「看來這番說辭就是成昆能將三渡騙出來的依仗！」驀地揚聲道：「無論如何，你卑鄙無恥，就憑你當日對付本座與周女俠的手段，你的話除了一些是非不分、見事昏聵之人，誰又會信？」
白臉老僧渡劫道：「依你說來，老衲幾人就是是非不分、見事昏聵了？」
「不敢！」卓凌風淡淡道：「不過幾位大師修佛多年，因為幾個小人之言，前有引成昆入空見神僧門下，害的一代高僧死於非命，今有氣勢洶洶而來，見事著實不怎麼高明！」
他知道成昆昔日挑撥渡厄與陽頂天結怨，壞了一隻眼睛，後又將其引入空見門下，這人的確見事昏聵。
渡劫合十道：「好，那敢問，我徒孫還說過，敝派空性師侄死於非命，空智師侄及眾多門下也為人所擒，囚於萬安寺，這事是否屬實？」
卓凌風不由默然，
黑臉渡難森然道：「卓幫主，聽聞你出身全真教，你我兩家都是法門同道，也素無恩怨，我等也不該偏聽偏信，請你說說，我空性師侄究竟為何人所害？」
卓凌風道：「空性神僧確實是死於汝陽王府的武士手下。」
渡劫道：「汝陽王府的眾武士為何人率領？」
卓凌風緩緩道：「你又何必明知故問？」
渡劫道：「我聽圓真言道，汝陽王將此女嫁你為妻，此言是真是假，你還是親口說的好，免得你說老衲師兄弟見事昏聵！」
他辭鋒咄咄逼人，一步緊於一步。
卓凌風只得道：「不錯！」
「那就好！」渡厄單刀直入，直奔主題，凝聲：「卓幫主，你也是成名人物，老衲請教，我空性師侄這條性命，老衲該不該過問？」
陳友諒又道：「眾位好漢，恐怕有所不知，昔日六大派被這位郡主娘娘所擒，其實就是卓幫主與朝廷共同合謀！」
「什麼？」
有人驚呼出聲。
陳友諒道：「眾位恐怕不知道，全真教掌教素來都接受朝庭冊封，卓幫主神功震動天下，可一直在江湖上籍籍無名。只是在六大派圍攻明教之時，才恰好出現。
只因他與情人合謀，故意向滅絕師太賣好。這才讓師太受欺，有了如今的丐幫幫主。
也就組織起了這場將所有武林人物集聚一堂的武林大會！」
六大派中人被囚於萬安寺高塔，當時內力全失，無可反抗，曾大受折辱，此時猶有餘憤，崆峒派唐文亮說道：「哼，你的意思是卓幫主本就是朝庭中人，與汝陽王府是暗中勾結，由這位郡主出面擒了六大門派中的首領人物，再由卓凌風出面賣好救人了？」
陳友諒點頭道：「正是如此，否則堂堂天下兵馬大元帥怎會將掌上明珠許給一個江湖草莽？這位郡主娘娘更是不惜與父兄反目，大傢伙覺得這事合理嗎？」
也有人說道：「我見卓幫主俠義為懷，似乎不是這種人，你陳友諒這話目的不純！」
陳友諒道：「諸位英豪明鑑，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但我們也不能冤枉好人！
只是正值汝陽王率軍來此之際，卓幫主卻要藉故離開，他是不是顯得有些心虛？
倘若真的於心無愧，他大可取了汝陽王項上人頭，以明心跡！
試想，古人『大義滅親』，親兒子都能殺，那是何等值得崇敬之事，又何況一個岳丈？」
眾人聽了這話，心下均是一凜。
「大義滅親」之舉古往今來，又有幾個，多的是親親相隱。
趙敏現在才體會到了陳友諒的厲害，難怪這人能在卓凌風的記憶中，得出一個很高的評價。
卓凌風微微冷笑，道：「陳友諒，我覺得你不要去想什麼天下爭霸之事了，憑你這手本事，去支個說書攤子，倒是能落個安穩！」
陳友諒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會矢口否認，也會說我信口雌黃，但我有證人，你想不想見見？」
卓凌風目射精光，尋思：「這傢伙的證人或許就是玄冥二老，這兩老傢伙無論是聽命於汝陽王還是與之反目，都會不想我容於武林。
而且這兩人武功深厚，倘若與圓真一同出現，再加上這三渡，我絕非敵手！
不過圓真希望我與三渡動手，縱然想要找機會暗算我，這裡有張無忌、黃衫女，他也難以得逞。他究竟下一步要做什麼？」
成昆若是現身，他又何懼什麼陰謀詭計，只是此人隱於暗處，引而不發，他著實忌憚。
閃念間，只聽渡劫朗聲道：「殺空性的，是趙敏，擒空智的，也是趙敏。
再加上昔年全真教橫行霸道，人人只知他們號稱「天下武學正宗」，卻忘了這「天下武學正宗」之譽本屬我少林寺。
卓幫主，前人已矣，可我等後輩今日有幸相逢，當著天下英豪，你我兩家將這筆帳算算清楚，應不應該？」
這一瞬間，卓凌風悟了。
他就說這幾個老僧為何會下山。
原來是對過去念念不忘。
他擁有先知優勢，自然知曉天龍時期，天下武學正宗乃是少林寺，可到了射鵰時期，人人都推崇全真教為天下武學正宗，少林寺從未出來說過不是。
若說這招牌不是王重陽從少林寺拿過來的，他自己都不信。
因為他非常清楚，歷代的少林寺和尚，都是最看重本寺名譽，能保住的榮譽，那是一份也不能丟！
如今的武當派只是名望大了些，有與少林並駕齊驅之勢，少林三空就曾經意圖挑戰張三丰，將之當著天下人擊潰！
張三丰怎麼也是一代宗師，成名一甲子，可自己非但出身全真，與少林有宿怨，而且又如此年輕，名頭又大。
就意味著，自己只要在一天，人人都會覺得全真教果然名不虛傳，無愧於天下武學正宗，這少林寺也就絕無抬頭之日，如雙鵰時期一般！
所以這幾個人才蹦了出來，要挑了自己。
卓凌風思忖間，就聽陳友諒說道：「卓幫主，你若是怕了，就當場認個錯，我幾位祖師爺爺還能難為你不成？」
卓凌風目光一轉，望著陳友諒，心想：「不管如何，先將此賊控制在手，逼他交代成昆下落。」
他一念至此，忽地哈哈大笑，笑聲未絕，身形倏晃，身子比箭還疾掠下高台，向陳友諒劈面抓到。
他長笑擾敵，猝然出手，居高臨下，頗為出其不意。然而陳友諒那是何等奸詐精乖之人，卓凌風長笑之時，他也向後掠出。
卓凌風腳一落地，方要再行追擊，斜刺里一股勁風直撲而來，原是渡難一掌已經拍了過來。
渡難功力深厚，掌力未至，只是掌風就讓卓凌風呼吸一滯。
卓凌風不敢大意，揮掌一迎，用上了降龍掌的掌力。
砰——
兩人掌力一觸，渡難身子猛然一震，但覺對方手掌剛硬如鐵，不似血肉之軀，一股大力反擊過來，虎口隱隱作痛，蹬蹬蹬連退三步，
卓凌風巋然不動，但也覺脈門有點發麻，衣袍隨風起伏，由急而緩，慢慢地平靜下來。
兩人都是吃驚不小，卓凌風心想渡難武功還不如渡厄，就如此了得，難怪三人聯手張無忌險些喪命，果然厲害！
渡厄、渡劫等少林高手均知渡難這一掌力道千鈞，乃是少林絕技「須彌山掌」，竟然被他從容化解，也不由均感吃驚，均想：「此子武功之高，果真前所未見！難怪圓真也是不敵！」
「來而不往非理也！」
卓凌風喝道：「你也吃我一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