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終章【一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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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老爺子望著他手裡的U盤,這才真的確定,他對蔣明嫣是真的沒有任何感情。

  他突然想到什麼,「那小黎?她怎麼樣了?」

  如果程馳從來沒愛過蔣明嫣.......

  那是不是清黎才是他最愛的人......

  程馳眸光瞬間黯然了下來,他難以掩蓋的憂傷和低落:「爺爺.......我有些怕了。」

  程老爺子看著他茫然無措的樣子,急忙握住了他的手:「怎麼了?小黎情況很不好嗎?都怪我,這都怪我!」

  他自責的捶打自己。

  程馳握著他的手,嗓音沙啞:「是我的錯,是我傷透了她,很多次的機會擺在我面前,是我......一直對她惡語相向。」

  他聲音都帶著哽咽。

  程老爺子難受得看著他這幅樣子,突然想到江星星的事情,「對了,還有件事,你知不知道......"

  他剛要問星星的事情。

  程馳的手機突然就響了,他掏出手機的那一刻,望著上面的座機號碼,心頭的不安感愈演愈烈。

  這個時間點了,是出了什麼事情才會打來電話嗎?

  他指尖冰涼,不安的出聲:「怎麼了?」

  那邊著急的聲音傳來:「程總,江小姐身體出現了超急性排斥反應,醫生已經在盡全力搶救了,但患者一旦出現這種情況....還請您先提前做好準備。」

  他語氣的委婉告知,無疑是在透露危險的信號。

  程馳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刺骨的寒意侵蝕他的身體裡。

  冷啊,從未有過的寒冷,冷到他感覺心都停止跳動了。

  程老爺子看出他臉色不對,急忙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程馳張了張嘴巴,才發現自己失聲了,他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只剩下痛苦到絕望的顫抖。

  醫生不敢說實話,像這種跟死神搶命的事情,醫院每天都在上演,再有錢的富豪也會去世,再厲害的醫生也會去世......

  但此刻,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這個男人的絕望無助,只能點頭:「程總.....您儘快來吧。」

  也許,還能趕上見最後一面。

  程馳掛了電話後,用顫抖的手指立馬撥打了陳延的電話,「安排飛機,我現在就要趕回青城,立刻,馬上。」

  他說完,顧不上交代程老爺子什麼,身影猶如閃電般衝出病房,最後只能聽他的尾音,「照顧好自己。」

  程老爺子一陣揪心,嘴皮子張了張,最後都化作一聲無奈的長嘆,都是孽,一錯再錯.......

  ......

  從香江返回青城,哪怕是機長將直升飛機當做戰鬥機開,落地的時候也用了四個小時。

  剛出艙門,刺眼的陽光迎面照射,程馳第一反應也是眼前一陣眩暈,好在陳延眼疾手快扶住了他,「程總。」

  程馳忍過了那一陣頭暈後,急忙道:「快,備車!」

  如果不是青城的頂樓沒有條件降落,他也不用再大費周章的浪費時間,現在過去的每一秒鐘對他而言都是一種煎熬。

  連軸轉超過24小時沒有合過眼睛加上高度緊繃的壓力,程馳的雙眼布滿了紅血絲,下巴是沒搭理過的鬍鬚,哪有往日的風采,就像是一個熬夜過度被吸乾了精氣的人,只剩下吊著一口氣。

  陳延有些擔憂。

  他能感覺到程馳恐懼瀕臨的氣息,他不敢想像倘若一會江小姐那邊傳來不好的消息,程馳,可以承受得住這樣的打擊嗎?

  他心頭嘆息一聲。

  造化弄人。

  他想,如若江小姐挺不過這一關,恐怕程總這輩子都會陷入痛苦裡無法走出了。

  醫院裡。

  程馳幾乎是沒有一刻停歇的衝到了搶救室的門口。

  江可兒,江星星,還有那對夫妻都守著。

  聽到動靜後紛紛轉過身來,大家的臉色都帶著疲憊,見到他後也只是一時驚訝,繼續憂心忡忡的放在搶救室里。

  程馳拖著疲憊的步伐,望著還在亮燈的手術室,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氛圍沉重得無人說話。

  程馳輕聲問道:「她.....情況如何?醫生還有說什麼嗎?」

  那對捐贈骨髓的夫妻坐在椅子上互相攙扶著,聞言只是抬眸看了眼程馳,而後互相對望一眼,沒有開口的打算。

  江星星更是緊握拳頭,小小年紀臉上不會藏事的他看向程馳的眼神都帶著憤恨和仇視。為什麼總要在媽媽最需要的時候離開她呢。

  都是因為他離開,媽媽才會情況不好的!

  會死的人為什麼不是他!

  程馳只能將目光落在江可兒身上,江可兒雖然也不明白為什麼關鍵時候程馳還要離開,可看著他臉色消瘦得可怕,還是輕聲說道:「情況不太好.......已經經過一輪搶救了,現在免疫抑制的藥物用了都對她無效.....」

  程馳的心驟然像被一隻大手死死的攥住,「怎麼會.......」

  他大步一邁,就想衝進手術室里。

  陳延急忙將他抓住:「程總,不要衝動,等醫生出來再說。」

  程馳緊繃著臉色,誰也不知道他此刻的內心就像是破了一個巨大的窟窿,望不見底的黑暗,無盡的深淵恐懼,心慌到全身發冷。

  他無法站在外面等待。

  他要進去看她。

  要進去陪著她。

  她從以前就害怕進醫院,害怕動手術,現在肯定害怕極了,他得陪著她。

  程馳推開陳延就要闖進去。

  江可兒也急忙攔住他:「程馳,手術還沒結束!」

  正當外面吵鬧時,手術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了。

  醫生滿身疲憊的走出來,取下口罩,在眾人焦灼的目光下,他深深的鞠躬彎腰:「很抱歉........我們盡力了,你們現在可以進去跟她...再說幾句話。」

  轟—

  猶如一刻驚雷炸響了現場,所有人的耳朵都仿佛有一瞬間失聰了般,江可兒直接捂著嘴痛苦的哭了起來,「清黎!清黎!」

  這最後的陪伴她早就做好了江清黎會離開的準備,可當現在真的來臨時,她才發現根本就無法做好準備。

  她哭得悽慘而痛苦。

  陳延也不禁潸然淚下。

  全場都瀰漫在一股巨大的悲痛中。

  唯有程馳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眼眶猩紅,緊緊抓著醫生的袖子:「救她!我要你救她!你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我只要她活著!活著!」

  醫生無奈的搖頭:「對不起,程總。如果病人能夠早一點接受治療......能夠早一點進行骨髓移植手術....」

  他話音落下。

  身旁突然響起小孩悽慘的哭喊聲:「媽媽!媽媽!」

  小小的身影直接在眾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衝進了手術室內。

  當看著手術台上還沒清理的紅色紗布,還有雙眼緊閉消瘦的江清黎時,江星星撕心裂肺的一聲一聲的喊著:「媽媽,媽媽......」

  他還沒有當著她的面喊過媽媽。

  媽媽還從來沒有聽過他喊她。

  她不想讓他知道,他就裝作不知道。

  程馳跌跌撞撞跟在後頭衝進來的,望著床上那張蒼白消瘦,毫無聲息的面容,他渾身冰冷,猶如置身在冰窖里,無法再邁前一步。

  這一定是一場噩夢。

  是一場噩夢吧。

  小孩痛苦撕裂的慘叫聲將他拉扯回現實里,「媽媽........媽媽.....我求求你了,不要離開我。」

  「我們還有好多好多的願望沒有完成啊!」

  「媽媽,媽媽.....」

  程馳再一次遭受到重擊,他眼眸猩紅,死死的盯著江星星嘴巴喊的稱呼。

  猛地朝前撲過去,雙膝下跪,手掌慌張的抓住了他的衣領子,顫抖著聲音,難以置信又飽含痛苦:「你!你喊誰媽媽!」

  江星星咬牙切齒,憎恨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如果不是他!

  媽媽不會死的!

  是他!一次次傷害媽媽!

  是他不要媽媽,硬是要和另外一個女人結婚!

  「你害死了媽媽......!」他憎恨的怒吼。

  「媽媽因為你,流了多少眼淚!」

  「是你殺了她!」

  江星星就像發了瘋般,他猛地抓起一旁醫生還沒收起的手術刀,直接狠狠的朝程馳的心臟捅了過去!

  鮮血迸濺,噴滿了江星星的臉龐,他那張慌張無措的小臉被嚇得慘白,呆呆的望著自己手裡的刀柄。

  已經完全被嚇傻了。

  程馳感覺到胸口一陣劇痛,他低頭看到刀柄捅進的時候,先是一陣不可置信,而後又向從萬丈深淵的痛苦中得到解脫般。

  他緩慢的伸出手掌,自他出生這麼多年以來,頭一回帶著父愛的寵愛,撫摸著江星星的腦袋。

  「爸爸.......對不起你.......」

  他太過愚蠢,知道得太晚。

  他若是.......若是能夠早點知道真相,他們一家三口現在會過得無比幸福。

  他早該想到,江清黎對江星星愛過生命,看得比自己還重要,一定不會跟江銘勇有關係。

  是他對不起他們母子,這麼多年了,讓江清黎承受了那麼多的痛苦,也讓星星對他憎恨仇視。

  他太失敗了。

  「別怕......爸爸.....對不起你。」他忍著劇痛,心疼的望著眼前已經被嚇傻的江星星。

  貪婪的望著他的眉眼,這眉眼,多像江清黎啊。

  「你沒有做錯,別怕.....爸爸正好累了,想去陪你媽媽了......」

  在江清黎離世後,他早已心死,他說過的會去陪伴她,不讓她孤獨的。

  她最怕一個人了。

  他側過身子,拉住了江清黎還尚有餘溫的手掌,忍著疼痛,唇角卻釋然一笑。

  也許,阿黎這輩子都不願意再見到他了。

  下輩子,下下輩子,她到哪裡他都要陪著她。

  江星星惶恐的看著男人就這麼暈倒在他的面前,他崩潰的大哭:「不,不要!」

  外頭的醫生和江可兒他們也急忙沖了進來,看到裡面的場景都嚇壞了,急忙給程馳進行搶救。

  江星星也因為受到太大的衝擊,徹底暈了過去。

  ......

  「阿馳,你怎麼也信這個?爬萬層台階就能長命百歲,太假了吧。」

  「噓,心誠則靈。」

  「好吧,可是我好累。」

  「我背你。」

  到達山頂。兩人虔誠的跪在菩提前祈禱。

  江清黎率先睜開眼睛,一看旁邊的男人,平日一向囂張跋扈,不信鬼神的他,這一刻臉上寫滿了認真和敬畏,他閉著眼睛,雙手合十,就像是有說不盡的話。

  江清黎靜靜的望著他。

  等到男人睜開眼後。

  四目相對那刻,她勾唇一笑,「比我說的還長。」

  程馳溫聲:「只要有用,我願日日過來。」

  場景一轉。

  是江清黎血色喪失的躺在病床上,程馳不可置信,跪在地上痛哭顫抖,「都怪我食言。」

  「我該日日跪拜的。」

  程馳感覺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場無比長的夢,夢裡的場景虛幻又縹緲,又那麼可怕。

  他渾身一顫,猛地睜開眼睛。

  入眼是熟悉的白色,他先是一陣恍惚,久遠的記憶慢慢回籠。

  程馳僵硬的扯動身板,胸口拉扯的疼痛告訴他,這一切不是夢境,都是真實的。

  而他......

  程馳渾身一顫,他手臂僵硬的抬起,猛地將手背上還在輸液的針管拔掉,翻身就要下床。

  門外監護的人聽到動靜後猛地沖了進來,就看見程馳摔倒在地上,他急忙起身,將人扶起來。

  「程總!你身上的傷口還沒癒合,你先別激動,我喊醫生過來。」

  「她在哪!阿黎在哪!我要去看她!」


  門外一陣兵荒馬亂的衝進來,先將程馳從床上拖起來,見他一直要掙脫,便給他打了鎮定針。

  程馳再一次昏迷了過去。

  再次醒來,他又是掙扎的要出去,嘴巴固執的喊著江清黎的名字,所有人都當他瘋了,壓制不住他,又怕他再牽扯傷口,只能繼續強行讓他昏迷。

  周而復始的一次又一次。

  他再次醒來,已經是深夜。

  他沒了瘋狂,只是一個人安安靜靜的望著窗邊,眼神無神就像是失去了聚焦點。

  若不是胸口還有微弱的起伏,多半會讓人以為已經去世了。

  地板上。

  突然多了一道接近的小身影。

  程馳眼神古井無波,宛如一潭死水般。

  房間陷入黑暗,唯有兩道呼吸一深一淺的交錯著。

  江星星背著光,看不清眼前男人的模樣,但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莫過心死的荒涼和空洞。

  那副頹廢到骨子裡,人都要快腐朽的氣息。

  他緩慢而輕聲的說道:「媽媽留下的信里告訴我.....你是我爸爸。」

  江星星就看著原本毫無生息的程馳,突然睫毛輕輕一顫,而後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晶瑩的淚水從眼尾滑落。

  江星星再也忍不住,他朝他身上撲了過去,嚎啕大哭了起來。

  「嗚嗚嗚——」

  程馳緊緊的摟著他的小身子。

  什麼話都說不出口,渾身顫抖,疼得肝腸寸斷。

  ......

  三年後。

  程家度過了危機,又重新站在了香江金字塔頂尖的位置。今年,程老爺子對外宣布正式退位。

  程馳成為程家歷任以來最年輕的董事長。

  並且宣布這是他的親生兒子。

  而至於生母,至今無人得知。

  只知道程馳除了那段和蔣明嫣失敗還沒開始的婚姻後,這幾年身邊再無任何異性。

  就連狗仔夜以繼日的蹲點,都只能發現這位商圈大佬的生活只有家和公司。

  規矩到令人覺得不可置信的兩點一線。

  今晚手機程氏年終宴會。

  黑色的賓利姍姍來遲,停靠在路邊。

  陳延抬眸朝後視鏡望去,男人輪廓分明的面容一半隱匿在黑暗中,眸光銳利而無情。

  自從程總從醫院出來後,人變得越發冷漠無情,做事風格也比以前狠厲老練許多。

  幾乎是一心放在事業上。

  明明程氏已經做到邁向世界級的成功,可他還是覺得不夠,幾乎是病態得投入在工作裡頭。

  還將公司一半的利潤全部投放在他所建設的白血病思黎基金協會裡。

  思黎....

  別人不清楚,他們這些人卻知道,程總這是思念成疾了。

  「程總,到了。」他溫聲道。

  程馳將手裡的文件放下,正欲拉起旁邊小孩的手,卻見江星星突然搖著頭,一臉痛苦的捂著肚子。

  他那張原本還冷冽無情的面容瞬間緊繃了起來,「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江星星捂著肚子,艱難道:「爸爸......我....我想拉屎。」

  程馳微鬆口氣,「我帶你去。」

  副駕駛位的林秘書立馬溫聲道:「我帶小程總去吧,程總,如今宴會開始的時間馬上到了,您先進去吧,我會負責照顧好小程總的。」

  她回答得溫柔又縝密。

  程馳只是把目光落在江星星身上,「她陪你去?還是我陪你?要不要喊醫生?」

  江星星急忙搖頭,覺得他太誇張了,「你進去吧,我跟這位...阿姨去就好。」

  程馳淡漠的掃了眼林秘書:「照顧好他,不准有任何一絲疏漏。」

  林秘書連忙點頭。

  程馳和陳延先下車。

  林秘書溫柔的牽起江星星的手掌,「要不要我抱你?」


  江星星原本著急的神色卻變得緩和了一些,如今六歲的他,模樣長得越發精緻清秀,五官完全是隨了江清黎的溫柔。

  「林秘書。」他突然仰著頭,望著她。

  林秘書笑了笑:「怎麼不喊我阿姨了?」

  江星星輕嗤一笑:「阿姨,你算我哪門子的親人啊?」

  林秘書臉色僵硬了下,「小程總......您是心情不高興嗎?」

  江星星打量了她兩眼,而後沉聲不說話。

  他自顧自的往前走,還冷聲道:「別跟著我!」

  林秘書不敢往前,但看到他走進去的方向是洗手間的位置,便站在門口等著。

  宴會照例舉行。

  程馳發表致辭後便坐在台下,下意識的抬起手腕看著時間,去洗手間都半小時過去了。

  「陳延。」他扭頭,朝身後的人沉聲。

  陳延立即上前。

  「去看看人在哪了?」

  陳延點頭,沒過一會,他臉色有些著急,「程總,小程總不見了。」

  程馳面色驟變,毫不猶豫當機立斷:「封鎖現場,讓所有人從現在開始不得離開位置半步。派一隊人去調監控!」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發生意外了。

  這些年他為了擴大公司早日完成商業宏圖,手段狠厲也得罪了不少人,他擔心江星星是落到那些人手裡了。

  陳延知道江星星對程馳的意義,比整個程氏還大,哪怕現在綁匪讓程馳讓出程氏所有的股份,他也會為了江星星毫不猶疑。

  這邊的響動立馬引起了會場賓客的注意,眾人見情勢不對,趕緊互相詢問到底發生何事。

  林秘書早已嚇得臉色蒼白,跪在程馳的面前,「程總,對不起,是我的失職,我真的看見小程總進廁所沒出來過,我也不知道怎麼會不見的。」

  程馳臉色冰冷:「這些話,你留著進警局說。」

  林秘書瞬間遭遇了晴天霹靂般,渾身一顫,癱軟在地上。

  程馳一幀一幀的反覆觀看監控錄像,確實沒看到江星星有走出洗手間的痕跡。

  這可一個大活人怎麼會不見。

  除非酒店的監控被人黑掉,經過刪減.....

  又或許......

  程馳蹙眉,大步朝洗手間走去。

  酒店的洗手間豪華又大氣,幾乎每個隔間都做得跟房間似的,現場早已清場,一步步看過去。

  最終,他目光鎖定在外面樓道處窄小的工具房。

  男孩抱著膝蓋,抬頭望著他,對他的到來毫不意外。致死那雙像極了那人又黑又亮的眼眸里盛滿了淚水。

  程馳原本緊張憤怒的情緒瞬間被壓了下去,一瞬間的恍惚,仿佛又見到她了。

  「怎麼躲在這?」他低沉著聲。

  江星星委屈的揉了揉眼睛,指著他身後的林秘書:「因為她罵我,說我是沒媽的孩子。」

  林秘書嚇得當即跪下,大喊冤枉:「程總,冤枉啊,我哪裡敢這樣和小程總說話!」

  「我若有說這樣的話,我對天發誓,我不得好死!」

  程馳臉色早已難看至極。

  他彎腰,一把將江星星從地上抱起來,一言不發的走出了洗手間。

  來到寧靜的後花園,僅僅只有父子倆。

  程馳將江星星放下,他居高臨下審視的俯視著他,質問道:「為什麼撒謊?」

  江星星不甘示弱,生氣而失望的回道:「為什麼你選擇相信她,而不是相信我?」

  程馳抿唇:「江星星,我不允許你拿你媽媽來當藉口。」

  江星星死死的握著拳頭:「所以,你還是選擇偏向那個女人對嗎?你已經站在她那邊了!」

  程馳:「你希望我怎麼做?」

  程馳:「僅此而已?」

  江星星:「.......你同意了?我的意思是,她永遠不能出現在你身邊!」

  程馳斂眸,他蹲下身子,看著他的眼睛:「可以,我同意。但是你要如實告訴我,今晚搞出這一齣戲碼,是為什麼?」


  江星星把頭扭開不說話,一雙眼睛卻委屈得發紅。

  那模樣......又倔強又惹人心疼。

  程馳的心也跟著拉扯的疼痛,他貪婪的望著這樣的神態,似想從這樣的神態里再回憶起舊人。

  喉嚨滾動,嗓音微澀:「林秘書對你不好?」

  他明顯是很不喜歡林秘書。

  但,為什麼?

  江星星眼眶發紅,緊緊咬著牙:「你是不是......忘記媽媽了?」

  「還是,你想找個人代替媽媽了?」

  程馳一愣,緊緊握著他手:「我從未如此。」

  江星星委屈又生氣:「那為什麼你要留她在你身邊,她學著媽媽的穿著,學著媽媽的黑長直髮型,學著媽媽的笑容。」

  「她今晚手上還學著媽媽帶著翡翠鐲子!」

  「你還一直讓她這樣做,你是不是也贊同她的做法?還是,你根本就忘記媽媽.......什麼樣子了。」

  江星星哭得傷心委屈,一抽一抽得。

  程馳這才腦袋猶如被人猛擊了一下,回憶起林秘書的穿著,確實......確實有幾分和江清黎相似。

  可他素日從未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過。

  根本沒有留意。

  這會才徹底懂得江星星的委屈,他心疼的將他緊緊摟著,他的聲音悲傷而鄭重:「我從未有一刻忘記過阿黎。我只會孤老一生,陪伴著你成長......直到你強大到有能力抗衡一切的時候,我就會去陪你媽媽了...」

  江星星聽到最後一句話徹底的嚎啕大哭,「我也想陪媽媽......我也想去找媽媽.......」

  他才剛懂得母愛,媽媽就離他而去。

  現在上了學才發現,媽媽真的很重要,別人都有母親的陪伴,只有他沒有。

  角落的大樹下。

  一道倩影站在大樹後,靜靜的望著父子相擁的畫面,她輕眨眼眸,淚水早已浸濕臉龐。

  今晚原本只是想混進酒店看一眼星星的,沒想到卻看到他們說星星不見,好在只是虛驚一場。

  江清黎轉身,她似很怕冷般全身包裹著,還帶著帽子,腳步緩慢的準備悄悄離開。

  陳延今晚原本就高度緊張著,將現場全部封鎖,突然見有人走出,立馬讓人將她攔住。

  江清黎沒有說話,只是指了指自己胸口的工作證。

  陳延掃了眼,原本打算放行,可經歷這一場後已經草木皆兵了,他冷著聲:「把口罩摘下來。」

  江清黎無聲的比劃手勢,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是個聾啞人。

  陳延猶豫片刻後,還是直接伸手要取下她的口罩。

  江清黎一閃躲,陳延更是警惕了起來。

  「將她抓住!」

  這邊的聲響驚動了還在哭泣的江星星。

  他擦了擦眼睛,從悲傷中平復心情,沙啞著聲音問道:「那邊怎麼了?」

  程馳也想轉移他的注意力,便牽著他的手走過來,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陳延嚴謹道:「程總,這女人聲稱自己是聾啞人,又掛著酒店的工作證,可酒店根本不招聾啞人,我懷疑她行為詭異,是在撒謊!」

  程馳打量著眼前的女人,身上穿著厚厚的長款黑色羽絨服,帶著氈帽,幾乎將眉眼全部遮蓋住。

  口罩又把另外半張臉都擋了去。

  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沉聲冷斥:「把口罩取下來。」

  口罩脫落。

  露出的臉龐讓陳延嚇得後退了幾步,口罩都掉落在地上。

  比他還激動還震驚的是面前的父子倆。

  程馳徹底的呆滯在原地,一瞬不瞬的盯著女人的眉眼,那般熟悉,是他無數個日夜魂牽夢繞的臉龐。

  而江星星也是呆住了,他輕輕的說:「她長得......長得好像媽媽......」

  程馳手掌都在發涼,發抖,他抬起手臂,摁住了女人的肩膀,「為何不看我?」

  女人緩慢的掀開眼眸,平靜、毫無波瀾,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般。

  程馳心尖都在顫抖,這雙眼睛明明就是她啊。

  「阿黎.......」

  「是你嗎?」

  他感到不可思議,深怕認錯人,可又覺得沒人的眼睛會這般像她。

  可他的阿黎.......

  怎麼會還.....活著。

  江星星目光緊緊的看向女人,他小心翼翼的:「媽媽.......你是媽媽嗎?」

  他卑微又害怕。

  女人看似毫無表情,可垂在腿邊的手掌已經控制不住的緊緊握著,輕輕顫抖。

  陳延也覺得不可思議,可當初江清黎明明已經死了啊,而且這女人什麼反應都沒有、

  看來真的是聾啞人。

  怕程馳太過激動,他小聲的提醒:「程總,她應該只是長得像而已......」

  程馳卻不管不顧,他直接拽著女人的手掌朝外走,江星星急忙跑在後頭。

  賓利的車上。

  女人被程馳強制的壓在位置中間,江星星坐在左邊,兩人一左一右的將她緊緊包圍,深怕她跑了似的。

  女人從始至終都像個木乃伊般,什麼話都不說,也沒有任何的反應。

  父子兩人卻在旁邊,眼神灼熱犀利得要將她戳穿個洞來。

  程馳將她從上到下都看了個遍,他不相信有人處處那麼相似,就連指甲蓋都那麼像。

  他只恨不得快點到園區,將她扒光了,他要看看她那些小痣還在不在。

  江星星緊張得一直攪著手指。

  陳延加速行駛後,車總算到達了園區。

  「爸爸,爸爸.......」

  「砰—」江星星話還沒說完,就被程馳關在門外。

  氣的他踹了好幾下門。

  程馳將女人摁在床上,他沉聲:「我需要你配合。」

  女人的眼神這才總算有了波動。

  她眉頭緊蹙,「我不認識你。」

  程馳呼吸一窒,聲線微微顫抖,似帶著興奮又隱忍著:「你不是聾啞人。」

  他直接就上手拉下拉鏈。

  江清黎氣得掙扎力道都比不過他。

  男人視線一點點的,毫不錯過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直至精確到每個痣都對上後。

  他猛地緊緊將女人用力得扣在懷裡,似要將她融入骨血里。

  江清黎被抱得快喘息不過來了,男人的顫抖,激動,還有壓抑的哭泣一點點傳來......

  她掙扎的力道,逐漸放慢。

  最後靜靜的任由男人宣洩個痛快。

  可哪怕是夢境也好。

  他已經許久許久沒有夢見過她了。

  他捧起她的臉,偏頭吻了過來。猶如暴風雨般激烈打得讓人措手不及,周身的血液盡數涌到了頭頂,就連神經末梢都在叫囂著狂舞。

  江清黎被他野蠻又強悍的力道逼得無路可退,腦袋一片空白逐漸發昏,伸手去推男人的胸膛,卻反被他壓住。

  她在這一刻仿佛成了他的所有物,只能任由他肆意的。

  程馳壓抑了這麼多年,一發不可收拾。

  直到江清黎實在受不住昏睡了過去,他才消停,還緊緊的將她摟住。

  只恨不得永遠不分開才好。

  」唔—「江清黎再次睜開眼睛,是被外頭刺眼的陽光照醒。

  疼,疲憊,無力。

  她咬牙切齒。

  程馳這個混蛋。

  剛要罵人,下一秒曹操就到了。

  男人快步走到床邊,緊緊的拉著她的手,那雙眼眸依舊熾熱無比。

  程馳被罵後不怒反笑,笑得痴傻,「多罵我兩句吧,阿黎。」

  他低頭,拉著她的手,輕輕珍視的吻著。

  輕聲呢喃:「我許久沒有夢見你了,也許是我昨天加大了藥量,才能讓你還在我身邊這麼久。」


  「如此的真實......."

  「我一刻都不想醒過來。」

  江清黎渾身一震,帶著驚異的目光望著程馳,他竟然.....還以為他在夢裡。

  看著他一臉痴念的模樣,她原本冰封的心不受痕跡的再一次動搖。

  她輕聲很無奈般的嘆了口氣。

  而後—

  「啪—」她猛地伸手,直接狠狠用力的甩了他一耳光。

  程馳徹底愣住了。

  臉上火辣辣的疼痛,還有女人一臉的生氣。

  「還覺得是夢嗎?疼不疼,我再多來幾下?」

  她說完,不給他反應,又狠狠的給了幾巴掌。

  疼得程馳心尖都在顫動,渾身都在抖動。

  他似瘋癲般摟著她又哭又笑—

  「疼,好疼.......」

  「阿黎,你是真的回來了嗎?」

  「你是真的來看我了。」

  「我好想你,日日夜夜的想.......每時每刻都想快點結束生命下去陪伴你....」

  「我怕你孤獨......怕你走的太遠,我又找不到你。」

  那個在外頭雷厲風行的男人,此刻在她面前卻哭得像個大孩子般。

  江清黎眼眶微微泛紅,她猶豫片刻,還是輕輕的撫摸他的臉龐,「好好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

  「爸爸!開門!開門!」門外,江星星激烈的敲著門。

  從昨晚被關到現在,他早就快氣死了。

  江清黎急忙擦拭眼淚,拍打程馳的肩膀,「別哭了,星星還在外面。」

  程馳吻了吻她:「他肯定高興極了,我讓他來見你。」

  「就跟他說,我只是跟他媽媽長得很像。」

  程馳蹙眉:「這他怎麼肯?為什麼不能說,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你當初.....不是......是怎麼活下來的?」

  江清黎眸光黯然了下:「我當時差點被推入太平間了,又突然有了生命體徵。」

  「我父母.....」

  「也就是給我捐獻骨髓的人,原來他們就是我的親生父母,他們給我轉移到國外治療,製造了我已死去的消息。」

  程馳聽完,立馬怒了。但又顧及那是她的親生父母........不敢直接罵。

  這若是別人,現在他絕不放過。

  「然後呢?」

  江清黎晦澀的扯了扯唇角:「我昏迷了兩年,今年剛醒過來的......醫生說,我的身體虧虛太多,不會像普通人那樣長壽。」

  「也許明年,也許後年,也許幾年後,這誰都說不定。」

  「我不想讓星星又再一次承受打擊。」

  她這次只是想偷偷看他們的。

  不想相認,她怕他們好不容易適應了,又要再遭遇一次離別的痛苦。

  「星星他最大的遺憾就是,還沒當面喊過你媽媽,你也不想讓他悔恨終生的,對麼?」

  江清黎愧疚難掩,想說什麼,終究是於心不忍。

  最後還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罷了。

  哪怕明天就會面臨死亡,今天也能度過他們一家三口幸福的時光。

  門被打開後。

  江星星直接朝江清黎狂奔而來,他猛地撲進她的懷抱里,「媽媽!你是媽媽!你一定是媽媽!」

  江清黎心痛的摸著他的腦袋:「嗯,我是媽媽。對不起,小寶,媽媽錯了。」

  江星星得到肯定後,這才徹底的放開聲音嚎啕大哭了起來。

  門外。

  程老爺子駐個拐杖也激動的淚流滿面,望著房間裡一家三口抱在一起痛哭。

  ......

  後來,程氏多了一個程夫人。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程馳對他的夫人愛到骨子裡,他給了她世紀豪華的婚禮,將她寵為掌上珠寶。


  而程馳也將所有的工作重點放在醫療上,只為了給他的夫人續命,哪怕耗資千億,他也從未心疼過。

  只要能換來他夫人能存活的一天,再多的錢都值得——

  江清黎陪伴了程馳第十五個年頭後,還是扛不住身體的虛弱,再好的藥物用得多了,也有副作用。

  她病逝在了醫院裡。

  是在程馳的眼皮底下。

  誰都知道,不會再有奇蹟的發生,也不會再有意外了。

  再舉辦完江清黎的葬禮後,程馳從此一蹶不起,將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允許任何人的進入。

  江星星在隔日還是不放心程馳的精神狀態,派人撞開了房門,就看見程馳一臉安詳的睡在床上。

  他的懷裡捧著他和江清黎的結婚相冊。

  地上是一整瓶吃空的藥瓶。

  江星星猛地跪在地上,痛哭出聲:「爸!爸!」

  醫生過來搶救後,搖了搖頭,「這是思念成疾,無藥可救。但他死前應該是幸福的離開的。」

  江星星沒有拖到第三天,直接給程馳安排了葬禮,將他的屍體和江清黎的合葬在一起。

  他知道,爸爸肯定是怕追不上媽媽。

  爸爸......

  下輩子,一定要和媽媽倖幸福福的在一起,不要有任何的波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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