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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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鳶那纖柔的右手悄然搭在了盛驍行的頸動脈上,就這樣默不作聲地盯著他,並不會因為他在沉睡而放鬆警惕。

  盛驍行此時雙眸緊閉,沉靜得如暗夜的遠山,綿長沉穩的呼吸代表了他並不知道危險已然降臨,看起來完全喪失了反抗的能力。

  「你當初殺人的時候是什麼感覺呢?」

  凌鳶的眼神漸漸變得冰冷,手指不由得用了力。

  看著盛驍行的脖頸被她按壓出的印記,她突然也很想體驗這種邪惡又未知的感覺。

  那個被鮮血染紅的夜晚永久地成為了她的夢魘,她好像被困在了那裡,除了親手緝拿到兇犯,否則她將一輩子走不出去。

  手指不受控地開始猛然用力,凌鳶止不住地渾身顫抖,瞪大的眼眸里沒有往日的似水春光,而是被仇恨蠱惑得覆蓋上了一層暗黑的邪氣。

  不消多時,在她面前安然昏睡的盛驍行,就會變成一具沒有溫度的屍體。

  「沒有人能夠剝奪別人的性命,每個人的命都是很寶貴的!」

  她幾乎已經麻木冷硬的心突然一跳,腦中響起自己審訊殺人犯時無數次說過的話來。

  被仇恨蒙蔽的理智猛然回來了,她迅速抽回手,看著盛驍行完好無損地躺在那裡,她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差點自己就淪為最令人不恥的殺人犯了。

  「對不起,是我太衝動了。」

  儘管知道盛驍行聽不到,凌鳶還是低聲道了歉。

  她一躍而起跳下床,飛快地給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氣喝光,早已冷卻的茶湯順著喉嚨而下,讓她的腦袋也清醒不少。

  ——

  房間外面靠窗的那棵大槐樹靜謐地佇立在黑夜中,茂密的樹枝動了動,沈叔從裡面走出來。

  他眼神如鷹隼緊盯著房間裡的動靜,身體無聲無息地和夜色融為一體,唯有他手裡的飛鏢閃了一下,鋒利的尖刃冒著銀色的寒光在黑暗中尤為刺眼。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若是凌鳶的手再多掐住盛驍行一秒,那麼變成屍體的人就將會是她。

  ——

  凌鳶對外面的一切毫無察覺,她穩定了心神,把披散的頭髮重新盤起,視線環視周圍,決定趁這個機會好好勘察一下這裡。

  「讓我看看,這裡能找出些什麼蛛絲馬跡來。」

  凌鳶感覺自己回到了現代,專業地開始勘察起房間的各個角落,想要找出證實盛驍行身份的更多證據。

  她無意間打開了一個隱蔽的書櫃,裡面整齊擺放著許多兵書以及山川疆域圖,鮮少有詩詞歌賦和儒道之書。

  看起來盛驍行更像凌家培養出來征戰沙場的神勇將軍,而不像盛家世代書香門第,滿腹經綸的文人墨客。

  凌鳶又從書櫃最裡面發現一卷畫,被藏在最深的地方,足以說明它很受到主人的珍視寶貝。

  她緩緩打開畫卷,眼神頓時被上面一對相互依偎的梅花鹿母子所吸引。

  筆觸顯得十分溫柔,畫面描繪得溫馨無比,一看就知道出自一位很有愛的女子之手。

  旁邊有很大一片留白明顯沒有畫完,落款卻是盛驍行的印章,時間是十五年前。

  凌鳶盯著那空白處許久,突然拿起書桌上的筆墨,開始在上面畫起來。

  由於職業的關係,她特意去學了現代寫實派畫法,雖說手中毛筆用得不太習慣,但她筆下新添的一對母子相互依偎,看鹿微笑的畫面還是栩栩如生。

  一張畫卷,兩種畫派,古今相對,看起來卻很和諧美好。

  「我知道這個大概是你娘留給你的寶貝,那我就惡作劇一下吧,這樣我心裡才舒服。」

  凌鳶收起筆墨,看著眼前的話低聲說道。

  她心裡沒有講出來的是,「盛驍行,若你真是兇手,我既毀你心愛之物又取你性命,那便是我贏了。」

  她利落地收拾好房間,把一切都歸於原狀,然後躺在貴妃榻上,很快就昏睡過去了。

  ——

  「公子,請起身吧,大少奶奶昏睡了。」

  沈叔靈巧地越窗而入,恭敬地沖床的方向一揖,聲音很輕,驚動不了任何人。

  「我知道,她做任何事情我都知道。」

  盛驍行驟然睜開雙眼,黑沉沉的眸子深不見底,嘴角略微緊繃,一想到珍藏多年的畫卷被人動了,他的神色就像染了隆冬臘月的寒霜,冷得讓人膽寒。


  當時畫卷在凌鳶手中,盛驍行知道自己若是硬搶,便會造成畫毀人傷的局面,所以他選擇咬牙隱忍,任由凌鳶胡鬧。

  「娘子,讓我看看你幹的好事。」

  盛驍行淡淡地瞟了凌鳶一眼,語調也十分淡然,但沈叔卻感到背脊一涼,忍不住替凌鳶捏了把汗。

  不等盛驍行開口,沈叔就從書櫃裡將那畫卷取出來,忐忑地看了眼盛驍行,然後才小心翼翼地把畫卷攤開。

  「公子快看,這畫上的女子和小姐長得好像!」

  沈叔口中的小姐就是盛驍行的生母沈珞芙,他不禁驚嘆出聲,失了穩重身份,仿佛記憶中的小姐又鮮活起來,眼中開始有淚光閃動。

  盛驍行的視線落在凌鳶畫的那對母子身上,突然像是被定住了,臉上的冷厲瞬間破冰,取而代之的是從來沒有過的溫情柔和。

  畫中的孩童不過八九歲年紀,長得幾乎和童年時的他一模一樣,親昵地依偎著母親,看起來幸福無憂。

  那女子更是神似他的母親,溫柔的笑容,優雅的身姿以及那高貴精緻的容顏,時光像是回溯到了從前,他日夜思念的母親又回到了他的身邊。

  盛驍行想像中的惡行沒有發生,他緊緊握住的拳頭一點點鬆開了,擰著的眉頭也瞬間舒展,臉上揚起慰藉的笑容。

  他盯著那畫看了又看,捨不得移開視線。

  沈叔欣慰地看著盛驍行,自從小姐意外去世之後,他已經整整十四年沒有從公子的臉上看到幸福欣喜之色了。

  「這女人總是會給我驚喜,難道她從前見過我母親嗎?為何能畫得如此相像?」

  盛驍行轉頭看向凌鳶,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探究的眸光閃動著,似在解一道令他興奮不已的謎題。

  他示意沈叔把窗戶關緊了,這樣夜風就吹不到榻上了。

  沈叔照做之後,轉身回到盛驍行身邊。

  盛驍行的神色讓他琢磨不定,於是他低聲詢問道:「公子,我們還要追究少奶奶的毀畫之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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