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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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句話一說,在場眾人全都一愣。郗太后不由點了點頭,張太夫人和陶太太都是眼睛一亮,說起來,郗家為什麼不能退親,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郗家和沈家這屬於政治聯姻,一旦做不成親家,兩家都要損失極大的政治利益。

  可若是這親家還可以做,但是不用娶沈沅鈺回家呢,那上到太后郗檀,下到張太夫人陶太太,沒有一個人會不同意的。

  郗太后看了那嬤嬤一眼道:「你說的有理。」卻不知道那嬤嬤實際上收了湖陽郡主一千兩銀子。她不敢背叛太后,可是一千兩銀子買的不過是她見縫插針在太后跟前遞上一句話,這買賣可是太划算了。

  張太夫人神色激動了起來:「那一日咱們去沈家,那沈家的四小姐和五小姐兩位嫡女,可都是未曾定親許配人家的。哪一個比起來都比這個三小姐強上百倍。尤其是那四小姐,模樣是一等一的好,而且出身也好,她母親是湖陽郡主,外祖父長沙王在宗室中也是響噹噹的人物。瞧著又最是天真爛漫,和咱們傑哥才真叫般配呢!」

  人就是缺什麼就想要什麼。張太夫人出身不好,才想找一個出身更好的嫁給郗傑。當然,她要是知道沈沅珍真正是個什麼操行的人,日後幹得都是些什麼事兒。她會後悔地把今天說的字一個一個地吃回去。

  陶太太也點頭附和,「我也覺得那四小姐更配咱們傑哥兒。」

  郗太后道:「既然如此,就叫那沈四小姐跟著一起覲見吧。」就吩咐了一個太監去沈家傳她的懿旨。

  沈沅鈺正在屋子裡看信,是沈昀從義襄郡送來的,說是再過一個月,等司州諸事安排停當了,就可以回家了。沈沅鈺大為高興,拿著父親的親筆信正要去上房告訴周氏這個好消息,就有丫鬟急匆匆地進來,「小姐,老太太請您立刻去韶和院,說是宮裡有旨意下來。」

  沈沅鈺一愣,不敢耽擱,將父親的書信小心地收好了,又換了一身大毛的衣裳就趕緊到了韶和院聽旨。

  到了韶和院,就見沈沅珍和沈沅依都在。一打聽才知道,他們兩個也都是來聽旨意的。原來郗太后覺得既然叫了沈沅珍,也不好拉下了沈沅依,就讓太監傳旨的時候把沈沅依也給捎帶上了。

  沈家開了正堂,沈沅鈺等人在廳堂里跪了,傳旨太監道:「奉太后口諭,宣沈家嫡女沅鈺、沅珍、沅依明日含元殿覲見。」

  沈沅鈺等人齊聲道:「謹遵太后娘娘懿旨。」

  眾人接了旨意,送走了傳旨太監,顧氏又囑咐了幾句,這才告辭返回各自的房頭。謙退堂中,湖陽郡主聽到這個消息鬆了一口氣,耿嬤嬤在旁陪著笑小心地道:「一切盡在郡主的掌握之中,今天晚上您可以睡個好覺了。」

  湖陽郡主道:「總算是沒有白費了我這一番心思。」頓了頓,又問:「大哥那邊怎麼說?」

  耿嬤嬤道:「世子爺已經差人傳來了消息,如今玉林大師不在建康,慈光寺的寧安大師就是最常往宮中行走,給太后和皇后誦經講道的大德人物了,世子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湖陽郡主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她喃喃道:「只是這一次,把珍兒嫁給那郗傑,這樣的抉擇,到底是不是對的?」

  耿嬤嬤維持著笑臉,這個問題她可不敢回答。

  沈沅鈺從韶和院出來,想了想,先去了北望齋,上次靜安寺遇刺,青衣人告訴她幕後指使者乃是皇后和太子,加之上回新安公主在宮裡整出么蛾子,沈沅鈺對進宮就有了一些陰影。

  可是太后的懿旨她不能不遵從,就只好找沈弘解決這個問題了。

  到了北望齋,沈弘剛剛訪友回來,就叫她進了書房。沈沅鈺將自己的擔心一五一十地說了,沈弘沉思了片晌,太后傳下懿旨的事他早就知道了,沈沅鈺是郗傑的未婚妻,太后要看看侄孫媳婦本來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帶上沈沅珍和沈沅依就有些不尋常了。要知道這幾天太后閉門謝客,除了幾個極為親近的,已有多年沒見外命婦了。

  沈弘便道:「這件事總有祖父為你打理,明天你就放心地去,不會有任何問題的。」蘭陵沈氏在宮中也有一定的勢力,沈弘敢夸下這樣的海口自然不是信口雌黃。

  沈沅鈺對祖父的能力還是十分信任的,聽了他的話也就放下心來。

  沈弘卻又囑咐道:「明日面見太后,一切小心,切記少說少錯!」

  沈沅鈺答應著,沈弘又叮囑了幾句就放她回了長樂堂。

  第二天沈沅鈺早早起來梳妝打扮,辭別了周氏去了韶和院。因為進宮不能帶太多的人,沈沅鈺安全起見,便只帶了金靈一個。


  進了顧氏的屋子,湖陽郡主已經帶著沈沅珍先到了。沈沅鈺看見湖陽郡主按品大妝,穿著郡主的服色,就不由得一怔,顧氏笑道:「你們初次進宮,我放心不下,你二嬸嬸身為郡主,是進慣了宮的,在太后的面前也有體面,我便央了她帶你們三個一塊兒進去。」

  沈沅鈺撇撇嘴,明明不是不安好心,偏偏要說的這樣冠冕堂皇。她便故意道:「二嬸嬸有孕在身,怎好為了我的事勞心勞力,進宮可不是鬧著玩兒的,要事事小心,處處謹慎,萬一因為我的事兒鬧得二嬸嬸動了胎氣,我這心裡怎麼過意的去。」

  湖陽郡主面上堆起了笑容:「一筆寫不出兩個沈字來,何必還要分出個你我來,你是我的嫡親侄女,幫你也是責無旁貸,何況就是進一次宮而已,又不是刀山火海,哪裡就有你說的那樣嚴重了。」

  沈沅鈺暗自冷笑,嘴中卻道:「那便多謝二嬸嬸了。」

  說著話,小謝氏帶著沈沅依也進來了。沈沅依打扮的十分周正,面上卻掩飾不住帶了幾分緊張,拉著沈沅鈺的手叫了一聲:「三姐姐。」

  沈沅鈺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緊張,太后為人慈和,不會難為咱們的。」

  顧氏叮囑三姐妹了幾句,就道:「時候不早了,你們趕快出發吧。」

  湖陽郡主就帶著三姐妹站了起來,拜別了顧氏,正要出門,顧氏忽然叫住了眾人:「等一等!」

  眾人轉過身,疑惑地看著顧氏,顧氏就從袖子中掏出三個香囊,都繡著一樣的花開富貴的圖案,對沈沅鈺等人道:「你們幾個都過來,一人一個,帶在腰間,也好讓旁人知道,你們三個是嫡親的姐妹。」沈沅鈺姐妹三個,一個人穿得一個樣,果然帶上一個一模一樣的香囊更加妥帖。

  小謝氏就道:「還是老太太想得周到。」若非如此,倒是顯得姐們幾個太過生分了。

  沈沅鈺走過來,顧氏親自將一個香囊系在她的腰間。沈沅鈺屈膝福了一福,道:「多謝祖母。」

  沈沅珍和沈沅依也系好了顧氏給的香囊,這才跟著湖陽郡主出了門。

  湖陽郡主和沈沅珍母子一輛馬車,沈沅鈺和沈沅依一人一輛馬車。沈沅鈺一上車,就扯下腰間的香囊,神色有幾分凝重。

  金靈吃了一驚,問道:「小姐,難道這香囊有什麼問題嗎?」

  沈沅鈺搖了搖頭:「不知道,不過還是檢查一下才能放心。」顧氏和湖陽郡主明顯沒安什麼好心,所以她們給的東西,沈沅鈺不能不小心。她將香囊小心打開,聞了聞裡面的東西,道:「是乾枯的梭葛草。」

  金靈緊張地問:「難道這東西是毒-藥?」

  沈沅鈺微微一笑:「不,這東西有清心明目之功效,是個好東西。」說完她又將香囊掛回了腰間。

  好東西是好東西,可是完全無礙的兩種草藥遇到了一處也會發生奇妙的反應,這一點沈沅鈺心知肚明,若是換做平日,她早就把這梭葛草偷偷地倒出來了,只是這一次,他們明顯是為了破壞她和郗傑的婚事而謀劃的,說起來,和沈沅鈺的目的都是一致的,她自然不會破壞他們的計劃。

  她倒是想看看,這些人究竟能玩兒出什麼花樣。

  馬車一路暢行無阻,很快就進了皇宮。再往裡走,就不能坐車而只能步行了,沈沅鈺等人從馬車上下來,早有含元殿的太監在這裡等著了。進宮之前,湖陽郡主又囑咐了她們幾句,無非是謹言慎行,一切看她的眼色行事之類的,這才跟著引路的太監向含元殿的方向走去。

  這一路倒是沒有像上次沈沅鈺進宮一樣,再出什麼事,一路上波瀾不興地到了含元殿。

  含元殿高大巍峨,飛檐斗拱,氣勢宏偉,果然不愧是皇太后的居住的地方。門口早有一個年過四旬的嬤嬤在等著了。湖陽郡主看到那個嬤嬤,臉上就露出了笑容:「方姑姑,您怎麼親自迎出來了?」

  和太后宮裡的嬤嬤如此相熟,可見湖陽郡主在宮中卻是有些人脈的。

  方姑姑笑道:「太后他老人家這些日子一直惦著你呢,聽說你來了,這不一早就派了我在這等著!趕快裡面請。」又指著身後那三個女孩兒道:「這便是蘭陵沈氏的三位小姐吧?」

  湖陽郡主道;「正是呢!」就對三姐妹道;「還不上前見過方嬤嬤,方嬤嬤可是太后跟前的紅人,是太后一刻也離不得的。」

  三人連忙上前,對著方姑姑斂衽行禮:「見過方姑姑!」

  方姑姑連忙避讓到一旁:「各位小姐身份尊貴,我不過一個奴才,怎麼敢受你們的禮。」謙讓了幾句,就領著眾人進了含院殿。


  一邊走,湖陽郡主一邊壓低了聲音,問道:「敢問姑姑,太后娘娘的宮裡,如今都有誰在?」

  方姑姑道:「郗府的張太夫人和陶太太,還有慈光寺的寧安師太,都不是什麼外人。」

  湖陽郡主聽了就鬆了一口氣。

  眾人隨著那方姑姑緩步走去,繞過幾處宮廊,跨過高高的門檻,進了含元殿正殿,紫銅香爐里燃燒著沉水香,裊裊在空氣中散開。沈沅鈺飛快地向上方睃了一眼,只見高高的寶座上坐著一位穿著明黃色宮裝的貴婦,因為保養得宜,只額頭和眼角有幾道淺紋,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年輕許多。沈沅鈺心想這位應該就是當今的郗太后了。

  郗太后下邊的位置設了幾個錦座,就看見郗太后的左側坐得便是她的小姑子張太夫人,右邊則是與張太夫人相對的座位上坐著的則是一個看不出年齡的老道姑,沈沅鈺隱隱聽見剛才的方姑姑說起,這位是慈光寺的寧安大師,那時儒釋道三教在大晉百花齊放,這位寧安大師的名頭沈沅鈺也聽過,和玉林大師、妙慧大師三人並稱為佛門三絕,乃是一位大德的高僧。

  也是一個能夠經常出入宮禁為太后皇后講經說法的。

  再下面坐著的就是陶太太和幾個妃嬪了,不過裡邊既沒有皇后也沒有桓淑妃,沈沅鈺也不認識她們。

  湖陽郡主便帶著幾個女孩兒下跪叩首給太后行禮,口中道:「參見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太后笑道:「都起來吧,湖陽啊,你們可來晚了。」就叫宮女搬了椅子過來,讓湖陽郡主和三個女孩兒坐下。

  湖陽郡主謝了座,道:「我是昨天聽說,您老人家要在含元殿裡接見我們沈家的三個女孩兒,想著我也有日子沒見您了,便自作主張帶他們三個來了,您老人家不會怪罪我吧!」

  太后呵呵笑道:「瞧你這張嘴,你能來見哀家,哀家總是高興的,又怎麼會降罪於你呢?你從莊子上回來也有些日子了,之所以一直沒有叫你進宮來,就是覺得宮裡規矩多,你又懷了身孕,你這個年紀大著個肚子著實辛苦,這才沒有宣你進來。」

  湖陽郡主道:「那是太后娘娘您疼我!」

  眾人便跟著笑了起來。湖陽郡主別看平日裡驕橫跋扈,那也得看對誰,在郗太后的面前,她一直維繫著潑辣爽利的形象,也十分得太后的喜歡,當然,這喜歡的前提是長沙王擁有足夠皇室尊重的實力。

  太后就問了問湖陽郡主懷孕的情況,比如說懷孕幾個月了,妊娠反應大不大啊之類的。說了足有一刻鐘的時間,才像是想起了沈沅鈺幾個人似的,太后一拍額頭道:「瞧我這記性,倒到冷落了這幾個女孩兒了。湖陽,你也不給哀家介紹介紹。」

  湖陽郡主笑著起身,將三人一一給太后介紹了一遍,太后就道:「你們都到我跟前來,讓我仔細瞧瞧你們。」

  三姐妹就走上前去,太后一手拉著沈沅鈺的手,一手拉著沈沅珍的手,道:「你們抬起頭來。」

  沈沅鈺謹記著沈弘的囑託,少說少錯。從進了門開始一直低垂著頭,正襟危坐,多餘的話一句沒有,所以郗太后一直沒有看清她的樣子。這個時候抬起來頭,郗太后才看見沈沅鈺的樣子,她神色陡然一變,閃過一絲慌亂,「你怎麼……」

  眾人都是一驚,沈沅鈺想起上回皇帝和皇后看見自己也是這樣一幅表情,心中也是驚駭莫名。

  湖陽郡主忙道:「太后,可有什麼不妥?」

  郗太后畢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老油條了,頃刻間便回復了淡定,「沒什麼,只是見你們沈家的女孩一個比一個水靈,連我這老婆子都看痴了。」

  眾人嘴上應和,誰都不相信太后的解釋,畢竟若是比起容貌來,沈沅珍比沈沅鈺更勝一籌,太后沒看沈沅珍看痴了,卻看沈沅鈺看痴了,這誰能信啊?

  太后不動聲色地問了幾個問題,又一人賞了一塊水頭極好的玉佩。她表面上不動聲色,實際上已經對沈沅鈺極為不滿意,倒不是沈沅鈺表現的不夠好,而是想起當年那個在宮裡掀起腥風血雨的女子,太后就不由得不對沈沅鈺生出厭惡之感。要知道當年皇帝為了那個女子可是差一點兒連皇位都放棄了,給她安上一個狐媚惑主的名頭,真是一點兒都不算冤枉了她。

  這邊正熱鬧著,就聽見外頭有人傳稟說太子妃來了,還帶著尚在襁褓之中的太子長子九個月大的小皇孫光哥兒。

  太后聽說太子妃和小皇孫來了,十分地高興,「快叫他們進來吧。」

  不大一會兒,含元殿的宮女就引著一位一身宮裝,二十三四歲的美貌端莊的女子走了進來。沈沅鈺曾經在老太君的壽宴上見過她,這位就是太子妃楊氏。


  太子妃給皇太后見了禮,眾人又起身給太子妃行禮,如此熙熙攘攘了一番,重新排好了座次坐下,太后才道:「哀家這裡今兒倒是熱鬧了,自打上回你生哀家的小皇孫傷了身子,哀家就免了你的晨昏定省,今天怎麼想起來哀家這裡走動?」

  太子妃嬌笑道:「皇祖母,孫兒聽說今天您這裡熱鬧,既有張太夫人、陶太太,寧安大師幾位,更有湖陽郡主和沈家的幾位妹妹,孫兒這些日子呆在東宮,也著實無聊,正好到您這裡來湊湊熱鬧。」

  太后連連點頭。這個時候跟著太子妃一起前來的奶娘抱著太子的長子光哥兒上前來給太后請安,奶娘福了福,代替光哥兒道:「曾孫兒見過老祖宗。」

  太子妃和大皇子妃比賽著似的生孩子,大皇子妃連生兩個都是女兒,後來傷了身子更是連孩子都生不出來。這皇長孫到底還是叫太子妃得了先,雖說太子妃生了皇長孫也吃了不少苦頭,可是有子萬事足,太子妃見到兒子真是比什麼都高興,現在曾孫輩就這麼一個金疙瘩,皇太后也是喜歡的不得了。

  皇太后便道:「哀家的小曾孫,快抱上來給哀家瞧瞧。」

  奶娘便抱著光哥兒登上丹陛,給太后觀瞧。只見大紅的襁褓中,抱著一個白白胖胖的嬰兒,小胳膊小腿兒像是藕節似的,一雙大眼睛烏溜溜的,幾乎看不見眼白,這孩子一路從東宮被抱到含元殿,也不哭泣,看見太后用撥浪鼓逗他,還呵呵笑了起來,甚至還衝著太后吐了一個奶泡泡。

  太后笑道:「真是一個笑娃娃!」

  十分喜歡的樣子。

  眾人都說這個孩子有意思,自然隨著太后的話奉承,都說這孩子長得好,以後長大了定是個有福氣的。

  湖陽郡主便道:「太后,能不能讓臣妾也抱一抱小殿下,也沾沾喜氣,將來若是也能生下一個像是小殿下一樣的聰明健康的孩子,也算沒有白受著懷胎十月的苦楚。」

  太后道:「說起來,你還是這個孩子的姑奶呢,有什麼不可以的?」這麼多雙眼睛瞧著,太子妃也沒有什麼不願意的,就命奶娘將孩子抱了過去。湖陽郡主瞧了瞧,又把那孩子抱在懷裡逗弄了片刻,那孩子果然是不認生,衝著湖陽郡主也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樣。

  眾人嘖嘖稱奇,張太夫人看著也覺得稀罕:「真是咱們皇室的小娃娃呢,長大了一定是個有福氣的。」

  沈家三姐妹平日裡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玩兒的孩子,沈沅珍第一個坐不住了,就大著膽子對太后行了禮道:「太后,我能不能也瞧瞧小殿下?」

  太后見眾人都喜歡她的小曾孫,其實心裡也是十分得意的,就道:「你們不必拘束,想看的話都過去看看吧。」

  沈沅珍十分高興,起身走到湖陽郡主身邊,用手輕輕戳了戳那孩子的小臉,感覺就像是嫩嫩的軟豆腐,那孩子仍是不哭,只是嘻嘻地笑,這下連沈沅珍都開始嘖嘖稱奇了。

  太后有命,沈沅依便也圍了上來,沈沅鈺本來不想往前湊,可是若真是那樣,倒顯得她自己格格不入了,便也只好起身,走上前去。哪知道她剛剛接近到湖陽郡主她們的那個圈子裡,異變突起。

  本來那孩子笑嘻嘻地,在湖陽郡主的懷裡十分安逸,沈沅鈺甫一接近,那孩子就開始焦躁不安起來,小身子在湖陽郡主的懷裡亂扭亂拱,等沈沅鈺走至跟前,那孩子忽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湖陽郡主道:「這,這是怎麼了?」輕輕拍著孩子的後背哄著他,可那孩子就跟中了邪似的,哭得十分厲害,任湖陽郡主怎麼哄,那孩子只是哭泣,根本就停不下來。

  湖陽郡主也慌了手腳,急忙把孩子交給奶娘,奶娘哄了片刻,那孩子仍是焦躁不安,哭個不停。太子妃急得走了過來了,親手接過了孩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子哭得撕心裂肺,當娘的心裡簡直就像被刀子剜肉一般的難過。

  湖陽郡主連忙跪下請罪:「都是臣妾的錯!可是剛才明明還好好的呢……」

  這時候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寧安大師突然開口道:「沈三小姐,還請你退遠一點。」

  眾人的目光便刷地一下,全都落在了沈沅鈺的身上。沈沅鈺本來還在驚疑不定,聽見寧安大師出聲發話了,立刻就知道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猶豫了一下,沈沅鈺還是向後走了十餘步,離得光哥兒遠遠的。說也奇怪,沈沅鈺甫一離開,那孩子的狀態便好了許多,再過了一會兒就慢慢收住了哭聲,又和眾人玩了起來。

  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沈沅鈺。太后也在看沈沅鈺,只是這時候太后看向她的目光中就帶著無法掩飾的厭惡之色了。


  沈沅鈺臉色發白。太子妃將孩子抱在懷裡,再不肯撒手了。太后則看向了寧安大師:「大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可是看出了什麼?」

  寧安卻搖了搖頭,不肯說話。

  張太夫人急道:「大師,你到是說出來,給咱們解解惑啊,也免得那害人的災星再去禍害了別人。」此前坊間本來就有流傳沈沅鈺克親的事情,眾人還都是半信半疑,如今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他們不往那個方面聯想。

  張太夫人想到自己的孫兒要娶回這麼一個人,立刻就覺得屁股下面像是長了釘子似的,坐立難安起來。連說話也變得這樣惡毒刻薄。

  其實不光是張太夫人,就連陶太太也有些驚疑不定。

  寧安大師道:「此事事涉沈家三小姐的清譽,我怎好隨便亂說。」

  沈沅鈺心裡暗罵,你這樣不也等於壞了我的清譽,你越是不說,這些人就越是好奇。

  湖陽郡主接口道:「這裡沒有外人,大師但說無妨,我作為鈺兒的嫡親嬸嬸,有什麼事,總能擔待一二的。」

  事到如今,沈沅鈺再看不出來這些人合起伙來坑自己,那她就真是一個棒槌了。她倒也不怕寧安大師說出什麼來,便也沒有阻止,只是靜觀其變,臉上適時地露出惶惑的神情。

  寧安大師道:「既如此,那貧尼便說了。」目視沈沅鈺道:「三小姐可是丙未年二月初三寅時生人?」

  沈沅鈺在心裡翻了一個白眼,「她們早都告訴你了,你還問我做什麼?」

  沈沅鈺便低聲道:「是!」

  寧安道:「那便是了。葵丑年的二月初三,正是一年裡陰氣最重的時候,你出生的時刻又是一天中陰氣最重的寅時,再加上你身為女子,女子本就屬陰,你這四陰俱全,八字太硬……」

  湖陽郡主道:「那便如何?」

  寧安道:「……恐怕註定了要命里克親!」

  沈沅鈺在心裡冷笑了一聲,編,你繼續編!這個寧安大師和玉林大師可不一樣,玉林大師還有些職業道德,而這位寧安大師則完全是認錢不認人,在建康參與過多起神棍事件,沈沅鈺對此一清二楚。

  眾人齊齊吸了一口氣。陶太太臉色難看地道:「就算是八字太硬,為何沈三小姐一接近小殿下,他就會大哭不止。」

  寧安大師解釋道:「小孩子剛剛出生,尚未受到俗世的污染,自然眼明心亮,能看到成年人所不能看到的東西。」暗暗指責沈沅鈺是個不祥之人。

  眾人聯想到傳得紛紛揚揚的流言,看向沈沅鈺的目光簡直就像在看一個怪物。八字太硬、命里克親、不祥之人,這些綜合到一處,沈沅鈺覺得自己以後也別想再嫁出去了。

  沒想到寧安大師又給她加了一把火,「沈三小姐,你命里陰氣太重,便是嫁了人,子嗣上,怕也十分艱難。」

  眾人一片譁然。命里克親這樣的命格已經夠悲催的了,加上不利於生養,這些事情傳出去,沈沅鈺大概也就只好在家裡獨身過一輩子了。

  湖陽郡主這幫人還真是不做則已,一做就把事情做絕了。

  湖陽郡主一唱一和,裝出焦急的樣子道:「大師,可有什麼破解之法?」

  寧安大師道:「法子不是沒有,若能找到一個陽年陽月陽時陽刻出生的人,與其結為連理,陰陽交匯調和,自能化險為夷遇難成祥。」

  太子妃這時接口道:「這樣的人,恐怕萬中無一吧,又要門當戶對,配得上蘭陵沈氏的身份,恐怕……」這位三小姐怕是要一輩子嫁不出去了,太子妃不無惡意地想。

  寧安大師道:「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法子,就是拜入我慈光寺佛門正宗的門下,吃齋念佛,精研佛法,若是三小姐悟性足夠,十年之後或許能化盡身上的戾氣。到時候再還俗嫁人,應該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沈沅鈺今年十四,再過十年,就是二十四,二十四在現代沒有什麼,但是在古代,那絕對就是一個老老老姑娘,就算是有人肯要她,必定也會不是二婚就是有殘缺的了,況且真的拜入了慈光寺的寧安大師的門下,她到時候說一句沈沅鈺身上的戾氣沒有化盡,再讓沈沅鈺出家十年,到時候沈沅鈺又能有什麼法子?

  張太夫人再也聽不下去了,沈沅鈺這樣的女人,她哪裡敢娶回家,當即起身跪在地上:「太后娘娘,傑哥兒乃是咱們郗家的獨苗苗,沈三小姐這樣的命格,咱們傑哥兒可是生受不起啊。求太后娘娘下旨,把這樁婚事退了吧,讓傑哥兒和沈三小姐,都另擇佳偶,自行婚配吧!」


  陶太太也跟著跪了下去:「請太后垂憐,沈三小姐這樣的,咱們郗家的確是生受不起!」

  郗太后本來不相信什麼天生命硬,命里克親之類的東西的,可是今天親眼看見沈沅鈺連接近一個孩子,都會令那孩子焦躁不安,大哭不止,心中也難免有些動搖,更加上寧安大師說他陰氣太重,不利於生養子嗣,郗家數代單傳,若是生不出孩子,高平郗氏就得絕後,更何況,沈沅鈺的風度儀態,與當年禍亂後宮的那個女人又有幾分相像。

  這些林林總總的原因加在一起,太后早已下定決心,堅決不能讓沈沅鈺做她的侄孫媳婦。

  到了此時,沈沅鈺真是哭笑不得,為了讓她退婚,湖陽郡主她們真是下了大功夫,不光是寧安師太,就連太子妃,也都請來當了一個跑龍套的配角,演戲都演到了太后的含元殿來了,這時候她不配合幾句,豈不是對不起她們的一番苦心了?

  沈沅鈺就跪了下去,正是飆演技的時候,這時候本來應該擠出幾滴眼淚來的,可是沈沅鈺醞釀了半天,硬是一滴眼淚也沒流出來,只得作罷,她低著頭,假裝哽咽道:「太后娘娘,寧安大師言之鑿鑿,臣女不敢叫太后娘娘為難,請太后娘娘就地解除了臣女和郗傑的婚約吧。」

  沈沅鈺這麼一說,在座之人全都楞住了,湖陽郡主更是滿腹疑慮,這個小賤人別是有什麼別的陰謀詭計吧?卻不知道沈沅鈺是真的真的,很想與郗傑解除婚約。

  太后聽她這樣說,臉色緩和了不少,至少這個女孩子審時度勢,有些自知之明,這一點總比當年的阿雅好上數倍。

  太后正要說話,就聽見一個低沉陰冷的聲音緩緩響起:「朕來晚了,竟然錯過了這麼一場大戲!」就聽見靴子踩在地上囊囊的聲音響起,皇帝穿著繡著五爪金龍的明黃色龍袍,緩步走進殿來。

  太后驚訝道:「皇帝來了?今天的早朝怎麼散得這樣早?」

  卻不知皇帝聽說沈沅鈺入宮了,匆匆在早朝上商量了幾件大事,就把大臣們打發走了,然後直接就來了含元殿。

  太后冷下了臉,對著太監宮女們道:「你們是怎麼侍候的,皇帝既然來了,你們怎麼也不通報一聲?」她和羊皇后的思路是也一樣的,能不叫皇帝見到沈沅鈺,就最好別見。

  皇上道:「是朕不叫他們通傳的。」轉頭看著寧安大師,神態轉冷道:「若非如此,朕也不能看到這樣一場好戲。」皇帝周身氣壓低沉,周身瀰漫著一股陰冷的氣息,眾人全都感覺到了,不由得都有點兒噤若寒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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